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江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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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一
这不是人过的日子，其中的水深火热只有宋得财知道。
本来红霞这个水葱一样的女人，自从吕打滚他们来找她之后，就像霜打了的茄子，没有了一点水灵气，这半年多来，她常常就呆呆的看着一个地方，半天也不动地方。
客人要牛肉面，她不是端错了碗，就是不给浇牛肉卤。旁边卖烧饼的老宗儿都说，德财哥，你老婆不是有毛病了吧。
宋得财不知道媳妇的毛病在哪，她不再是那个天使，她拉面的时候，已经没有了往年的精神劲。宋得财千方百计的讨好她，给她说了许多她爱听的的话，她就像是没听到一样。
他说，红霞，我就是再有一千个不好，一万个错误，我当初把你领出来，让你过上了一个舒心的日子，这没有错吧。再说了，要不是我和你私奔了，你现在说不定进监狱了。
红霞的眼睛亮了一下说，真要是进监狱就好了。
宋得财天天就像捧着一个琉璃瓶一样，劲小了把掉了，劲大了怕碎了。夜晚他喝小酒的时候，暗暗的流下泪来。丑妻近地家中宝，青春美貌惹祸根苗，这一点不假啊。
他想换一个地方，再换一个城市，可是，这经营之道告诉他，他们曾经走过好多地方，好容易在这里占住脚，这多不容易啊。第一年，他怕高利贷债主的追逼，天天的提心吊胆的，真是踩着刀尖过日子。后来，听说那个放高利贷的死了，是被人撞死的，他和红霞回了一次老家。他的前妻也已经嫁人了，带走了他唯一的一个女儿。
这宋得财都没有失望，他知道，这世界上没有免费的晚餐，要想得到就要舍得。有红霞这个漂亮的女人，他不后悔，只要她跟随自己一生，他就是人生最大的赢家。人不就是图个娶漂亮媳妇，过舒坦日子吗。虽然他离婚已经三年了，还没有搞定红霞。他不灰心，绳锯木断，水滴石穿，只要功夫深，铁棒磨成针。只要他小心翼翼的宠着她，总有回心转意的那一天。他不怕等，他也有耐心等。但是，自从吕打滚他们来过之后，红霞的人就整个变了。她不在是让他赏心悦目的小梅花鹿，她就是宋得财的一个噩梦。
那天夜里，宋得财觉得有人在自己面前，吹出呼呼的热气，他好像看到动物世界里觅食的母狮，他一睁眼睛，只见她拿着一个菜刀，愣愣的盯着自己。吓的宋得财大气也不敢出，慢慢的拿过她手里的菜刀，说，你想干什么，你要干嘛啊。
红霞猛然的醒过来，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她一直在作噩梦，总觉的不定哪天，她会进了监狱。一到晚上就觉的有人来找她。她和宋得财说，她想去自首，想去赎罪。她想去找吕打滚，把自己献给他，赎回自己的罪过。
宋得财背叛了自己的老板，把这个漂亮的女人领出来，满指望是两个人好好的过日子。谁知道，竟然会这样。虽然天天守着这个天仙一样的女人，但是水中月，镜中花，就是一场春梦。
一天晚上，宋得财跟着红霞走了半夜，走到了工地的大门口，如果不是保安的喝叫，她还不会醒来的。她惊讶的看着夜色里的工地，看着塔吊上的探照灯，她忽然的哭了，她怎么走到这里了。宋得财拉住她的手说，红霞，你这是怎么了啊。谁知，红霞甩开她又向着另外的方向跑了。
当宋得财叫了出租车，回到拉面馆，周围的小吃部都早早的开张了，有来吃拉面的顾客，怪怪的看着他们两个，既不是刚出门归来，也不像去早晨跑步锻炼。卖烧饼的老宗儿说，得财哥呀，你们这是唱的哪一出啊。
宋得财是哑巴吃黄连，有苦没有处说，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啊。
天天是提心吊胆，生怕她出了什么意外。他想着问问红霞，你这是怎么了，你有什么话就说说。谁知道，竟然遭到的是一顿迎头痛击。
你说我怎么了，你们干的好事，以为我不知道。
宋得财说，我干什么好事了，你知道什么？
店里闲的时候，她就梳妆打扮，化妆的非常精细，宋得财以为她要出去，便说，要不要我陪你去呀。红霞不和他说话，只是仔细的修饰着自己，直到有顾客来，她才从镜子前离开。
有时候有人来吃饭，红霞就会不耐烦的往外撵，宋得财生气的说，你这是干嘛，你是不是想把买卖黄了啊。
红霞一愣，手里的盆子掉地上，摔碎的盆子飞起的瓷片，溅的到处都是，宋得财说，你这人，怎么这么脾气大呀。她好像大梦初醒的说，我怎么了，这盆子怎么就好好的碎了。宋得财无可奈何的抵着头说，没有事，这盆子就该摔了，岁岁平安啊。
红霞噗嗤笑了，但是，她不是对着宋得财笑的。。
宋得财觉的三四年的光景了，就是块石头也要捂热了，她终究会成为他的人，他努力的争取，虽然有点一厢情愿，但是他愿意一厢情愿，他知道，如果不是趁人之危，他这辈子做梦也没有想到，娶这么漂亮的女人。可是，如歌里唱的一样，漂亮女人太费心啊。
宋得财拾掇过了摔碎的瓷片，这小面馆里就像刚才没有闹一样，又恢复了喧嚣和平静。宋得财却有点委屈的哭了，他的目的就是在这个城市的一个角落，开一个小饭馆，卖一点饺子面条什么的，没有什么过高的要求，只是有一个爱她的女人，一个开心的家，一个虽然累但是非常温馨的家。
现在的这个小饭馆，虽然很小，但是每个月能够卖五六万块钱的流水。他的拉面手艺，是这个都市一流的手艺。许多人都慕名来这里吃面。也有的人是为了看红霞来的，在这个小拉面馆里，竟然有这么漂亮的服务员。
卖烧饼的老宗儿说他，老宋啊，你们两个怎么有点不搭啊，你媳妇，我觉的她眼睛里就没有你一样。
宋得财就自嘲的说，谁让咱们长的有碍市容啊。这找漂亮女人，就是太费心了。
老宗儿说，得财哥呀，我也有点看出来了，你们两个走不到一起的。真的，你要小心啊。
宋得财说，你不要吃不上葡萄就说葡萄酸啊，这人要是娶了漂亮媳妇，谁都嫉妒是不是。
老宗儿说，你这一个小面馆的小老板，找一个这样漂亮的媳妇，你肯定是来路不明啊。
他这话吓的宋得财说，兄弟啊，你可不要瞎说，你这话是想让哥哥坐监狱啊。
自从说了这话之后，他再也不敢和卖烧饼的老宗儿在一块喝小酒说话了。宋得财有自己的短处，他有一个最重要的秘密，他怕自己喝多了，嘴说溜了把秘密说出来。
他刚领着红霞私奔两个月之后，放高利贷的姜胡子给他打了一个电话，让他把一个出事的人，安排到一个山区的寺庙里去。姜胡子说，你不许离开你开小面馆的地方，这个人什么时候找你，你就什么时候到，还有，你要供应他的零花钱。要不我就把你的送上法庭，要不就咱们私自了断。你是想不要左腿还是不要右腿。
他问姜胡子说，姜大哥，那咱们之间的事，怎么办？
姜胡子说，这个事好说，你反正是该我的钱，你就当还我钱了，这样我就放你一条生路。
他小心的说，红霞怎么着呢？
姜胡子说，你他妈的玩的不玩的东西，你还继续就是了，不过我要警告你，那个女人可是不是好闹的，她要是着急了，供出你去，你就完蛋了。你懂吗》
宋得财有点后悔的说，胡子哥，我总觉的，你们是不是故意的让我走这条路啊。姜胡子呵呵的笑着说，几个人就是你爱色，这有什么办法。脚上泡，你自己走的，这和别人有什么关系。
他想问问，他这个当爹一样养着的人是什么人物。
姜胡子说，你问那么多干什么，你是不是想死啊。
宋得财不想死，可是，他提心吊胆的领着一个女人私奔，抛弃了自己的家里人，是不是中了别人的圈套啊。
宋得财为了达到和红霞结婚的目的，回家把自己的家事料理了一下，自己的小家虽然不是太富有，但是毕竟也是可以温饱的，可是，现在自己已经走上这条路，只有硬着头皮走到底了。
想到这个小院明天就会成为别人的家，前妻也许会找一个别的男人来，他们就在自己精心建成的小家里作乐了。他想起一个段子： 人要好好的活着，你要死了，人家住着你的单元，花着你的存折，睡着你的老婆儿，吓唬着你的小孩。
当宋得财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时，他竟然流下眼泪来。自己的老婆虽然不漂亮，但是毕竟是在一块生活了几年，就是一个小猫小狗，你要是抛弃的时候，也会有恻隐之心的。
女儿不知道他们这顿饭的深意，她看着爸爸流泪了，就说，爸爸，你这是怎么了，你不是没有和妈妈吵架吗。
村里的长辈们来劝说他，撮合着过吧，离的什么婚，他无语以对，他说什么都完了，他现在只有把红霞娶到手，以往，他说过自己的打算，他不想回老家去了。就在这里买房，他们两个就在这里住下来。只要有了钱，在哪里都是家，还有，有男人和女人在一起就是家。
他一路怀着复杂的心情回到拉面馆，把离婚证书往红霞面前一放说，你看看，这可是真的。红霞怠打不理的说，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啊。
宋得财着急了说，怎么和你没有关系，你说我这是为了什么？我们不就是想在一起过光景吗。
红霞要是在以前，就会和他吵起来，吵到激烈的时候，就会两个人打架，你打我我打你，有时候见了血，到是心里痛快。有几次红霞把宋得财打的冒血，宋得财着急的喊叫，你个杀亲夫的女人，你真打呀。他们打了之后心火都去了，红霞就会平和一点，到了晚上，宋得财想痛快一下，一般的红霞会答应。
宋得财在平息之后，往往的喘着气说，你是畜生啊，是野兽啊，非要咬着掐着才行。
红霞嘴更快，你是野兽你是猪，你个猪。
宋得财得意的说，就是，我们都是猪，你是个挨的母猪，我个配种的公猪。
啪一声，红霞的手掌落在他脸上，他低吼着，你个臭女人，你真打呀。
可是，这次，她懒的看，也懒的吵架，这让宋得财非常害怕，她怕她真的精神分裂了。到那时候，他就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宋得财想让她怀孕来实现自己的目的，他在避孕套上用针扎了一个眼，当他兴致勃勃的想要痛快一下的时候，红霞突然怒叫着，你摘下来检验一下。宋得财狡黠的一笑说，新的，你放心。红霞踹他一脚说，摘下来，试试。
宋得财只好用嘴吹，他想用手挡住那个针孔，但是无奈怎么也挡不住，只好萎顿的说，这年头，什么都有假冒伪劣，这是个次货，咱们换一个。红霞一脚踹的他坐在地上，滚，你个猪头。
宋得财委屈的说，我图个什么，我图个什么啊。
红霞却无辜的看着他，好像是看一个别人家的小狗一样。
宋得财这些天的心里好像油煎一样，他不知道有什么办法能够让红霞恢复到原来的样子。当他领着她成功的脱逃之后，她是那样的热烈和奔放，她觉得自己离开了虎狼窝了，自己已经能够自由的生活了。他们刚开小面馆的时候，她是那样的热爱着这一切，为了学会拉面，她从合面开始，甩开膀子学啊。那个时候，她是一匹奔跳的小鹿，是一匹小母马，是一个自由飞翔的鸟儿。她天天就像一个喜鹊一样，不是蹦跳，就是叫喳喳的。
老宗儿曾经嫉妒的说，宋得财呀，你这小子是那哪世修来的福啊，能够有这么一个漂亮的老婆。
他和老宗儿一块晚上喝点小酒的时候，也非常自负，他教育老宗儿说，这人一辈子图个什么，不就是吃点，喝点，有个漂亮的女人吗，就是有一座金山，身边的老婆是个丑八怪，你想想这是什么光景啊。
说的老宗儿只啧啧嘴，羡慕的看着宋得财说，按你相貌和五官，你不会有这么漂亮的媳妇，你说你说，你是怎么拐骗来的。
宋得财知道这样的玩笑不能够开，他本来就是来历不正，如果让人知道了，会招来许多的祸水的。要不人说，娶漂亮媳妇是让别人看的。果然，这小混混们经常的来以吃面为由，擦红霞的油，幸亏红霞这人性子烈，那些人们就动动嘴，谁一动手就是一擀面杖。
有些人就是为了过眼瘾，花开的鲜艳了就有许多人来看，这也是没有办法，也就是有这一点，他的小面馆开的比别人火爆。他想起来，就是过了麦收之后的那次之后，红霞就开始如开过的鲜花一样，有点蔫了。他想闹明白，这里面的原因，他真的非常的委屈，他这些年真的当宝贝一样的宠着她，不就是因为自己配不上她吗，如果她不是落入火坑，他就根本没有机会接近这样的女人。
他骑电动车去买牛肉的时候，差点没有把一个行人撞到，卖牛肉的小老板说，宋得财，你小子这是怎么了，一脑门子官司。宋得财笑笑说，走私了，走私了。
卖牛肉的说，你是不是怕你一出来，就去老和尚啊。
宋得财心里一动说，不开这个玩笑，不开这个玩笑。
卖牛肉的说，有海狸鼠肉，便宜，你要不要，和牛肉在一块煮，吃不出来。
宋得财急忙的摆手说，不要，不要，我们外地的人作买卖，不敢卖假货呀。
卖牛肉的说，你这人，谁不卖假货呀，不坑不骗的，你就能够挣大钱了。你看这开发商们，哪个不是靠坑人啊。
宋得财说，咱们没有那么大的本事，只好作个小买卖糊口。这人要知足，才能够长乐是不是。
卖牛肉的一边给他切牛肉一边说，你媳妇怎么不来了，她回老家了？
宋得财苦笑一下说，她有点小毛病，不爱出门了。
是不是有孕了，你看你也来这好几年了，你是不是阳痿呀，你要是阳痿，我这有一个好医生，能够治你的病，人家是老军医，专治什么阳痿不举，举而不坚，坚而不久，久而不射什么的。
宋得财换一个笑脸说，真的没有这样的病，我正常着呢。
卖牛肉的说，你要是没有病，你可是要小心啊，这些天，你媳妇是怎么了，是不是有外心了。
说的宋得财心里七上八下的，好像是一嘴吃了二十五个小老鼠，百爪挠心啊。
人这一生就是一个个的关口，一条条的岔道口，你在每一个关口上，错过了机会，就会走入一条岔道，只要进了这条岔道，除非你跳出去，不然的话，你就这条道上忍辱负重的活着。在又看到吕打滚他们之前，红霞是浑浑噩噩的活着，有些事她不去想，也不会去过脑子，只要有吃有喝，自由自在的活就好。她也曾经听人们说过，吕打滚他们几个学生，因为学费被人诈去，参加黑社会进了监狱。这些她都当笑话听了，他们进不进监狱，和她没有关系。
但是，当那天晚上，吕打滚带着他们几个人，来拉面馆找自己算账的时候，她的心理防线突然的崩溃了，她的心在那一刻，突发的感到了悔恨，让她的心里突然有了巨大的震动和不安。
红霞没有想到，那个被她诈骗了钱财的吕打滚会真的再一次出现在她面前。她感到吕打滚好像是瘦了，没有了四年前那个纯真的学生摸样。黑瘦黑瘦的脸庞上，饱经了侮辱和损伤。如果说当年他眼睛里闪烁着的是一湖清水，这次他的眼睛里却增添了一种复仇的怒火。
那一晚，她真的想把眼前的吕打滚揽到怀里，让自己这一腔无处搁放的感情，有一个发泄的地方。可是，她不得不采取了另类的行为，她当时就是为了保护自己。她在吕打滚惊讶和懵懂的神情里，突然的感到了耻辱和卑劣。正是因为自己，把一个纯情的学生，变成了一个小野兽样的人。在吕打滚被黑毛强行带走之后，她的自尊心，突然的膨胀起来，原来觉的自己的生活非常的美好，但是在世人眼睛里自己就是一个卖淫的角色，她为自己悲哀，为自己愤懑，为自己原来的生活愤怒。她想用自己的所有一切，换得吕打滚他们的谅解，她不想背着这么沉重的孽债活着。
她以往活的非常懵懂，就是让一个个的男人睡，她也没有一点感觉，在被丈夫出卖了之后，她也没有悲伤，也没有凄凉，她觉的自己就是一条小船，任河水把自己飘到什么地方。
她唯一的感到动心的就是那天在小饭馆里看到吕打滚，她本来没有陷害他的意思，甚至真的想和他好好的睡一觉。如果吕打滚当时硬一点，也许就没有后来的勒索。他也许是不想玷污自己名声，才有了后来的一切。
那天晚上，红霞在和吕打滚对峙的时候，几次想和吕打滚靠近，但是她被他身上的复仇气场震慑住了。她感到如果在这样的人面前，想到苟且，是对自己和对方的一种侮辱。
这几个月以来，红霞天天被忏悔和悲伤，压的喘不过气来。她知道自己的一切都不是宋得财的过错。虽然，这个比自己大十几岁的男人，长相有点猥琐，人也不是非常的阳刚，但是，毕竟是他带着自己，离开了那个龌龊的地方。这个猥琐男人也许是她的福星，
虽然外表她还是非常的倔强和暴躁，她的心里早就屈服了，就算嫁给这个大十几岁的宋得财，也不算人生的失败，起码他有手艺，能够最大限度的给以自己金钱和幸福。
就在她想就这样过下去的时候，吕打滚的出现，她突然的知道，自己还有一笔巨大的孽债，这笔孽债就像一把利刃，悬在她的头上，每天她就像等待着审判一样的，等待着吕打滚他们再一次出现。可是，他们就像一盆水洒在沙漠里，杳无音信了。这让红霞的心每天都在热油里煎熬。
这种钝刀锯钜的心情，就像上瘾一样，只要她心里一想这件事，马上就浑身热燥，心里充满着不安，干什么都没有心情。
她现在就是像马上就见到吕打滚，真诚的求他的原谅，她心负的孽债太重了，如果不卸栽，她已经承受不住了。
二
当沙河南的秋庄稼开始发黄准备收割的时候，桃花就开始听到了许多小道消息，吕打滚当大总管的工地上，不放秋收假，给每个民工发一个都市里的娘儿们。女人们的心就就像被秋风吹乱的一野草，让各种各样的消息搅合的心里都不安静。
从女人们嘴里蔓延出来的信息，在已经变凉的气流里，让路边杨树的枝头那手掌一样的叶子，在夜里不安分的喧哗。风儿隔着人们身上的单衣，把女人晚上睡梦里愤怒呓语，撒落在不安分的经络里。那个遮盖了自尊心的帏幕，被无名的巨手悄悄的拉开，曾经被文人不耻于说的衍变了几千年的字，那个暧昧形象的向往，突然的让女人们意识到了它的存在，不断的重复在女人们的言语之中。
中秋种麦成了女人们最向往的东西，女人们最感兴趣的是韩剧里的卿卿我我，那个韩国女人的爱情，最让人们感动，她们从来就没有见过那样情爱。韩剧不是真正的生活，但是已经形象的渲染了女人的心态。她们不管韩剧里那么激动人心的爱情是怎么来的，是偷来的还是抢来的，怎么能够到了自己身边来，这才是女人们最关心的问题。
附近村里已经有挎着行囊回来的人了，他们走过沙河南的时候，身上的雄性气息，骚动着女人们的心。二百个手机传回来的消息，经过发发酵，又传出来。就有了许多的传说。
女人们都在骂这个吕打滚，光棍不知道有女人的好，他不回来，也就不让别人回来吗。在夜晚微信和短信来回的穿梭，但是谁也没有一个准信。也正因为如此，工地的人们没有动静，才成了女人们议论的焦点。
被电话催的紧的人，就想探听个虚实，老工人们就悄悄的问陈四儿，想从他的嘴里得到一个确实的信息。
陈四儿丢官当了工人，他以为会得到人们普遍同情，谁知道，人们好像是没有发生这件事一样。该高兴的高兴，该骂街的骂街。这陈四儿不平衡了，再怎么说自己也是老带班的，没有功劳有苦劳吗。
他把这一切都归罪于别人，一点也不检讨自己。他第一个恨的就是吕打滚，这个小劳改犯，没有他，工地就没有这么多的事，自己也不会有一个大带班的落到普通工人，尽管秦东方说工资不降，但是面子上不好受啊，这就是人们长说的那句话，王八好当，气难生啊。陈四儿也不是面捏的，你想让老子圆就园，想方就方啊。你他妈的给老子斗，还嫩了点啊。
陈大班，有人在他身后递过烟来，他毫不留情的说，烟免了，大班也不要叫了，老子不是大班长了，你这不是寒碜人吗。递烟的人急忙换个词汇，四哥，在往年，这个时候就早到了该结账的时候了，他这个大班长就会找李会计核算工时，准备给人们发钱回家种麦子去了。可是，工地迟迟的没有动静，这是为什么呢？
陈四儿笑而不答，他说，这话我不该答复，你们该找谁，你们还不知道啊。
又有人问，四哥，你说个准话，我们该去找谁问。
陈四儿说，近的有吴大舌头，远的有大总管代理，你说，我一个和你们一样的工人，我怎么会知道上头的事呢，你说是这个理吧。
陈四儿媳妇四儿嫂夜里也打过电话来，她说，村里都说，工地上给了一个亿的资金，有没有这个事。还说，这工程简直就是个孵钱的鸡窝，只有进了的工地，随便拿块石头，都能够孵出小鸡来。这孵小鸡没有母鸡行吗。
陈四儿说，你们女人，什么都好，就是稀罕钱。
四儿嫂说，女人们稀罕钱，更稀罕的是你们工地挣钱的人。怎么还不往回走，秋收种麦呢。
陈四儿说，就那么几亩地，你一个女人也不用干活儿，你就什么都找机子，从收到种，你就当个交警就行了。
四儿嫂说，行，种地我一个人，这不用你们男人，可是别的事怎么办啊？
陈四儿说，别的什么事，秋收种麦，不就是这些事啊，别的还有什么事，小小不言的事，你就雇人呗。
四儿嫂说，你就装吧，你说的别的事我也雇人了。
陈四儿说，你就自作多情吧，就你这三心女人还找到人了，真找到了，我举双手欢迎啊。
四儿嫂说，陈四儿， 什么三心女人，你说说。
因为陈四儿使的是老人机，声音大，人们随然都睡下了，但是他们之间的话，听的非常清楚，四儿嫂的问话，让大伙都笑了。三心，看见恶心，扔下放心，丢了松心吗。
四儿嫂说，要是让你不放心了，你吃醋吗。
陈四儿也笑了，我操，这个臭娘们，什么都敢说，他急忙给她说，你小声点，弟兄们都听着呢，你现场直播了啊。你要有准备，到现在工地上的工程还没有收尾的意思，怕是秋收种麦不回去了。
四儿嫂和男人的说的话，马上就在工地上和沙河南传开了。
看到四儿嫂提前张罗着顶兑玉米收割机，秸秆粉碎机，播种机什么的，女人们好像感觉到了，工地上不放假的事是真的了。女人们之间什么话都敢说，她们问四儿嫂，机子可以雇，别的事怎么办？
四儿嫂毫不思索的说，也雇人。
女人们就笑起来，笑的四儿嫂一脸茫然，过后才笑起来，你们这些臭娘们，肚里就没有装着好杂碎。如果工地上的男人不回来怎么办？女人们议论了起来，大伙都觉得，这去城里打工，不应该不只是男人的特权，女人们也去的。
翠香从她家的地里消失了之后，没有人知道她去工地找男人去了。也有人猜疑，她能够去，我们就去不得吗。有嘴快的问，翠香去找她男人了，准是熬不住了呗。当时，村里的女人心浮动，都想到工地上去。她们的骚动，让她们的婆婆背地里大骂这些妖精们呀，怎么就不知道羞耻了啊。她们这是给咱们沙河南丢人呀。女人吗，哪有这么疯涨的。
就是因为工地上的人不回来，这本来就不是个事，可是，就这么个小事，让这些女人们炒大了。在这通讯非常发达的时代，她们有手机，也会视频，但是，这不足以表现女人们的强大，她们在四儿嫂的操持下，按照自己的想法写信，写一封公开信，写公开的情诗情书，这些女人们，差不多都是高中初中毕业声，有的差点就考上大学中专的，她们让那些都市剧、韩剧培养的都是情圣了，她们的情感杀伤力，可以说是精准打击，直打男人的要害。
公开信写的非常有水平，先礼后兵，工地要是不让你们回来，我们就到城里去找你们，天王老子劝说也不行。沙河南的女人，说到就会做到，如果男人真的不回来，村里的女人们就踩着男人的脚印到工地来了。
镇上的打印社，用带着芬香的彩色纸印刷，装到快递信封里，带着她们的戏谑和玩笑，直奔工地上去了。
李会计没有想到会来这么多的信，他面对着这堆快递信封，就像看到太阳下面，面目黎黑，头上顶着厚厚高粱花子的女人们，感到了她们热切的目光，李会计的心一下子就沉重起来。家乡的女人们的来信，就像一堆火碳，时刻在灼烤着李会计的心。
李会计给这个还是孩子的吕打滚汇报工作，总是有点不自然，吕打滚也看出了他的心情，就说，李会计，你是财务总监，你应该是我的领导，有什么事，咱们商量着办，我没有经验，你该说了就说，该打了就打。
李会计说，你看看吧，这都是催魂符啊。吕打滚不在乎的说，不就是媳妇写来的情书吗，这怕什么呢。
李会计说，你是光脚不怕穿鞋的，你真的不知道这个的厉害吧。
吕打滚说，看你说的，这也不是炸药吧，还能炸了。李会计说，老母猪发情拱圈的时候，你要是拦着它，它肯定咬你。你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你是不懂这些东西的厉害性啊。
他这么一说，吕打滚也觉得里面肯定有文章，他说，先锁起来，谁也不要给，封锁了。
李会计说，你封锁不了，人家只要是来信，肯定有文章，我感觉到啊，这是二百多个炸药包。
吕打滚说，没有这么厉害吧。李总监也是不是估计的太高了，如果是这样，咱们干脆就封锁了，不让他们看见就行了吧。
李会计摇摇头，吕打滚满不在乎的说，监狱里就是这么着，许多信都是监狱里看过，才给犯人的。说着就要拆信封，李会计阻止他的表情有些恨铁不成钢，吕打滚看他的样子，没有想到他把这件事情看得这么重要。记的当时，范狗儿出事，翠香自尽，李会计都非常的淡定，他说不过是花钱的事，只要钱能够搞定的事，都不叫事。
钱能搞定吗，吕打滚问李会计。
这不是钱能够搞定的事，李会计满怀心事的说，吕打滚说，这些信先封锁起来，先不要发下去，你我不说谁都不知道。吕打滚帮着李会计收拾这些快递，一边往档案柜里放，趁李会计不注意，悄悄的掖了一份。
吕打滚悄悄的把陈四儿的快递拆开了，他决定先发制人，他找陈四儿喝酒，陈四儿说，我戒酒了，不喝。吕打滚说，喝啤酒行不。
吕打滚只好说，四哥，咱们两个之间有什么过节，我想说清楚。
陈四儿说，我和你没有过节，咱们还是好乡邻，你放心，我们出来就是为了挣钱的，我当大班长就是为了多挣工资，现在我不当大班长了，秦哥没有降我的工资，我傻呀，多管事不多挣钱。你当你的大总管，我当我的工人，咱们是井水不犯河水。
吕打滚搂住他的肩膀说，四哥，给我一个面子，咱们找个地方，你把你的经验给我传授传授。陈四儿心里对吕打滚非常不满意，但是多年的行走江湖，让他学会了不动声色。咬人的狗不呲牙，这是他多年的心得，这个吕打滚还是年轻啊，他就不知道秦东方为什么让他当这个大总管，他是在利用他的无知和出生牛犊不怕虎。
看着陈四儿不屑的神情，吕打滚卑下的说，四哥，我就是有千不对，万不对，咱们怎么说也是千年不散的老乡亲。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既然你对我当这个大总管没有意见，我请你喝酒，你不去，这就是对我个人有意见是不是。四哥，咱们近了说，没有杀父之仇，远了说没有夺妻之恨，你要是真的不去，就是不给我面子。就是看不起我，去不去，事不大，你看着办。
陈四儿说，去就去，去也是我请你，让你请客，我丢不起这个人，让人知道了，说我以大欺小，我不落这个。
酒杯一端起来，吕打滚说，秋收种麦不放假的消息，在工地上流传，这事你知道吗？
陈四儿说，工人们都在三五成群的议论，憋了这七八多个月了，该回去放放水了。工地上真的不放假吗，还是你不懂规矩，不知道放假的事，还是秦哥没有嘱咐你。
吕打滚点头说，人们猜对了，还真是不放假。
陈四儿把酒杯一放，满面怒火的说，你为什么不放假，为什么不让人们回家。你吕打滚， 有什么权利这么干。
吕打滚看着陈四儿，惊讶他为什么问这样的低级问题，自古以来，谁拿锄谁定苗，不放假怎么了，工地纪律不是说的清楚吗，这还是你们定的。有问题吗？
陈四儿大声说，有，如果中秋不放假，不让人们回家，会出现大问题。
吕打滚问，出现什么问题，不会死人吧。
陈四儿愤愤的说，死人，死人倒好处理，就怕法不责众。
吕打滚给陈四儿倒上酒，自己先喝了一杯说，陈师傅，你说的法不责众，就是要闹事是吧。既然这么说了，你就给我说个清楚，咱们当面说明白。
陈四儿说，你让我说什么，说什么明白，闹什么事。
吕打滚说，你当过大带班，闹什么事，你知道，不要揣着明白装糊涂。
陈四儿说，你这小酒是鸿门宴啊，我告诉你，我不是刘邦，你也不是楚霸王。
吕打滚诚恳的说，陈师傅，咱俩也不转圈绕弯的，直来直去的说。我想请你带个头，秋收种麦不回家。
陈四儿说，人们都是拉家带口的，出来这些日子了，就是想回去和媳妇睡一觉，你要想不放假，你能解决了这个问题吗，解决了这个问题，他们乐的不回去，还多挣钱哪。
吕打滚觉出陈四儿的话里的威胁，他拿出四儿嫂子的快递说，四哥，你看看这个。陈四儿把快递里的打印的信一看，马上脸就红了，他说，这娘儿们，净瞎鼓捣，搞什么名堂，把老子也牵连进去了。
吕打滚说，四哥，四儿嫂子的信目前就你我两个人知道，如果秦总知道你透露消息的事，秦总会怎么对待你，我想你是清楚的。我不出卖你，但是你要带个头。
陈四儿说，打滚，你用这个要挟我，你还嫩了点，就是秦大哥也不会把我怎么样了。就算是我说了，这是我们夫妻之间的私房话，你私拆我的私信，这也是犯法的，你在里面呆了四年，你应当懂的法律吧。
吕打滚一摆手，小汉奸进来一头给陈四儿跪下说，四儿舅舅，这信是我拆的，因为上面写着大班长，我以为是给吴清水的，我就拆了，是罚是打你看着办。
陈四儿知道自己上了吕打滚的圈套，他这个小酒喝的真是鸿门宴了，他又气又急，但是又无奈的说，起来吧，你他妈的就不跟着好人学。
小汉奸自己打自己的嘴巴说，四儿舅舅，这都怨我，看在我妈和四儿妗子是一个村的近当家子的份上，你就饶了我吧。
陈四儿非常气愤的说，小汉奸啊，你小子，这是跟着打滚害我呀。我要不按你们说的办，秦大哥哪我就是拆台的人，按你们的说的办，我成什么人了，我闯荡工地也十来年了，我让你们这两个，奶黄子没有退的小麻雀给耍了。你小子，起来吧，我可以按你们说的办，可是，这些叫驴们要是向你们要女人，我可是帮不了你的忙，你吕打滚，就是马打滚，牛打滚，这些发情的叫驴们要饶了你，我就不姓这个陈了。
吕打滚高兴的说，都说四儿哥英雄，果然如此，敬佩，敬佩，四哥，我敬你三杯。
陈四儿说，打滚，你小子，还给我使这阴招，你先别高兴的太早了，要是你敢公布秋收种麦不放假，你才是真的英雄。我陈四儿认你当兄弟。
吕打滚说，你放心，我该公布的时候，我会公布的，可是，我还有一句话，你到时候，可要积极响应啊。
陈四儿爽快的说，你放心，我陈四儿敢作敢当，既然答应你了，我一定会出头响应的，我要是不响应你的决定，我出门撞死，吃饭噎死，喝酒呛死。他说着话，真的呛了一下，他急忙辩白说，这不是呛的，这是我出岔气了。
