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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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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1901/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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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小说《留守》连载二十三连载

二十三

苏二妮的心里这些天来一直不能平静,王木匠事情败露后,公安机关四处捉拿他,这使她很兴奋。

凭王木匠这些年来所犯下的罪行,如果被捉到,判不了他死刑恐怕也差不了多少。

王木匠一日不除,天理难容!

苏二妮的内心里也和村民们一样,期盼着早日能够抓到王木匠。当她看到李兰兰穿梭于村中留守在家的妇女们中间,搜寻证据控告王木匠时,一时也动了心,好几次都想把王木匠强奸自己的事情告诉她。多了条罪证,王木匠就罪加一等。她为李兰兰的大义和勇敢而暗暗感到佩服。可又转念一想,目前这件事除了王木匠还没有第二个人知道,就连自己最要好的朋友关琳琳她也没有说。尽管王木匠糟蹋她后,差点挺不过去喝农药自杀。

关琳琳为王木匠偷拍自己的事,被丈夫林军痛打了一顿,一气之下回了四川老家,林军弄清了事情的真相,从拘留所放回来后,本想向琳琳道个歉,可回来却发现琳琳已经回了老家。他知道自己误解了她,打电话发信息求她宽恕自己,可倔强的关琳琳就是不理他。

赵六朝受了如此惊吓,遭遇了飞来的横祸,还差点被林军用刀砍死。可当林军提着礼物到他家赔礼道歉时,他还是原谅了他,并发誓一定要揪出背后祸害他的那个混蛋。

王木匠犯事后,赵六朝和林军首先想到的是这事肯定也是王木匠干的。后来他俩又听说警察在搜查王木匠家时,发现了许多做案工具,并带走了一部相机。他们两个便托关系从派出所的熟人那里得知,相机的内存条上有王木匠发到林军手机上的图片。事情一下子全明白了,这事果然是王木匠干的。

赵六朝气得跺脚大骂,发誓见到王木匠非打死他这个杂种不可。

警察们走访村民的过程中,赵六朝和林军向他们反映了这件事,他们这才弄清了去年那场伤害案的真正原因,抓捕王木匠的决心更大了。

关琳琳回娘家已经一年多了,林军亲自赴四川找过她两次,都没有得到她的谅解,她说什么也不肯回来。这次王木匠犯事后,林军第一时间把这一好消息告诉了她,并说王木匠马上就要被抓到了。琳琳这才平静下来,答应很快就回来。并让他约好赵六朝等她到家后一起去派出所举报王木匠,林军的心才安了下来,一个为此快要破碎的家庭才又团圆了。

关琳琳带着孩子从四川老家回来后,苏二妮去探望了她,并说了许多关琳琳为了替她报仇,让王木匠折腾得成了这个样子的道歉话。可却只字未提在关琳琳回娘家期间王木匠骗奸了她的事。她不是不信任自己的好朋友,她害怕说出来了丢人。苏二妮虽然漂亮贤惠,可却是一个柔弱而又极爱面子的人。她心里想的太多了,她怕这件事说出去了村民们会看不起她。更怕无法面对自己的丈夫和婆婆,极度的矛盾和痛苦之下,还是隐瞒了这件事,尽管她心里明白,自己如果能勇敢地站出来,王木匠就会罪加一等。可她还是痛苦地把这件事埋藏在心底。

类似苏二妮这样的人又何止她一个呢?

倒是关琳琳这个火性的辣妹子,弄清了自己和丈夫生气是王木匠从中捣的鬼后,果断地和丈夫林军、赵六朝三人一起到林堂乡派出所反映了王木匠如何陷害他们三个人并导致了那场案件。

当然,关琳琳知道苏二妮很爱面子,为了顾及她的面子,王木匠如何偷窥苏二妮洗澡,她和苏二妮又如何收拾了王木匠,并由此引起王木匠对她的报复,利用偷拍照片挑拨他们夫妻之间的关系,并最终引发出案件的事对谁都只字未提,包括她的丈夫。她又把从村民们口里得知的另外一些关于王木匠违法的事情向派出所做了报告,民警们一一记录在案,并向她们表示了感谢,三个人安心地回了家。

就在关琳琳他们三人到派出所举报王木匠的第二天,大石头村又发生了一件令村民们傻眼的事情,人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可这毕竟又是事实。