三
李会计也悄悄的打开了几封快递，虽然都是一样的打印信件，内容也一样，但是，却让李会计的心抖了一下，这些信的的杀伤力太大了。让这个从前在全沙河镇都很牛逼的人物，当时的镇农村信用社主任，没有了从前的细腻白嫩，脸上满是风吹的细土。身上的衣服也非常的狼狈，一件洗的发白的蓝色衬衫，一条没有了颜色的蓝色裤子。就像一棵没有发芽的树，神情黯然的不不知所措。
他不知道吕打滚也偷看了信的内容，也不知道吕打滚已经和陈四儿进行了交易。他翻来覆去的考虑，如何处理这些快递和这个快递发出去后的后果。他想找吕打滚协商一个切实可行的办法。他给吕打滚打了电话，没有想到，他一会儿就过来了。
财务部是独立的部门，本来就不属工地管，是公司的直属机构。但是，这个事情太大了，涉及到公司的根本利益，李会计这个财务总监，觉的有必要担起许多的责任。
看到青春气息飞扬，朝气蓬勃的吕打滚，脸上没有任何畏惧神情，李会计心里轻叹一声，无知者无畏，初生牛犊不怕虎啊，这工地上马上就面临着一场暴风骤雨，他却没有任何感觉，他不由的暗暗的埋怨秦东方，工地上能人有的是，你怎么就把工地这么重的担子，交给他呀，他的肩膀太嫩了，扛的起这么重的担子吗。他的想法也给秦东方说过，秦东方说，自古英雄出少年，再说有咱们给他们作后盾吗，怕什么，让他们干。
李会计本来想给秦东方报告女人来信这件事，可是，融资是公司目前最大的任务，如果资金链一断，公司面临的就是全部覆没，他不想看到这个局面，就是不要给秦东方添压力。他从信用社主任位置上切下来的时候，有许多单位想聘请他去兼职。镇上的王东亮书记找到他说，你去东方公司吧，一个是给你找点活干，还有就是监督着他们，不要违犯财经纪律，把咱们镇上这个唯一的建筑公司维持好。
李会计给钱打交道多了，但是对人打交道少，以前要是黑毛在的时候，真的不用他操心，可是现在，黑毛住院了，他想多操点心，也给秦东方减少压力。他看看外面没有人，把一封拆开的快递拿出来。
他说，我看了两封信，都是盼着男人们种麦子时回去。你说，就现在的机械化程度，没有男人在家，这些女人们照样的能够把麦子种上。只要有钱，收割玉米的机子，秸秆粉碎的机子，悬耕的机子，播种的机子，一条龙服务，她们只要在地头负责看着就行了，可是她们为什么又要写信让男人回去种麦子。而且，这么集中的来信，又是同一个内容，这肯定有人在后面操纵，有人串联。你看这一句话，如果男人不回来，这些女人们就踩着男人的脚印来了。
来就来吧，这工地也不是监狱，没有允许不准接见。吕打滚拿起一封信，玩味的看着看样她们真的是有预谋，有计划的操作。李会计心里非常的沉重，他把住吕打滚的手有些发软，他说，就怕这些事情发生连锁反应，人们一闹腾，你到时候，能否控制住局面。
吕打滚笑笑说，女人们来就来呗，怎么就控制不住局面呢。
李会计说，我说的不是女人们来，我说的是工地上的人们。
吕打滚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屯，不怕。这些信，我的意见是发下去。丑媳妇不怕见公婆，疖子崩了头才好治。
李会计说，我不敢这么作，工地上的叫驴们炸了群，我可救不了你。今年工地不放假，这你知道的，我怕你吃不消的呀。
吕打滚说，老李，天塌不了，我不怕的。老李哭笑不得的说，打滚，你呀，年轻，这不是信，是点燃这火药的火柴，打火机啊。他把信往吕打滚面前一放说，给你，你自己关着办吧。到时候，出了漏子，可别说我没有提醒你。
还真的应了李会计的话，这些信一到人们手里，就像热油锅里放了一把盐，噼里啪啦的就爆炸了。往年，到了这时候，工地上早就开始预备放假了，会计会和各个班组核对进度和薪资，而且会开一个茶话会，或者准备聚餐。可是，人们看到的是一个个下达到班组的施工计划，而且都不是短项。
吴清水把生产计划发下去，各个班长就发难了。
一个人说，吴大舌头，今年是不是不放假了？
吴清水说，这要看工程进度，我们完成的快就可能放假，完成的慢就放不了假。
一个班长又说，工地这是怎么了，好像还没有放假的准备。这个话一说，有人就嚷了，是不是这个吕打滚不懂规矩呀。
吴大舌头，你就明说，工地放假不放假。
吴清水说，这个我还真闹不清，我得问问吕总管去。
那人说，不用问了，肯定是不放，你看这任务给的是到十二月底的，这打死在放假前都完不成啊。
吴清水看着陈四儿说，陈师傅是我们原来的大班长，要是工地不放假你有意见吗？
陈四儿翻翻白眼说，吴大舌头，我是踢踢馍馍踢踢菜呢，我还是只踢馍馍不踢菜呢？还是不踢菜只踢馒头呢。
吴清水舌头宽，说吃都是说成踢。
有人说，陈大班，你是我们的老领导，你说句话，工地不放假，我们怎么办？
陈四儿说，工地不放假，我没有意见，秦哥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个人意见，拥护不放假。
班长们都哄起陈四儿来，敢情你不想媳妇是吧？
陈四儿说，你们真他妈的够呛，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让子亡，子不得不亡。
陈四儿的阴阳怪气，让人们心中的戾气郁积起来，女人们的来信真的像一个点燃炸药的火绳。
陈四儿原来大班的人，都写了请假条，都堆积到了吴清水的面前。请什么假的都有，但是都一个中心点，回家种麦子。
有人说了，就是他妈的当兵打仗，也得让人探家吧。谁要是不让我们回去种麦子，八个办不了。
有人说，不让我们回去也行，给我们找个女人，我们就不回去了。
有人拍着吴清水的肩膀说，要是有本事，给我找个女人睡觉，我就不回去。他这么一说，马上就有人附和，对，我同意他的意见。怎么样，你敢给他找吗。工地要是让我和女人睡一觉，我就他妈的不回家了。谁的棉袄都过冬，怕什么。
吃饭的时候，陈四儿故意的和吕打滚坐在一起，他说，打滚啊，就怕这些叫驴们闹事啊，这些叫驴们如果闹开了性，你收拾的起来吗。
吕打滚却非常轻松的说，闹性的叫驴非常好治，一一物降一物，卤水点豆腐。陈四儿不服气的说，你小子别给我来花活儿，你用什么治闹性的叫驴。
吕打滚小声说，四哥，你是真的不懂还是装傻啊，你真的不知道用什么治闹性的叫驴吗。陈四儿说，你不能够把他们全骟了吧。
吕打滚附在他耳朵上说，这太简单了，治闹性的叫驴得用草驴呀，前面的草驴拉长套，后面的叫驴如加料。
陈四儿像被蛰了一下的说，吕打滚，你小子想干嘛，你这样是要犯法的，你要真的给他们找了女人有人报告了公安局，集体嫖娼啊，你兜的起吗，你就会被抓起来法办的。不光你，就是整个工地都要受到影响。
吕打滚看着他着急的样子说，陈师傅，这女人有的找了没有事，有的找了就犯法。这就看你会找不会找了。双方自愿没有强迫和买卖性质都不算犯法。
陈四儿笑起来，你小子，钻监狱钻的会这个了是吧。
吕打滚悄悄的说，陈大班，你也想找一个女人吧，我肯定让你满意，你尽管放心，我在监狱里见过这种局面，如果说找女人，我还是自觉着有办法的，玩这个我是强项。
陈四儿心里得意的说，这不是监狱，这是工地，这些人都是正南把北的好老百姓，你想把大伙领到水坑里去是吧。你想让工人们都进了监狱是吧。
吕打滚说，陈师傅你这是高看我了，我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不会把工地上的人都送进监狱吧。你说你们肯让我再进去吗。
吃过饭的人们看他俩聊的热火，有人就过来偷听，当他们听到给大伙找女人的时候，一下子人们的情绪就热烈了起来。
老工人们喃喃地说，他这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
当天晚上开班长会议的时候，吕打滚宣布：秋收种麦不放假，家里按照地亩数字，每亩补贴五百块钱的机械费用。他还宣布了一个秘密规定，凡是想找女人的工地负责安排，他悄悄的说，这个可是内部消息，不宜外传啊。
越是秘密的消息传的越快，李会计听说了之后，马上就来找吕打滚。
吕打滚正在水龙头下洗澡，搓了浑身的肥皂沫，李会计把水龙头一关，指着吕打滚的鼻子说，吕打滚，我们这是正式的承包的国家工程，你给工人们找女人，你还想不想活了，你一个人进监狱，还把大伙都拉进去啊。
吕打滚嘿嘿的笑着说，李总监啊，你怎么也要我把澡洗完吧。你看我这一身胰子沫，你让我冲洗干净了，咱们说话行吧。
李会计把水龙头打开，激动的说，你还小，你前面的道路还长着啊，你要是在这个事情栽了跤，不值得啊，你当初进监狱，是你不懂世事，属于上当受骗，这次可是你自己要往枪口上撞啊。
吕打滚说，我怎么自己撞枪口了，是大伙这么要求的吗。
李会计说，打滚，我问你一句话，你这是开玩笑还是兵不厌诈？
吕打滚说，男子汉大丈夫，君子一言，快马一鞭，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李会计气愤的想打他耳光，伸手试了试，嘿的一声把他的洗脸盘使劲的摔到地上，又不解气，狠狠的踹了两脚，嘴唇哆嗦着说，你，你孺子不可教也。他转了两个圈，看吕打滚还在悠然的用毛巾擦洗着身子，又恨恨的说，东方和黑毛，都他妈的瞎了眼睛。说完，他冲过看热闹的人们，愤愤不平的去了。
每亩地五百块钱的补助，让人们对秋收种麦没有了后顾之忧，吕打滚承诺的给找女人的许诺，也在诱惑着人们。尽管许多人都非常的矜持，但是还是心里跃跃欲试。原来李会计惧怕的罢工事件，一点也没有发生的迹象。人们心里有了小小的期盼，工程进度到快了许多。
李会计怕担责任，把吕打滚说的话，给秦东方和黑毛都通报了。秦东方听了只是哈哈一笑，说，莫须有啊。他正在老家那边，镇党委书记王东亮，正在给他跑融资。他担心的说，东方啊，我这心里没有底啊。这是要触犯法律的呀，再说，我们这公司多少年的精神文明先进单位呀。
秦东方说，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你加强监督就行啦。
李会计也给黑毛通了电话，正在北京进行后期恢复的黑毛，听了这电话半信半疑，但，还是病床上挣扎起来，要回工地。但是，买不上火车票，预定了三天之后的车票。
黑毛急的骂娘，这他妈的铁道总局，一个小小的中秋小长假，就买不到火车票，你们吃喝老百姓的，你们都干啥呢吧。
夜里，小汉奸睡不着，悄悄的问李混子，这和女人睡觉的事，有没有我们的份儿。李混子说，你做梦去吧。
小汉奸不死心的说，这样的女人，一晚上才三十块钱。都是工人，我们就没有这个待遇啊。
吕打滚踹他一脚说，小汉奸，你想回监狱去，马上送你回去。
小汉奸说，人家都要干了，说说也不让说啊。
吕打滚说，你他妈的少给我说点少盐没醋的话。
小汉奸说，诺，扎，哈衣，噎死，哈拉少……
吕打滚说，你小子哪来的这么多废话，明天去找龙老二，把西料场那里的闲置的二十间木板房拾掇干净，每个房间的床打扫干净。小汉奸说，真的呀？吕打滚不耐烦的说，这是给你讲笑话呀。
小汉奸缩了一下脖子说，我操！
李混子说，你操不如挨，省劲又发财，一天二百五，两天挣五百。
小汉奸用在监狱里语调说，报告大值班，有人散布淫秽语言，该开他的飞机啊。
吕打滚用衣裳摔他一下，操，你小子就是进监狱的料，穷坯子不褪，都他妈的睡觉，谁再磨牙，骟了他的老二。
四
宋得财只因当时的一念之差，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媳妇跟了别人，家庭扔了，孩子跟着别人走了，要是红霞再没有了，他在这个世界上就全都没有了。他不能够失去红霞，他要保住红霞，没有了红霞自己这几年的心血就白费了。
以往，他还敢给红霞闹点小脾气，现在他是连说话都要掂对着，生怕有一句话说错了，让红霞不高兴。他现在买卖都没有心思作了，整天想的就是怎么样，能够让红霞认可了自己。
他实在是不明白，自己对红霞已经是把心都掏出来了，可是这个女人还是满天乌云，他有时候就想吆喝，你要我怎么办才行啊。
宋得财起早贪黑的拼命，也就是想给红霞一个幸福的家庭。他就是想在都市给自己安一个家，买个单元房，再让红霞生一个儿子，女儿也行。他就雇人当服务员，让红霞在家看孩子，当全职太太。他每天关门之后，打扮的整齐一点，打公交到家，能够看到红霞笑嘻嘻的样子，这就是他一点可怜的梦想。
他问自己，就凭着自己这么苦受，这么拼死拼活，老天爷是不会饿死自己这个瞎家雀的。他就感到非常的痛苦，自己这么虔诚，这么认真，怎么就不能够感动红霞呢。有时候，半夜里他想起来，就把自己的脸，打的啪啪响。这个时候，他多想红霞能够拦住他，不让他打自己的脸啊。可是，红霞这个时候，会睡的呼呼响，不知道是真睡着了，还是装的。
以前，红霞的脾气时好时坏的，可是，自从吕打滚他们光临之后，这个红霞整个人都变的不可理喻了。她要干嘛呀，宋得财委屈的就是，不知道红霞要干啥，只要知道她要干什么，哪怕是蹬着梯子摘月亮，他都去干。如果，开始宋得财只是图的红霞漂亮，想吃吃豆腐，或者说是外面彩旗飘飘，家里红旗不倒的话。自从媳妇离婚，女儿跟了别人叫爹之后，他把心都放到了红霞的身上了。他曾经去寺里烧香拜佛，他给佛说，我这个人没有高的要求，就是想让红霞和我好好的过光景。他为此还捐献了二百块钱，想让佛祖帮他把红霞的心留住。可是这个水性杨花的女人，现在肯定是心里有了吕打滚，她是想吃小鲜肉啊。
一天晚上，正在后面灶上忙活着的宋得财，突然发现前面的红霞不知去向了。他是又着急又上火啊，这个女人是不是跑了。他心急如焚，可是前面的这些客人，他要打发完啊，这些都是老主顾，得罪就是得罪了衣食父母啊。
他抽时间去了一下老宗儿的烧饼炉，他说，红霞这买烧饼的，她来了没啊。
老宗儿神秘的说，我看她去西大街走了，是有事吧，她就没有说买烧饼。
宋得财说，嗷，我知道了，这女人是买牛肉去了，这人，干什么也不给我说一下。你忙，我哪还有客人呢。
他一进门，客人就喊起来，说宋老板，你这是不想开买卖了，怎么前边后面都连人都没有啊，是不是你觉的自己钱厚了，想歇业啊。
宋得财只好装起满面的笑容说，看哥哥说的，这话，我们这开个小买卖，就是挣点辛苦费，哪像你们，动动手就成千上百万的挣了。
客人说，你的女老板娘呢，怎么，换了，这多可惜啊，你不要了告诉我一声，我们接着啊。
宋得财说，你哥哥什么漂亮女人没有见过，我这内人也就是一个柴禾妞儿出身的，要长相没有长相，要身材没有身材的。也就是多披着一张人皮子，她哪里就入了哥哥的法眼了。
客人说，宋老板，你别这么说，你这么是违心的说，这车站大街，谁不知道宋家拉面馆的女老板娘漂亮啊。怎么着，转让了行吧。
宋得财苦笑着说，哥哥，别逗了，也就是我这样的人，要本事没有本事，要钱财没有钱财的，她这样的是扔在家里放心，看见了恶心，想起就闹心啊。
他一转身，红霞就立在他后面说，说什么呢，谁恶心，闹心啊。
宋得财尴尬的说，我们哥俩说着玩呢。
红霞说，你说的话我可都听见了，你别闹心，恶心的，我不会粘着你，你说什么时候让我走，我立马就走人。
客人说，好，你要是没有地方去，我接着。到我哪去，我不敢说，立马给你一个单元楼，怎么样。
红霞端起客人的半碗酒，往客人身上一泼说，先给你老婆离婚去，拿着离婚证在来给老娘说这个话。
客人也有些恼怒的说，我这是开玩笑呢，你还当真的了，就是当真，你们家老宋干呀，行，行，咱们能够说话就说，不能够说，不说，少来就是了。说完，起身就走了，连饭费都没有结账。
红霞回头看到宋得财张的能够放进半块烧饼的嘴说，怎么了，吃花椒了，还是吃芥末了。
宋得财的眼泪流下来，突然的给红霞跪下了，他说，红霞，你让我怎么办，你才高兴了啊？你给我说句实在话，我就是再不好，千不好，万不好，我还有一条好吧，你就是不拿着我当人，你也不要糟蹋买卖啊。
红霞说，你不要给我演戏，你的腿愿意跪，你就跪，这以我没有关系。我糟蹋买卖，你没有听他说的什么话啊。你还是男人吗？他这是糟蹋你呢，你就听不出来，你愿意带绿帽子，好说，我马上就给你戴一个。
宋得财跪在地上不起来，他是想让红霞拉他一把，可是红霞就像没有看到一样，起身去后面拾掇去了。老宗儿给他来送火烧说，兄弟，你这是怎么了，拜财神还是拜灶火爷呢？
宋得财无奈的自己起来说，哥哥，这日子简直就没有法子过了，你说我该怎么着才能够让她回心转意啊。
老宗儿老道的说，有句俗语说的好，解铃还得系铃人啊，你知道她是为谁这样的吗？
宋得财说，这个不好说，我这天天来的人多了，她平时也不是这样疯涨的人，也许是不识庐山真面目啊，你说说。
老宗儿说，这还用我说吗，他就是那几个小伙子来了之后，她就变了。你就没有问问她啊。
宋得财小声的说，我觉得这事还和人家没有关系的，自从那次之后，人家就没有来过，再说了，他们都是小孩，她就是有这个思想，人家也不会要她这样的半老徐娘吧。
老宗儿神秘的说，现在，实行姐弟恋，就是人家没有这个想法，就怕她单相思啊。你查过她的电话没有，他们是不是偷着网恋呢？
宋得财说，我查过，她的电话还真没有和人家有联系。
老宗儿说，这就怪了，她又没有人，又没有外心，你说她是怎么了，莫非是更年期。
宋得财苦笑一下说，她才多大岁数，还没有三十呢，怎么就更年期了。
老宗儿也百思不得其结在哪里，只好说，你自己的事自己办，清官难断家务事。
宋得财绕着弯的问红霞，你突然的跑出去干嘛了。
红霞说，我没有干嘛，怎么，我就不能够出去透透气吗，你这是监狱呀，还是拘留所啊。
她一说拘留所，宋得财心里一翻说，你也不是没有去过拘留所，你去见你的小情人，人家还不是把你送进分局了。
红霞的脸色一变说，宋得财你想干吗呀，你说，你想干什么，你这一晚上，又是下跪，又是审讯的。
宋得财说，你刚才跑出去干吗了。你说，你说清楚。是不是你的小情人来了，人家要心里有你，人家就不报分局了。
红霞的脸色变得更加阴郁，她心里的罪恶感沉重的就像一座山，压的她喘不过气来，她想过一个平安稳定的生活，想有一个贴心贴身的家。可是，她的心稳定不下来，万恶的罪恶感一天不清除，她就一天不能够稳定。
那天，她是黄昏去的工地，她想找到吕打滚，她要把一切都说清楚，她给吕打滚带来的遭遇，她要用身心去偿还。她可以给他献出一切，只要他能够原谅她的所有行为。
工地的保安听说是吕打滚的亲戚，人又长的这么漂亮，就直接给吕打滚打电话说，你的表姐来看你了。
吕打滚说，我爸和我妈都是独生子女，哪里来的表姐呢。
保安说，人家说是你的表姐，我们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你还是来看看吧。
吕打滚正在开班子会议，他给人们布置下一段的工程量，他开完会来到门岗上，他从门岗的小屋玻璃里，就看到来人是红霞。他先镇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可是，他发现自己竟然没有任何激动的表现，就是脑子里也非常的冷静，好像是这个女人已经和自己没有任何的纠结一样。
吕打滚自己也非常的兴奋，放下一个人竟然这么的简单，他整整衣服看着映在玻璃窗户里的红霞，她人还是那么的漂亮，岁月竟然没有在她的身上留下痕迹。但是，他进去的第一印象，就是近距离看到素面的红霞，没有了身上神秘的光环，也没有了那么强大的吸引力。他非常平静说，你找我干什么。
我，我就是来看看你，红霞突然觉的自己有点言不由衷，她准备的话都说不出来了，她来找吕打滚，就是想把自己要忏悔的话说一遍，可是，她竟然觉的自己不知道该说什么。
眼前的吕打滚还是四年前那个样子，还是有点腼腆，监狱里和工地的生活，没有把他磨砺的更粗糙，白净的脸上多了许多的刚毅和沉稳。她的眼泪突然就流下来，她真的想把吕打滚抱在怀里，把自己的罪恶全部说出来，让他谅解。她忽然的想到，吕打滚在她生命里的出现，这真的是上天的安排。
她忽然觉的吕打滚是来拯救自己的，自己以后应该以另外的一个样子活着，只要吕打滚说原谅自己，她就是献上自己的生命都行。就在她想跪在吕打滚面前的时候，吕打滚肩上的对讲机响了。里面是夜班工地在汇报工作，一个粗哑的嗓音在叫着，大总管，大总管，……
吕打滚非常客气的说，因为工作关系，请你离开工地，实在不好意思。
她说，我是深深的伤害了你，我想让得到你的原谅。
吕打滚说，理解和原谅，在我们之间已经不适合说这句话了，就是因为你，我们才走上这条路的，你当时不是讹诈了我的钱，你是讹诈了我的青春岁月。
红霞忧伤的说，难道你就真的不原谅我吗？你是这样的恨我。
吕打滚笑一下，恨你，不恨你，有点可怜你，你难道就这样活着吗。我想原谅你，可是谁原谅我在监狱里面的四个年头，我的宝贵的青春就丧失在里面了，我去找谁原谅，我原谅了你，谁来原谅我。
她被吕打滚的话震惊了，她没有想到这个白净的学生一样的吕打滚，爆发出来也会这样的雷霆暴烈。
她出来的时候，深情的盯了吕打滚一眼，她希望他能够送她一段，哪怕是送一送，她的心里就会获得安慰，在这个世界上就会多一点希望。可是，吕打滚竟然对自己的眼神，毫不在意，她忽然觉的自己好笑，凭什么要求吕打滚这样呢。
从工地到打的的地方，不过有几百米，这里没有路灯，她忽然觉的有人在后面追过来，她故意的放慢脚步，风有点凉凉的，她听到后面的人走到她身后，呼出的气息让她不由自己。
她想等他走上来，俩人并肩走着，小声的说说话，可是后面的人走的很慢，红霞不由自主的等他来上前靠拢，后面的人看她立住，也轻微的拉开了一小点距离。红霞夜非常敏感的头都不回，热辣辣的说，你回去吧，我不要人送我，我这个人很轻贱的，不值得人送。
她不知道，跟在后面的人是宋得财，他感到了她话里的怨恨之心，他不知道这话是给谁听的。宋得财始终都跟在她后面的，从她从工地出来。
风在城市的上空悄悄的停息了，天上竟然有了一轮月亮，被朦胧的城市灯光过滤的的月色，有几分萧条和几分矫情。红色的霓虹灯好像是把天烧着了一样，跳跃的火焰烘托着瘦弱的月色。
一直没有回头的红霞说，前面就有出租车了，你回去吧。她的语言让人非常的揪心，她说，我真的想抱抱你，像抱着我的兄弟，行吗。
红霞觉的后面的人在犹豫靠近她，鼻子里的气息吹的她心里一热，她一回头，看到了黑影里宋得财忧郁愤怒的眼睛，她盯着他看了足足有半分钟，伸手就是一个耳光说，你这个混蛋，你跟踪我。
红霞刚才是看到一个人影，非常像吕打滚，她不顾一切的追出去，但是，那个背影已经消失在人群里，她非常失望的四下寻找，没有一点踪影，她明明看到那个背影，竟然消失的干干净净的，没有留下一点痕迹。
自从那次之后，红霞一直在回想着吕打滚的一句话，他说，你让我原谅，咱们之间现在已经没有个人的恩怨了，你要想救赎你自己，最好的办法就是去自首。你也是穷人，你也是被害者。
她对宋得财说出自首的时候，宋得财跪了半夜，他说，他不去自首，他劝红霞也不要去自首。他说，民不告，官不纠，人家又没有告你，你这是自投罗网。没有你这么傻的人，你这是自找罪受。
第二次，红霞又去的时候，吕打滚没有出面，而是叫龙老二直接叫的分局的警车。
就像宋得财希望红霞能够回心转意一样，红霞也在挖空心思的找到让吕打滚原谅他的途径。如果得不到吕打滚的谅解，她的心上是永远的痛，这痛让她日夜不能够安宁。
放不下这段历史，她就无法走进新的生活，宋得财在无尽思索之后，突然找到了解决他让红霞回心转意的钥匙。可是，这把钥匙就是一把无情剑，既能够扫除目前的阴霾，也许会伤到自己，会让自己进到监狱里面去。面对何去何从，就像红霞的纠结一样，宋得财也非常的纠结，这天，他破天荒的第一次出现失误，他合的面料里忘了放拉面筋，尽管他使出全身的本事，这面也拉不成了。
短碎的面条，放到锅里就混汤了，软的捞不上来。牛肉卤也出了状况，红霞把一罐碱面当味精放进去。宋得财知道，这日子已经不能够这样过下去了。
他拿着红霞的身份证复印件，把这几年的全部资本都拿出来，去购买了一处单元房。这是地产公司内部销售的，他不知道，她购买的就是秦东方委托售楼公司销售的房子。
他把房产证放在桌子上，这次该着红霞惊讶了， 她看到房产本上写的是自己的名字，更让她热泪满面的是宋得财要去自首了，他告诉她说，让吕打滚他们蒙冤的沙场命案，真正的凶手就在他知道的一个地方躲藏着，他本来不想去说这些了，但是为了红霞，他决定这样作了。
这一夜，红霞真的作了他的女人，而且没有带套儿，她说，他在里面呆几年，她就等他几年。这一夜，热泪奔放的宋得财，尝到了一个女人真心实意爱他的滋味。
五
四儿嫂叫起来，我妈呀，这这山真高啊。从中巴车的玻璃看出去，迎面而来的大山，秀丽巍峨，让她们这些没有出过门的平原女人们，不断的发出惊呼声。
桃花嘱咐四儿嫂，你是带队的，人们都没有出过远门，你比她们岁数大，这任务就交给你了。
四儿嫂有些羞怯的说，嫂子，这真不好意思，让人家说是送货上门了。
桃花说，说什么呢，什么送货上门，去看自己的男人，这不丢人，再说，人家住在城市里的人，还不是天天和男人碰头啊。
原来报名去的有三四十个，临到去的前几天，有许多人打了退堂鼓。尤其是几个有了孩子的，就更有托辞了，什么孩子要写作业了，还要上补习班了。四儿嫂说，你们这些臭娘们，男人不回来，就像要宰了你们似的。真的让你们去找男人了，你们有拿捏着半块，充没有挨过的。我不怕臊，我就是想男人了，这怕什么，你们谁也别装好人，你清高，你的孩子是谁作的。
她这一说，女人们都笑的直不起腰来，一个个的夹着腿，提着气怕笑尿了裤子。有人怕男人说，不在家里看着孩子，瞎跑什么来了。也有的怕花钱。尽管桃花说，这不要钱，车是公司的，去了工地管饭，还准备了宿舍，谁要不想回来，就在那里找事干，夫妻两个人，到年底再回来。
因为上次四儿嫂带头写信，虽然男人们都没有回信，但是公司派人来家里送钱了，按照实际的责任田亩数发了补贴。一亩地五百块钱，连肥料种子钱都有了。桃花还带着几个人，逐户的走访，凡是有困难的家属，都转了一遍。吕打滚家的地，老夫妻两个都没有到地里去，从秋收到种麦，都是雇人了。他家是特困户，镇上的工作人员，帮着过完秋和种上麦子才走。
狗儿妈的六亩地，也是桃花带人帮助秋收种麦子的。狗儿妈说，狗儿已经不在工地了，我觉的心愧呀。桃花说，嫂子，你说这话就远了，狗儿虽然没有了，但是，他是公司的员工病逝的，只要东方公司不跨，永远都是我们的照顾对象。
狗儿妈没有要公司的补贴款，她说，小咩汇钱回来了，她秋收种麦汇回来，三千块钱呢。
桃花看着这个淳朴的女人，心里泛起许多的涟漪，她小时候丧母，中年丧夫，老来伤子啊。这人生的三大不幸都让她赶上了。狗儿的坟就埋在自己的责任田里，一个小小的土堆，就结束了一个活生生的生命。狗儿的死，还有翠香的死，让桃花的心灵受到极大的震动。
她给秦东方视频的时候说，没有想到，现在这人的心变的这么复杂。
秦东方让她组织女人们来工地，她当时还有点想不通，她说，老秦啊，你是不是改变了。你要是以往是不会想出这样的事的。秦东方说，与时俱进吗。桃花说，是不是黑毛住院之后，你完全的变了，觉的你现在的行事风格，不是黑毛式的，你是不是受了吕打滚的影响。
秦东方说，桃花，你觉得吕打滚的思维方式是不是特别呀，这小子就是不按常理出牌。一开始，我也不想接受他的行为，现在我也想通了，我们老了，年轻一代人的有他们的想法。
桃花笑了，给他一个笑脸，你呀，当年我说去工地看你，还让你说的脸红耳赤的，要不我这次也去吧，看看你。行吧。
秦东方说，你还是别来吧，都五十岁的人了，你也不会这样浪漫吧。把机会让给年轻人，还有，告诉家里的女人们，谁都不要走漏消息，因为这是第一次，搞不好就怕别人笑话。
四儿嫂也说，好，谁也不要说，我们这次是去查岗的，看看我们不在身边的时候，这些男人们是不是去找野娘儿们。
在半路上吃饭时，四儿嫂子给女人们说了一个故事。出了门的女人们都非常的放肆，把那些平时不说的话都拿了出来。四儿嫂子说，一个老公公，扒灰。一个小媳妇说，什么是扒灰？岁数大的就笑说，你老公爹想和你睡觉，就是扒灰。
小媳妇反击说，你才和你老公爹睡觉呢。
岁数大的说，你睡了就睡了，我们不说，谁知道。
小媳妇就去追打岁数大的，两个人把菜盘子都翻了，四儿嫂说，看看，疯涨的你们，这还没有见到男人呢，在家里都矜持的像个人也是的，怎么一出门就都成了发情的老母猪了。
有人催她赶紧的讲扒灰的故事，四儿嫂说，有人给儿媳妇写了一个纸条，晚上让给他留着门，儿媳妇非常害怕，就给婆婆说了。这晚上，这人去了儿媳妇的房间，一上床摸着床上躺着的人说，不一样，就是不一样，年轻就是好啊。被子里的人给了他一个耳光，说你老王八羔子啊，真不要脸。
人们就笑起来，不一样就成了口头语，说什么都要带上不一样，看到外面的景象，就说真不一样。人们就笑，开车的司机不知道她们说什么，就问，你们怎么说什么话都说不一样，为什么。
四儿嫂说，这是你回去问问你媳妇去就知道了。
人们还是笑，司机说你们笑的就不一样，四儿嫂说，你开车集中精力，别听这些娘们的疯话。
工地人们看到小汉奸带人在西料场收拾板房，纷纷的互相询问，是不是真的给工人们找女人啊。龙老二故意有话不说的卖关子，让大伙的心里觉的突然有了急切的期盼，欲望和渴望迅速的在工地上散布开来，就连陈四儿都矜持不住了，他问吕打滚，既然不放假，你找的女人们在哪，怎么还不来啊。
吕打滚说，就这一两天，马上就快到了。
陈四儿非常深沉的说，打滚啊，你这事办的不好吧，你小子就不怕秦大哥，骟了你个小鸡巴儿的。吕打滚说，我这是小丫鬟带钥匙，当家不做主，这事不请示大哥，我敢做主吗。