这天,林堂乡包村乡干马国甫和派出所民警谢小林、赵怀玉三个人一同来到大石头村座谈核实有关村民举报王木匠的犯罪问题,当他们在马正顺家了解情况时,无意间听到马正顺的小孙子马壮说出的一句话,立刻让民警们吓了一跳。

当时民警谢小林正和小马壮的爷爷在谈论村中经常有人夜里放火的问题时,马正顺气愤地说:是的,我们村有好几家的麦秸垛在半夜里被人点了,还有两家的柴火垛也被人点了,这火都是半夜里放的,不可能是小孩子们干的,肯定是放火人与这些人家有什么仇恨才这样干的。

谢小林试探着问道:马大叔,您看这火会是谁放的?

马正顺:依我看这事八成也是王木匠干的。

谢小林:为什么?

马正顺:一个是王木匠自小就爱偷东西,偷了一辈子啦,哪会不被人看见一次?这家伙心眼歪的很,被他放火的人家说不定都是些发现了他的人。二是王木匠心眼小得很,报复心强,村里人有时和他吵几句嘴,他就扬言让人家不得好过,你说这些事不是他干的还能有谁干?

谢小林:现在曲二娃和牛小七也跑了,会不会有些事是这两个人干的呢?

马正顺:这两个人不可能亲自干,因为村里人都知道他们两个是一对二百五(方言:指不聪明的人),不可能有那么多的花花肠子,就算是他们俩干的,也是王木匠在背后指使的。

由于今年村中马运来家的那场大火是谢小林亲自接的案,但至今案件未破,他的心里一直压力很大,听马正顺这么一说,便立刻来了精神,冲马正顺笑了笑说:马大叔,你还记得去年马运来家的那场大火吗?

马正顺:咋不记得,还烧死他家一头牛,十几只羊哩!要不是林中虎发现得及时,他老俩口说不定也烧死啦!

谢小林:马大叔,那依您看这火会是谁放的呢?

马正顺:那还有谁,这不是明摆着的吗?王木匠已经露馅了,这事除了他还能有谁?全村人都知道他和老马家有仇,他小时候翻窗进去到人家屋子里偷东西,被当场抓着挨了揍,他能不记仇?王木匠可是一个好记仇的人。再说王木匠也背地里多次对人说过,一定要让老马家不得好过。村里的大多数人也都以为这事肯定是王木匠干的。

谢小林还想再问什么,正在一旁很专心地听他们谈话的小马壮突然站起来挥动着小手说:爷爷说得不对,这事不是王木匠干的,是亮亮放的火!

马正顺:什么?亮亮放的火?小孩子家可不能瞎胡说,亮亮怎么可能会放火烧他爷爷的牛啊!你要是敢胡说瞎话,公安局就把你抓走!

小马壮显得有点委屈,眼泪差点流了出来,他几乎是用哭腔说道:爷爷我没有说瞎话啊,是亮亮自己给我说的嘛。

谢小林用眼神示意爷爷马正顺别打断小马壮的话,让他继续说,同时用和蔼的语气哄他道:壮壮是个好孩子, 叔叔相信你不会说假话,你就给叔叔讲讲亮亮是怎么对你说的。说完急忙掏出笔记本记录起来。

小马壮:那次爷爷让我去地里给俺家的大白鹅拽草吃,我想叫亮亮和我一块去,就去他家找他。可亮亮说他不用去拔草了,他家那头该死的牛早死了,羊也被他爷爷卖了。我俩是好朋友,亮亮不用拔草了,但他还是愿意陪我一块儿去地里拔草。我们在拔草的时候,亮亮说他以前恨自己的爷爷,因为他爷爷总让他给那头牛和那些羊拔草吃。他也恨透了那些牛和羊,是他在羊圈里点了火,把他们都烧死了。亮亮还说这件事不要让我告诉大人,我要是说了以后他就不跟我玩了。叔叔,你可不能对亮亮说这是我说的啊。

啊!