他这话说的让陈四儿疑惑，秦大哥，能够做出这样的决定，是不是这个小毛蛋孩子假传圣旨呢。再怎么说，这工地是老工人们创下的天下，不能够把事业坏到这个小崽子手里。他去找龙老二说，二哥，你该出头了，就看着吕打滚瞎折腾啊。龙老二疑惑不解的说，他折腾什么了，你不要觉得自己不当这大班长了，怨吕打滚，这可是你自己自找的。
陈四儿说，我说不是这个事，我说的是吕打滚他们，他们拾掇板房你不知道啊。
龙老二说，拾掇板房怎么了，拾掇板房怎么就是瞎折腾了。你呀，四儿，你还不懂的秦东方的脾气，他这人就是刀子嘴豆腐心，虽然你不当大班长了，可是你的待遇没有变吧，是不是，我觉的你要是拿着这工资不亏心，就最好起到一个不当大班长的大班长的作用。
陈四儿说二哥，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不当大班长了，就是不当了，我还什么起到一个不当大班长的班长的作用，你这是给我绕口令啊。
因为发料，龙老二顾不得和他叨叨，就说，行了，行了，你要想开一点，就这么个小工地，哪有什么当官不当官的，你就想开了，好好干比什么都强。
陈四儿一脸尘土，我这他妈的好心当了驴肝肺了，去他妈的，老子是吃饱了撑的，我这咸吃萝卜淡操心，我就费不着这个心。行，你们都不当回事，我去找秦东方去。
他走到秦东方的办公室跟前，看到紧锁门子，抬手想敲门，又缩了回来。他回身，秦东方急匆匆的和李会计说着什么走过来，看到他就说，四儿，找我啊》
陈四儿说，不是，我这走惯了的腿，以往下了班就来给你汇报工作，这习惯，老改不了。
秦东方说，四儿，你这一阵子有点疲沓，不让你担任大班长也是想让你歇歇心，我想的就是在这个工地上摔打出几个青年人来，我告诉你一个内部消息，咱们不能够只在国内干了。你看新闻了没有，供给侧结构调整，我也看了内部资料，国家对房产的价格调控和资金限制，已经开始了，我们这一行，要有国际眼光。
陈四儿说，咱们要出国干工程啊。
李会计说，这也是有可能的，一带一路的口号你听说了没有。
陈四儿说，我到哪去听这个口号，我只知道工地上的口号，时间就是金钱，质量就是效益。还有我们自己编的什么，以质量换婚房，用速度换媳妇。
秦东方笑起来说，四儿，这世界在飞快的变化，我们原来的脑筋，就赶不上时代的发展，这些日子，我也反思了许多事情，尤其是咱们走过的道路。以往我们就是把来工地挣钱的事，看的太简单了。这不行啊，我们还要把工地和国家的发展战略结合起来。我们进城来建设，不是只是来挣钱这么简单，我们要有大意识，大城市建设意识。
陈四儿笑起来，秦大哥，你这话，我听着有点生，你说咱们来工地不是为了挣钱是干什么？
秦东方说，问的好，你这话问的好，你说挣钱是为了什么？
陈四儿说，过光景啊？这还用说吗。
秦东方说，你过了没有，你过好了没有？
陈四儿说，我过的好着呢，我兜里有钱，仓房里有粮食，不过年也能够换上新衣服穿。
秦东方说，行了，你别说了，你的思想陈旧了，你说说，翠香为什么死的，狗儿为什么死的，你想过没有。
陈四儿说，他们是自找的死，谁让他们不好好的过光景呢。
秦东方的手机响起来，他还有急事要去办，就丢下他们两个走了，连办公室门都没有进，直到他的小汽车响起，陈四儿才愤愤的说，秦大哥，也变了，都他妈的堕落了，都堕落了。
李会计看着他摇头顿足的说，四儿，你这话有毛病啊，谁堕落了啊，你说谁堕落了啊。
陈四儿说，李会计，这工地上给工人找女人的事，你听说了没有啊。
李会计笑起来说，怎么，你还想找一个，把家里弟妹换换啊。
陈四儿着急的叫起来，李会计，你这说话就没有底线是吧，我什么时候说要换媳妇了，你要换你就换，陈四儿，不是那种人。我把话撂在这，谁要是在工地上搞乱七八糟的事，卖淫嫖娼，我陈四儿第一个举报。你不信，你看着，你说这个吕打滚成什么了，秦哥不是堕落是什么。我抗议你们高层领导这种不负责任的态度。包括你，李会计，你也是个墙头草，两边倒。
李会计说，听说你的同意找女人的，你还和吕打滚打赌了，他要是不给你找女人，你就是他爹是吧。
陈四儿说，那是两回事，你李会计，也算是工地的高层，你就不出门制止这个事。
李会计说，本来没有放假，人们就不服气了，我再出面制止这个事，工人们还不吃了我。
陈四儿说，你还有没有一点原则性，你这是要毁了工地啊。
李会计只是笑，气的陈四儿扭头就走，闹的李会计有点下不了台，他喃喃的说，这个人，不就是媳妇要来吗，怎么还不讲理了。
陈四儿没有回宿舍，而是去了食堂，已经有几个人在喝了，他也凑上去，几个人就开始喝了起来，今天他觉的有点憋屈，主要是秦东方的变化，让他心里不舒服了，自己曾经是他最得意的手下，怎么就这个吕打滚来了之后，他倒是拿着这个劳改犯当香饽饽了。
这几个人都是他手下的老工人，一个人问陈四儿说，陈大班，我看你这爹是当上了。陈四儿说，说什么呢，我早就当爹了，怎么是当上了，好像我原来不是爹似的。
那个人说，吕打滚给大伙找不到女人，你就是他爹吗。
另一个说，滚蛋，他找的女人，明天就到了，我看陈大班这爹是真当不上了。
他们都问陈四儿，如果他真的找来那些卖肉的女人，我们怎么办？去不去？
陈四儿把酒碗一端，深深的咽下去说，你们说怎么好，你去还是不去。
那个人说，见便宜不找三分灾，我去，我肯定要去，就算是犯法，有他工地和吕打滚顶着，这咱们只多就是一个胁从无罪吧。
陈四儿把碗一顿说，我告诉你们，就是真的到那一步了，我们谁都不去，我们不当这卖淫嫖娼的人。你们说对不对，我们要是真的办了这缺德的事，我们怎么去见我们的家人，怎么给老婆交待，我们怎么给孩子们说，你爹在工地卖淫嫖娼了，这是要丢祖宗八代人的事情。
他这么一说，人们觉的还是有道理的，于是他们在酒桌上就议了一个计谋，只要吕打滚找的女人一进工地，就给公安局打电话报警，让警察局把吕打滚这个集体嫖娼的领头人，抓走，还回他的监狱里去。
陈四儿的虚火又升了起来，他感到自己还是有号召力的，在工地，还是一呼百应，只要女人一进工地，吕打滚这个大总管肯定就会土崩瓦解。他在走出食堂的时候，有点悲壮，甚至有一阵悲凉。工地还是往日的紧张和热烈的气氛，塔吊不时的转动着，把钢筋网构件送到夜班的工地上，已经浇筑起来的主体工程，亲热的看着他。他的心里烧着熊熊的大火。他走上平时点名的土台，看工人宿舍开着窗户的和没有开着窗户的工房。
有几个工人闲散的立在宿舍门口，看到他的影子都转身回到铺板上，有几个精力十足的人，正在斗地主把手里的扑克摔的山响。这个工地满是他的回忆。
陈四儿的眼睛里湿了，他想起了他刚到工地到时候，他跟着当小工，黑毛也刚刚成了领班，那时候多开心呀，无忧无虑的吃饱混天黑。工地上的钱是用汗水换来的，是用驴马一样的劳动换来的，是用长茧的手和压出疙瘩的肩膀挣来的。吕打滚为了能够留住工人，竟然还敢找外面的女人来工地，这是他们这些老工人的起耻大辱。黑毛不在了，自己虽然不是大领班了，但是，肩上的责任不能够推，一定要维护工地的纯洁，他觉得自己非常伟大，他要用正义和道德来维护这个工地，他觉的自己是用心血在维护这个工地。他感到了自己很有正义感，他就是这些人们的保护神。
突然，营地的灯都亮了起来，喇叭里还演奏着雄浑的迎宾曲，吕打滚在喇叭里激动的叫着，凡是没有上班的工人，都到大门口广场集合，欢迎我们的女人们进工地。这让他有点懵，这个吕打滚这是要干嘛啊。
他看到凡是在歇班的工人们都跑了出来，像山涧的小溪水一样，汇成了汹涌欢乐的激流，陈四儿拿出手机想报警，他还是留了一手，他想到先拍个照片再报警，他随着人们跑过去的时候，看到一辆中巴小客车徐徐的驰进来，几个塔吊上的聚光灯都像舞台上的聚光灯一样，打在小客车上。
陈四儿看到吕打滚他们几个凑到小客车跟前，他急忙的打开手机照相，他要把这些都留此存照。他看到一个个打扮的十分入时的女人们，笑着叫着从车里下来，突然，他目瞪口呆的愣住了，自己的女人，自己那个爱笑爱叫的女人，扯着嗓门在喊叫：陈四儿，你在哪……你个狗东西，你在电话上千思万想的，怎么你不来接我们啊。
这就是吕打滚找来的女人，这个狗东西竟然给人们玩了一个大变活人，这让陈四儿受不了，这个王八蛋，这个小兔仔子，这个有人生没有人管的东西，今天老子要代表淳朴老实的沙河南人，教训教训你这狗崽子，让他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黑毛不在了，有陈四儿在，你一个劳改犯翻不了天。
四儿嫂看到愣怔着的陈四儿，上去就是一巴掌，狗东西，你装什么装啊，离家八个月就不认识了，是吧。
陈四儿眨巴着眼睛，脑子里转不过来弯来，吕打滚这一闷棍，打的他太防不胜防了，他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个崽子玩这个花活儿。四儿嫂又一巴掌扇在他背上说，你的宿舍在哪。
她这一说，陈四儿清醒了说，我的宿舍，我的宿舍二十多个人，你睡哪？
四儿嫂说，你睡哪我睡哪呗。
旁边一个人说，那陈大班白天还去不去工地了，他去了工地留下四儿嫂，你们偷油吃怎么办？
又一个人说，这好办，把陈大班的头盔刷成绿色，安全环保啊。
旁边那个人说，四儿嫂，你们在家都吃什么呀，你看胖的胸脯真高，是不是揣着面包来，专门喂陈大班的是吧。
四儿嫂的嘴也不吃亏，她说，这个大侄子，这是你兄弟吃饭的家伙，你想吃，就喂喂你。她一说这话，人们哄的就笑了，这一笑，陈四儿的脸就没有地方搁了，他啪的一声打的四儿嫂倒在地上，臭娘们，不好好的在家种地看孩子，你来工地发什么浪了。
四儿嫂一头撞过去，撞的陈四儿也倒在地上，夫妻俩在地上就滚起来。人们急忙拉架劝架，女人们拉起四儿嫂，男人门扶起陈四儿，四儿嫂不依不饶的大骂陈四儿，你个狗东西，在家里你下跪的时候多了，在这，你屎壳郎跑到牲口槽里，你充什么大个料豆子。
陈四儿也不服气的，大叫，你来也不来个信，电话也不打一个，你想干什么啊。
四儿嫂分辨的说，你的手机不是停机就是不在服务区，你怎么就不说家里人不放心你。陈四儿强压住气说，你怎么来的怎么回去，我丢不起这个人。
你丢人，你丢什么人，我是做贼了还是养汉了，你说个清楚，这丢人的话不是随便说的，你要说不清楚，咱们没有完。
陈四儿蹦着要去打四儿嫂，秦东方从后面走过来，威严的说，你们谁都不要拉着他，让他打去。陈四儿一听是秦东方，叫的劲小了，秦哥，你看这是怎么会事？他指着集在一起的女人们说，你看看，这是吕打滚搞的鬼，把娘儿们拉到工地来，我们还干不干活儿了。
四儿嫂也跳着脚说，秦哥，你看有他这么说话的不，我们几百里地来看望你们来了，你不欢迎还说这么难听的话，别说现在，你们一个包工的，就是过去修长城的时候，孟姜女还千里寻夫呢，我们怎么来工地就是给你们丢人了。
吕打滚带着小汉奸和李混子跑过来，吕打滚问司机，怎么回事，不是让你们去西料场吗？司机说，她们说在这里和大伙见见面，有的还捎着东西呢。
秦东方生气的训斥吕打滚，你赶紧的安排人们住下，这么大的事，也不提前安排好，你早一点把钥匙发下去，告诉谁家属来了，还有这么大的乱子。
吕打滚急忙给女人们发钥匙，十八个房间都有号，钥匙上的号就是房间号，看到自己家属来了的，都急忙的跑过来说话领钥匙。四儿嫂去接钥匙的时候，陈四儿一把夺过来，摔在地上，你给我滚回沙河南去。
四儿嫂捡起钥匙来说，你滚我都不滚。
因为秦东方出面了，人们都跟着老乡去家属房看热闹，这倒是忙坏了龙老二，因为小汉奸一个人忙不过来，要给人们打水洗脸，食堂还留着饭哪。
吕打滚想给陈四儿说什么，秦东方一使眼色，让吕打滚走开。
人们都散了，秦东方一踢蹲在地上的陈四儿，还等着什么，还不去看老婆。
陈四儿脸黑着站起来，转身就向宿舍走，秦东方说，在西料场，你去哪？
陈四儿不说话，也不回头，默默的向集体工房走去，走的非常沉重，非常的苦恼，非常的悲愤。
工地上欢腾了，这是工地上第一次来家乡的女人，是开天辟地的第一回有了夫妻房。在第二天的欢迎午宴上，秦东方宣布，这是第一批，马上就还有第二批家乡慰问团前来，凡是来了女人，工地放假三天，带着你们的女人们，去市里看看。还有，为了长此以往的保持这种形式，工地上准备了适合女人干的工序，谁要是不原意回去，就在工地上就业，也可以在市里服务行业里去找工作。
就在酒会进入到高潮的时候，食堂的大屏幕上出现了在医院里的黑毛，他向人们致敬，十七对夫妻都来给秦东方敬酒，秦东方笑着说，这个酒你们应该敬吕打滚，没有这小子这条鲶鱼搅合，咱们工地这个大水塘，还会是面貌依旧，江山不改。他看到四儿嫂就问，四儿呢？
四儿嫂带着写着陈四儿名字的头盔，她虽然笑着，但是眼泪却流出来。她昨天晚上等了一夜，男人也没有去夫妻房，天明她去大工房找他，只留下一张纸条，还有这个头盔。秦东方拿过纸条来，上面写着：你不走，我走。
秦东方愧疚的说，弟妹，大哥没有把队伍带好啊，你受委屈了。
四儿嫂把眼泪一甩，秦哥，离了臭鸡蛋，还不作槽子糕了，他走，我留下来。
秦东方激动的和她碰杯，吕打滚也过来，后悔的给四儿嫂道歉说，嫂子，我只是想给他一个惊喜来着，怨我年轻，不会处理事。四儿嫂刚强的说，你小子，干的不错，你个男子汉，喝酒用这么小的杯子，换大碗，四嫂给你碰了。
吕打滚端起碗来，看看四儿嫂的眼睛说，谢谢四嫂子，谢谢今天来工地的家属们，来，大伙一齐干。
工地上出现了从来就没有过的喜庆气象，人们走路干活都不一样，四儿嫂和几个年轻妇女，戴着蓝色的头盔出正在浇筑的楼层上时，人们就像欢迎电影明星一样叫起来。
第九章
一
这不是人过的日子，其中的水深火热只有宋得财知道。
本来红霞这个水葱一样的女人，自从吕打滚他们来找她之后，就像霜打了的茄子，没有了一点水灵气，这半年多来，她常常就呆呆的看着一个地方，半天也不动地方。
客人要牛肉面，她不是端错了碗，就是不给浇牛肉卤。旁边卖烧饼的老宗儿都说，德财哥，你老婆不是有毛病了吧。
宋得财不知道媳妇的毛病在哪，她不再是那个天使，她拉面的时候，已经没有了往年的精神劲。宋得财千方百计的讨好她，给她说了许多她爱听的的话，她就像是没听到一样。
他说，红霞，我就是再有一千个不好，一万个错误，我当初把你领出来，让你过上了一个舒心的日子，这没有错吧。再说了，要不是我和你私奔了，你现在说不定进监狱了。
红霞的眼睛亮了一下说，真要是进监狱就好了。
宋得财天天就像捧着一个琉璃瓶一样，劲小了把掉了，劲大了怕碎了。夜晚他喝小酒的时候，暗暗的流下泪来。丑妻近地家中宝，青春美貌惹祸根苗，这一点不假啊。
他想换一个地方，再换一个城市，可是，这经营之道告诉他，他们曾经走过好多地方，好容易在这里占住脚，这多不容易啊。第一年，他怕高利贷债主的追逼，天天的提心吊胆的，真是踩着刀尖过日子。后来，听说那个放高利贷的死了，是被人撞死的，他和红霞回了一次老家。他的前妻也已经嫁人了，带走了他唯一的一个女儿。
这宋得财都没有失望，他知道，这世界上没有免费的晚餐，要想得到就要舍得。有红霞这个漂亮的女人，他不后悔，只要她跟随自己一生，他就是人生最大的赢家。人不就是图个娶漂亮媳妇，过舒坦日子吗。虽然他离婚已经三年了，还没有搞定红霞。他不灰心，绳锯木断，水滴石穿，只要功夫深，铁棒磨成针。只要他小心翼翼的宠着她，总有回心转意的那一天。他不怕等，他也有耐心等。但是，自从吕打滚他们来过之后，红霞的人就整个变了。她不在是让他赏心悦目的小梅花鹿，她就是宋得财的一个噩梦。
那天夜里，宋得财觉得有人在自己面前，吹出呼呼的热气，他好像看到动物世界里觅食的母狮，他一睁眼睛，只见她拿着一个菜刀，愣愣的盯着自己。吓的宋得财大气也不敢出，慢慢的拿过她手里的菜刀，说，你想干什么，你要干嘛啊。
红霞猛然的醒过来，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她一直在作噩梦，总觉的不定哪天，她会进了监狱。一到晚上就觉的有人来找她。她和宋得财说，她想去自首，想去赎罪。她想去找吕打滚，把自己献给他，赎回自己的罪过。
宋得财背叛了自己的老板，把这个漂亮的女人领出来，满指望是两个人好好的过日子。谁知道，竟然会这样。虽然天天守着这个天仙一样的女人，但是水中月，镜中花，就是一场春梦。
一天晚上，宋得财跟着红霞走了半夜，走到了工地的大门口，如果不是保安的喝叫，她还不会醒来的。她惊讶的看着夜色里的工地，看着塔吊上的探照灯，她忽然的哭了，她怎么走到这里了。宋得财拉住她的手说，红霞，你这是怎么了啊。谁知，红霞甩开她又向着另外的方向跑了。
当宋得财叫了出租车，回到拉面馆，周围的小吃部都早早的开张了，有来吃拉面的顾客，怪怪的看着他们两个，既不是刚出门归来，也不像去早晨跑步锻炼。卖烧饼的老宗儿说，得财哥呀，你们这是唱的哪一出啊。
宋得财是哑巴吃黄连，有苦没有处说，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啊。
天天是提心吊胆，生怕她出了什么意外。他想着问问红霞，你这是怎么了，你有什么话就说说。谁知道，竟然遭到的是一顿迎头痛击。
你说我怎么了，你们干的好事，以为我不知道。
宋得财说，我干什么好事了，你知道什么？
店里闲的时候，她就梳妆打扮，化妆的非常精细，宋得财以为她要出去，便说，要不要我陪你去呀。红霞不和他说话，只是仔细的修饰着自己，直到有顾客来，她才从镜子前离开。
有时候有人来吃饭，红霞就会不耐烦的往外撵，宋得财生气的说，你这是干嘛，你是不是想把买卖黄了啊。
红霞一愣，手里的盆子掉地上，摔碎的盆子飞起的瓷片，溅的到处都是，宋得财说，你这人，怎么这么脾气大呀。她好像大梦初醒的说，我怎么了，这盆子怎么就好好的碎了。宋得财无可奈何的抵着头说，没有事，这盆子就该摔了，岁岁平安啊。
红霞噗嗤笑了，但是，她不是对着宋得财笑的。。
宋得财觉的三四年的光景了，就是块石头也要捂热了，她终究会成为他的人，他努力的争取，虽然有点一厢情愿，但是他愿意一厢情愿，他知道，如果不是趁人之危，他这辈子做梦也没有想到，娶这么漂亮的女人。可是，如歌里唱的一样，漂亮女人太费心啊。
宋得财拾掇过了摔碎的瓷片，这小面馆里就像刚才没有闹一样，又恢复了喧嚣和平静。宋得财却有点委屈的哭了，他的目的就是在这个城市的一个角落，开一个小饭馆，卖一点饺子面条什么的，没有什么过高的要求，只是有一个爱她的女人，一个开心的家，一个虽然累但是非常温馨的家。
现在的这个小饭馆，虽然很小，但是每个月能够卖五六万块钱的流水。他的拉面手艺，是这个都市一流的手艺。许多人都慕名来这里吃面。也有的人是为了看红霞来的，在这个小拉面馆里，竟然有这么漂亮的服务员。
卖烧饼的老宗儿说他，老宋啊，你们两个怎么有点不搭啊，你媳妇，我觉的她眼睛里就没有你一样。
宋得财就自嘲的说，谁让咱们长的有碍市容啊。这找漂亮女人，就是太费心了。
老宗儿说，得财哥呀，我也有点看出来了，你们两个走不到一起的。真的，你要小心啊。
宋得财说，你不要吃不上葡萄就说葡萄酸啊，这人要是娶了漂亮媳妇，谁都嫉妒是不是。
老宗儿说，你这一个小面馆的小老板，找一个这样漂亮的媳妇，你肯定是来路不明啊。
他这话吓的宋得财说，兄弟啊，你可不要瞎说，你这话是想让哥哥坐监狱啊。
自从说了这话之后，他再也不敢和卖烧饼的老宗儿在一块喝小酒说话了。宋得财有自己的短处，他有一个最重要的秘密，他怕自己喝多了，嘴说溜了把秘密说出来。
他刚领着红霞私奔两个月之后，放高利贷的姜胡子给他打了一个电话，让他把一个出事的人，安排到一个山区的寺庙里去。姜胡子说，你不许离开你开小面馆的地方，这个人什么时候找你，你就什么时候到，还有，你要供应他的零花钱。要不我就把你的送上法庭，要不就咱们私自了断。你是想不要左腿还是不要右腿。
他问姜胡子说，姜大哥，那咱们之间的事，怎么办？
姜胡子说，这个事好说，你反正是该我的钱，你就当还我钱了，这样我就放你一条生路。
他小心的说，红霞怎么着呢？
姜胡子说，你他妈的玩的不玩的东西，你还继续就是了，不过我要警告你，那个女人可是不是好闹的，她要是着急了，供出你去，你就完蛋了。你懂吗》
宋得财有点后悔的说，胡子哥，我总觉的，你们是不是故意的让我走这条路啊。姜胡子呵呵的笑着说，几个人就是你爱色，这有什么办法。脚上泡，你自己走的，这和别人有什么关系。
他想问问，他这个当爹一样养着的人是什么人物。
姜胡子说，你问那么多干什么，你是不是想死啊。
宋得财不想死，可是，他提心吊胆的领着一个女人私奔，抛弃了自己的家里人，是不是中了别人的圈套啊。
宋得财为了达到和红霞结婚的目的，回家把自己的家事料理了一下，自己的小家虽然不是太富有，但是毕竟也是可以温饱的，可是，现在自己已经走上这条路，只有硬着头皮走到底了。
想到这个小院明天就会成为别人的家，前妻也许会找一个别的男人来，他们就在自己精心建成的小家里作乐了。他想起一个段子： 人要好好的活着，你要死了，人家住着你的单元，花着你的存折，睡着你的老婆儿，吓唬着你的小孩。
当宋得财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时，他竟然流下眼泪来。自己的老婆虽然不漂亮，但是毕竟是在一块生活了几年，就是一个小猫小狗，你要是抛弃的时候，也会有恻隐之心的。
女儿不知道他们这顿饭的深意，她看着爸爸流泪了，就说，爸爸，你这是怎么了，你不是没有和妈妈吵架吗。
村里的长辈们来劝说他，撮合着过吧，离的什么婚，他无语以对，他说什么都完了，他现在只有把红霞娶到手，以往，他说过自己的打算，他不想回老家去了。就在这里买房，他们两个就在这里住下来。只要有了钱，在哪里都是家，还有，有男人和女人在一起就是家。
他一路怀着复杂的心情回到拉面馆，把离婚证书往红霞面前一放说，你看看，这可是真的。红霞怠打不理的说，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啊。
宋得财着急了说，怎么和你没有关系，你说我这是为了什么？我们不就是想在一起过光景吗。
红霞要是在以前，就会和他吵起来，吵到激烈的时候，就会两个人打架，你打我我打你，有时候见了血，到是心里痛快。有几次红霞把宋得财打的冒血，宋得财着急的喊叫，你个杀亲夫的女人，你真打呀。他们打了之后心火都去了，红霞就会平和一点，到了晚上，宋得财想痛快一下，一般的红霞会答应。
宋得财在平息之后，往往的喘着气说，你是畜生啊，是野兽啊，非要咬着掐着才行。
红霞嘴更快，你是野兽你是猪，你个猪。
宋得财得意的说，就是，我们都是猪，你是个挨的母猪，我个配种的公猪。
啪一声，红霞的手掌落在他脸上，他低吼着，你个臭女人，你真打呀。
可是，这次，她懒的看，也懒的吵架，这让宋得财非常害怕，她怕她真的精神分裂了。到那时候，他就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宋得财想让她怀孕来实现自己的目的，他在避孕套上用针扎了一个眼，当他兴致勃勃的想要痛快一下的时候，红霞突然怒叫着，你摘下来检验一下。宋得财狡黠的一笑说，新的，你放心。红霞踹他一脚说，摘下来，试试。
宋得财只好用嘴吹，他想用手挡住那个针孔，但是无奈怎么也挡不住，只好萎顿的说，这年头，什么都有假冒伪劣，这是个次货，咱们换一个。红霞一脚踹的他坐在地上，滚，你个猪头。
宋得财委屈的说，我图个什么，我图个什么啊。
红霞却无辜的看着他，好像是看一个别人家的小狗一样。
宋得财这些天的心里好像油煎一样，他不知道有什么办法能够让红霞恢复到原来的样子。当他领着她成功的脱逃之后，她是那样的热烈和奔放，她觉得自己离开了虎狼窝了，自己已经能够自由的生活了。他们刚开小面馆的时候，她是那样的热爱着这一切，为了学会拉面，她从合面开始，甩开膀子学啊。那个时候，她是一匹奔跳的小鹿，是一匹小母马，是一个自由飞翔的鸟儿。她天天就像一个喜鹊一样，不是蹦跳，就是叫喳喳的。
老宗儿曾经嫉妒的说，宋得财呀，你这小子是那哪世修来的福啊，能够有这么一个漂亮的老婆。
他和老宗儿一块晚上喝点小酒的时候，也非常自负，他教育老宗儿说，这人一辈子图个什么，不就是吃点，喝点，有个漂亮的女人吗，就是有一座金山，身边的老婆是个丑八怪，你想想这是什么光景啊。
说的老宗儿只啧啧嘴，羡慕的看着宋得财说，按你相貌和五官，你不会有这么漂亮的媳妇，你说你说，你是怎么拐骗来的。
宋得财知道这样的玩笑不能够开，他本来就是来历不正，如果让人知道了，会招来许多的祸水的。要不人说，娶漂亮媳妇是让别人看的。果然，这小混混们经常的来以吃面为由，擦红霞的油，幸亏红霞这人性子烈，那些人们就动动嘴，谁一动手就是一擀面杖。
有些人就是为了过眼瘾，花开的鲜艳了就有许多人来看，这也是没有办法，也就是有这一点，他的小面馆开的比别人火爆。他想起来，就是过了麦收之后的那次之后，红霞就开始如开过的鲜花一样，有点蔫了。他想闹明白，这里面的原因，他真的非常的委屈，他这些年真的当宝贝一样的宠着她，不就是因为自己配不上她吗，如果她不是落入火坑，他就根本没有机会接近这样的女人。
他骑电动车去买牛肉的时候，差点没有把一个行人撞到，卖牛肉的小老板说，宋得财，你小子这是怎么了，一脑门子官司。宋得财笑笑说，走私了，走私了。
卖牛肉的说，你是不是怕你一出来，就去老和尚啊。
宋得财心里一动说，不开这个玩笑，不开这个玩笑。
卖牛肉的说，有海狸鼠肉，便宜，你要不要，和牛肉在一块煮，吃不出来。
宋得财急忙的摆手说，不要，不要，我们外地的人作买卖，不敢卖假货呀。
卖牛肉的说，你这人，谁不卖假货呀，不坑不骗的，你就能够挣大钱了。你看这开发商们，哪个不是靠坑人啊。
宋得财说，咱们没有那么大的本事，只好作个小买卖糊口。这人要知足，才能够长乐是不是。
卖牛肉的一边给他切牛肉一边说，你媳妇怎么不来了，她回老家了？
宋得财苦笑一下说，她有点小毛病，不爱出门了。
是不是有孕了，你看你也来这好几年了，你是不是阳痿呀，你要是阳痿，我这有一个好医生，能够治你的病，人家是老军医，专治什么阳痿不举，举而不坚，坚而不久，久而不射什么的。
宋得财换一个笑脸说，真的没有这样的病，我正常着呢。
卖牛肉的说，你要是没有病，你可是要小心啊，这些天，你媳妇是怎么了，是不是有外心了。
说的宋得财心里七上八下的，好像是一嘴吃了二十五个小老鼠，百爪挠心啊。
人这一生就是一个个的关口，一条条的岔道口，你在每一个关口上，错过了机会，就会走入一条岔道，只要进了这条岔道，除非你跳出去，不然的话，你就这条道上忍辱负重的活着。在又看到吕打滚他们之前，红霞是浑浑噩噩的活着，有些事她不去想，也不会去过脑子，只要有吃有喝，自由自在的活就好。她也曾经听人们说过，吕打滚他们几个学生，因为学费被人诈去，参加黑社会进了监狱。这些她都当笑话听了，他们进不进监狱，和她没有关系。
但是，当那天晚上，吕打滚带着他们几个人，来拉面馆找自己算账的时候，她的心理防线突然的崩溃了，她的心在那一刻，突发的感到了悔恨，让她的心里突然有了巨大的震动和不安。
红霞没有想到，那个被她诈骗了钱财的吕打滚会真的再一次出现在她面前。她感到吕打滚好像是瘦了，没有了四年前那个纯真的学生摸样。黑瘦黑瘦的脸庞上，饱经了侮辱和损伤。如果说当年他眼睛里闪烁着的是一湖清水，这次他的眼睛里却增添了一种复仇的怒火。
那一晚，她真的想把眼前的吕打滚揽到怀里，让自己这一腔无处搁放的感情，有一个发泄的地方。可是，她不得不采取了另类的行为，她当时就是为了保护自己。她在吕打滚惊讶和懵懂的神情里，突然的感到了耻辱和卑劣。正是因为自己，把一个纯情的学生，变成了一个小野兽样的人。在吕打滚被黑毛强行带走之后，她的自尊心，突然的膨胀起来，原来觉的自己的生活非常的美好，但是在世人眼睛里自己就是一个卖淫的角色，她为自己悲哀，为自己愤懑，为自己原来的生活愤怒。她想用自己的所有一切，换得吕打滚他们的谅解，她不想背着这么沉重的孽债活着。
她以往活的非常懵懂，就是让一个个的男人睡，她也没有一点感觉，在被丈夫出卖了之后，她也没有悲伤，也没有凄凉，她觉的自己就是一条小船，任河水把自己飘到什么地方。
她唯一的感到动心的就是那天在小饭馆里看到吕打滚，她本来没有陷害他的意思，甚至真的想和他好好的睡一觉。如果吕打滚当时硬一点，也许就没有后来的勒索。他也许是不想玷污自己名声，才有了后来的一切。
那天晚上，红霞在和吕打滚对峙的时候，几次想和吕打滚靠近，但是她被他身上的复仇气场震慑住了。她感到如果在这样的人面前，想到苟且，是对自己和对方的一种侮辱。
这几个月以来，红霞天天被忏悔和悲伤，压的喘不过气来。她知道自己的一切都不是宋得财的过错。虽然，这个比自己大十几岁的男人，长相有点猥琐，人也不是非常的阳刚，但是，毕竟是他带着自己，离开了那个龌龊的地方。这个猥琐男人也许是她的福星，
虽然外表她还是非常的倔强和暴躁，她的心里早就屈服了，就算嫁给这个大十几岁的宋得财，也不算人生的失败，起码他有手艺，能够最大限度的给以自己金钱和幸福。
就在她想就这样过下去的时候，吕打滚的出现，她突然的知道，自己还有一笔巨大的孽债，这笔孽债就像一把利刃，悬在她的头上，每天她就像等待着审判一样的，等待着吕打滚他们再一次出现。可是，他们就像一盆水洒在沙漠里，杳无音信了。这让红霞的心每天都在热油里煎熬。