谢小林和马正顺互相对视了一下,不约而同地发出了惊叫声。

小孩子嘴里说实话,他们立刻断定小马壮说的不是瞎话,可这也实在是太出乎他们的意料了。

小石头被淹死后,性格本来就十分内向又不爱合群的亮亮更加孤单了,在这个村子里只有小石头和他玩得最好。小石头死了,他幼小的心灵受到了巨大刺激,爸爸妈妈在外打工好几年都没有回来了,爷爷奶奶除了只知道让他写作业外,就是教训他这也不能做,那也不能干。他心里苦闷极了,心里虽然很想爸爸妈妈,可他又不愿意去找他们,有时爸妈给奶奶打电话后也想和他说说话,可他总是不肯去接。他和爸爸妈妈早就生疏了,他现在想不起他们到底长的什么样子。他感觉自己没有什么话跟他们说的,与他最熟悉的只有爷爷奶奶。可爷爷奶奶总爱唠叨他,从来也没有给他讲过什么新鲜事,说的都是些他不爱听的老掉牙的话。刚记事时奶奶就教他唱:月奶奶,黄巴巴,爹织布,娘纺花,小妮儿打穗子,哗啦啦……”到现在都上三年级了,奶奶还教他唱这首歌,一听到奶奶哼哼唧唧地教他唱,他都恶心死了。爷爷把钱扣得紧,说爸妈在外挣钱不容易,从来没有给他买过什么玩具,人家的小孩都玩变形金刚了,他还领着亮亮玩凹屋黄鼠狼撵鸡(方言:指从前农村小孩玩耍的泥巴玩具)。亮亮话很少,嘴里虽然不说,可心里却觉得委屈得很,尽管爷爷奶奶对他很疼爱,可他却不愿意和他们多说话。

后来亮亮和小马壮又好了起来,才觉得开心多了。小马壮对他特别好,亮亮就把他看成了知心朋友,无意间竟然把自己放火烧死那头可恨的牛和那些羊的事给小马壮说了,幼稚的他相信小马壮不会对别人说的。

谢小林不再犹豫,立马告别马正顺转身和同事一块儿去了马运来家。

刚走出马正顺家大门,身后却传来了小马壮的哭叫声。他们心里明白,肯定是小马壮的爷爷嫌他多嘴而打了他的。可哪里还顾得了这些,便急匆匆地朝马运来家奔去。

那天正好是个星期天,当他们走进马运来家时,亮亮正在院子里写作业。

两个警察的到来,亮亮一点感觉也没有。因为他知道这些天警察经常在他们村子里出现,来他们家也不是第一次了。所以他只是抬头朝他们看了一眼,依旧趴在桌子上写他的作业。

马运来和亮亮奶见两个警察进来,赶紧从屋里走出来热情地接待他们,又是让烟,又是倒茶。他们知道这段时间警察们很辛苦,几乎三天两头往村子里跑,今天来家里肯定还是了解王木匠的情况。

马运来和林中虎为了帮村民们除害,早已把他们搜集到的有关王木匠的问题向派出所做了书面报告,今天警察们又来到他们家里肯定又有什么新情况,他心里边也这样猜着。

上一次警察们来时问起过去年家里失火烧死牛羊的事,王木匠犯事后他们也得知了村民们举报王木匠在这个村里做了太多的坏事,他们也断定那次烧死牛羊的大火肯定也是王木匠干的。因为他们知道王木匠的心里一直都在恨着他们。就连前来串门的赵二婶也曾悄悄地对他们说,你们家那次半夜里失了大火,这火为什么会在半夜里烧起来呢?那还不是王木匠恨你们,半夜里跑过来放的火?等把王木匠抓到了,找他娃子报仇去!

这些天来,大石头村的村民们也都在议论这件事,大家都猜想这件事肯定也是王木匠干的。

可是马运来却忽然发现这两个警察今天来他们家的表情和前两次有点不一样,虽然还是客客气气的,但表情却有点严肃,两人还不停地用疑惑的眼光朝亮亮身上看。

马运来认为可能是他们怕和自己说话,亮亮在一旁听着不合适,就会心地走到亮亮身旁,把他拉了起来,让亮亮去外边玩,不要影响大人们说话。

谁知两个警察一起站了起来,用手势制止了他,倒是很客气地对他们夫妻两个说道:马大叔,请大婶你们两个先回避一下,我们要和亮亮说说话。

让我们俩出去,你们和亮亮说话?马运来有点不解地重复了一遍。

是的,我们现在要和亮亮说说话!