这种钝刀锯钜的心情，就像上瘾一样，只要她心里一想这件事，马上就浑身热燥，心里充满着不安，干什么都没有心情。
她现在就是像马上就见到吕打滚，真诚的求他的原谅，她心负的孽债太重了，如果不卸栽，她已经承受不住了。
二
当沙河南的秋庄稼开始发黄准备收割的时候，桃花就开始听到了许多小道消息，吕打滚当大总管的工地上，不放秋收假，给每个民工发一个都市里的娘儿们。女人们的心就就像被秋风吹乱的一野草，让各种各样的消息搅合的心里都不安静。
从女人们嘴里蔓延出来的信息，在已经变凉的气流里，让路边杨树的枝头那手掌一样的叶子，在夜里不安分的喧哗。风儿隔着人们身上的单衣，把女人晚上睡梦里愤怒呓语，撒落在不安分的经络里。那个遮盖了自尊心的帏幕，被无名的巨手悄悄的拉开，曾经被文人不耻于说的衍变了几千年的字，那个暧昧形象的向往，突然的让女人们意识到了它的存在，不断的重复在女人们的言语之中。
中秋种麦成了女人们最向往的东西，女人们最感兴趣的是韩剧里的卿卿我我，那个韩国女人的爱情，最让人们感动，她们从来就没有见过那样情爱。韩剧不是真正的生活，但是已经形象的渲染了女人的心态。她们不管韩剧里那么激动人心的爱情是怎么来的，是偷来的还是抢来的，怎么能够到了自己身边来，这才是女人们最关心的问题。
附近村里已经有挎着行囊回来的人了，他们走过沙河南的时候，身上的雄性气息，骚动着女人们的心。二百个手机传回来的消息，经过发发酵，又传出来。就有了许多的传说。
女人们都在骂这个吕打滚，光棍不知道有女人的好，他不回来，也就不让别人回来吗。在夜晚微信和短信来回的穿梭，但是谁也没有一个准信。也正因为如此，工地的人们没有动静，才成了女人们议论的焦点。
被电话催的紧的人，就想探听个虚实，老工人们就悄悄的问陈四儿，想从他的嘴里得到一个确实的信息。
陈四儿丢官当了工人，他以为会得到人们普遍同情，谁知道，人们好像是没有发生这件事一样。该高兴的高兴，该骂街的骂街。这陈四儿不平衡了，再怎么说自己也是老带班的，没有功劳有苦劳吗。
他把这一切都归罪于别人，一点也不检讨自己。他第一个恨的就是吕打滚，这个小劳改犯，没有他，工地就没有这么多的事，自己也不会有一个大带班的落到普通工人，尽管秦东方说工资不降，但是面子上不好受啊，这就是人们长说的那句话，王八好当，气难生啊。陈四儿也不是面捏的，你想让老子圆就园，想方就方啊。你他妈的给老子斗，还嫩了点啊。
陈大班，有人在他身后递过烟来，他毫不留情的说，烟免了，大班也不要叫了，老子不是大班长了，你这不是寒碜人吗。递烟的人急忙换个词汇，四哥，在往年，这个时候就早到了该结账的时候了，他这个大班长就会找李会计核算工时，准备给人们发钱回家种麦子去了。可是，工地迟迟的没有动静，这是为什么呢？
陈四儿笑而不答，他说，这话我不该答复，你们该找谁，你们还不知道啊。
又有人问，四哥，你说个准话，我们该去找谁问。
陈四儿说，近的有吴大舌头，远的有大总管代理，你说，我一个和你们一样的工人，我怎么会知道上头的事呢，你说是这个理吧。
陈四儿媳妇四儿嫂夜里也打过电话来，她说，村里都说，工地上给了一个亿的资金，有没有这个事。还说，这工程简直就是个孵钱的鸡窝，只有进了的工地，随便拿块石头，都能够孵出小鸡来。这孵小鸡没有母鸡行吗。
陈四儿说，你们女人，什么都好，就是稀罕钱。
四儿嫂说，女人们稀罕钱，更稀罕的是你们工地挣钱的人。怎么还不往回走，秋收种麦呢。
陈四儿说，就那么几亩地，你一个女人也不用干活儿，你就什么都找机子，从收到种，你就当个交警就行了。
四儿嫂说，行，种地我一个人，这不用你们男人，可是别的事怎么办啊？
陈四儿说，别的什么事，秋收种麦，不就是这些事啊，别的还有什么事，小小不言的事，你就雇人呗。
四儿嫂说，你就装吧，你说的别的事我也雇人了。
陈四儿说，你就自作多情吧，就你这三心女人还找到人了，真找到了，我举双手欢迎啊。
四儿嫂说，陈四儿， 什么三心女人，你说说。
因为陈四儿使的是老人机，声音大，人们随然都睡下了，但是他们之间的话，听的非常清楚，四儿嫂的问话，让大伙都笑了。三心，看见恶心，扔下放心，丢了松心吗。
四儿嫂说，要是让你不放心了，你吃醋吗。
陈四儿也笑了，我操，这个臭娘们，什么都敢说，他急忙给她说，你小声点，弟兄们都听着呢，你现场直播了啊。你要有准备，到现在工地上的工程还没有收尾的意思，怕是秋收种麦不回去了。
四儿嫂和男人的说的话，马上就在工地上和沙河南传开了。
看到四儿嫂提前张罗着顶兑玉米收割机，秸秆粉碎机，播种机什么的，女人们好像感觉到了，工地上不放假的事是真的了。女人们之间什么话都敢说，她们问四儿嫂，机子可以雇，别的事怎么办？
四儿嫂毫不思索的说，也雇人。
女人们就笑起来，笑的四儿嫂一脸茫然，过后才笑起来，你们这些臭娘们，肚里就没有装着好杂碎。如果工地上的男人不回来怎么办？女人们议论了起来，大伙都觉得，这去城里打工，不应该不只是男人的特权，女人们也去的。
翠香从她家的地里消失了之后，没有人知道她去工地找男人去了。也有人猜疑，她能够去，我们就去不得吗。有嘴快的问，翠香去找她男人了，准是熬不住了呗。当时，村里的女人心浮动，都想到工地上去。她们的骚动，让她们的婆婆背地里大骂这些妖精们呀，怎么就不知道羞耻了啊。她们这是给咱们沙河南丢人呀。女人吗，哪有这么疯涨的。
就是因为工地上的人不回来，这本来就不是个事，可是，就这么个小事，让这些女人们炒大了。在这通讯非常发达的时代，她们有手机，也会视频，但是，这不足以表现女人们的强大，她们在四儿嫂的操持下，按照自己的想法写信，写一封公开信，写公开的情诗情书，这些女人们，差不多都是高中初中毕业声，有的差点就考上大学中专的，她们让那些都市剧、韩剧培养的都是情圣了，她们的情感杀伤力，可以说是精准打击，直打男人的要害。
公开信写的非常有水平，先礼后兵，工地要是不让你们回来，我们就到城里去找你们，天王老子劝说也不行。沙河南的女人，说到就会做到，如果男人真的不回来，村里的女人们就踩着男人的脚印到工地来了。
镇上的打印社，用带着芬香的彩色纸印刷，装到快递信封里，带着她们的戏谑和玩笑，直奔工地上去了。
李会计没有想到会来这么多的信，他面对着这堆快递信封，就像看到太阳下面，面目黎黑，头上顶着厚厚高粱花子的女人们，感到了她们热切的目光，李会计的心一下子就沉重起来。家乡的女人们的来信，就像一堆火碳，时刻在灼烤着李会计的心。
李会计给这个还是孩子的吕打滚汇报工作，总是有点不自然，吕打滚也看出了他的心情，就说，李会计，你是财务总监，你应该是我的领导，有什么事，咱们商量着办，我没有经验，你该说了就说，该打了就打。
李会计说，你看看吧，这都是催魂符啊。吕打滚不在乎的说，不就是媳妇写来的情书吗，这怕什么呢。
李会计说，你是光脚不怕穿鞋的，你真的不知道这个的厉害吧。
吕打滚说，看你说的，这也不是炸药吧，还能炸了。李会计说，老母猪发情拱圈的时候，你要是拦着它，它肯定咬你。你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你是不懂这些东西的厉害性啊。
他这么一说，吕打滚也觉得里面肯定有文章，他说，先锁起来，谁也不要给，封锁了。
李会计说，你封锁不了，人家只要是来信，肯定有文章，我感觉到啊，这是二百多个炸药包。
吕打滚说，没有这么厉害吧。李总监也是不是估计的太高了，如果是这样，咱们干脆就封锁了，不让他们看见就行了吧。
李会计摇摇头，吕打滚满不在乎的说，监狱里就是这么着，许多信都是监狱里看过，才给犯人的。说着就要拆信封，李会计阻止他的表情有些恨铁不成钢，吕打滚看他的样子，没有想到他把这件事情看得这么重要。记的当时，范狗儿出事，翠香自尽，李会计都非常的淡定，他说不过是花钱的事，只要钱能够搞定的事，都不叫事。
钱能搞定吗，吕打滚问李会计。
这不是钱能够搞定的事，李会计满怀心事的说，吕打滚说，这些信先封锁起来，先不要发下去，你我不说谁都不知道。吕打滚帮着李会计收拾这些快递，一边往档案柜里放，趁李会计不注意，悄悄的掖了一份。
吕打滚悄悄的把陈四儿的快递拆开了，他决定先发制人，他找陈四儿喝酒，陈四儿说，我戒酒了，不喝。吕打滚说，喝啤酒行不。
吕打滚只好说，四哥，咱们两个之间有什么过节，我想说清楚。
陈四儿说，我和你没有过节，咱们还是好乡邻，你放心，我们出来就是为了挣钱的，我当大班长就是为了多挣工资，现在我不当大班长了，秦哥没有降我的工资，我傻呀，多管事不多挣钱。你当你的大总管，我当我的工人，咱们是井水不犯河水。
吕打滚搂住他的肩膀说，四哥，给我一个面子，咱们找个地方，你把你的经验给我传授传授。陈四儿心里对吕打滚非常不满意，但是多年的行走江湖，让他学会了不动声色。咬人的狗不呲牙，这是他多年的心得，这个吕打滚还是年轻啊，他就不知道秦东方为什么让他当这个大总管，他是在利用他的无知和出生牛犊不怕虎。
看着陈四儿不屑的神情，吕打滚卑下的说，四哥，我就是有千不对，万不对，咱们怎么说也是千年不散的老乡亲。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既然你对我当这个大总管没有意见，我请你喝酒，你不去，这就是对我个人有意见是不是。四哥，咱们近了说，没有杀父之仇，远了说没有夺妻之恨，你要是真的不去，就是不给我面子。就是看不起我，去不去，事不大，你看着办。
陈四儿说，去就去，去也是我请你，让你请客，我丢不起这个人，让人知道了，说我以大欺小，我不落这个。
酒杯一端起来，吕打滚说，秋收种麦不放假的消息，在工地上流传，这事你知道吗？
陈四儿说，工人们都在三五成群的议论，憋了这七八多个月了，该回去放放水了。工地上真的不放假吗，还是你不懂规矩，不知道放假的事，还是秦哥没有嘱咐你。
吕打滚点头说，人们猜对了，还真是不放假。
陈四儿把酒杯一放，满面怒火的说，你为什么不放假，为什么不让人们回家。你吕打滚， 有什么权利这么干。
吕打滚看着陈四儿，惊讶他为什么问这样的低级问题，自古以来，谁拿锄谁定苗，不放假怎么了，工地纪律不是说的清楚吗，这还是你们定的。有问题吗？
陈四儿大声说，有，如果中秋不放假，不让人们回家，会出现大问题。
吕打滚问，出现什么问题，不会死人吧。
陈四儿愤愤的说，死人，死人倒好处理，就怕法不责众。
吕打滚给陈四儿倒上酒，自己先喝了一杯说，陈师傅，你说的法不责众，就是要闹事是吧。既然这么说了，你就给我说个清楚，咱们当面说明白。
陈四儿说，你让我说什么，说什么明白，闹什么事。
吕打滚说，你当过大带班，闹什么事，你知道，不要揣着明白装糊涂。
陈四儿说，你这小酒是鸿门宴啊，我告诉你，我不是刘邦，你也不是楚霸王。
吕打滚诚恳的说，陈师傅，咱俩也不转圈绕弯的，直来直去的说。我想请你带个头，秋收种麦不回家。
陈四儿说，人们都是拉家带口的，出来这些日子了，就是想回去和媳妇睡一觉，你要想不放假，你能解决了这个问题吗，解决了这个问题，他们乐的不回去，还多挣钱哪。
吕打滚觉出陈四儿的话里的威胁，他拿出四儿嫂子的快递说，四哥，你看看这个。陈四儿把快递里的打印的信一看，马上脸就红了，他说，这娘儿们，净瞎鼓捣，搞什么名堂，把老子也牵连进去了。
吕打滚说，四哥，四儿嫂子的信目前就你我两个人知道，如果秦总知道你透露消息的事，秦总会怎么对待你，我想你是清楚的。我不出卖你，但是你要带个头。
陈四儿说，打滚，你用这个要挟我，你还嫩了点，就是秦大哥也不会把我怎么样了。就算是我说了，这是我们夫妻之间的私房话，你私拆我的私信，这也是犯法的，你在里面呆了四年，你应当懂的法律吧。
吕打滚一摆手，小汉奸进来一头给陈四儿跪下说，四儿舅舅，这信是我拆的，因为上面写着大班长，我以为是给吴清水的，我就拆了，是罚是打你看着办。
陈四儿知道自己上了吕打滚的圈套，他这个小酒喝的真是鸿门宴了，他又气又急，但是又无奈的说，起来吧，你他妈的就不跟着好人学。
小汉奸自己打自己的嘴巴说，四儿舅舅，这都怨我，看在我妈和四儿妗子是一个村的近当家子的份上，你就饶了我吧。
陈四儿非常气愤的说，小汉奸啊，你小子，这是跟着打滚害我呀。我要不按你们说的办，秦大哥哪我就是拆台的人，按你们的说的办，我成什么人了，我闯荡工地也十来年了，我让你们这两个，奶黄子没有退的小麻雀给耍了。你小子，起来吧，我可以按你们说的办，可是，这些叫驴们要是向你们要女人，我可是帮不了你的忙，你吕打滚，就是马打滚，牛打滚，这些发情的叫驴们要饶了你，我就不姓这个陈了。
吕打滚高兴的说，都说四儿哥英雄，果然如此，敬佩，敬佩，四哥，我敬你三杯。
陈四儿说，打滚，你小子，还给我使这阴招，你先别高兴的太早了，要是你敢公布秋收种麦不放假，你才是真的英雄。我陈四儿认你当兄弟。
吕打滚说，你放心，我该公布的时候，我会公布的，可是，我还有一句话，你到时候，可要积极响应啊。
陈四儿爽快的说，你放心，我陈四儿敢作敢当，既然答应你了，我一定会出头响应的，我要是不响应你的决定，我出门撞死，吃饭噎死，喝酒呛死。他说着话，真的呛了一下，他急忙辩白说，这不是呛的，这是我出岔气了。
三
李会计也悄悄的打开了几封快递，虽然都是一样的打印信件，内容也一样，但是，却让李会计的心抖了一下，这些信的的杀伤力太大了。让这个从前在全沙河镇都很牛逼的人物，当时的镇农村信用社主任，没有了从前的细腻白嫩，脸上满是风吹的细土。身上的衣服也非常的狼狈，一件洗的发白的蓝色衬衫，一条没有了颜色的蓝色裤子。就像一棵没有发芽的树，神情黯然的不不知所措。
他不知道吕打滚也偷看了信的内容，也不知道吕打滚已经和陈四儿进行了交易。他翻来覆去的考虑，如何处理这些快递和这个快递发出去后的后果。他想找吕打滚协商一个切实可行的办法。他给吕打滚打了电话，没有想到，他一会儿就过来了。
财务部是独立的部门，本来就不属工地管，是公司的直属机构。但是，这个事情太大了，涉及到公司的根本利益，李会计这个财务总监，觉的有必要担起许多的责任。
看到青春气息飞扬，朝气蓬勃的吕打滚，脸上没有任何畏惧神情，李会计心里轻叹一声，无知者无畏，初生牛犊不怕虎啊，这工地上马上就面临着一场暴风骤雨，他却没有任何感觉，他不由的暗暗的埋怨秦东方，工地上能人有的是，你怎么就把工地这么重的担子，交给他呀，他的肩膀太嫩了，扛的起这么重的担子吗。他的想法也给秦东方说过，秦东方说，自古英雄出少年，再说有咱们给他们作后盾吗，怕什么，让他们干。
李会计本来想给秦东方报告女人来信这件事，可是，融资是公司目前最大的任务，如果资金链一断，公司面临的就是全部覆没，他不想看到这个局面，就是不要给秦东方添压力。他从信用社主任位置上切下来的时候，有许多单位想聘请他去兼职。镇上的王东亮书记找到他说，你去东方公司吧，一个是给你找点活干，还有就是监督着他们，不要违犯财经纪律，把咱们镇上这个唯一的建筑公司维持好。
李会计给钱打交道多了，但是对人打交道少，以前要是黑毛在的时候，真的不用他操心，可是现在，黑毛住院了，他想多操点心，也给秦东方减少压力。他看看外面没有人，把一封拆开的快递拿出来。
他说，我看了两封信，都是盼着男人们种麦子时回去。你说，就现在的机械化程度，没有男人在家，这些女人们照样的能够把麦子种上。只要有钱，收割玉米的机子，秸秆粉碎的机子，悬耕的机子，播种的机子，一条龙服务，她们只要在地头负责看着就行了，可是她们为什么又要写信让男人回去种麦子。而且，这么集中的来信，又是同一个内容，这肯定有人在后面操纵，有人串联。你看这一句话，如果男人不回来，这些女人们就踩着男人的脚印来了。
来就来吧，这工地也不是监狱，没有允许不准接见。吕打滚拿起一封信，玩味的看着看样她们真的是有预谋，有计划的操作。李会计心里非常的沉重，他把住吕打滚的手有些发软，他说，就怕这些事情发生连锁反应，人们一闹腾，你到时候，能否控制住局面。
吕打滚笑笑说，女人们来就来呗，怎么就控制不住局面呢。
李会计说，我说的不是女人们来，我说的是工地上的人们。
吕打滚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屯，不怕。这些信，我的意见是发下去。丑媳妇不怕见公婆，疖子崩了头才好治。
李会计说，我不敢这么作，工地上的叫驴们炸了群，我可救不了你。今年工地不放假，这你知道的，我怕你吃不消的呀。
吕打滚说，老李，天塌不了，我不怕的。老李哭笑不得的说，打滚，你呀，年轻，这不是信，是点燃这火药的火柴，打火机啊。他把信往吕打滚面前一放说，给你，你自己关着办吧。到时候，出了漏子，可别说我没有提醒你。
还真的应了李会计的话，这些信一到人们手里，就像热油锅里放了一把盐，噼里啪啦的就爆炸了。往年，到了这时候，工地上早就开始预备放假了，会计会和各个班组核对进度和薪资，而且会开一个茶话会，或者准备聚餐。可是，人们看到的是一个个下达到班组的施工计划，而且都不是短项。
吴清水把生产计划发下去，各个班长就发难了。
一个人说，吴大舌头，今年是不是不放假了？
吴清水说，这要看工程进度，我们完成的快就可能放假，完成的慢就放不了假。
一个班长又说，工地这是怎么了，好像还没有放假的准备。这个话一说，有人就嚷了，是不是这个吕打滚不懂规矩呀。
吴大舌头，你就明说，工地放假不放假。
吴清水说，这个我还真闹不清，我得问问吕总管去。
那人说，不用问了，肯定是不放，你看这任务给的是到十二月底的，这打死在放假前都完不成啊。
吴清水看着陈四儿说，陈师傅是我们原来的大班长，要是工地不放假你有意见吗？
陈四儿翻翻白眼说，吴大舌头，我是踢踢馍馍踢踢菜呢，我还是只踢馍馍不踢菜呢？还是不踢菜只踢馒头呢。
吴清水舌头宽，说吃都是说成踢。
有人说，陈大班，你是我们的老领导，你说句话，工地不放假，我们怎么办？
陈四儿说，工地不放假，我没有意见，秦哥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个人意见，拥护不放假。
班长们都哄起陈四儿来，敢情你不想媳妇是吧？
陈四儿说，你们真他妈的够呛，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让子亡，子不得不亡。
陈四儿的阴阳怪气，让人们心中的戾气郁积起来，女人们的来信真的像一个点燃炸药的火绳。
陈四儿原来大班的人，都写了请假条，都堆积到了吴清水的面前。请什么假的都有，但是都一个中心点，回家种麦子。
有人说了，就是他妈的当兵打仗，也得让人探家吧。谁要是不让我们回去种麦子，八个办不了。
有人说，不让我们回去也行，给我们找个女人，我们就不回去了。
有人拍着吴清水的肩膀说，要是有本事，给我找个女人睡觉，我就不回去。他这么一说，马上就有人附和，对，我同意他的意见。怎么样，你敢给他找吗。工地要是让我和女人睡一觉，我就他妈的不回家了。谁的棉袄都过冬，怕什么。
吃饭的时候，陈四儿故意的和吕打滚坐在一起，他说，打滚啊，就怕这些叫驴们闹事啊，这些叫驴们如果闹开了性，你收拾的起来吗。
吕打滚却非常轻松的说，闹性的叫驴非常好治，一一物降一物，卤水点豆腐。陈四儿不服气的说，你小子别给我来花活儿，你用什么治闹性的叫驴。
吕打滚小声说，四哥，你是真的不懂还是装傻啊，你真的不知道用什么治闹性的叫驴吗。陈四儿说，你不能够把他们全骟了吧。
吕打滚附在他耳朵上说，这太简单了，治闹性的叫驴得用草驴呀，前面的草驴拉长套，后面的叫驴如加料。
陈四儿像被蛰了一下的说，吕打滚，你小子想干嘛，你这样是要犯法的，你要真的给他们找了女人有人报告了公安局，集体嫖娼啊，你兜的起吗，你就会被抓起来法办的。不光你，就是整个工地都要受到影响。
吕打滚看着他着急的样子说，陈师傅，这女人有的找了没有事，有的找了就犯法。这就看你会找不会找了。双方自愿没有强迫和买卖性质都不算犯法。
陈四儿笑起来，你小子，钻监狱钻的会这个了是吧。
吕打滚悄悄的说，陈大班，你也想找一个女人吧，我肯定让你满意，你尽管放心，我在监狱里见过这种局面，如果说找女人，我还是自觉着有办法的，玩这个我是强项。
陈四儿心里得意的说，这不是监狱，这是工地，这些人都是正南把北的好老百姓，你想把大伙领到水坑里去是吧。你想让工人们都进了监狱是吧。
吕打滚说，陈师傅你这是高看我了，我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不会把工地上的人都送进监狱吧。你说你们肯让我再进去吗。
吃过饭的人们看他俩聊的热火，有人就过来偷听，当他们听到给大伙找女人的时候，一下子人们的情绪就热烈了起来。
老工人们喃喃地说，他这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
当天晚上开班长会议的时候，吕打滚宣布：秋收种麦不放假，家里按照地亩数字，每亩补贴五百块钱的机械费用。他还宣布了一个秘密规定，凡是想找女人的工地负责安排，他悄悄的说，这个可是内部消息，不宜外传啊。
越是秘密的消息传的越快，李会计听说了之后，马上就来找吕打滚。
吕打滚正在水龙头下洗澡，搓了浑身的肥皂沫，李会计把水龙头一关，指着吕打滚的鼻子说，吕打滚，我们这是正式的承包的国家工程，你给工人们找女人，你还想不想活了，你一个人进监狱，还把大伙都拉进去啊。
吕打滚嘿嘿的笑着说，李总监啊，你怎么也要我把澡洗完吧。你看我这一身胰子沫，你让我冲洗干净了，咱们说话行吧。
李会计把水龙头打开，激动的说，你还小，你前面的道路还长着啊，你要是在这个事情栽了跤，不值得啊，你当初进监狱，是你不懂世事，属于上当受骗，这次可是你自己要往枪口上撞啊。
吕打滚说，我怎么自己撞枪口了，是大伙这么要求的吗。
李会计说，打滚，我问你一句话，你这是开玩笑还是兵不厌诈？
吕打滚说，男子汉大丈夫，君子一言，快马一鞭，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李会计气愤的想打他耳光，伸手试了试，嘿的一声把他的洗脸盘使劲的摔到地上，又不解气，狠狠的踹了两脚，嘴唇哆嗦着说，你，你孺子不可教也。他转了两个圈，看吕打滚还在悠然的用毛巾擦洗着身子，又恨恨的说，东方和黑毛，都他妈的瞎了眼睛。说完，他冲过看热闹的人们，愤愤不平的去了。
每亩地五百块钱的补助，让人们对秋收种麦没有了后顾之忧，吕打滚承诺的给找女人的许诺，也在诱惑着人们。尽管许多人都非常的矜持，但是还是心里跃跃欲试。原来李会计惧怕的罢工事件，一点也没有发生的迹象。人们心里有了小小的期盼，工程进度到快了许多。
李会计怕担责任，把吕打滚说的话，给秦东方和黑毛都通报了。秦东方听了只是哈哈一笑，说，莫须有啊。他正在老家那边，镇党委书记王东亮，正在给他跑融资。他担心的说，东方啊，我这心里没有底啊。这是要触犯法律的呀，再说，我们这公司多少年的精神文明先进单位呀。
秦东方说，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你加强监督就行啦。
李会计也给黑毛通了电话，正在北京进行后期恢复的黑毛，听了这电话半信半疑，但，还是病床上挣扎起来，要回工地。但是，买不上火车票，预定了三天之后的车票。
黑毛急的骂娘，这他妈的铁道总局，一个小小的中秋小长假，就买不到火车票，你们吃喝老百姓的，你们都干啥呢吧。
夜里，小汉奸睡不着，悄悄的问李混子，这和女人睡觉的事，有没有我们的份儿。李混子说，你做梦去吧。
小汉奸不死心的说，这样的女人，一晚上才三十块钱。都是工人，我们就没有这个待遇啊。
吕打滚踹他一脚说，小汉奸，你想回监狱去，马上送你回去。
小汉奸说，人家都要干了，说说也不让说啊。
吕打滚说，你他妈的少给我说点少盐没醋的话。
小汉奸说，诺，扎，哈衣，噎死，哈拉少……
吕打滚说，你小子哪来的这么多废话，明天去找龙老二，把西料场那里的闲置的二十间木板房拾掇干净，每个房间的床打扫干净。小汉奸说，真的呀？吕打滚不耐烦的说，这是给你讲笑话呀。
小汉奸缩了一下脖子说，我操！
李混子说，你操不如挨，省劲又发财，一天二百五，两天挣五百。
小汉奸用在监狱里语调说，报告大值班，有人散布淫秽语言，该开他的飞机啊。
吕打滚用衣裳摔他一下，操，你小子就是进监狱的料，穷坯子不褪，都他妈的睡觉，谁再磨牙，骟了他的老二。
四
宋得财只因当时的一念之差，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媳妇跟了别人，家庭扔了，孩子跟着别人走了，要是红霞再没有了，他在这个世界上就全都没有了。他不能够失去红霞，他要保住红霞，没有了红霞自己这几年的心血就白费了。
以往，他还敢给红霞闹点小脾气，现在他是连说话都要掂对着，生怕有一句话说错了，让红霞不高兴。他现在买卖都没有心思作了，整天想的就是怎么样，能够让红霞认可了自己。
他实在是不明白，自己对红霞已经是把心都掏出来了，可是这个女人还是满天乌云，他有时候就想吆喝，你要我怎么办才行啊。
宋得财起早贪黑的拼命，也就是想给红霞一个幸福的家庭。他就是想在都市给自己安一个家，买个单元房，再让红霞生一个儿子，女儿也行。他就雇人当服务员，让红霞在家看孩子，当全职太太。他每天关门之后，打扮的整齐一点，打公交到家，能够看到红霞笑嘻嘻的样子，这就是他一点可怜的梦想。
他问自己，就凭着自己这么苦受，这么拼死拼活，老天爷是不会饿死自己这个瞎家雀的。他就感到非常的痛苦，自己这么虔诚，这么认真，怎么就不能够感动红霞呢。有时候，半夜里他想起来，就把自己的脸，打的啪啪响。这个时候，他多想红霞能够拦住他，不让他打自己的脸啊。可是，红霞这个时候，会睡的呼呼响，不知道是真睡着了，还是装的。
以前，红霞的脾气时好时坏的，可是，自从吕打滚他们光临之后，这个红霞整个人都变的不可理喻了。她要干嘛呀，宋得财委屈的就是，不知道红霞要干啥，只要知道她要干什么，哪怕是蹬着梯子摘月亮，他都去干。如果，开始宋得财只是图的红霞漂亮，想吃吃豆腐，或者说是外面彩旗飘飘，家里红旗不倒的话。自从媳妇离婚，女儿跟了别人叫爹之后，他把心都放到了红霞的身上了。他曾经去寺里烧香拜佛，他给佛说，我这个人没有高的要求，就是想让红霞和我好好的过光景。他为此还捐献了二百块钱，想让佛祖帮他把红霞的心留住。可是这个水性杨花的女人，现在肯定是心里有了吕打滚，她是想吃小鲜肉啊。
一天晚上，正在后面灶上忙活着的宋得财，突然发现前面的红霞不知去向了。他是又着急又上火啊，这个女人是不是跑了。他心急如焚，可是前面的这些客人，他要打发完啊，这些都是老主顾，得罪就是得罪了衣食父母啊。
他抽时间去了一下老宗儿的烧饼炉，他说，红霞这买烧饼的，她来了没啊。
老宗儿神秘的说，我看她去西大街走了，是有事吧，她就没有说买烧饼。
宋得财说，嗷，我知道了，这女人是买牛肉去了，这人，干什么也不给我说一下。你忙，我哪还有客人呢。
他一进门，客人就喊起来，说宋老板，你这是不想开买卖了，怎么前边后面都连人都没有啊，是不是你觉的自己钱厚了，想歇业啊。
宋得财只好装起满面的笑容说，看哥哥说的，这话，我们这开个小买卖，就是挣点辛苦费，哪像你们，动动手就成千上百万的挣了。
客人说，你的女老板娘呢，怎么，换了，这多可惜啊，你不要了告诉我一声，我们接着啊。
宋得财说，你哥哥什么漂亮女人没有见过，我这内人也就是一个柴禾妞儿出身的，要长相没有长相，要身材没有身材的。也就是多披着一张人皮子，她哪里就入了哥哥的法眼了。
客人说，宋老板，你别这么说，你这么是违心的说，这车站大街，谁不知道宋家拉面馆的女老板娘漂亮啊。怎么着，转让了行吧。
宋得财苦笑着说，哥哥，别逗了，也就是我这样的人，要本事没有本事，要钱财没有钱财的，她这样的是扔在家里放心，看见了恶心，想起就闹心啊。
他一转身，红霞就立在他后面说，说什么呢，谁恶心，闹心啊。
宋得财尴尬的说，我们哥俩说着玩呢。
红霞说，你说的话我可都听见了，你别闹心，恶心的，我不会粘着你，你说什么时候让我走，我立马就走人。
客人说，好，你要是没有地方去，我接着。到我哪去，我不敢说，立马给你一个单元楼，怎么样。
红霞端起客人的半碗酒，往客人身上一泼说，先给你老婆离婚去，拿着离婚证在来给老娘说这个话。
客人也有些恼怒的说，我这是开玩笑呢，你还当真的了，就是当真，你们家老宋干呀，行，行，咱们能够说话就说，不能够说，不说，少来就是了。说完，起身就走了，连饭费都没有结账。
红霞回头看到宋得财张的能够放进半块烧饼的嘴说，怎么了，吃花椒了，还是吃芥末了。
宋得财的眼泪流下来，突然的给红霞跪下了，他说，红霞，你让我怎么办，你才高兴了啊？你给我说句实在话，我就是再不好，千不好，万不好，我还有一条好吧，你就是不拿着我当人，你也不要糟蹋买卖啊。
红霞说，你不要给我演戏，你的腿愿意跪，你就跪，这以我没有关系。我糟蹋买卖，你没有听他说的什么话啊。你还是男人吗？他这是糟蹋你呢，你就听不出来，你愿意带绿帽子，好说，我马上就给你戴一个。
宋得财跪在地上不起来，他是想让红霞拉他一把，可是红霞就像没有看到一样，起身去后面拾掇去了。老宗儿给他来送火烧说，兄弟，你这是怎么了，拜财神还是拜灶火爷呢？
宋得财无奈的自己起来说，哥哥，这日子简直就没有法子过了，你说我该怎么着才能够让她回心转意啊。
老宗儿老道的说，有句俗语说的好，解铃还得系铃人啊，你知道她是为谁这样的吗？
宋得财说，这个不好说，我这天天来的人多了，她平时也不是这样疯涨的人，也许是不识庐山真面目啊，你说说。
老宗儿说，这还用我说吗，他就是那几个小伙子来了之后，她就变了。你就没有问问她啊。
宋得财小声的说，我觉得这事还和人家没有关系的，自从那次之后，人家就没有来过，再说了，他们都是小孩，她就是有这个思想，人家也不会要她这样的半老徐娘吧。
老宗儿神秘的说，现在，实行姐弟恋，就是人家没有这个想法，就怕她单相思啊。你查过她的电话没有，他们是不是偷着网恋呢？
宋得财说，我查过，她的电话还真没有和人家有联系。
老宗儿说，这就怪了，她又没有人，又没有外心，你说她是怎么了，莫非是更年期。
宋得财苦笑一下说，她才多大岁数，还没有三十呢，怎么就更年期了。
老宗儿也百思不得其结在哪里，只好说，你自己的事自己办，清官难断家务事。
宋得财绕着弯的问红霞，你突然的跑出去干嘛了。
红霞说，我没有干嘛，怎么，我就不能够出去透透气吗，你这是监狱呀，还是拘留所啊。
她一说拘留所，宋得财心里一翻说，你也不是没有去过拘留所，你去见你的小情人，人家还不是把你送进分局了。
红霞的脸色一变说，宋得财你想干吗呀，你说，你想干什么，你这一晚上，又是下跪，又是审讯的。
宋得财说，你刚才跑出去干吗了。你说，你说清楚。是不是你的小情人来了，人家要心里有你，人家就不报分局了。
红霞的脸色变得更加阴郁，她心里的罪恶感沉重的就像一座山，压的她喘不过气来，她想过一个平安稳定的生活，想有一个贴心贴身的家。可是，她的心稳定不下来，万恶的罪恶感一天不清除，她就一天不能够稳定。
那天，她是黄昏去的工地，她想找到吕打滚，她要把一切都说清楚，她给吕打滚带来的遭遇，她要用身心去偿还。她可以给他献出一切，只要他能够原谅她的所有行为。
工地的保安听说是吕打滚的亲戚，人又长的这么漂亮，就直接给吕打滚打电话说，你的表姐来看你了。
吕打滚说，我爸和我妈都是独生子女，哪里来的表姐呢。
保安说，人家说是你的表姐，我们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你还是来看看吧。
吕打滚正在开班子会议，他给人们布置下一段的工程量，他开完会来到门岗上，他从门岗的小屋玻璃里，就看到来人是红霞。他先镇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可是，他发现自己竟然没有任何激动的表现，就是脑子里也非常的冷静，好像是这个女人已经和自己没有任何的纠结一样。
吕打滚自己也非常的兴奋，放下一个人竟然这么的简单，他整整衣服看着映在玻璃窗户里的红霞，她人还是那么的漂亮，岁月竟然没有在她的身上留下痕迹。但是，他进去的第一印象，就是近距离看到素面的红霞，没有了身上神秘的光环，也没有了那么强大的吸引力。他非常平静说，你找我干什么。
我，我就是来看看你，红霞突然觉的自己有点言不由衷，她准备的话都说不出来了，她来找吕打滚，就是想把自己要忏悔的话说一遍，可是，她竟然觉的自己不知道该说什么。
眼前的吕打滚还是四年前那个样子，还是有点腼腆，监狱里和工地的生活，没有把他磨砺的更粗糙，白净的脸上多了许多的刚毅和沉稳。她的眼泪突然就流下来，她真的想把吕打滚抱在怀里，把自己的罪恶全部说出来，让他谅解。她忽然的想到，吕打滚在她生命里的出现，这真的是上天的安排。
她忽然觉的吕打滚是来拯救自己的，自己以后应该以另外的一个样子活着，只要吕打滚说原谅自己，她就是献上自己的生命都行。就在她想跪在吕打滚面前的时候，吕打滚肩上的对讲机响了。里面是夜班工地在汇报工作，一个粗哑的嗓音在叫着，大总管，大总管，……
吕打滚非常客气的说，因为工作关系，请你离开工地，实在不好意思。
她说，我是深深的伤害了你，我想让得到你的原谅。
吕打滚说，理解和原谅，在我们之间已经不适合说这句话了，就是因为你，我们才走上这条路的，你当时不是讹诈了我的钱，你是讹诈了我的青春岁月。
红霞忧伤的说，难道你就真的不原谅我吗？你是这样的恨我。
吕打滚笑一下，恨你，不恨你，有点可怜你，你难道就这样活着吗。我想原谅你，可是谁原谅我在监狱里面的四个年头，我的宝贵的青春就丧失在里面了，我去找谁原谅，我原谅了你，谁来原谅我。
她被吕打滚的话震惊了，她没有想到这个白净的学生一样的吕打滚，爆发出来也会这样的雷霆暴烈。
她出来的时候，深情的盯了吕打滚一眼，她希望他能够送她一段，哪怕是送一送，她的心里就会获得安慰，在这个世界上就会多一点希望。可是，吕打滚竟然对自己的眼神，毫不在意，她忽然觉的自己好笑，凭什么要求吕打滚这样呢。
从工地到打的的地方，不过有几百米，这里没有路灯，她忽然觉的有人在后面追过来，她故意的放慢脚步，风有点凉凉的，她听到后面的人走到她身后，呼出的气息让她不由自己。
她想等他走上来，俩人并肩走着，小声的说说话，可是后面的人走的很慢，红霞不由自主的等他来上前靠拢，后面的人看她立住，也轻微的拉开了一小点距离。红霞夜非常敏感的头都不回，热辣辣的说，你回去吧，我不要人送我，我这个人很轻贱的，不值得人送。
她不知道，跟在后面的人是宋得财，他感到了她话里的怨恨之心，他不知道这话是给谁听的。宋得财始终都跟在她后面的，从她从工地出来。
风在城市的上空悄悄的停息了，天上竟然有了一轮月亮，被朦胧的城市灯光过滤的的月色，有几分萧条和几分矫情。红色的霓虹灯好像是把天烧着了一样，跳跃的火焰烘托着瘦弱的月色。
一直没有回头的红霞说，前面就有出租车了，你回去吧。她的语言让人非常的揪心，她说，我真的想抱抱你，像抱着我的兄弟，行吗。
红霞觉的后面的人在犹豫靠近她，鼻子里的气息吹的她心里一热，她一回头，看到了黑影里宋得财忧郁愤怒的眼睛，她盯着他看了足足有半分钟，伸手就是一个耳光说，你这个混蛋，你跟踪我。
红霞刚才是看到一个人影，非常像吕打滚，她不顾一切的追出去，但是，那个背影已经消失在人群里，她非常失望的四下寻找，没有一点踪影，她明明看到那个背影，竟然消失的干干净净的，没有留下一点痕迹。
自从那次之后，红霞一直在回想着吕打滚的一句话，他说，你让我原谅，咱们之间现在已经没有个人的恩怨了，你要想救赎你自己，最好的办法就是去自首。你也是穷人，你也是被害者。
她对宋得财说出自首的时候，宋得财跪了半夜，他说，他不去自首，他劝红霞也不要去自首。他说，民不告，官不纠，人家又没有告你，你这是自投罗网。没有你这么傻的人，你这是自找罪受。
第二次，红霞又去的时候，吕打滚没有出面，而是叫龙老二直接叫的分局的警车。
就像宋得财希望红霞能够回心转意一样，红霞也在挖空心思的找到让吕打滚原谅他的途径。如果得不到吕打滚的谅解，她的心上是永远的痛，这痛让她日夜不能够安宁。
放不下这段历史，她就无法走进新的生活，宋得财在无尽思索之后，突然找到了解决他让红霞回心转意的钥匙。可是，这把钥匙就是一把无情剑，既能够扫除目前的阴霾，也许会伤到自己，会让自己进到监狱里面去。面对何去何从，就像红霞的纠结一样，宋得财也非常的纠结，这天，他破天荒的第一次出现失误，他合的面料里忘了放拉面筋，尽管他使出全身的本事，这面也拉不成了。
短碎的面条，放到锅里就混汤了，软的捞不上来。牛肉卤也出了状况，红霞把一罐碱面当味精放进去。宋得财知道，这日子已经不能够这样过下去了。
他拿着红霞的身份证复印件，把这几年的全部资本都拿出来，去购买了一处单元房。这是地产公司内部销售的，他不知道，她购买的就是秦东方委托售楼公司销售的房子。
他把房产证放在桌子上，这次该着红霞惊讶了， 她看到房产本上写的是自己的名字，更让她热泪满面的是宋得财要去自首了，他告诉她说，让吕打滚他们蒙冤的沙场命案，真正的凶手就在他知道的一个地方躲藏着，他本来不想去说这些了，但是为了红霞，他决定这样作了。
这一夜，红霞真的作了他的女人，而且没有带套儿，她说，他在里面呆几年，她就等他几年。这一夜，热泪奔放的宋得财，尝到了一个女人真心实意爱他的滋味。
五
四儿嫂叫起来，我妈呀，这这山真高啊。从中巴车的玻璃看出去，迎面而来的大山，秀丽巍峨，让她们这些没有出过门的平原女人们，不断的发出惊呼声。
桃花嘱咐四儿嫂，你是带队的，人们都没有出过远门，你比她们岁数大，这任务就交给你了。
四儿嫂有些羞怯的说，嫂子，这真不好意思，让人家说是送货上门了。
桃花说，说什么呢，什么送货上门，去看自己的男人，这不丢人，再说，人家住在城市里的人，还不是天天和男人碰头啊。
原来报名去的有三四十个，临到去的前几天，有许多人打了退堂鼓。尤其是几个有了孩子的，就更有托辞了，什么孩子要写作业了，还要上补习班了。四儿嫂说，你们这些臭娘们，男人不回来，就像要宰了你们似的。真的让你们去找男人了，你们有拿捏着半块，充没有挨过的。我不怕臊，我就是想男人了，这怕什么，你们谁也别装好人，你清高，你的孩子是谁作的。
她这一说，女人们都笑的直不起腰来，一个个的夹着腿，提着气怕笑尿了裤子。有人怕男人说，不在家里看着孩子，瞎跑什么来了。也有的怕花钱。尽管桃花说，这不要钱，车是公司的，去了工地管饭，还准备了宿舍，谁要不想回来，就在那里找事干，夫妻两个人，到年底再回来。
因为上次四儿嫂带头写信，虽然男人们都没有回信，但是公司派人来家里送钱了，按照实际的责任田亩数发了补贴。一亩地五百块钱，连肥料种子钱都有了。桃花还带着几个人，逐户的走访，凡是有困难的家属，都转了一遍。吕打滚家的地，老夫妻两个都没有到地里去，从秋收到种麦，都是雇人了。他家是特困户，镇上的工作人员，帮着过完秋和种上麦子才走。
狗儿妈的六亩地，也是桃花带人帮助秋收种麦子的。狗儿妈说，狗儿已经不在工地了，我觉的心愧呀。桃花说，嫂子，你说这话就远了，狗儿虽然没有了，但是，他是公司的员工病逝的，只要东方公司不跨，永远都是我们的照顾对象。
狗儿妈没有要公司的补贴款，她说，小咩汇钱回来了，她秋收种麦汇回来，三千块钱呢。
桃花看着这个淳朴的女人，心里泛起许多的涟漪，她小时候丧母，中年丧夫，老来伤子啊。这人生的三大不幸都让她赶上了。狗儿的坟就埋在自己的责任田里，一个小小的土堆，就结束了一个活生生的生命。狗儿的死，还有翠香的死，让桃花的心灵受到极大的震动。
她给秦东方视频的时候说，没有想到，现在这人的心变的这么复杂。
秦东方让她组织女人们来工地，她当时还有点想不通，她说，老秦啊，你是不是改变了。你要是以往是不会想出这样的事的。秦东方说，与时俱进吗。桃花说，是不是黑毛住院之后，你完全的变了，觉的你现在的行事风格，不是黑毛式的，你是不是受了吕打滚的影响。
秦东方说，桃花，你觉得吕打滚的思维方式是不是特别呀，这小子就是不按常理出牌。一开始，我也不想接受他的行为，现在我也想通了，我们老了，年轻一代人的有他们的想法。
桃花笑了，给他一个笑脸，你呀，当年我说去工地看你，还让你说的脸红耳赤的，要不我这次也去吧，看看你。行吧。
秦东方说，你还是别来吧，都五十岁的人了，你也不会这样浪漫吧。把机会让给年轻人，还有，告诉家里的女人们，谁都不要走漏消息，因为这是第一次，搞不好就怕别人笑话。
四儿嫂也说，好，谁也不要说，我们这次是去查岗的，看看我们不在身边的时候，这些男人们是不是去找野娘儿们。
在半路上吃饭时，四儿嫂子给女人们说了一个故事。出了门的女人们都非常的放肆，把那些平时不说的话都拿了出来。四儿嫂子说，一个老公公，扒灰。一个小媳妇说，什么是扒灰？岁数大的就笑说，你老公爹想和你睡觉，就是扒灰。
小媳妇反击说，你才和你老公爹睡觉呢。
岁数大的说，你睡了就睡了，我们不说，谁知道。
小媳妇就去追打岁数大的，两个人把菜盘子都翻了，四儿嫂说，看看，疯涨的你们，这还没有见到男人呢，在家里都矜持的像个人也是的，怎么一出门就都成了发情的老母猪了。
有人催她赶紧的讲扒灰的故事，四儿嫂说，有人给儿媳妇写了一个纸条，晚上让给他留着门，儿媳妇非常害怕，就给婆婆说了。这晚上，这人去了儿媳妇的房间，一上床摸着床上躺着的人说，不一样，就是不一样，年轻就是好啊。被子里的人给了他一个耳光，说你老王八羔子啊，真不要脸。
人们就笑起来，不一样就成了口头语，说什么都要带上不一样，看到外面的景象，就说真不一样。人们就笑，开车的司机不知道她们说什么，就问，你们怎么说什么话都说不一样，为什么。
四儿嫂说，这是你回去问问你媳妇去就知道了。
人们还是笑，司机说你们笑的就不一样，四儿嫂说，你开车集中精力，别听这些娘们的疯话。
工地人们看到小汉奸带人在西料场收拾板房，纷纷的互相询问，是不是真的给工人们找女人啊。龙老二故意有话不说的卖关子，让大伙的心里觉的突然有了急切的期盼，欲望和渴望迅速的在工地上散布开来，就连陈四儿都矜持不住了，他问吕打滚，既然不放假，你找的女人们在哪，怎么还不来啊。
吕打滚说，就这一两天，马上就快到了。
陈四儿非常深沉的说，打滚啊，你这事办的不好吧，你小子就不怕秦大哥，骟了你个小鸡巴儿的。吕打滚说，我这是小丫鬟带钥匙，当家不做主，这事不请示大哥，我敢做主吗。
他这话说的让陈四儿疑惑，秦大哥，能够做出这样的决定，是不是这个小毛蛋孩子假传圣旨呢。再怎么说，这工地是老工人们创下的天下，不能够把事业坏到这个小崽子手里。他去找龙老二说，二哥，你该出头了，就看着吕打滚瞎折腾啊。龙老二疑惑不解的说，他折腾什么了，你不要觉得自己不当这大班长了，怨吕打滚，这可是你自己自找的。
陈四儿说，我说不是这个事，我说的是吕打滚他们，他们拾掇板房你不知道啊。
龙老二说，拾掇板房怎么了，拾掇板房怎么就是瞎折腾了。你呀，四儿，你还不懂的秦东方的脾气，他这人就是刀子嘴豆腐心，虽然你不当大班长了，可是你的待遇没有变吧，是不是，我觉的你要是拿着这工资不亏心，就最好起到一个不当大班长的大班长的作用。
陈四儿说二哥，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不当大班长了，就是不当了，我还什么起到一个不当大班长的班长的作用，你这是给我绕口令啊。
因为发料，龙老二顾不得和他叨叨，就说，行了，行了，你要想开一点，就这么个小工地，哪有什么当官不当官的，你就想开了，好好干比什么都强。
陈四儿一脸尘土，我这他妈的好心当了驴肝肺了，去他妈的，老子是吃饱了撑的，我这咸吃萝卜淡操心，我就费不着这个心。行，你们都不当回事，我去找秦东方去。
他走到秦东方的办公室跟前，看到紧锁门子，抬手想敲门，又缩了回来。他回身，秦东方急匆匆的和李会计说着什么走过来，看到他就说，四儿，找我啊》
陈四儿说，不是，我这走惯了的腿，以往下了班就来给你汇报工作，这习惯，老改不了。
秦东方说，四儿，你这一阵子有点疲沓，不让你担任大班长也是想让你歇歇心，我想的就是在这个工地上摔打出几个青年人来，我告诉你一个内部消息，咱们不能够只在国内干了。你看新闻了没有，供给侧结构调整，我也看了内部资料，国家对房产的价格调控和资金限制，已经开始了，我们这一行，要有国际眼光。
陈四儿说，咱们要出国干工程啊。
李会计说，这也是有可能的，一带一路的口号你听说了没有。
陈四儿说，我到哪去听这个口号，我只知道工地上的口号，时间就是金钱，质量就是效益。还有我们自己编的什么，以质量换婚房，用速度换媳妇。
秦东方笑起来说，四儿，这世界在飞快的变化，我们原来的脑筋，就赶不上时代的发展，这些日子，我也反思了许多事情，尤其是咱们走过的道路。以往我们就是把来工地挣钱的事，看的太简单了。这不行啊，我们还要把工地和国家的发展战略结合起来。我们进城来建设，不是只是来挣钱这么简单，我们要有大意识，大城市建设意识。
陈四儿笑起来，秦大哥，你这话，我听着有点生，你说咱们来工地不是为了挣钱是干什么？
秦东方说，问的好，你这话问的好，你说挣钱是为了什么？
陈四儿说，过光景啊？这还用说吗。
秦东方说，你过了没有，你过好了没有？
陈四儿说，我过的好着呢，我兜里有钱，仓房里有粮食，不过年也能够换上新衣服穿。
秦东方说，行了，你别说了，你的思想陈旧了，你说说，翠香为什么死的，狗儿为什么死的，你想过没有。
陈四儿说，他们是自找的死，谁让他们不好好的过光景呢。
秦东方的手机响起来，他还有急事要去办，就丢下他们两个走了，连办公室门都没有进，直到他的小汽车响起，陈四儿才愤愤的说，秦大哥，也变了，都他妈的堕落了，都堕落了。
李会计看着他摇头顿足的说，四儿，你这话有毛病啊，谁堕落了啊，你说谁堕落了啊。
陈四儿说，李会计，这工地上给工人找女人的事，你听说了没有啊。
李会计笑起来说，怎么，你还想找一个，把家里弟妹换换啊。
陈四儿着急的叫起来，李会计，你这说话就没有底线是吧，我什么时候说要换媳妇了，你要换你就换，陈四儿，不是那种人。我把话撂在这，谁要是在工地上搞乱七八糟的事，卖淫嫖娼，我陈四儿第一个举报。你不信，你看着，你说这个吕打滚成什么了，秦哥不是堕落是什么。我抗议你们高层领导这种不负责任的态度。包括你，李会计，你也是个墙头草，两边倒。
李会计说，听说你的同意找女人的，你还和吕打滚打赌了，他要是不给你找女人，你就是他爹是吧。
陈四儿说，那是两回事，你李会计，也算是工地的高层，你就不出门制止这个事。
李会计说，本来没有放假，人们就不服气了，我再出面制止这个事，工人们还不吃了我。
陈四儿说，你还有没有一点原则性，你这是要毁了工地啊。
李会计只是笑，气的陈四儿扭头就走，闹的李会计有点下不了台，他喃喃的说，这个人，不就是媳妇要来吗，怎么还不讲理了。
陈四儿没有回宿舍，而是去了食堂，已经有几个人在喝了，他也凑上去，几个人就开始喝了起来，今天他觉的有点憋屈，主要是秦东方的变化，让他心里不舒服了，自己曾经是他最得意的手下，怎么就这个吕打滚来了之后，他倒是拿着这个劳改犯当香饽饽了。
这几个人都是他手下的老工人，一个人问陈四儿说，陈大班，我看你这爹是当上了。陈四儿说，说什么呢，我早就当爹了，怎么是当上了，好像我原来不是爹似的。
那个人说，吕打滚给大伙找不到女人，你就是他爹吗。
另一个说，滚蛋，他找的女人，明天就到了，我看陈大班这爹是真当不上了。
他们都问陈四儿，如果他真的找来那些卖肉的女人，我们怎么办？去不去？
陈四儿把酒碗一端，深深的咽下去说，你们说怎么好，你去还是不去。
那个人说，见便宜不找三分灾，我去，我肯定要去，就算是犯法，有他工地和吕打滚顶着，这咱们只多就是一个胁从无罪吧。
陈四儿把碗一顿说，我告诉你们，就是真的到那一步了，我们谁都不去，我们不当这卖淫嫖娼的人。你们说对不对，我们要是真的办了这缺德的事，我们怎么去见我们的家人，怎么给老婆交待，我们怎么给孩子们说，你爹在工地卖淫嫖娼了，这是要丢祖宗八代人的事情。
他这么一说，人们觉的还是有道理的，于是他们在酒桌上就议了一个计谋，只要吕打滚找的女人一进工地，就给公安局打电话报警，让警察局把吕打滚这个集体嫖娼的领头人，抓走，还回他的监狱里去。
陈四儿的虚火又升了起来，他感到自己还是有号召力的，在工地，还是一呼百应，只要女人一进工地，吕打滚这个大总管肯定就会土崩瓦解。他在走出食堂的时候，有点悲壮，甚至有一阵悲凉。工地还是往日的紧张和热烈的气氛，塔吊不时的转动着，把钢筋网构件送到夜班的工地上，已经浇筑起来的主体工程，亲热的看着他。他的心里烧着熊熊的大火。他走上平时点名的土台，看工人宿舍开着窗户的和没有开着窗户的工房。
有几个工人闲散的立在宿舍门口，看到他的影子都转身回到铺板上，有几个精力十足的人，正在斗地主把手里的扑克摔的山响。这个工地满是他的回忆。
陈四儿的眼睛里湿了，他想起了他刚到工地到时候，他跟着当小工，黑毛也刚刚成了领班，那时候多开心呀，无忧无虑的吃饱混天黑。工地上的钱是用汗水换来的，是用驴马一样的劳动换来的，是用长茧的手和压出疙瘩的肩膀挣来的。吕打滚为了能够留住工人，竟然还敢找外面的女人来工地，这是他们这些老工人的起耻大辱。黑毛不在了，自己虽然不是大领班了，但是，肩上的责任不能够推，一定要维护工地的纯洁，他觉得自己非常伟大，他要用正义和道德来维护这个工地，他觉的自己是用心血在维护这个工地。他感到了自己很有正义感，他就是这些人们的保护神。
突然，营地的灯都亮了起来，喇叭里还演奏着雄浑的迎宾曲，吕打滚在喇叭里激动的叫着，凡是没有上班的工人，都到大门口广场集合，欢迎我们的女人们进工地。这让他有点懵，这个吕打滚这是要干嘛啊。
他看到凡是在歇班的工人们都跑了出来，像山涧的小溪水一样，汇成了汹涌欢乐的激流，陈四儿拿出手机想报警，他还是留了一手，他想到先拍个照片再报警，他随着人们跑过去的时候，看到一辆中巴小客车徐徐的驰进来，几个塔吊上的聚光灯都像舞台上的聚光灯一样，打在小客车上。
陈四儿看到吕打滚他们几个凑到小客车跟前，他急忙的打开手机照相，他要把这些都留此存照。他看到一个个打扮的十分入时的女人们，笑着叫着从车里下来，突然，他目瞪口呆的愣住了，自己的女人，自己那个爱笑爱叫的女人，扯着嗓门在喊叫：陈四儿，你在哪……你个狗东西，你在电话上千思万想的，怎么你不来接我们啊。
这就是吕打滚找来的女人，这个狗东西竟然给人们玩了一个大变活人，这让陈四儿受不了，这个王八蛋，这个小兔仔子，这个有人生没有人管的东西，今天老子要代表淳朴老实的沙河南人，教训教训你这狗崽子，让他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黑毛不在了，有陈四儿在，你一个劳改犯翻不了天。
四儿嫂看到愣怔着的陈四儿，上去就是一巴掌，狗东西，你装什么装啊，离家八个月就不认识了，是吧。
陈四儿眨巴着眼睛，脑子里转不过来弯来，吕打滚这一闷棍，打的他太防不胜防了，他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个崽子玩这个花活儿。四儿嫂又一巴掌扇在他背上说，你的宿舍在哪。
她这一说，陈四儿清醒了说，我的宿舍，我的宿舍二十多个人，你睡哪？
四儿嫂说，你睡哪我睡哪呗。
旁边一个人说，那陈大班白天还去不去工地了，他去了工地留下四儿嫂，你们偷油吃怎么办？
又一个人说，这好办，把陈大班的头盔刷成绿色，安全环保啊。
旁边那个人说，四儿嫂，你们在家都吃什么呀，你看胖的胸脯真高，是不是揣着面包来，专门喂陈大班的是吧。
四儿嫂的嘴也不吃亏，她说，这个大侄子，这是你兄弟吃饭的家伙，你想吃，就喂喂你。她一说这话，人们哄的就笑了，这一笑，陈四儿的脸就没有地方搁了，他啪的一声打的四儿嫂倒在地上，臭娘们，不好好的在家种地看孩子，你来工地发什么浪了。
四儿嫂一头撞过去，撞的陈四儿也倒在地上，夫妻俩在地上就滚起来。人们急忙拉架劝架，女人们拉起四儿嫂，男人门扶起陈四儿，四儿嫂不依不饶的大骂陈四儿，你个狗东西，在家里你下跪的时候多了，在这，你屎壳郎跑到牲口槽里，你充什么大个料豆子。
陈四儿也不服气的，大叫，你来也不来个信，电话也不打一个，你想干什么啊。
四儿嫂分辨的说，你的手机不是停机就是不在服务区，你怎么就不说家里人不放心你。陈四儿强压住气说，你怎么来的怎么回去，我丢不起这个人。
你丢人，你丢什么人，我是做贼了还是养汉了，你说个清楚，这丢人的话不是随便说的，你要说不清楚，咱们没有完。
陈四儿蹦着要去打四儿嫂，秦东方从后面走过来，威严的说，你们谁都不要拉着他，让他打去。陈四儿一听是秦东方，叫的劲小了，秦哥，你看这是怎么会事？他指着集在一起的女人们说，你看看，这是吕打滚搞的鬼，把娘儿们拉到工地来，我们还干不干活儿了。
四儿嫂也跳着脚说，秦哥，你看有他这么说话的不，我们几百里地来看望你们来了，你不欢迎还说这么难听的话，别说现在，你们一个包工的，就是过去修长城的时候，孟姜女还千里寻夫呢，我们怎么来工地就是给你们丢人了。
吕打滚带着小汉奸和李混子跑过来，吕打滚问司机，怎么回事，不是让你们去西料场吗？司机说，她们说在这里和大伙见见面，有的还捎着东西呢。
秦东方生气的训斥吕打滚，你赶紧的安排人们住下，这么大的事，也不提前安排好，你早一点把钥匙发下去，告诉谁家属来了，还有这么大的乱子。
吕打滚急忙给女人们发钥匙，十八个房间都有号，钥匙上的号就是房间号，看到自己家属来了的，都急忙的跑过来说话领钥匙。四儿嫂去接钥匙的时候，陈四儿一把夺过来，摔在地上，你给我滚回沙河南去。
四儿嫂捡起钥匙来说，你滚我都不滚。
因为秦东方出面了，人们都跟着老乡去家属房看热闹，这倒是忙坏了龙老二，因为小汉奸一个人忙不过来，要给人们打水洗脸，食堂还留着饭哪。
吕打滚想给陈四儿说什么，秦东方一使眼色，让吕打滚走开。
人们都散了，秦东方一踢蹲在地上的陈四儿，还等着什么，还不去看老婆。
陈四儿脸黑着站起来，转身就向宿舍走，秦东方说，在西料场，你去哪？
陈四儿不说话，也不回头，默默的向集体工房走去，走的非常沉重，非常的苦恼，非常的悲愤。
工地上欢腾了，这是工地上第一次来家乡的女人，是开天辟地的第一回有了夫妻房。在第二天的欢迎午宴上，秦东方宣布，这是第一批，马上就还有第二批家乡慰问团前来，凡是来了女人，工地放假三天，带着你们的女人们，去市里看看。还有，为了长此以往的保持这种形式，工地上准备了适合女人干的工序，谁要是不原意回去，就在工地上就业，也可以在市里服务行业里去找工作。
就在酒会进入到高潮的时候，食堂的大屏幕上出现了在医院里的黑毛，他向人们致敬，十七对夫妻都来给秦东方敬酒，秦东方笑着说，这个酒你们应该敬吕打滚，没有这小子这条鲶鱼搅合，咱们工地这个大水塘，还会是面貌依旧，江山不改。他看到四儿嫂就问，四儿呢？
四儿嫂带着写着陈四儿名字的头盔，她虽然笑着，但是眼泪却流出来。她昨天晚上等了一夜，男人也没有去夫妻房，天明她去大工房找他，只留下一张纸条，还有这个头盔。秦东方拿过纸条来，上面写着：你不走，我走。
秦东方愧疚的说，弟妹，大哥没有把队伍带好啊，你受委屈了。
四儿嫂把眼泪一甩，秦哥，离了臭鸡蛋，还不作槽子糕了，他走，我留下来。
秦东方激动的和她碰杯，吕打滚也过来，后悔的给四儿嫂道歉说，嫂子，我只是想给他一个惊喜来着，怨我年轻，不会处理事。四儿嫂刚强的说，你小子，干的不错，你个男子汉，喝酒用这么小的杯子，换大碗，四嫂给你碰了。
吕打滚端起碗来，看看四儿嫂的眼睛说，谢谢四嫂子，谢谢今天来工地的家属们，来，大伙一齐干。
工地上出现了从来就没有过的喜庆气象，人们走路干活都不一样，四儿嫂和几个年轻妇女，戴着蓝色的头盔出正在浇筑的楼层上时，人们就像欢迎电影明星一样叫起来。
第九章
一
这不是人过的日子，其中的水深火热只有宋得财知道。
本来红霞这个水葱一样的女人，自从吕打滚他们来找她之后，就像霜打了的茄子，没有了一点水灵气，这半年多来，她常常就呆呆的看着一个地方，半天也不动地方。
客人要牛肉面，她不是端错了碗，就是不给浇牛肉卤。旁边卖烧饼的老宗儿都说，德财哥，你老婆不是有毛病了吧。
宋得财不知道媳妇的毛病在哪，她不再是那个天使，她拉面的时候，已经没有了往年的精神劲。宋得财千方百计的讨好她，给她说了许多她爱听的的话，她就像是没听到一样。
他说，红霞，我就是再有一千个不好，一万个错误，我当初把你领出来，让你过上了一个舒心的日子，这没有错吧。再说了，要不是我和你私奔了，你现在说不定进监狱了。
红霞的眼睛亮了一下说，真要是进监狱就好了。
宋得财天天就像捧着一个琉璃瓶一样，劲小了把掉了，劲大了怕碎了。夜晚他喝小酒的时候，暗暗的流下泪来。丑妻近地家中宝，青春美貌惹祸根苗，这一点不假啊。
他想换一个地方，再换一个城市，可是，这经营之道告诉他，他们曾经走过好多地方，好容易在这里占住脚，这多不容易啊。第一年，他怕高利贷债主的追逼，天天的提心吊胆的，真是踩着刀尖过日子。后来，听说那个放高利贷的死了，是被人撞死的，他和红霞回了一次老家。他的前妻也已经嫁人了，带走了他唯一的一个女儿。
这宋得财都没有失望，他知道，这世界上没有免费的晚餐，要想得到就要舍得。有红霞这个漂亮的女人，他不后悔，只要她跟随自己一生，他就是人生最大的赢家。人不就是图个娶漂亮媳妇，过舒坦日子吗。虽然他离婚已经三年了，还没有搞定红霞。他不灰心，绳锯木断，水滴石穿，只要功夫深，铁棒磨成针。只要他小心翼翼的宠着她，总有回心转意的那一天。他不怕等，他也有耐心等。但是，自从吕打滚他们来过之后，红霞的人就整个变了。她不在是让他赏心悦目的小梅花鹿，她就是宋得财的一个噩梦。
那天夜里，宋得财觉得有人在自己面前，吹出呼呼的热气，他好像看到动物世界里觅食的母狮，他一睁眼睛，只见她拿着一个菜刀，愣愣的盯着自己。吓的宋得财大气也不敢出，慢慢的拿过她手里的菜刀，说，你想干什么，你要干嘛啊。
红霞猛然的醒过来，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她一直在作噩梦，总觉的不定哪天，她会进了监狱。一到晚上就觉的有人来找她。她和宋得财说，她想去自首，想去赎罪。她想去找吕打滚，把自己献给他，赎回自己的罪过。
宋得财背叛了自己的老板，把这个漂亮的女人领出来，满指望是两个人好好的过日子。谁知道，竟然会这样。虽然天天守着这个天仙一样的女人，但是水中月，镜中花，就是一场春梦。
一天晚上，宋得财跟着红霞走了半夜，走到了工地的大门口，如果不是保安的喝叫，她还不会醒来的。她惊讶的看着夜色里的工地，看着塔吊上的探照灯，她忽然的哭了，她怎么走到这里了。宋得财拉住她的手说，红霞，你这是怎么了啊。谁知，红霞甩开她又向着另外的方向跑了。