谢小林语气坚定地说,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又显得更加严肃起来。

马运来和亮亮奶迟疑了一下,但还是一块儿走了出去。他们不停地扭过头看看亮亮,又看看这两个警察,显得有点不知所措,弄不明白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爷爷刚才让自己出去玩,亮亮并没有多大反应。现在两个警察让爷爷奶奶出去把自己一个人留在院里,亮亮就开始害怕起来。他不明白警察叔叔为什么这样做,胆怯地朝他们看了两眼,就把头勾了下来。虽然还坐在凳子上没动,但身子已开始不自在起来,脸上也现出了恐慌,几乎快要哭了。

谢小林脸上带着笑,示意同事原地不动,自己则轻轻地走到亮亮跟前,弯下腰和蔼可亲地问道:

谢小林:亮亮你今年多大啦?

亮亮眼也不敢抬,一只手不停地揉搓着胸前的一个纽扣,另一只手扶在桌子上有些颤抖,两条腿也开始摇摆起来。亮亮本来就内向,更何况是这种场合呢?他用哭腔回答道:八岁啦!

谢小林:上几年级啦?

亮亮:三年级。

谢小林:想爸爸妈妈吗?

亮亮:不想!

谢小林:你怎么会不想自己的爸爸妈妈呢?

亮亮赶紧改口,一连说了两个

谢小林:爷爷、奶奶对你亲吗?

亮亮:亲!

谢小林用温和的口气和亮亮交谈了几句后,见亮亮的紧张情绪有些缓解,便又说道:亮亮,叔叔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叔叔今天有个事想问问你,你可要对叔叔说实话呀!

亮亮不停地点头,表示了同意。

谢小林:亮亮,你家以前的那头牛和那些羊呢?

亮亮迟疑了一下,把头慢慢地抬了起来,用眼睛朝院子里看了一圈,见爷爷奶奶都没在院子里,就用低得几乎是听不见的声音说道:它们都死了。

谢小林:亮亮真乖,真是个好孩子,你能告诉叔叔它们是怎么死的吗?

亮亮又迟疑了一下,抬头看了看谢小林的警徽和胳膊上的臂章,似乎有些顾忌,嘴一嘟不再说话了。

谢小林赶紧又哄起他来:亮亮你别害怕,警察叔叔最喜欢不说谎话的孩子,叔叔知道你是诚实的,很喜欢你这个乖孩子,叔叔只是想知道你家的那头牛和那些羊是怎么死的,只要你对叔叔说实话,叔叔保证不告诉你爷爷奶奶!

谢小林真是个善于沟通的高手,不一会儿就取得了亮亮的信任,小孩子毕竟是小孩子,他的心里到底存不了多少秘密,见眼前的这个警察叔叔对自己这么好,就一点顾忌也没有了,直直地说了句:是我点了火,把它们烧死了。

谢小林的心头一紧,虽然他早已从小马壮的嘴里知道了情况,但心里还是又咯噔了一下,他不愿相信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如此腼腆、胆小而又内向的小男孩竟然会在半夜里起来放火烧了爷爷奶奶的羊圈,要不是亲自听见他这么说,他无法相信这是真的。

究竟是什么力量促使他这样做呢?谢小林又经过一阵耐心的劝导,亮亮什么话都对他说了。他把自己如何不喜欢下地拔草,而爷爷又时常让他干这种活,所以他就恨爷爷,更恨那头牛和那群羊,心想要是没有了这些牛和羊,爷爷就不会再让他给它们拔草了。他学着在电视里看到的夜行黑衣人放火的动作,在那天夜里悄悄地起了床,用爷爷抽烟的打火机点着了羊圈棚子下面的一捆干草,点着火后他又赶紧跑回屋里睡觉去了。因为他害怕爷爷奶奶看见了会骂他。他想得很简单,哪里会想到这样做会有什么后果呢?

这么长时间之所以没有说出来,原因也很简单,那就是怕爷爷知道了会骂他。

事情的性质是非常严重的,又何况造成了损失和影响,还差点酿成更严重的后果。可站在两个警察面前的犯罪嫌疑人竟是一个还不懂事的孩子,他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做了。这在谢小林十几年的侦破工作中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情,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心情在压抑着他。

后来,当马运来和亮亮奶从警察们嘴里得知真相后,两个人都惊呆了,陷入了极度的迷茫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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