当宋得财叫了出租车，回到拉面馆，周围的小吃部都早早的开张了，有来吃拉面的顾客，怪怪的看着他们两个，既不是刚出门归来，也不像去早晨跑步锻炼。卖烧饼的老宗儿说，得财哥呀，你们这是唱的哪一出啊。
宋得财是哑巴吃黄连，有苦没有处说，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啊。
天天是提心吊胆，生怕她出了什么意外。他想着问问红霞，你这是怎么了，你有什么话就说说。谁知道，竟然遭到的是一顿迎头痛击。
你说我怎么了，你们干的好事，以为我不知道。
宋得财说，我干什么好事了，你知道什么？
店里闲的时候，她就梳妆打扮，化妆的非常精细，宋得财以为她要出去，便说，要不要我陪你去呀。红霞不和他说话，只是仔细的修饰着自己，直到有顾客来，她才从镜子前离开。
有时候有人来吃饭，红霞就会不耐烦的往外撵，宋得财生气的说，你这是干嘛，你是不是想把买卖黄了啊。
红霞一愣，手里的盆子掉地上，摔碎的盆子飞起的瓷片，溅的到处都是，宋得财说，你这人，怎么这么脾气大呀。她好像大梦初醒的说，我怎么了，这盆子怎么就好好的碎了。宋得财无可奈何的抵着头说，没有事，这盆子就该摔了，岁岁平安啊。
红霞噗嗤笑了，但是，她不是对着宋得财笑的。。
宋得财觉的三四年的光景了，就是块石头也要捂热了，她终究会成为他的人，他努力的争取，虽然有点一厢情愿，但是他愿意一厢情愿，他知道，如果不是趁人之危，他这辈子做梦也没有想到，娶这么漂亮的女人。可是，如歌里唱的一样，漂亮女人太费心啊。
宋得财拾掇过了摔碎的瓷片，这小面馆里就像刚才没有闹一样，又恢复了喧嚣和平静。宋得财却有点委屈的哭了，他的目的就是在这个城市的一个角落，开一个小饭馆，卖一点饺子面条什么的，没有什么过高的要求，只是有一个爱她的女人，一个开心的家，一个虽然累但是非常温馨的家。
现在的这个小饭馆，虽然很小，但是每个月能够卖五六万块钱的流水。他的拉面手艺，是这个都市一流的手艺。许多人都慕名来这里吃面。也有的人是为了看红霞来的，在这个小拉面馆里，竟然有这么漂亮的服务员。
卖烧饼的老宗儿说他，老宋啊，你们两个怎么有点不搭啊，你媳妇，我觉的她眼睛里就没有你一样。
宋得财就自嘲的说，谁让咱们长的有碍市容啊。这找漂亮女人，就是太费心了。
老宗儿说，得财哥呀，我也有点看出来了，你们两个走不到一起的。真的，你要小心啊。
宋得财说，你不要吃不上葡萄就说葡萄酸啊，这人要是娶了漂亮媳妇，谁都嫉妒是不是。
老宗儿说，你这一个小面馆的小老板，找一个这样漂亮的媳妇，你肯定是来路不明啊。
他这话吓的宋得财说，兄弟啊，你可不要瞎说，你这话是想让哥哥坐监狱啊。
自从说了这话之后，他再也不敢和卖烧饼的老宗儿在一块喝小酒说话了。宋得财有自己的短处，他有一个最重要的秘密，他怕自己喝多了，嘴说溜了把秘密说出来。
他刚领着红霞私奔两个月之后，放高利贷的姜胡子给他打了一个电话，让他把一个出事的人，安排到一个山区的寺庙里去。姜胡子说，你不许离开你开小面馆的地方，这个人什么时候找你，你就什么时候到，还有，你要供应他的零花钱。要不我就把你的送上法庭，要不就咱们私自了断。你是想不要左腿还是不要右腿。
他问姜胡子说，姜大哥，那咱们之间的事，怎么办？
姜胡子说，这个事好说，你反正是该我的钱，你就当还我钱了，这样我就放你一条生路。
他小心的说，红霞怎么着呢？
姜胡子说，你他妈的玩的不玩的东西，你还继续就是了，不过我要警告你，那个女人可是不是好闹的，她要是着急了，供出你去，你就完蛋了。你懂吗》
宋得财有点后悔的说，胡子哥，我总觉的，你们是不是故意的让我走这条路啊。姜胡子呵呵的笑着说，几个人就是你爱色，这有什么办法。脚上泡，你自己走的，这和别人有什么关系。
他想问问，他这个当爹一样养着的人是什么人物。
姜胡子说，你问那么多干什么，你是不是想死啊。
宋得财不想死，可是，他提心吊胆的领着一个女人私奔，抛弃了自己的家里人，是不是中了别人的圈套啊。
宋得财为了达到和红霞结婚的目的，回家把自己的家事料理了一下，自己的小家虽然不是太富有，但是毕竟也是可以温饱的，可是，现在自己已经走上这条路，只有硬着头皮走到底了。
想到这个小院明天就会成为别人的家，前妻也许会找一个别的男人来，他们就在自己精心建成的小家里作乐了。他想起一个段子： 人要好好的活着，你要死了，人家住着你的单元，花着你的存折，睡着你的老婆儿，吓唬着你的小孩。
当宋得财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时，他竟然流下眼泪来。自己的老婆虽然不漂亮，但是毕竟是在一块生活了几年，就是一个小猫小狗，你要是抛弃的时候，也会有恻隐之心的。
女儿不知道他们这顿饭的深意，她看着爸爸流泪了，就说，爸爸，你这是怎么了，你不是没有和妈妈吵架吗。
村里的长辈们来劝说他，撮合着过吧，离的什么婚，他无语以对，他说什么都完了，他现在只有把红霞娶到手，以往，他说过自己的打算，他不想回老家去了。就在这里买房，他们两个就在这里住下来。只要有了钱，在哪里都是家，还有，有男人和女人在一起就是家。
他一路怀着复杂的心情回到拉面馆，把离婚证书往红霞面前一放说，你看看，这可是真的。红霞怠打不理的说，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啊。
宋得财着急了说，怎么和你没有关系，你说我这是为了什么？我们不就是想在一起过光景吗。
红霞要是在以前，就会和他吵起来，吵到激烈的时候，就会两个人打架，你打我我打你，有时候见了血，到是心里痛快。有几次红霞把宋得财打的冒血，宋得财着急的喊叫，你个杀亲夫的女人，你真打呀。他们打了之后心火都去了，红霞就会平和一点，到了晚上，宋得财想痛快一下，一般的红霞会答应。
宋得财在平息之后，往往的喘着气说，你是畜生啊，是野兽啊，非要咬着掐着才行。
红霞嘴更快，你是野兽你是猪，你个猪。
宋得财得意的说，就是，我们都是猪，你是个挨的母猪，我个配种的公猪。
啪一声，红霞的手掌落在他脸上，他低吼着，你个臭女人，你真打呀。
可是，这次，她懒的看，也懒的吵架，这让宋得财非常害怕，她怕她真的精神分裂了。到那时候，他就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宋得财想让她怀孕来实现自己的目的，他在避孕套上用针扎了一个眼，当他兴致勃勃的想要痛快一下的时候，红霞突然怒叫着，你摘下来检验一下。宋得财狡黠的一笑说，新的，你放心。红霞踹他一脚说，摘下来，试试。
宋得财只好用嘴吹，他想用手挡住那个针孔，但是无奈怎么也挡不住，只好萎顿的说，这年头，什么都有假冒伪劣，这是个次货，咱们换一个。红霞一脚踹的他坐在地上，滚，你个猪头。
宋得财委屈的说，我图个什么，我图个什么啊。
红霞却无辜的看着他，好像是看一个别人家的小狗一样。
宋得财这些天的心里好像油煎一样，他不知道有什么办法能够让红霞恢复到原来的样子。当他领着她成功的脱逃之后，她是那样的热烈和奔放，她觉得自己离开了虎狼窝了，自己已经能够自由的生活了。他们刚开小面馆的时候，她是那样的热爱着这一切，为了学会拉面，她从合面开始，甩开膀子学啊。那个时候，她是一匹奔跳的小鹿，是一匹小母马，是一个自由飞翔的鸟儿。她天天就像一个喜鹊一样，不是蹦跳，就是叫喳喳的。
老宗儿曾经嫉妒的说，宋得财呀，你这小子是那哪世修来的福啊，能够有这么一个漂亮的老婆。
他和老宗儿一块晚上喝点小酒的时候，也非常自负，他教育老宗儿说，这人一辈子图个什么，不就是吃点，喝点，有个漂亮的女人吗，就是有一座金山，身边的老婆是个丑八怪，你想想这是什么光景啊。
说的老宗儿只啧啧嘴，羡慕的看着宋得财说，按你相貌和五官，你不会有这么漂亮的媳妇，你说你说，你是怎么拐骗来的。
宋得财知道这样的玩笑不能够开，他本来就是来历不正，如果让人知道了，会招来许多的祸水的。要不人说，娶漂亮媳妇是让别人看的。果然，这小混混们经常的来以吃面为由，擦红霞的油，幸亏红霞这人性子烈，那些人们就动动嘴，谁一动手就是一擀面杖。
有些人就是为了过眼瘾，花开的鲜艳了就有许多人来看，这也是没有办法，也就是有这一点，他的小面馆开的比别人火爆。他想起来，就是过了麦收之后的那次之后，红霞就开始如开过的鲜花一样，有点蔫了。他想闹明白，这里面的原因，他真的非常的委屈，他这些年真的当宝贝一样的宠着她，不就是因为自己配不上她吗，如果她不是落入火坑，他就根本没有机会接近这样的女人。
他骑电动车去买牛肉的时候，差点没有把一个行人撞到，卖牛肉的小老板说，宋得财，你小子这是怎么了，一脑门子官司。宋得财笑笑说，走私了，走私了。
卖牛肉的说，你是不是怕你一出来，就去老和尚啊。
宋得财心里一动说，不开这个玩笑，不开这个玩笑。
卖牛肉的说，有海狸鼠肉，便宜，你要不要，和牛肉在一块煮，吃不出来。
宋得财急忙的摆手说，不要，不要，我们外地的人作买卖，不敢卖假货呀。
卖牛肉的说，你这人，谁不卖假货呀，不坑不骗的，你就能够挣大钱了。你看这开发商们，哪个不是靠坑人啊。
宋得财说，咱们没有那么大的本事，只好作个小买卖糊口。这人要知足，才能够长乐是不是。
卖牛肉的一边给他切牛肉一边说，你媳妇怎么不来了，她回老家了？
宋得财苦笑一下说，她有点小毛病，不爱出门了。
是不是有孕了，你看你也来这好几年了，你是不是阳痿呀，你要是阳痿，我这有一个好医生，能够治你的病，人家是老军医，专治什么阳痿不举，举而不坚，坚而不久，久而不射什么的。
宋得财换一个笑脸说，真的没有这样的病，我正常着呢。
卖牛肉的说，你要是没有病，你可是要小心啊，这些天，你媳妇是怎么了，是不是有外心了。
说的宋得财心里七上八下的，好像是一嘴吃了二十五个小老鼠，百爪挠心啊。
人这一生就是一个个的关口，一条条的岔道口，你在每一个关口上，错过了机会，就会走入一条岔道，只要进了这条岔道，除非你跳出去，不然的话，你就这条道上忍辱负重的活着。在又看到吕打滚他们之前，红霞是浑浑噩噩的活着，有些事她不去想，也不会去过脑子，只要有吃有喝，自由自在的活就好。她也曾经听人们说过，吕打滚他们几个学生，因为学费被人诈去，参加黑社会进了监狱。这些她都当笑话听了，他们进不进监狱，和她没有关系。
但是，当那天晚上，吕打滚带着他们几个人，来拉面馆找自己算账的时候，她的心理防线突然的崩溃了，她的心在那一刻，突发的感到了悔恨，让她的心里突然有了巨大的震动和不安。
红霞没有想到，那个被她诈骗了钱财的吕打滚会真的再一次出现在她面前。她感到吕打滚好像是瘦了，没有了四年前那个纯真的学生摸样。黑瘦黑瘦的脸庞上，饱经了侮辱和损伤。如果说当年他眼睛里闪烁着的是一湖清水，这次他的眼睛里却增添了一种复仇的怒火。
那一晚，她真的想把眼前的吕打滚揽到怀里，让自己这一腔无处搁放的感情，有一个发泄的地方。可是，她不得不采取了另类的行为，她当时就是为了保护自己。她在吕打滚惊讶和懵懂的神情里，突然的感到了耻辱和卑劣。正是因为自己，把一个纯情的学生，变成了一个小野兽样的人。在吕打滚被黑毛强行带走之后，她的自尊心，突然的膨胀起来，原来觉的自己的生活非常的美好，但是在世人眼睛里自己就是一个卖淫的角色，她为自己悲哀，为自己愤懑，为自己原来的生活愤怒。她想用自己的所有一切，换得吕打滚他们的谅解，她不想背着这么沉重的孽债活着。
她以往活的非常懵懂，就是让一个个的男人睡，她也没有一点感觉，在被丈夫出卖了之后，她也没有悲伤，也没有凄凉，她觉的自己就是一条小船，任河水把自己飘到什么地方。
她唯一的感到动心的就是那天在小饭馆里看到吕打滚，她本来没有陷害他的意思，甚至真的想和他好好的睡一觉。如果吕打滚当时硬一点，也许就没有后来的勒索。他也许是不想玷污自己名声，才有了后来的一切。
那天晚上，红霞在和吕打滚对峙的时候，几次想和吕打滚靠近，但是她被他身上的复仇气场震慑住了。她感到如果在这样的人面前，想到苟且，是对自己和对方的一种侮辱。
这几个月以来，红霞天天被忏悔和悲伤，压的喘不过气来。她知道自己的一切都不是宋得财的过错。虽然，这个比自己大十几岁的男人，长相有点猥琐，人也不是非常的阳刚，但是，毕竟是他带着自己，离开了那个龌龊的地方。这个猥琐男人也许是她的福星，
虽然外表她还是非常的倔强和暴躁，她的心里早就屈服了，就算嫁给这个大十几岁的宋得财，也不算人生的失败，起码他有手艺，能够最大限度的给以自己金钱和幸福。
就在她想就这样过下去的时候，吕打滚的出现，她突然的知道，自己还有一笔巨大的孽债，这笔孽债就像一把利刃，悬在她的头上，每天她就像等待着审判一样的，等待着吕打滚他们再一次出现。可是，他们就像一盆水洒在沙漠里，杳无音信了。这让红霞的心每天都在热油里煎熬。
这种钝刀锯钜的心情，就像上瘾一样，只要她心里一想这件事，马上就浑身热燥，心里充满着不安，干什么都没有心情。
她现在就是像马上就见到吕打滚，真诚的求他的原谅，她心负的孽债太重了，如果不卸栽，她已经承受不住了。
二
当沙河南的秋庄稼开始发黄准备收割的时候，桃花就开始听到了许多小道消息，吕打滚当大总管的工地上，不放秋收假，给每个民工发一个都市里的娘儿们。女人们的心就就像被秋风吹乱的一野草，让各种各样的消息搅合的心里都不安静。
从女人们嘴里蔓延出来的信息，在已经变凉的气流里，让路边杨树的枝头那手掌一样的叶子，在夜里不安分的喧哗。风儿隔着人们身上的单衣，把女人晚上睡梦里愤怒呓语，撒落在不安分的经络里。那个遮盖了自尊心的帏幕，被无名的巨手悄悄的拉开，曾经被文人不耻于说的衍变了几千年的字，那个暧昧形象的向往，突然的让女人们意识到了它的存在，不断的重复在女人们的言语之中。
中秋种麦成了女人们最向往的东西，女人们最感兴趣的是韩剧里的卿卿我我，那个韩国女人的爱情，最让人们感动，她们从来就没有见过那样情爱。韩剧不是真正的生活，但是已经形象的渲染了女人的心态。她们不管韩剧里那么激动人心的爱情是怎么来的，是偷来的还是抢来的，怎么能够到了自己身边来，这才是女人们最关心的问题。
附近村里已经有挎着行囊回来的人了，他们走过沙河南的时候，身上的雄性气息，骚动着女人们的心。二百个手机传回来的消息，经过发发酵，又传出来。就有了许多的传说。
女人们都在骂这个吕打滚，光棍不知道有女人的好，他不回来，也就不让别人回来吗。在夜晚微信和短信来回的穿梭，但是谁也没有一个准信。也正因为如此，工地的人们没有动静，才成了女人们议论的焦点。
被电话催的紧的人，就想探听个虚实，老工人们就悄悄的问陈四儿，想从他的嘴里得到一个确实的信息。
陈四儿丢官当了工人，他以为会得到人们普遍同情，谁知道，人们好像是没有发生这件事一样。该高兴的高兴，该骂街的骂街。这陈四儿不平衡了，再怎么说自己也是老带班的，没有功劳有苦劳吗。
他把这一切都归罪于别人，一点也不检讨自己。他第一个恨的就是吕打滚，这个小劳改犯，没有他，工地就没有这么多的事，自己也不会有一个大带班的落到普通工人，尽管秦东方说工资不降，但是面子上不好受啊，这就是人们长说的那句话，王八好当，气难生啊。陈四儿也不是面捏的，你想让老子圆就园，想方就方啊。你他妈的给老子斗，还嫩了点啊。
陈大班，有人在他身后递过烟来，他毫不留情的说，烟免了，大班也不要叫了，老子不是大班长了，你这不是寒碜人吗。递烟的人急忙换个词汇，四哥，在往年，这个时候就早到了该结账的时候了，他这个大班长就会找李会计核算工时，准备给人们发钱回家种麦子去了。可是，工地迟迟的没有动静，这是为什么呢？
陈四儿笑而不答，他说，这话我不该答复，你们该找谁，你们还不知道啊。
又有人问，四哥，你说个准话，我们该去找谁问。
陈四儿说，近的有吴大舌头，远的有大总管代理，你说，我一个和你们一样的工人，我怎么会知道上头的事呢，你说是这个理吧。
陈四儿媳妇四儿嫂夜里也打过电话来，她说，村里都说，工地上给了一个亿的资金，有没有这个事。还说，这工程简直就是个孵钱的鸡窝，只有进了的工地，随便拿块石头，都能够孵出小鸡来。这孵小鸡没有母鸡行吗。
陈四儿说，你们女人，什么都好，就是稀罕钱。
四儿嫂说，女人们稀罕钱，更稀罕的是你们工地挣钱的人。怎么还不往回走，秋收种麦呢。
陈四儿说，就那么几亩地，你一个女人也不用干活儿，你就什么都找机子，从收到种，你就当个交警就行了。
四儿嫂说，行，种地我一个人，这不用你们男人，可是别的事怎么办啊？
陈四儿说，别的什么事，秋收种麦，不就是这些事啊，别的还有什么事，小小不言的事，你就雇人呗。
四儿嫂说，你就装吧，你说的别的事我也雇人了。
陈四儿说，你就自作多情吧，就你这三心女人还找到人了，真找到了，我举双手欢迎啊。
四儿嫂说，陈四儿， 什么三心女人，你说说。
因为陈四儿使的是老人机，声音大，人们随然都睡下了，但是他们之间的话，听的非常清楚，四儿嫂的问话，让大伙都笑了。三心，看见恶心，扔下放心，丢了松心吗。
四儿嫂说，要是让你不放心了，你吃醋吗。
陈四儿也笑了，我操，这个臭娘们，什么都敢说，他急忙给她说，你小声点，弟兄们都听着呢，你现场直播了啊。你要有准备，到现在工地上的工程还没有收尾的意思，怕是秋收种麦不回去了。
四儿嫂和男人的说的话，马上就在工地上和沙河南传开了。
看到四儿嫂提前张罗着顶兑玉米收割机，秸秆粉碎机，播种机什么的，女人们好像感觉到了，工地上不放假的事是真的了。女人们之间什么话都敢说，她们问四儿嫂，机子可以雇，别的事怎么办？
四儿嫂毫不思索的说，也雇人。
女人们就笑起来，笑的四儿嫂一脸茫然，过后才笑起来，你们这些臭娘们，肚里就没有装着好杂碎。如果工地上的男人不回来怎么办？女人们议论了起来，大伙都觉得，这去城里打工，不应该不只是男人的特权，女人们也去的。
翠香从她家的地里消失了之后，没有人知道她去工地找男人去了。也有人猜疑，她能够去，我们就去不得吗。有嘴快的问，翠香去找她男人了，准是熬不住了呗。当时，村里的女人心浮动，都想到工地上去。她们的骚动，让她们的婆婆背地里大骂这些妖精们呀，怎么就不知道羞耻了啊。她们这是给咱们沙河南丢人呀。女人吗，哪有这么疯涨的。
就是因为工地上的人不回来，这本来就不是个事，可是，就这么个小事，让这些女人们炒大了。在这通讯非常发达的时代，她们有手机，也会视频，但是，这不足以表现女人们的强大，她们在四儿嫂的操持下，按照自己的想法写信，写一封公开信，写公开的情诗情书，这些女人们，差不多都是高中初中毕业声，有的差点就考上大学中专的，她们让那些都市剧、韩剧培养的都是情圣了，她们的情感杀伤力，可以说是精准打击，直打男人的要害。
公开信写的非常有水平，先礼后兵，工地要是不让你们回来，我们就到城里去找你们，天王老子劝说也不行。沙河南的女人，说到就会做到，如果男人真的不回来，村里的女人们就踩着男人的脚印到工地来了。
镇上的打印社，用带着芬香的彩色纸印刷，装到快递信封里，带着她们的戏谑和玩笑，直奔工地上去了。
李会计没有想到会来这么多的信，他面对着这堆快递信封，就像看到太阳下面，面目黎黑，头上顶着厚厚高粱花子的女人们，感到了她们热切的目光，李会计的心一下子就沉重起来。家乡的女人们的来信，就像一堆火碳，时刻在灼烤着李会计的心。
李会计给这个还是孩子的吕打滚汇报工作，总是有点不自然，吕打滚也看出了他的心情，就说，李会计，你是财务总监，你应该是我的领导，有什么事，咱们商量着办，我没有经验，你该说了就说，该打了就打。
李会计说，你看看吧，这都是催魂符啊。吕打滚不在乎的说，不就是媳妇写来的情书吗，这怕什么呢。
李会计说，你是光脚不怕穿鞋的，你真的不知道这个的厉害吧。
吕打滚说，看你说的，这也不是炸药吧，还能炸了。李会计说，老母猪发情拱圈的时候，你要是拦着它，它肯定咬你。你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你是不懂这些东西的厉害性啊。
他这么一说，吕打滚也觉得里面肯定有文章，他说，先锁起来，谁也不要给，封锁了。
李会计说，你封锁不了，人家只要是来信，肯定有文章，我感觉到啊，这是二百多个炸药包。
吕打滚说，没有这么厉害吧。李总监也是不是估计的太高了，如果是这样，咱们干脆就封锁了，不让他们看见就行了吧。
李会计摇摇头，吕打滚满不在乎的说，监狱里就是这么着，许多信都是监狱里看过，才给犯人的。说着就要拆信封，李会计阻止他的表情有些恨铁不成钢，吕打滚看他的样子，没有想到他把这件事情看得这么重要。记的当时，范狗儿出事，翠香自尽，李会计都非常的淡定，他说不过是花钱的事，只要钱能够搞定的事，都不叫事。
钱能搞定吗，吕打滚问李会计。
这不是钱能够搞定的事，李会计满怀心事的说，吕打滚说，这些信先封锁起来，先不要发下去，你我不说谁都不知道。吕打滚帮着李会计收拾这些快递，一边往档案柜里放，趁李会计不注意，悄悄的掖了一份。
吕打滚悄悄的把陈四儿的快递拆开了，他决定先发制人，他找陈四儿喝酒，陈四儿说，我戒酒了，不喝。吕打滚说，喝啤酒行不。
吕打滚只好说，四哥，咱们两个之间有什么过节，我想说清楚。
陈四儿说，我和你没有过节，咱们还是好乡邻，你放心，我们出来就是为了挣钱的，我当大班长就是为了多挣工资，现在我不当大班长了，秦哥没有降我的工资，我傻呀，多管事不多挣钱。你当你的大总管，我当我的工人，咱们是井水不犯河水。
吕打滚搂住他的肩膀说，四哥，给我一个面子，咱们找个地方，你把你的经验给我传授传授。陈四儿心里对吕打滚非常不满意，但是多年的行走江湖，让他学会了不动声色。咬人的狗不呲牙，这是他多年的心得，这个吕打滚还是年轻啊，他就不知道秦东方为什么让他当这个大总管，他是在利用他的无知和出生牛犊不怕虎。
看着陈四儿不屑的神情，吕打滚卑下的说，四哥，我就是有千不对，万不对，咱们怎么说也是千年不散的老乡亲。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既然你对我当这个大总管没有意见，我请你喝酒，你不去，这就是对我个人有意见是不是。四哥，咱们近了说，没有杀父之仇，远了说没有夺妻之恨，你要是真的不去，就是不给我面子。就是看不起我，去不去，事不大，你看着办。
陈四儿说，去就去，去也是我请你，让你请客，我丢不起这个人，让人知道了，说我以大欺小，我不落这个。
酒杯一端起来，吕打滚说，秋收种麦不放假的消息，在工地上流传，这事你知道吗？
陈四儿说，工人们都在三五成群的议论，憋了这七八多个月了，该回去放放水了。工地上真的不放假吗，还是你不懂规矩，不知道放假的事，还是秦哥没有嘱咐你。
吕打滚点头说，人们猜对了，还真是不放假。
陈四儿把酒杯一放，满面怒火的说，你为什么不放假，为什么不让人们回家。你吕打滚， 有什么权利这么干。
吕打滚看着陈四儿，惊讶他为什么问这样的低级问题，自古以来，谁拿锄谁定苗，不放假怎么了，工地纪律不是说的清楚吗，这还是你们定的。有问题吗？
陈四儿大声说，有，如果中秋不放假，不让人们回家，会出现大问题。
吕打滚问，出现什么问题，不会死人吧。
陈四儿愤愤的说，死人，死人倒好处理，就怕法不责众。
吕打滚给陈四儿倒上酒，自己先喝了一杯说，陈师傅，你说的法不责众，就是要闹事是吧。既然这么说了，你就给我说个清楚，咱们当面说明白。
陈四儿说，你让我说什么，说什么明白，闹什么事。
吕打滚说，你当过大带班，闹什么事，你知道，不要揣着明白装糊涂。
陈四儿说，你这小酒是鸿门宴啊，我告诉你，我不是刘邦，你也不是楚霸王。
吕打滚诚恳的说，陈师傅，咱俩也不转圈绕弯的，直来直去的说。我想请你带个头，秋收种麦不回家。
陈四儿说，人们都是拉家带口的，出来这些日子了，就是想回去和媳妇睡一觉，你要想不放假，你能解决了这个问题吗，解决了这个问题，他们乐的不回去，还多挣钱哪。
吕打滚觉出陈四儿的话里的威胁，他拿出四儿嫂子的快递说，四哥，你看看这个。陈四儿把快递里的打印的信一看，马上脸就红了，他说，这娘儿们，净瞎鼓捣，搞什么名堂，把老子也牵连进去了。
吕打滚说，四哥，四儿嫂子的信目前就你我两个人知道，如果秦总知道你透露消息的事，秦总会怎么对待你，我想你是清楚的。我不出卖你，但是你要带个头。
陈四儿说，打滚，你用这个要挟我，你还嫩了点，就是秦大哥也不会把我怎么样了。就算是我说了，这是我们夫妻之间的私房话，你私拆我的私信，这也是犯法的，你在里面呆了四年，你应当懂的法律吧。
吕打滚一摆手，小汉奸进来一头给陈四儿跪下说，四儿舅舅，这信是我拆的，因为上面写着大班长，我以为是给吴清水的，我就拆了，是罚是打你看着办。
陈四儿知道自己上了吕打滚的圈套，他这个小酒喝的真是鸿门宴了，他又气又急，但是又无奈的说，起来吧，你他妈的就不跟着好人学。
小汉奸自己打自己的嘴巴说，四儿舅舅，这都怨我，看在我妈和四儿妗子是一个村的近当家子的份上，你就饶了我吧。
陈四儿非常气愤的说，小汉奸啊，你小子，这是跟着打滚害我呀。我要不按你们说的办，秦大哥哪我就是拆台的人，按你们的说的办，我成什么人了，我闯荡工地也十来年了，我让你们这两个，奶黄子没有退的小麻雀给耍了。你小子，起来吧，我可以按你们说的办，可是，这些叫驴们要是向你们要女人，我可是帮不了你的忙，你吕打滚，就是马打滚，牛打滚，这些发情的叫驴们要饶了你，我就不姓这个陈了。
吕打滚高兴的说，都说四儿哥英雄，果然如此，敬佩，敬佩，四哥，我敬你三杯。
陈四儿说，打滚，你小子，还给我使这阴招，你先别高兴的太早了，要是你敢公布秋收种麦不放假，你才是真的英雄。我陈四儿认你当兄弟。
吕打滚说，你放心，我该公布的时候，我会公布的，可是，我还有一句话，你到时候，可要积极响应啊。
陈四儿爽快的说，你放心，我陈四儿敢作敢当，既然答应你了，我一定会出头响应的，我要是不响应你的决定，我出门撞死，吃饭噎死，喝酒呛死。他说着话，真的呛了一下，他急忙辩白说，这不是呛的，这是我出岔气了。
三
李会计也悄悄的打开了几封快递，虽然都是一样的打印信件，内容也一样，但是，却让李会计的心抖了一下，这些信的的杀伤力太大了。让这个从前在全沙河镇都很牛逼的人物，当时的镇农村信用社主任，没有了从前的细腻白嫩，脸上满是风吹的细土。身上的衣服也非常的狼狈，一件洗的发白的蓝色衬衫，一条没有了颜色的蓝色裤子。就像一棵没有发芽的树，神情黯然的不不知所措。
他不知道吕打滚也偷看了信的内容，也不知道吕打滚已经和陈四儿进行了交易。他翻来覆去的考虑，如何处理这些快递和这个快递发出去后的后果。他想找吕打滚协商一个切实可行的办法。他给吕打滚打了电话，没有想到，他一会儿就过来了。
财务部是独立的部门，本来就不属工地管，是公司的直属机构。但是，这个事情太大了，涉及到公司的根本利益，李会计这个财务总监，觉的有必要担起许多的责任。
看到青春气息飞扬，朝气蓬勃的吕打滚，脸上没有任何畏惧神情，李会计心里轻叹一声，无知者无畏，初生牛犊不怕虎啊，这工地上马上就面临着一场暴风骤雨，他却没有任何感觉，他不由的暗暗的埋怨秦东方，工地上能人有的是，你怎么就把工地这么重的担子，交给他呀，他的肩膀太嫩了，扛的起这么重的担子吗。他的想法也给秦东方说过，秦东方说，自古英雄出少年，再说有咱们给他们作后盾吗，怕什么，让他们干。
李会计本来想给秦东方报告女人来信这件事，可是，融资是公司目前最大的任务，如果资金链一断，公司面临的就是全部覆没，他不想看到这个局面，就是不要给秦东方添压力。他从信用社主任位置上切下来的时候，有许多单位想聘请他去兼职。镇上的王东亮书记找到他说，你去东方公司吧，一个是给你找点活干，还有就是监督着他们，不要违犯财经纪律，把咱们镇上这个唯一的建筑公司维持好。
李会计给钱打交道多了，但是对人打交道少，以前要是黑毛在的时候，真的不用他操心，可是现在，黑毛住院了，他想多操点心，也给秦东方减少压力。他看看外面没有人，把一封拆开的快递拿出来。
他说，我看了两封信，都是盼着男人们种麦子时回去。你说，就现在的机械化程度，没有男人在家，这些女人们照样的能够把麦子种上。只要有钱，收割玉米的机子，秸秆粉碎的机子，悬耕的机子，播种的机子，一条龙服务，她们只要在地头负责看着就行了，可是她们为什么又要写信让男人回去种麦子。而且，这么集中的来信，又是同一个内容，这肯定有人在后面操纵，有人串联。你看这一句话，如果男人不回来，这些女人们就踩着男人的脚印来了。
来就来吧，这工地也不是监狱，没有允许不准接见。吕打滚拿起一封信，玩味的看着看样她们真的是有预谋，有计划的操作。李会计心里非常的沉重，他把住吕打滚的手有些发软，他说，就怕这些事情发生连锁反应，人们一闹腾，你到时候，能否控制住局面。
吕打滚笑笑说，女人们来就来呗，怎么就控制不住局面呢。
李会计说，我说的不是女人们来，我说的是工地上的人们。
吕打滚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屯，不怕。这些信，我的意见是发下去。丑媳妇不怕见公婆，疖子崩了头才好治。
李会计说，我不敢这么作，工地上的叫驴们炸了群，我可救不了你。今年工地不放假，这你知道的，我怕你吃不消的呀。
吕打滚说，老李，天塌不了，我不怕的。老李哭笑不得的说，打滚，你呀，年轻，这不是信，是点燃这火药的火柴，打火机啊。他把信往吕打滚面前一放说，给你，你自己关着办吧。到时候，出了漏子，可别说我没有提醒你。
还真的应了李会计的话，这些信一到人们手里，就像热油锅里放了一把盐，噼里啪啦的就爆炸了。往年，到了这时候，工地上早就开始预备放假了，会计会和各个班组核对进度和薪资，而且会开一个茶话会，或者准备聚餐。可是，人们看到的是一个个下达到班组的施工计划，而且都不是短项。
吴清水把生产计划发下去，各个班长就发难了。
一个人说，吴大舌头，今年是不是不放假了？
吴清水说，这要看工程进度，我们完成的快就可能放假，完成的慢就放不了假。
一个班长又说，工地这是怎么了，好像还没有放假的准备。这个话一说，有人就嚷了，是不是这个吕打滚不懂规矩呀。
吴大舌头，你就明说，工地放假不放假。
吴清水说，这个我还真闹不清，我得问问吕总管去。
那人说，不用问了，肯定是不放，你看这任务给的是到十二月底的，这打死在放假前都完不成啊。
吴清水看着陈四儿说，陈师傅是我们原来的大班长，要是工地不放假你有意见吗？
陈四儿翻翻白眼说，吴大舌头，我是踢踢馍馍踢踢菜呢，我还是只踢馍馍不踢菜呢？还是不踢菜只踢馒头呢。
吴清水舌头宽，说吃都是说成踢。
有人说，陈大班，你是我们的老领导，你说句话，工地不放假，我们怎么办？
陈四儿说，工地不放假，我没有意见，秦哥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个人意见，拥护不放假。
班长们都哄起陈四儿来，敢情你不想媳妇是吧？
陈四儿说，你们真他妈的够呛，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让子亡，子不得不亡。
陈四儿的阴阳怪气，让人们心中的戾气郁积起来，女人们的来信真的像一个点燃炸药的火绳。
陈四儿原来大班的人，都写了请假条，都堆积到了吴清水的面前。请什么假的都有，但是都一个中心点，回家种麦子。
有人说了，就是他妈的当兵打仗，也得让人探家吧。谁要是不让我们回去种麦子，八个办不了。
有人说，不让我们回去也行，给我们找个女人，我们就不回去了。
有人拍着吴清水的肩膀说，要是有本事，给我找个女人睡觉，我就不回去。他这么一说，马上就有人附和，对，我同意他的意见。怎么样，你敢给他找吗。工地要是让我和女人睡一觉，我就他妈的不回家了。谁的棉袄都过冬，怕什么。
吃饭的时候，陈四儿故意的和吕打滚坐在一起，他说，打滚啊，就怕这些叫驴们闹事啊，这些叫驴们如果闹开了性，你收拾的起来吗。
吕打滚却非常轻松的说，闹性的叫驴非常好治，一一物降一物，卤水点豆腐。陈四儿不服气的说，你小子别给我来花活儿，你用什么治闹性的叫驴。
吕打滚小声说，四哥，你是真的不懂还是装傻啊，你真的不知道用什么治闹性的叫驴吗。陈四儿说，你不能够把他们全骟了吧。
吕打滚附在他耳朵上说，这太简单了，治闹性的叫驴得用草驴呀，前面的草驴拉长套，后面的叫驴如加料。
陈四儿像被蛰了一下的说，吕打滚，你小子想干嘛，你这样是要犯法的，你要真的给他们找了女人有人报告了公安局，集体嫖娼啊，你兜的起吗，你就会被抓起来法办的。不光你，就是整个工地都要受到影响。
吕打滚看着他着急的样子说，陈师傅，这女人有的找了没有事，有的找了就犯法。这就看你会找不会找了。双方自愿没有强迫和买卖性质都不算犯法。
陈四儿笑起来，你小子，钻监狱钻的会这个了是吧。
吕打滚悄悄的说，陈大班，你也想找一个女人吧，我肯定让你满意，你尽管放心，我在监狱里见过这种局面，如果说找女人，我还是自觉着有办法的，玩这个我是强项。
陈四儿心里得意的说，这不是监狱，这是工地，这些人都是正南把北的好老百姓，你想把大伙领到水坑里去是吧。你想让工人们都进了监狱是吧。
吕打滚说，陈师傅你这是高看我了，我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不会把工地上的人都送进监狱吧。你说你们肯让我再进去吗。
吃过饭的人们看他俩聊的热火，有人就过来偷听，当他们听到给大伙找女人的时候，一下子人们的情绪就热烈了起来。
老工人们喃喃地说，他这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
当天晚上开班长会议的时候，吕打滚宣布：秋收种麦不放假，家里按照地亩数字，每亩补贴五百块钱的机械费用。他还宣布了一个秘密规定，凡是想找女人的工地负责安排，他悄悄的说，这个可是内部消息，不宜外传啊。
越是秘密的消息传的越快，李会计听说了之后，马上就来找吕打滚。
吕打滚正在水龙头下洗澡，搓了浑身的肥皂沫，李会计把水龙头一关，指着吕打滚的鼻子说，吕打滚，我们这是正式的承包的国家工程，你给工人们找女人，你还想不想活了，你一个人进监狱，还把大伙都拉进去啊。
吕打滚嘿嘿的笑着说，李总监啊，你怎么也要我把澡洗完吧。你看我这一身胰子沫，你让我冲洗干净了，咱们说话行吧。
李会计把水龙头打开，激动的说，你还小，你前面的道路还长着啊，你要是在这个事情栽了跤，不值得啊，你当初进监狱，是你不懂世事，属于上当受骗，这次可是你自己要往枪口上撞啊。
吕打滚说，我怎么自己撞枪口了，是大伙这么要求的吗。
李会计说，打滚，我问你一句话，你这是开玩笑还是兵不厌诈？
吕打滚说，男子汉大丈夫，君子一言，快马一鞭，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李会计气愤的想打他耳光，伸手试了试，嘿的一声把他的洗脸盘使劲的摔到地上，又不解气，狠狠的踹了两脚，嘴唇哆嗦着说，你，你孺子不可教也。他转了两个圈，看吕打滚还在悠然的用毛巾擦洗着身子，又恨恨的说，东方和黑毛，都他妈的瞎了眼睛。说完，他冲过看热闹的人们，愤愤不平的去了。
每亩地五百块钱的补助，让人们对秋收种麦没有了后顾之忧，吕打滚承诺的给找女人的许诺，也在诱惑着人们。尽管许多人都非常的矜持，但是还是心里跃跃欲试。原来李会计惧怕的罢工事件，一点也没有发生的迹象。人们心里有了小小的期盼，工程进度到快了许多。
李会计怕担责任，把吕打滚说的话，给秦东方和黑毛都通报了。秦东方听了只是哈哈一笑，说，莫须有啊。他正在老家那边，镇党委书记王东亮，正在给他跑融资。他担心的说，东方啊，我这心里没有底啊。这是要触犯法律的呀，再说，我们这公司多少年的精神文明先进单位呀。
秦东方说，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你加强监督就行啦。
李会计也给黑毛通了电话，正在北京进行后期恢复的黑毛，听了这电话半信半疑，但，还是病床上挣扎起来，要回工地。但是，买不上火车票，预定了三天之后的车票。
黑毛急的骂娘，这他妈的铁道总局，一个小小的中秋小长假，就买不到火车票，你们吃喝老百姓的，你们都干啥呢吧。
夜里，小汉奸睡不着，悄悄的问李混子，这和女人睡觉的事，有没有我们的份儿。李混子说，你做梦去吧。
小汉奸不死心的说，这样的女人，一晚上才三十块钱。都是工人，我们就没有这个待遇啊。
吕打滚踹他一脚说，小汉奸，你想回监狱去，马上送你回去。
小汉奸说，人家都要干了，说说也不让说啊。
吕打滚说，你他妈的少给我说点少盐没醋的话。
小汉奸说，诺，扎，哈衣，噎死，哈拉少……
吕打滚说，你小子哪来的这么多废话，明天去找龙老二，把西料场那里的闲置的二十间木板房拾掇干净，每个房间的床打扫干净。小汉奸说，真的呀？吕打滚不耐烦的说，这是给你讲笑话呀。
小汉奸缩了一下脖子说，我操！
李混子说，你操不如挨，省劲又发财，一天二百五，两天挣五百。
小汉奸用在监狱里语调说，报告大值班，有人散布淫秽语言，该开他的飞机啊。
吕打滚用衣裳摔他一下，操，你小子就是进监狱的料，穷坯子不褪，都他妈的睡觉，谁再磨牙，骟了他的老二。
四
宋得财只因当时的一念之差，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媳妇跟了别人，家庭扔了，孩子跟着别人走了，要是红霞再没有了，他在这个世界上就全都没有了。他不能够失去红霞，他要保住红霞，没有了红霞自己这几年的心血就白费了。
以往，他还敢给红霞闹点小脾气，现在他是连说话都要掂对着，生怕有一句话说错了，让红霞不高兴。他现在买卖都没有心思作了，整天想的就是怎么样，能够让红霞认可了自己。
他实在是不明白，自己对红霞已经是把心都掏出来了，可是这个女人还是满天乌云，他有时候就想吆喝，你要我怎么办才行啊。
宋得财起早贪黑的拼命，也就是想给红霞一个幸福的家庭。他就是想在都市给自己安一个家，买个单元房，再让红霞生一个儿子，女儿也行。他就雇人当服务员，让红霞在家看孩子，当全职太太。他每天关门之后，打扮的整齐一点，打公交到家，能够看到红霞笑嘻嘻的样子，这就是他一点可怜的梦想。
他问自己，就凭着自己这么苦受，这么拼死拼活，老天爷是不会饿死自己这个瞎家雀的。他就感到非常的痛苦，自己这么虔诚，这么认真，怎么就不能够感动红霞呢。有时候，半夜里他想起来，就把自己的脸，打的啪啪响。这个时候，他多想红霞能够拦住他，不让他打自己的脸啊。可是，红霞这个时候，会睡的呼呼响，不知道是真睡着了，还是装的。
以前，红霞的脾气时好时坏的，可是，自从吕打滚他们光临之后，这个红霞整个人都变的不可理喻了。她要干嘛呀，宋得财委屈的就是，不知道红霞要干啥，只要知道她要干什么，哪怕是蹬着梯子摘月亮，他都去干。如果，开始宋得财只是图的红霞漂亮，想吃吃豆腐，或者说是外面彩旗飘飘，家里红旗不倒的话。自从媳妇离婚，女儿跟了别人叫爹之后，他把心都放到了红霞的身上了。他曾经去寺里烧香拜佛，他给佛说，我这个人没有高的要求，就是想让红霞和我好好的过光景。他为此还捐献了二百块钱，想让佛祖帮他把红霞的心留住。可是这个水性杨花的女人，现在肯定是心里有了吕打滚，她是想吃小鲜肉啊。
一天晚上，正在后面灶上忙活着的宋得财，突然发现前面的红霞不知去向了。他是又着急又上火啊，这个女人是不是跑了。他心急如焚，可是前面的这些客人，他要打发完啊，这些都是老主顾，得罪就是得罪了衣食父母啊。
他抽时间去了一下老宗儿的烧饼炉，他说，红霞这买烧饼的，她来了没啊。
老宗儿神秘的说，我看她去西大街走了，是有事吧，她就没有说买烧饼。
宋得财说，嗷，我知道了，这女人是买牛肉去了，这人，干什么也不给我说一下。你忙，我哪还有客人呢。
他一进门，客人就喊起来，说宋老板，你这是不想开买卖了，怎么前边后面都连人都没有啊，是不是你觉的自己钱厚了，想歇业啊。
宋得财只好装起满面的笑容说，看哥哥说的，这话，我们这开个小买卖，就是挣点辛苦费，哪像你们，动动手就成千上百万的挣了。
客人说，你的女老板娘呢，怎么，换了，这多可惜啊，你不要了告诉我一声，我们接着啊。
宋得财说，你哥哥什么漂亮女人没有见过，我这内人也就是一个柴禾妞儿出身的，要长相没有长相，要身材没有身材的。也就是多披着一张人皮子，她哪里就入了哥哥的法眼了。
客人说，宋老板，你别这么说，你这么是违心的说，这车站大街，谁不知道宋家拉面馆的女老板娘漂亮啊。怎么着，转让了行吧。
宋得财苦笑着说，哥哥，别逗了，也就是我这样的人，要本事没有本事，要钱财没有钱财的，她这样的是扔在家里放心，看见了恶心，想起就闹心啊。
他一转身，红霞就立在他后面说，说什么呢，谁恶心，闹心啊。
宋得财尴尬的说，我们哥俩说着玩呢。
红霞说，你说的话我可都听见了，你别闹心，恶心的，我不会粘着你，你说什么时候让我走，我立马就走人。
客人说，好，你要是没有地方去，我接着。到我哪去，我不敢说，立马给你一个单元楼，怎么样。
红霞端起客人的半碗酒，往客人身上一泼说，先给你老婆离婚去，拿着离婚证在来给老娘说这个话。
客人也有些恼怒的说，我这是开玩笑呢，你还当真的了，就是当真，你们家老宋干呀，行，行，咱们能够说话就说，不能够说，不说，少来就是了。说完，起身就走了，连饭费都没有结账。
红霞回头看到宋得财张的能够放进半块烧饼的嘴说，怎么了，吃花椒了，还是吃芥末了。
宋得财的眼泪流下来，突然的给红霞跪下了，他说，红霞，你让我怎么办，你才高兴了啊？你给我说句实在话，我就是再不好，千不好，万不好，我还有一条好吧，你就是不拿着我当人，你也不要糟蹋买卖啊。
红霞说，你不要给我演戏，你的腿愿意跪，你就跪，这以我没有关系。我糟蹋买卖，你没有听他说的什么话啊。你还是男人吗？他这是糟蹋你呢，你就听不出来，你愿意带绿帽子，好说，我马上就给你戴一个。
宋得财跪在地上不起来，他是想让红霞拉他一把，可是红霞就像没有看到一样，起身去后面拾掇去了。老宗儿给他来送火烧说，兄弟，你这是怎么了，拜财神还是拜灶火爷呢？
宋得财无奈的自己起来说，哥哥，这日子简直就没有法子过了，你说我该怎么着才能够让她回心转意啊。
老宗儿老道的说，有句俗语说的好，解铃还得系铃人啊，你知道她是为谁这样的吗？
宋得财说，这个不好说，我这天天来的人多了，她平时也不是这样疯涨的人，也许是不识庐山真面目啊，你说说。
老宗儿说，这还用我说吗，他就是那几个小伙子来了之后，她就变了。你就没有问问她啊。
宋得财小声的说，我觉得这事还和人家没有关系的，自从那次之后，人家就没有来过，再说了，他们都是小孩，她就是有这个思想，人家也不会要她这样的半老徐娘吧。
老宗儿神秘的说，现在，实行姐弟恋，就是人家没有这个想法，就怕她单相思啊。你查过她的电话没有，他们是不是偷着网恋呢？
宋得财说，我查过，她的电话还真没有和人家有联系。
老宗儿说，这就怪了，她又没有人，又没有外心，你说她是怎么了，莫非是更年期。
宋得财苦笑一下说，她才多大岁数，还没有三十呢，怎么就更年期了。
老宗儿也百思不得其结在哪里，只好说，你自己的事自己办，清官难断家务事。
宋得财绕着弯的问红霞，你突然的跑出去干嘛了。
红霞说，我没有干嘛，怎么，我就不能够出去透透气吗，你这是监狱呀，还是拘留所啊。
她一说拘留所，宋得财心里一翻说，你也不是没有去过拘留所，你去见你的小情人，人家还不是把你送进分局了。
红霞的脸色一变说，宋得财你想干吗呀，你说，你想干什么，你这一晚上，又是下跪，又是审讯的。
宋得财说，你刚才跑出去干吗了。你说，你说清楚。是不是你的小情人来了，人家要心里有你，人家就不报分局了。
红霞的脸色变得更加阴郁，她心里的罪恶感沉重的就像一座山，压的她喘不过气来，她想过一个平安稳定的生活，想有一个贴心贴身的家。可是，她的心稳定不下来，万恶的罪恶感一天不清除，她就一天不能够稳定。
那天，她是黄昏去的工地，她想找到吕打滚，她要把一切都说清楚，她给吕打滚带来的遭遇，她要用身心去偿还。她可以给他献出一切，只要他能够原谅她的所有行为。
工地的保安听说是吕打滚的亲戚，人又长的这么漂亮，就直接给吕打滚打电话说，你的表姐来看你了。
吕打滚说，我爸和我妈都是独生子女，哪里来的表姐呢。
保安说，人家说是你的表姐，我们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你还是来看看吧。
吕打滚正在开班子会议，他给人们布置下一段的工程量，他开完会来到门岗上，他从门岗的小屋玻璃里，就看到来人是红霞。他先镇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可是，他发现自己竟然没有任何激动的表现，就是脑子里也非常的冷静，好像是这个女人已经和自己没有任何的纠结一样。
吕打滚自己也非常的兴奋，放下一个人竟然这么的简单，他整整衣服看着映在玻璃窗户里的红霞，她人还是那么的漂亮，岁月竟然没有在她的身上留下痕迹。但是，他进去的第一印象，就是近距离看到素面的红霞，没有了身上神秘的光环，也没有了那么强大的吸引力。他非常平静说，你找我干什么。
我，我就是来看看你，红霞突然觉的自己有点言不由衷，她准备的话都说不出来了，她来找吕打滚，就是想把自己要忏悔的话说一遍，可是，她竟然觉的自己不知道该说什么。
眼前的吕打滚还是四年前那个样子，还是有点腼腆，监狱里和工地的生活，没有把他磨砺的更粗糙，白净的脸上多了许多的刚毅和沉稳。她的眼泪突然就流下来，她真的想把吕打滚抱在怀里，把自己的罪恶全部说出来，让他谅解。她忽然的想到，吕打滚在她生命里的出现，这真的是上天的安排。
她忽然觉的吕打滚是来拯救自己的，自己以后应该以另外的一个样子活着，只要吕打滚说原谅自己，她就是献上自己的生命都行。就在她想跪在吕打滚面前的时候，吕打滚肩上的对讲机响了。里面是夜班工地在汇报工作，一个粗哑的嗓音在叫着，大总管，大总管，……
吕打滚非常客气的说，因为工作关系，请你离开工地，实在不好意思。
她说，我是深深的伤害了你，我想让得到你的原谅。
吕打滚说，理解和原谅，在我们之间已经不适合说这句话了，就是因为你，我们才走上这条路的，你当时不是讹诈了我的钱，你是讹诈了我的青春岁月。
红霞忧伤的说，难道你就真的不原谅我吗？你是这样的恨我。
吕打滚笑一下，恨你，不恨你，有点可怜你，你难道就这样活着吗。我想原谅你，可是谁原谅我在监狱里面的四个年头，我的宝贵的青春就丧失在里面了，我去找谁原谅，我原谅了你，谁来原谅我。
她被吕打滚的话震惊了，她没有想到这个白净的学生一样的吕打滚，爆发出来也会这样的雷霆暴烈。
她出来的时候，深情的盯了吕打滚一眼，她希望他能够送她一段，哪怕是送一送，她的心里就会获得安慰，在这个世界上就会多一点希望。可是，吕打滚竟然对自己的眼神，毫不在意，她忽然觉的自己好笑，凭什么要求吕打滚这样呢。
从工地到打的的地方，不过有几百米，这里没有路灯，她忽然觉的有人在后面追过来，她故意的放慢脚步，风有点凉凉的，她听到后面的人走到她身后，呼出的气息让她不由自己。
她想等他走上来，俩人并肩走着，小声的说说话，可是后面的人走的很慢，红霞不由自主的等他来上前靠拢，后面的人看她立住，也轻微的拉开了一小点距离。红霞夜非常敏感的头都不回，热辣辣的说，你回去吧，我不要人送我，我这个人很轻贱的，不值得人送。
她不知道，跟在后面的人是宋得财，他感到了她话里的怨恨之心，他不知道这话是给谁听的。宋得财始终都跟在她后面的，从她从工地出来。
风在城市的上空悄悄的停息了，天上竟然有了一轮月亮，被朦胧的城市灯光过滤的的月色，有几分萧条和几分矫情。红色的霓虹灯好像是把天烧着了一样，跳跃的火焰烘托着瘦弱的月色。
一直没有回头的红霞说，前面就有出租车了，你回去吧。她的语言让人非常的揪心，她说，我真的想抱抱你，像抱着我的兄弟，行吗。
红霞觉的后面的人在犹豫靠近她，鼻子里的气息吹的她心里一热，她一回头，看到了黑影里宋得财忧郁愤怒的眼睛，她盯着他看了足足有半分钟，伸手就是一个耳光说，你这个混蛋，你跟踪我。
红霞刚才是看到一个人影，非常像吕打滚，她不顾一切的追出去，但是，那个背影已经消失在人群里，她非常失望的四下寻找，没有一点踪影，她明明看到那个背影，竟然消失的干干净净的，没有留下一点痕迹。
自从那次之后，红霞一直在回想着吕打滚的一句话，他说，你让我原谅，咱们之间现在已经没有个人的恩怨了，你要想救赎你自己，最好的办法就是去自首。你也是穷人，你也是被害者。
她对宋得财说出自首的时候，宋得财跪了半夜，他说，他不去自首，他劝红霞也不要去自首。他说，民不告，官不纠，人家又没有告你，你这是自投罗网。没有你这么傻的人，你这是自找罪受。
第二次，红霞又去的时候，吕打滚没有出面，而是叫龙老二直接叫的分局的警车。
就像宋得财希望红霞能够回心转意一样，红霞也在挖空心思的找到让吕打滚原谅他的途径。如果得不到吕打滚的谅解，她的心上是永远的痛，这痛让她日夜不能够安宁。
放不下这段历史，她就无法走进新的生活，宋得财在无尽思索之后，突然找到了解决他让红霞回心转意的钥匙。可是，这把钥匙就是一把无情剑，既能够扫除目前的阴霾，也许会伤到自己，会让自己进到监狱里面去。面对何去何从，就像红霞的纠结一样，宋得财也非常的纠结，这天，他破天荒的第一次出现失误，他合的面料里忘了放拉面筋，尽管他使出全身的本事，这面也拉不成了。
短碎的面条，放到锅里就混汤了，软的捞不上来。牛肉卤也出了状况，红霞把一罐碱面当味精放进去。宋得财知道，这日子已经不能够这样过下去了。
他拿着红霞的身份证复印件，把这几年的全部资本都拿出来，去购买了一处单元房。这是地产公司内部销售的，他不知道，她购买的就是秦东方委托售楼公司销售的房子。
他把房产证放在桌子上，这次该着红霞惊讶了， 她看到房产本上写的是自己的名字，更让她热泪满面的是宋得财要去自首了，他告诉她说，让吕打滚他们蒙冤的沙场命案，真正的凶手就在他知道的一个地方躲藏着，他本来不想去说这些了，但是为了红霞，他决定这样作了。
这一夜，红霞真的作了他的女人，而且没有带套儿，她说，他在里面呆几年，她就等他几年。这一夜，热泪奔放的宋得财，尝到了一个女人真心实意爱他的滋味。
五
四儿嫂叫起来，我妈呀，这这山真高啊。从中巴车的玻璃看出去，迎面而来的大山，秀丽巍峨，让她们这些没有出过门的平原女人们，不断的发出惊呼声。
桃花嘱咐四儿嫂，你是带队的，人们都没有出过远门，你比她们岁数大，这任务就交给你了。
四儿嫂有些羞怯的说，嫂子，这真不好意思，让人家说是送货上门了。
桃花说，说什么呢，什么送货上门，去看自己的男人，这不丢人，再说，人家住在城市里的人，还不是天天和男人碰头啊。
原来报名去的有三四十个，临到去的前几天，有许多人打了退堂鼓。尤其是几个有了孩子的，就更有托辞了，什么孩子要写作业了，还要上补习班了。四儿嫂说，你们这些臭娘们，男人不回来，就像要宰了你们似的。真的让你们去找男人了，你们有拿捏着半块，充没有挨过的。我不怕臊，我就是想男人了，这怕什么，你们谁也别装好人，你清高，你的孩子是谁作的。
她这一说，女人们都笑的直不起腰来，一个个的夹着腿，提着气怕笑尿了裤子。有人怕男人说，不在家里看着孩子，瞎跑什么来了。也有的怕花钱。尽管桃花说，这不要钱，车是公司的，去了工地管饭，还准备了宿舍，谁要不想回来，就在那里找事干，夫妻两个人，到年底再回来。
因为上次四儿嫂带头写信，虽然男人们都没有回信，但是公司派人来家里送钱了，按照实际的责任田亩数发了补贴。一亩地五百块钱，连肥料种子钱都有了。桃花还带着几个人，逐户的走访，凡是有困难的家属，都转了一遍。吕打滚家的地，老夫妻两个都没有到地里去，从秋收到种麦，都是雇人了。他家是特困户，镇上的工作人员，帮着过完秋和种上麦子才走。
狗儿妈的六亩地，也是桃花带人帮助秋收种麦子的。狗儿妈说，狗儿已经不在工地了，我觉的心愧呀。桃花说，嫂子，你说这话就远了，狗儿虽然没有了，但是，他是公司的员工病逝的，只要东方公司不跨，永远都是我们的照顾对象。
狗儿妈没有要公司的补贴款，她说，小咩汇钱回来了，她秋收种麦汇回来，三千块钱呢。
桃花看着这个淳朴的女人，心里泛起许多的涟漪，她小时候丧母，中年丧夫，老来伤子啊。这人生的三大不幸都让她赶上了。狗儿的坟就埋在自己的责任田里，一个小小的土堆，就结束了一个活生生的生命。狗儿的死，还有翠香的死，让桃花的心灵受到极大的震动。
她给秦东方视频的时候说，没有想到，现在这人的心变的这么复杂。
秦东方让她组织女人们来工地，她当时还有点想不通，她说，老秦啊，你是不是改变了。你要是以往是不会想出这样的事的。秦东方说，与时俱进吗。桃花说，是不是黑毛住院之后，你完全的变了，觉的你现在的行事风格，不是黑毛式的，你是不是受了吕打滚的影响。
秦东方说，桃花，你觉得吕打滚的思维方式是不是特别呀，这小子就是不按常理出牌。一开始，我也不想接受他的行为，现在我也想通了，我们老了，年轻一代人的有他们的想法。
桃花笑了，给他一个笑脸，你呀，当年我说去工地看你，还让你说的脸红耳赤的，要不我这次也去吧，看看你。行吧。
秦东方说，你还是别来吧，都五十岁的人了，你也不会这样浪漫吧。把机会让给年轻人，还有，告诉家里的女人们，谁都不要走漏消息，因为这是第一次，搞不好就怕别人笑话。
四儿嫂也说，好，谁也不要说，我们这次是去查岗的，看看我们不在身边的时候，这些男人们是不是去找野娘儿们。
在半路上吃饭时，四儿嫂子给女人们说了一个故事。出了门的女人们都非常的放肆，把那些平时不说的话都拿了出来。四儿嫂子说，一个老公公，扒灰。一个小媳妇说，什么是扒灰？岁数大的就笑说，你老公爹想和你睡觉，就是扒灰。
小媳妇反击说，你才和你老公爹睡觉呢。
岁数大的说，你睡了就睡了，我们不说，谁知道。
小媳妇就去追打岁数大的，两个人把菜盘子都翻了，四儿嫂说，看看，疯涨的你们，这还没有见到男人呢，在家里都矜持的像个人也是的，怎么一出门就都成了发情的老母猪了。
有人催她赶紧的讲扒灰的故事，四儿嫂说，有人给儿媳妇写了一个纸条，晚上让给他留着门，儿媳妇非常害怕，就给婆婆说了。这晚上，这人去了儿媳妇的房间，一上床摸着床上躺着的人说，不一样，就是不一样，年轻就是好啊。被子里的人给了他一个耳光，说你老王八羔子啊，真不要脸。
人们就笑起来，不一样就成了口头语，说什么都要带上不一样，看到外面的景象，就说真不一样。人们就笑，开车的司机不知道她们说什么，就问，你们怎么说什么话都说不一样，为什么。
四儿嫂说，这是你回去问问你媳妇去就知道了。
人们还是笑，司机说你们笑的就不一样，四儿嫂说，你开车集中精力，别听这些娘们的疯话。
工地人们看到小汉奸带人在西料场收拾板房，纷纷的互相询问，是不是真的给工人们找女人啊。龙老二故意有话不说的卖关子，让大伙的心里觉的突然有了急切的期盼，欲望和渴望迅速的在工地上散布开来，就连陈四儿都矜持不住了，他问吕打滚，既然不放假，你找的女人们在哪，怎么还不来啊。
吕打滚说，就这一两天，马上就快到了。
陈四儿非常深沉的说，打滚啊，你这事办的不好吧，你小子就不怕秦大哥，骟了你个小鸡巴儿的。吕打滚说，我这是小丫鬟带钥匙，当家不做主，这事不请示大哥，我敢做主吗。
他这话说的让陈四儿疑惑，秦大哥，能够做出这样的决定，是不是这个小毛蛋孩子假传圣旨呢。再怎么说，这工地是老工人们创下的天下，不能够把事业坏到这个小崽子手里。他去找龙老二说，二哥，你该出头了，就看着吕打滚瞎折腾啊。龙老二疑惑不解的说，他折腾什么了，你不要觉得自己不当这大班长了，怨吕打滚，这可是你自己自找的。
陈四儿说，我说不是这个事，我说的是吕打滚他们，他们拾掇板房你不知道啊。
龙老二说，拾掇板房怎么了，拾掇板房怎么就是瞎折腾了。你呀，四儿，你还不懂的秦东方的脾气，他这人就是刀子嘴豆腐心，虽然你不当大班长了，可是你的待遇没有变吧，是不是，我觉的你要是拿着这工资不亏心，就最好起到一个不当大班长的大班长的作用。
陈四儿说二哥，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不当大班长了，就是不当了，我还什么起到一个不当大班长的班长的作用，你这是给我绕口令啊。
因为发料，龙老二顾不得和他叨叨，就说，行了，行了，你要想开一点，就这么个小工地，哪有什么当官不当官的，你就想开了，好好干比什么都强。
陈四儿一脸尘土，我这他妈的好心当了驴肝肺了，去他妈的，老子是吃饱了撑的，我这咸吃萝卜淡操心，我就费不着这个心。行，你们都不当回事，我去找秦东方去。
他走到秦东方的办公室跟前，看到紧锁门子，抬手想敲门，又缩了回来。他回身，秦东方急匆匆的和李会计说着什么走过来，看到他就说，四儿，找我啊》
陈四儿说，不是，我这走惯了的腿，以往下了班就来给你汇报工作，这习惯，老改不了。
秦东方说，四儿，你这一阵子有点疲沓，不让你担任大班长也是想让你歇歇心，我想的就是在这个工地上摔打出几个青年人来，我告诉你一个内部消息，咱们不能够只在国内干了。你看新闻了没有，供给侧结构调整，我也看了内部资料，国家对房产的价格调控和资金限制，已经开始了，我们这一行，要有国际眼光。
陈四儿说，咱们要出国干工程啊。
李会计说，这也是有可能的，一带一路的口号你听说了没有。
陈四儿说，我到哪去听这个口号，我只知道工地上的口号，时间就是金钱，质量就是效益。还有我们自己编的什么，以质量换婚房，用速度换媳妇。
秦东方笑起来说，四儿，这世界在飞快的变化，我们原来的脑筋，就赶不上时代的发展，这些日子，我也反思了许多事情，尤其是咱们走过的道路。以往我们就是把来工地挣钱的事，看的太简单了。这不行啊，我们还要把工地和国家的发展战略结合起来。我们进城来建设，不是只是来挣钱这么简单，我们要有大意识，大城市建设意识。
陈四儿笑起来，秦大哥，你这话，我听着有点生，你说咱们来工地不是为了挣钱是干什么？
秦东方说，问的好，你这话问的好，你说挣钱是为了什么？
陈四儿说，过光景啊？这还用说吗。
秦东方说，你过了没有，你过好了没有？
陈四儿说，我过的好着呢，我兜里有钱，仓房里有粮食，不过年也能够换上新衣服穿。
秦东方说，行了，你别说了，你的思想陈旧了，你说说，翠香为什么死的，狗儿为什么死的，你想过没有。
陈四儿说，他们是自找的死，谁让他们不好好的过光景呢。
秦东方的手机响起来，他还有急事要去办，就丢下他们两个走了，连办公室门都没有进，直到他的小汽车响起，陈四儿才愤愤的说，秦大哥，也变了，都他妈的堕落了，都堕落了。
李会计看着他摇头顿足的说，四儿，你这话有毛病啊，谁堕落了啊，你说谁堕落了啊。
陈四儿说，李会计，这工地上给工人找女人的事，你听说了没有啊。
李会计笑起来说，怎么，你还想找一个，把家里弟妹换换啊。
陈四儿着急的叫起来，李会计，你这说话就没有底线是吧，我什么时候说要换媳妇了，你要换你就换，陈四儿，不是那种人。我把话撂在这，谁要是在工地上搞乱七八糟的事，卖淫嫖娼，我陈四儿第一个举报。你不信，你看着，你说这个吕打滚成什么了，秦哥不是堕落是什么。我抗议你们高层领导这种不负责任的态度。包括你，李会计，你也是个墙头草，两边倒。
李会计说，听说你的同意找女人的，你还和吕打滚打赌了，他要是不给你找女人，你就是他爹是吧。
陈四儿说，那是两回事，你李会计，也算是工地的高层，你就不出门制止这个事。
李会计说，本来没有放假，人们就不服气了，我再出面制止这个事，工人们还不吃了我。
陈四儿说，你还有没有一点原则性，你这是要毁了工地啊。
李会计只是笑，气的陈四儿扭头就走，闹的李会计有点下不了台，他喃喃的说，这个人，不就是媳妇要来吗，怎么还不讲理了。
陈四儿没有回宿舍，而是去了食堂，已经有几个人在喝了，他也凑上去，几个人就开始喝了起来，今天他觉的有点憋屈，主要是秦东方的变化，让他心里不舒服了，自己曾经是他最得意的手下，怎么就这个吕打滚来了之后，他倒是拿着这个劳改犯当香饽饽了。
这几个人都是他手下的老工人，一个人问陈四儿说，陈大班，我看你这爹是当上了。陈四儿说，说什么呢，我早就当爹了，怎么是当上了，好像我原来不是爹似的。
那个人说，吕打滚给大伙找不到女人，你就是他爹吗。
另一个说，滚蛋，他找的女人，明天就到了，我看陈大班这爹是真当不上了。
他们都问陈四儿，如果他真的找来那些卖肉的女人，我们怎么办？去不去？
陈四儿把酒碗一端，深深的咽下去说，你们说怎么好，你去还是不去。
那个人说，见便宜不找三分灾，我去，我肯定要去，就算是犯法，有他工地和吕打滚顶着，这咱们只多就是一个胁从无罪吧。
陈四儿把碗一顿说，我告诉你们，就是真的到那一步了，我们谁都不去，我们不当这卖淫嫖娼的人。你们说对不对，我们要是真的办了这缺德的事，我们怎么去见我们的家人，怎么给老婆交待，我们怎么给孩子们说，你爹在工地卖淫嫖娼了，这是要丢祖宗八代人的事情。
他这么一说，人们觉的还是有道理的，于是他们在酒桌上就议了一个计谋，只要吕打滚找的女人一进工地，就给公安局打电话报警，让警察局把吕打滚这个集体嫖娼的领头人，抓走，还回他的监狱里去。
陈四儿的虚火又升了起来，他感到自己还是有号召力的，在工地，还是一呼百应，只要女人一进工地，吕打滚这个大总管肯定就会土崩瓦解。他在走出食堂的时候，有点悲壮，甚至有一阵悲凉。工地还是往日的紧张和热烈的气氛，塔吊不时的转动着，把钢筋网构件送到夜班的工地上，已经浇筑起来的主体工程，亲热的看着他。他的心里烧着熊熊的大火。他走上平时点名的土台，看工人宿舍开着窗户的和没有开着窗户的工房。
有几个工人闲散的立在宿舍门口，看到他的影子都转身回到铺板上，有几个精力十足的人，正在斗地主把手里的扑克摔的山响。这个工地满是他的回忆。
陈四儿的眼睛里湿了，他想起了他刚到工地到时候，他跟着当小工，黑毛也刚刚成了领班，那时候多开心呀，无忧无虑的吃饱混天黑。工地上的钱是用汗水换来的，是用驴马一样的劳动换来的，是用长茧的手和压出疙瘩的肩膀挣来的。吕打滚为了能够留住工人，竟然还敢找外面的女人来工地，这是他们这些老工人的起耻大辱。黑毛不在了，自己虽然不是大领班了，但是，肩上的责任不能够推，一定要维护工地的纯洁，他觉得自己非常伟大，他要用正义和道德来维护这个工地，他觉的自己是用心血在维护这个工地。他感到了自己很有正义感，他就是这些人们的保护神。
突然，营地的灯都亮了起来，喇叭里还演奏着雄浑的迎宾曲，吕打滚在喇叭里激动的叫着，凡是没有上班的工人，都到大门口广场集合，欢迎我们的女人们进工地。这让他有点懵，这个吕打滚这是要干嘛啊。
他看到凡是在歇班的工人们都跑了出来，像山涧的小溪水一样，汇成了汹涌欢乐的激流，陈四儿拿出手机想报警，他还是留了一手，他想到先拍个照片再报警，他随着人们跑过去的时候，看到一辆中巴小客车徐徐的驰进来，几个塔吊上的聚光灯都像舞台上的聚光灯一样，打在小客车上。
陈四儿看到吕打滚他们几个凑到小客车跟前，他急忙的打开手机照相，他要把这些都留此存照。他看到一个个打扮的十分入时的女人们，笑着叫着从车里下来，突然，他目瞪口呆的愣住了，自己的女人，自己那个爱笑爱叫的女人，扯着嗓门在喊叫：陈四儿，你在哪……你个狗东西，你在电话上千思万想的，怎么你不来接我们啊。
这就是吕打滚找来的女人，这个狗东西竟然给人们玩了一个大变活人，这让陈四儿受不了，这个王八蛋，这个小兔仔子，这个有人生没有人管的东西，今天老子要代表淳朴老实的沙河南人，教训教训你这狗崽子，让他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黑毛不在了，有陈四儿在，你一个劳改犯翻不了天。
四儿嫂看到愣怔着的陈四儿，上去就是一巴掌，狗东西，你装什么装啊，离家八个月就不认识了，是吧。
陈四儿眨巴着眼睛，脑子里转不过来弯来，吕打滚这一闷棍，打的他太防不胜防了，他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个崽子玩这个花活儿。四儿嫂又一巴掌扇在他背上说，你的宿舍在哪。
她这一说，陈四儿清醒了说，我的宿舍，我的宿舍二十多个人，你睡哪？
四儿嫂说，你睡哪我睡哪呗。
旁边一个人说，那陈大班白天还去不去工地了，他去了工地留下四儿嫂，你们偷油吃怎么办？
又一个人说，这好办，把陈大班的头盔刷成绿色，安全环保啊。
旁边那个人说，四儿嫂，你们在家都吃什么呀，你看胖的胸脯真高，是不是揣着面包来，专门喂陈大班的是吧。
四儿嫂的嘴也不吃亏，她说，这个大侄子，这是你兄弟吃饭的家伙，你想吃，就喂喂你。她一说这话，人们哄的就笑了，这一笑，陈四儿的脸就没有地方搁了，他啪的一声打的四儿嫂倒在地上，臭娘们，不好好的在家种地看孩子，你来工地发什么浪了。
四儿嫂一头撞过去，撞的陈四儿也倒在地上，夫妻俩在地上就滚起来。人们急忙拉架劝架，女人们拉起四儿嫂，男人门扶起陈四儿，四儿嫂不依不饶的大骂陈四儿，你个狗东西，在家里你下跪的时候多了，在这，你屎壳郎跑到牲口槽里，你充什么大个料豆子。
陈四儿也不服气的，大叫，你来也不来个信，电话也不打一个，你想干什么啊。
四儿嫂分辨的说，你的手机不是停机就是不在服务区，你怎么就不说家里人不放心你。陈四儿强压住气说，你怎么来的怎么回去，我丢不起这个人。
你丢人，你丢什么人，我是做贼了还是养汉了，你说个清楚，这丢人的话不是随便说的，你要说不清楚，咱们没有完。
陈四儿蹦着要去打四儿嫂，秦东方从后面走过来，威严的说，你们谁都不要拉着他，让他打去。陈四儿一听是秦东方，叫的劲小了，秦哥，你看这是怎么会事？他指着集在一起的女人们说，你看看，这是吕打滚搞的鬼，把娘儿们拉到工地来，我们还干不干活儿了。
四儿嫂也跳着脚说，秦哥，你看有他这么说话的不，我们几百里地来看望你们来了，你不欢迎还说这么难听的话，别说现在，你们一个包工的，就是过去修长城的时候，孟姜女还千里寻夫呢，我们怎么来工地就是给你们丢人了。
吕打滚带着小汉奸和李混子跑过来，吕打滚问司机，怎么回事，不是让你们去西料场吗？司机说，她们说在这里和大伙见见面，有的还捎着东西呢。
秦东方生气的训斥吕打滚，你赶紧的安排人们住下，这么大的事，也不提前安排好，你早一点把钥匙发下去，告诉谁家属来了，还有这么大的乱子。
吕打滚急忙给女人们发钥匙，十八个房间都有号，钥匙上的号就是房间号，看到自己家属来了的，都急忙的跑过来说话领钥匙。四儿嫂去接钥匙的时候，陈四儿一把夺过来，摔在地上，你给我滚回沙河南去。
四儿嫂捡起钥匙来说，你滚我都不滚。
因为秦东方出面了，人们都跟着老乡去家属房看热闹，这倒是忙坏了龙老二，因为小汉奸一个人忙不过来，要给人们打水洗脸，食堂还留着饭哪。
吕打滚想给陈四儿说什么，秦东方一使眼色，让吕打滚走开。
人们都散了，秦东方一踢蹲在地上的陈四儿，还等着什么，还不去看老婆。
陈四儿脸黑着站起来，转身就向宿舍走，秦东方说，在西料场，你去哪？
陈四儿不说话，也不回头，默默的向集体工房走去，走的非常沉重，非常的苦恼，非常的悲愤。
工地上欢腾了，这是工地上第一次来家乡的女人，是开天辟地的第一回有了夫妻房。在第二天的欢迎午宴上，秦东方宣布，这是第一批，马上就还有第二批家乡慰问团前来，凡是来了女人，工地放假三天，带着你们的女人们，去市里看看。还有，为了长此以往的保持这种形式，工地上准备了适合女人干的工序，谁要是不原意回去，就在工地上就业，也可以在市里服务行业里去找工作。
就在酒会进入到高潮的时候，食堂的大屏幕上出现了在医院里的黑毛，他向人们致敬，十七对夫妻都来给秦东方敬酒，秦东方笑着说，这个酒你们应该敬吕打滚，没有这小子这条鲶鱼搅合，咱们工地这个大水塘，还会是面貌依旧，江山不改。他看到四儿嫂就问，四儿呢？
四儿嫂带着写着陈四儿名字的头盔，她虽然笑着，但是眼泪却流出来。她昨天晚上等了一夜，男人也没有去夫妻房，天明她去大工房找他，只留下一张纸条，还有这个头盔。秦东方拿过纸条来，上面写着：你不走，我走。
秦东方愧疚的说，弟妹，大哥没有把队伍带好啊，你受委屈了。
四儿嫂把眼泪一甩，秦哥，离了臭鸡蛋，还不作槽子糕了，他走，我留下来。
秦东方激动的和她碰杯，吕打滚也过来，后悔的给四儿嫂道歉说，嫂子，我只是想给他一个惊喜来着，怨我年轻，不会处理事。四儿嫂刚强的说，你小子，干的不错，你个男子汉，喝酒用这么小的杯子，换大碗，四嫂给你碰了。
吕打滚端起碗来，看看四儿嫂的眼睛说，谢谢四嫂子，谢谢今天来工地的家属们，来，大伙一齐干。
工地上出现了从来就没有过的喜庆气象，人们走路干活都不一样，四儿嫂和几个年轻妇女，戴着蓝色的头盔出正在浇筑的楼层上时，人们就像欢迎电影明星一样叫起来。
第九章
一
这不是人过的日子，其中的水深火热只有宋得财知道。
本来红霞这个水葱一样的女人，自从吕打滚他们来找她之后，就像霜打了的茄子，没有了一点水灵气，这半年多来，她常常就呆呆的看着一个地方，半天也不动地方。
客人要牛肉面，她不是端错了碗，就是不给浇牛肉卤。旁边卖烧饼的老宗儿都说，德财哥，你老婆不是有毛病了吧。
宋得财不知道媳妇的毛病在哪，她不再是那个天使，她拉面的时候，已经没有了往年的精神劲。宋得财千方百计的讨好她，给她说了许多她爱听的的话，她就像是没听到一样。
他说，红霞，我就是再有一千个不好，一万个错误，我当初把你领出来，让你过上了一个舒心的日子，这没有错吧。再说了，要不是我和你私奔了，你现在说不定进监狱了。
红霞的眼睛亮了一下说，真要是进监狱就好了。
宋得财天天就像捧着一个琉璃瓶一样，劲小了把掉了，劲大了怕碎了。夜晚他喝小酒的时候，暗暗的流下泪来。丑妻近地家中宝，青春美貌惹祸根苗，这一点不假啊。
他想换一个地方，再换一个城市，可是，这经营之道告诉他，他们曾经走过好多地方，好容易在这里占住脚，这多不容易啊。第一年，他怕高利贷债主的追逼，天天的提心吊胆的，真是踩着刀尖过日子。后来，听说那个放高利贷的死了，是被人撞死的，他和红霞回了一次老家。他的前妻也已经嫁人了，带走了他唯一的一个女儿。
这宋得财都没有失望，他知道，这世界上没有免费的晚餐，要想得到就要舍得。有红霞这个漂亮的女人，他不后悔，只要她跟随自己一生，他就是人生最大的赢家。人不就是图个娶漂亮媳妇，过舒坦日子吗。虽然他离婚已经三年了，还没有搞定红霞。他不灰心，绳锯木断，水滴石穿，只要功夫深，铁棒磨成针。只要他小心翼翼的宠着她，总有回心转意的那一天。他不怕等，他也有耐心等。但是，自从吕打滚他们来过之后，红霞的人就整个变了。她不在是让他赏心悦目的小梅花鹿，她就是宋得财的一个噩梦。
那天夜里，宋得财觉得有人在自己面前，吹出呼呼的热气，他好像看到动物世界里觅食的母狮，他一睁眼睛，只见她拿着一个菜刀，愣愣的盯着自己。吓的宋得财大气也不敢出，慢慢的拿过她手里的菜刀，说，你想干什么，你要干嘛啊。
红霞猛然的醒过来，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她一直在作噩梦，总觉的不定哪天，她会进了监狱。一到晚上就觉的有人来找她。她和宋得财说，她想去自首，想去赎罪。她想去找吕打滚，把自己献给他，赎回自己的罪过。
宋得财背叛了自己的老板，把这个漂亮的女人领出来，满指望是两个人好好的过日子。谁知道，竟然会这样。虽然天天守着这个天仙一样的女人，但是水中月，镜中花，就是一场春梦。
一天晚上，宋得财跟着红霞走了半夜，走到了工地的大门口，如果不是保安的喝叫，她还不会醒来的。她惊讶的看着夜色里的工地，看着塔吊上的探照灯，她忽然的哭了，她怎么走到这里了。宋得财拉住她的手说，红霞，你这是怎么了啊。谁知，红霞甩开她又向着另外的方向跑了。
当宋得财叫了出租车，回到拉面馆，周围的小吃部都早早的开张了，有来吃拉面的顾客，怪怪的看着他们两个，既不是刚出门归来，也不像去早晨跑步锻炼。卖烧饼的老宗儿说，得财哥呀，你们这是唱的哪一出啊。
宋得财是哑巴吃黄连，有苦没有处说，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啊。
天天是提心吊胆，生怕她出了什么意外。他想着问问红霞，你这是怎么了，你有什么话就说说。谁知道，竟然遭到的是一顿迎头痛击。
你说我怎么了，你们干的好事，以为我不知道。
宋得财说，我干什么好事了，你知道什么？
店里闲的时候，她就梳妆打扮，化妆的非常精细，宋得财以为她要出去，便说，要不要我陪你去呀。红霞不和他说话，只是仔细的修饰着自己，直到有顾客来，她才从镜子前离开。
有时候有人来吃饭，红霞就会不耐烦的往外撵，宋得财生气的说，你这是干嘛，你是不是想把买卖黄了啊。
红霞一愣，手里的盆子掉地上，摔碎的盆子飞起的瓷片，溅的到处都是，宋得财说，你这人，怎么这么脾气大呀。她好像大梦初醒的说，我怎么了，这盆子怎么就好好的碎了。宋得财无可奈何的抵着头说，没有事，这盆子就该摔了，岁岁平安啊。
红霞噗嗤笑了，但是，她不是对着宋得财笑的。。
宋得财觉的三四年的光景了，就是块石头也要捂热了，她终究会成为他的人，他努力的争取，虽然有点一厢情愿，但是他愿意一厢情愿，他知道，如果不是趁人之危，他这辈子做梦也没有想到，娶这么漂亮的女人。可是，如歌里唱的一样，漂亮女人太费心啊。
宋得财拾掇过了摔碎的瓷片，这小面馆里就像刚才没有闹一样，又恢复了喧嚣和平静。宋得财却有点委屈的哭了，他的目的就是在这个城市的一个角落，开一个小饭馆，卖一点饺子面条什么的，没有什么过高的要求，只是有一个爱她的女人，一个开心的家，一个虽然累但是非常温馨的家。
现在的这个小饭馆，虽然很小，但是每个月能够卖五六万块钱的流水。他的拉面手艺，是这个都市一流的手艺。许多人都慕名来这里吃面。也有的人是为了看红霞来的，在这个小拉面馆里，竟然有这么漂亮的服务员。
卖烧饼的老宗儿说他，老宋啊，你们两个怎么有点不搭啊，你媳妇，我觉的她眼睛里就没有你一样。
宋得财就自嘲的说，谁让咱们长的有碍市容啊。这找漂亮女人，就是太费心了。
老宗儿说，得财哥呀，我也有点看出来了，你们两个走不到一起的。真的，你要小心啊。
宋得财说，你不要吃不上葡萄就说葡萄酸啊，这人要是娶了漂亮媳妇，谁都嫉妒是不是。
老宗儿说，你这一个小面馆的小老板，找一个这样漂亮的媳妇，你肯定是来路不明啊。
他这话吓的宋得财说，兄弟啊，你可不要瞎说，你这话是想让哥哥坐监狱啊。
自从说了这话之后，他再也不敢和卖烧饼的老宗儿在一块喝小酒说话了。宋得财有自己的短处，他有一个最重要的秘密，他怕自己喝多了，嘴说溜了把秘密说出来。
他刚领着红霞私奔两个月之后，放高利贷的姜胡子给他打了一个电话，让他把一个出事的人，安排到一个山区的寺庙里去。姜胡子说，你不许离开你开小面馆的地方，这个人什么时候找你，你就什么时候到，还有，你要供应他的零花钱。要不我就把你的送上法庭，要不就咱们私自了断。你是想不要左腿还是不要右腿。
他问姜胡子说，姜大哥，那咱们之间的事，怎么办？
姜胡子说，这个事好说，你反正是该我的钱，你就当还我钱了，这样我就放你一条生路。
他小心的说，红霞怎么着呢？
姜胡子说，你他妈的玩的不玩的东西，你还继续就是了，不过我要警告你，那个女人可是不是好闹的，她要是着急了，供出你去，你就完蛋了。你懂吗》
宋得财有点后悔的说，胡子哥，我总觉的，你们是不是故意的让我走这条路啊。姜胡子呵呵的笑着说，几个人就是你爱色，这有什么办法。脚上泡，你自己走的，这和别人有什么关系。
他想问问，他这个当爹一样养着的人是什么人物。
姜胡子说，你问那么多干什么，你是不是想死啊。
宋得财不想死，可是，他提心吊胆的领着一个女人私奔，抛弃了自己的家里人，是不是中了别人的圈套啊。
宋得财为了达到和红霞结婚的目的，回家把自己的家事料理了一下，自己的小家虽然不是太富有，但是毕竟也是可以温饱的，可是，现在自己已经走上这条路，只有硬着头皮走到底了。
想到这个小院明天就会成为别人的家，前妻也许会找一个别的男人来，他们就在自己精心建成的小家里作乐了。他想起一个段子： 人要好好的活着，你要死了，人家住着你的单元，花着你的存折，睡着你的老婆儿，吓唬着你的小孩。
当宋得财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时，他竟然流下眼泪来。自己的老婆虽然不漂亮，但是毕竟是在一块生活了几年，就是一个小猫小狗，你要是抛弃的时候，也会有恻隐之心的。
女儿不知道他们这顿饭的深意，她看着爸爸流泪了，就说，爸爸，你这是怎么了，你不是没有和妈妈吵架吗。
村里的长辈们来劝说他，撮合着过吧，离的什么婚，他无语以对，他说什么都完了，他现在只有把红霞娶到手，以往，他说过自己的打算，他不想回老家去了。就在这里买房，他们两个就在这里住下来。只要有了钱，在哪里都是家，还有，有男人和女人在一起就是家。
他一路怀着复杂的心情回到拉面馆，把离婚证书往红霞面前一放说，你看看，这可是真的。红霞怠打不理的说，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啊。
宋得财着急了说，怎么和你没有关系，你说我这是为了什么？我们不就是想在一起过光景吗。
红霞要是在以前，就会和他吵起来，吵到激烈的时候，就会两个人打架，你打我我打你，有时候见了血，到是心里痛快。有几次红霞把宋得财打的冒血，宋得财着急的喊叫，你个杀亲夫的女人，你真打呀。他们打了之后心火都去了，红霞就会平和一点，到了晚上，宋得财想痛快一下，一般的红霞会答应。
宋得财在平息之后，往往的喘着气说，你是畜生啊，是野兽啊，非要咬着掐着才行。
红霞嘴更快，你是野兽你是猪，你个猪。
宋得财得意的说，就是，我们都是猪，你是个挨的母猪，我个配种的公猪。
啪一声，红霞的手掌落在他脸上，他低吼着，你个臭女人，你真打呀。
可是，这次，她懒的看，也懒的吵架，这让宋得财非常害怕，她怕她真的精神分裂了。到那时候，他就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宋得财想让她怀孕来实现自己的目的，他在避孕套上用针扎了一个眼，当他兴致勃勃的想要痛快一下的时候，红霞突然怒叫着，你摘下来检验一下。宋得财狡黠的一笑说，新的，你放心。红霞踹他一脚说，摘下来，试试。
宋得财只好用嘴吹，他想用手挡住那个针孔，但是无奈怎么也挡不住，只好萎顿的说，这年头，什么都有假冒伪劣，这是个次货，咱们换一个。红霞一脚踹的他坐在地上，滚，你个猪头。
宋得财委屈的说，我图个什么，我图个什么啊。
红霞却无辜的看着他，好像是看一个别人家的小狗一样。
宋得财这些天的心里好像油煎一样，他不知道有什么办法能够让红霞恢复到原来的样子。当他领着她成功的脱逃之后，她是那样的热烈和奔放，她觉得自己离开了虎狼窝了，自己已经能够自由的生活了。他们刚开小面馆的时候，她是那样的热爱着这一切，为了学会拉面，她从合面开始，甩开膀子学啊。那个时候，她是一匹奔跳的小鹿，是一匹小母马，是一个自由飞翔的鸟儿。她天天就像一个喜鹊一样，不是蹦跳，就是叫喳喳的。
老宗儿曾经嫉妒的说，宋得财呀，你这小子是那哪世修来的福啊，能够有这么一个漂亮的老婆。
他和老宗儿一块晚上喝点小酒的时候，也非常自负，他教育老宗儿说，这人一辈子图个什么，不就是吃点，喝点，有个漂亮的女人吗，就是有一座金山，身边的老婆是个丑八怪，你想想这是什么光景啊。
说的老宗儿只啧啧嘴，羡慕的看着宋得财说，按你相貌和五官，你不会有这么漂亮的媳妇，你说你说，你是怎么拐骗来的。
宋得财知道这样的玩笑不能够开，他本来就是来历不正，如果让人知道了，会招来许多的祸水的。要不人说，娶漂亮媳妇是让别人看的。果然，这小混混们经常的来以吃面为由，擦红霞的油，幸亏红霞这人性子烈，那些人们就动动嘴，谁一动手就是一擀面杖。
有些人就是为了过眼瘾，花开的鲜艳了就有许多人来看，这也是没有办法，也就是有这一点，他的小面馆开的比别人火爆。他想起来，就是过了麦收之后的那次之后，红霞就开始如开过的鲜花一样，有点蔫了。他想闹明白，这里面的原因，他真的非常的委屈，他这些年真的当宝贝一样的宠着她，不就是因为自己配不上她吗，如果她不是落入火坑，他就根本没有机会接近这样的女人。
他骑电动车去买牛肉的时候，差点没有把一个行人撞到，卖牛肉的小老板说，宋得财，你小子这是怎么了，一脑门子官司。宋得财笑笑说，走私了，走私了。
卖牛肉的说，你是不是怕你一出来，就去老和尚啊。
宋得财心里一动说，不开这个玩笑，不开这个玩笑。
卖牛肉的说，有海狸鼠肉，便宜，你要不要，和牛肉在一块煮，吃不出来。
宋得财急忙的摆手说，不要，不要，我们外地的人作买卖，不敢卖假货呀。
卖牛肉的说，你这人，谁不卖假货呀，不坑不骗的，你就能够挣大钱了。你看这开发商们，哪个不是靠坑人啊。
宋得财说，咱们没有那么大的本事，只好作个小买卖糊口。这人要知足，才能够长乐是不是。
卖牛肉的一边给他切牛肉一边说，你媳妇怎么不来了，她回老家了？
宋得财苦笑一下说，她有点小毛病，不爱出门了。
是不是有孕了，你看你也来这好几年了，你是不是阳痿呀，你要是阳痿，我这有一个好医生，能够治你的病，人家是老军医，专治什么阳痿不举，举而不坚，坚而不久，久而不射什么的。
宋得财换一个笑脸说，真的没有这样的病，我正常着呢。
卖牛肉的说，你要是没有病，你可是要小心啊，这些天，你媳妇是怎么了，是不是有外心了。
说的宋得财心里七上八下的，好像是一嘴吃了二十五个小老鼠，百爪挠心啊。
人这一生就是一个个的关口，一条条的岔道口，你在每一个关口上，错过了机会，就会走入一条岔道，只要进了这条岔道，除非你跳出去，不然的话，你就这条道上忍辱负重的活着。在又看到吕打滚他们之前，红霞是浑浑噩噩的活着，有些事她不去想，也不会去过脑子，只要有吃有喝，自由自在的活就好。她也曾经听人们说过，吕打滚他们几个学生，因为学费被人诈去，参加黑社会进了监狱。这些她都当笑话听了，他们进不进监狱，和她没有关系。
但是，当那天晚上，吕打滚带着他们几个人，来拉面馆找自己算账的时候，她的心理防线突然的崩溃了，她的心在那一刻，突发的感到了悔恨，让她的心里突然有了巨大的震动和不安。
红霞没有想到，那个被她诈骗了钱财的吕打滚会真的再一次出现在她面前。她感到吕打滚好像是瘦了，没有了四年前那个纯真的学生摸样。黑瘦黑瘦的脸庞上，饱经了侮辱和损伤。如果说当年他眼睛里闪烁着的是一湖清水，这次他的眼睛里却增添了一种复仇的怒火。
那一晚，她真的想把眼前的吕打滚揽到怀里，让自己这一腔无处搁放的感情，有一个发泄的地方。可是，她不得不采取了另类的行为，她当时就是为了保护自己。她在吕打滚惊讶和懵懂的神情里，突然的感到了耻辱和卑劣。正是因为自己，把一个纯情的学生，变成了一个小野兽样的人。在吕打滚被黑毛强行带走之后，她的自尊心，突然的膨胀起来，原来觉的自己的生活非常的美好，但是在世人眼睛里自己就是一个卖淫的角色，她为自己悲哀，为自己愤懑，为自己原来的生活愤怒。她想用自己的所有一切，换得吕打滚他们的谅解，她不想背着这么沉重的孽债活着。
她以往活的非常懵懂，就是让一个个的男人睡，她也没有一点感觉，在被丈夫出卖了之后，她也没有悲伤，也没有凄凉，她觉的自己就是一条小船，任河水把自己飘到什么地方。
她唯一的感到动心的就是那天在小饭馆里看到吕打滚，她本来没有陷害他的意思，甚至真的想和他好好的睡一觉。如果吕打滚当时硬一点，也许就没有后来的勒索。他也许是不想玷污自己名声，才有了后来的一切。
那天晚上，红霞在和吕打滚对峙的时候，几次想和吕打滚靠近，但是她被他身上的复仇气场震慑住了。她感到如果在这样的人面前，想到苟且，是对自己和对方的一种侮辱。
这几个月以来，红霞天天被忏悔和悲伤，压的喘不过气来。她知道自己的一切都不是宋得财的过错。虽然，这个比自己大十几岁的男人，长相有点猥琐，人也不是非常的阳刚，但是，毕竟是他带着自己，离开了那个龌龊的地方。这个猥琐男人也许是她的福星，
虽然外表她还是非常的倔强和暴躁，她的心里早就屈服了，就算嫁给这个大十几岁的宋得财，也不算人生的失败，起码他有手艺，能够最大限度的给以自己金钱和幸福。
就在她想就这样过下去的时候，吕打滚的出现，她突然的知道，自己还有一笔巨大的孽债，这笔孽债就像一把利刃，悬在她的头上，每天她就像等待着审判一样的，等待着吕打滚他们再一次出现。可是，他们就像一盆水洒在沙漠里，杳无音信了。这让红霞的心每天都在热油里煎熬。
这种钝刀锯钜的心情，就像上瘾一样，只要她心里一想这件事，马上就浑身热燥，心里充满着不安，干什么都没有心情。
她现在就是像马上就见到吕打滚，真诚的求他的原谅，她心负的孽债太重了，如果不卸栽，她已经承受不住了。
二
当沙河南的秋庄稼开始发黄准备收割的时候，桃花就开始听到了许多小道消息，吕打滚当大总管的工地上，不放秋收假，给每个民工发一个都市里的娘儿们。女人们的心就就像被秋风吹乱的一野草，让各种各样的消息搅合的心里都不安静。
从女人们嘴里蔓延出来的信息，在已经变凉的气流里，让路边杨树的枝头那手掌一样的叶子，在夜里不安分的喧哗。风儿隔着人们身上的单衣，把女人晚上睡梦里愤怒呓语，撒落在不安分的经络里。那个遮盖了自尊心的帏幕，被无名的巨手悄悄的拉开，曾经被文人不耻于说的衍变了几千年的字，那个暧昧形象的向往，突然的让女人们意识到了它的存在，不断的重复在女人们的言语之中。
中秋种麦成了女人们最向往的东西，女人们最感兴趣的是韩剧里的卿卿我我，那个韩国女人的爱情，最让人们感动，她们从来就没有见过那样情爱。韩剧不是真正的生活，但是已经形象的渲染了女人的心态。她们不管韩剧里那么激动人心的爱情是怎么来的，是偷来的还是抢来的，怎么能够到了自己身边来，这才是女人们最关心的问题。
附近村里已经有挎着行囊回来的人了，他们走过沙河南的时候，身上的雄性气息，骚动着女人们的心。二百个手机传回来的消息，经过发发酵，又传出来。就有了许多的传说。
女人们都在骂这个吕打滚，光棍不知道有女人的好，他不回来，也就不让别人回来吗。在夜晚微信和短信来回的穿梭，但是谁也没有一个准信。也正因为如此，工地的人们没有动静，才成了女人们议论的焦点。
被电话催的紧的人，就想探听个虚实，老工人们就悄悄的问陈四儿，想从他的嘴里得到一个确实的信息。
陈四儿丢官当了工人，他以为会得到人们普遍同情，谁知道，人们好像是没有发生这件事一样。该高兴的高兴，该骂街的骂街。这陈四儿不平衡了，再怎么说自己也是老带班的，没有功劳有苦劳吗。
他把这一切都归罪于别人，一点也不检讨自己。他第一个恨的就是吕打滚，这个小劳改犯，没有他，工地就没有这么多的事，自己也不会有一个大带班的落到普通工人，尽管秦东方说工资不降，但是面子上不好受啊，这就是人们长说的那句话，王八好当，气难生啊。陈四儿也不是面捏的，你想让老子圆就园，想方就方啊。你他妈的给老子斗，还嫩了点啊。
陈大班，有人在他身后递过烟来，他毫不留情的说，烟免了，大班也不要叫了，老子不是大班长了，你这不是寒碜人吗。递烟的人急忙换个词汇，四哥，在往年，这个时候就早到了该结账的时候了，他这个大班长就会找李会计核算工时，准备给人们发钱回家种麦子去了。可是，工地迟迟的没有动静，这是为什么呢？
陈四儿笑而不答，他说，这话我不该答复，你们该找谁，你们还不知道啊。
又有人问，四哥，你说个准话，我们该去找谁问。
陈四儿说，近的有吴大舌头，远的有大总管代理，你说，我一个和你们一样的工人，我怎么会知道上头的事呢，你说是这个理吧。
陈四儿媳妇四儿嫂夜里也打过电话来，她说，村里都说，工地上给了一个亿的资金，有没有这个事。还说，这工程简直就是个孵钱的鸡窝，只有进了的工地，随便拿块石头，都能够孵出小鸡来。这孵小鸡没有母鸡行吗。
陈四儿说，你们女人，什么都好，就是稀罕钱。
四儿嫂说，女人们稀罕钱，更稀罕的是你们工地挣钱的人。怎么还不往回走，秋收种麦呢。
陈四儿说，就那么几亩地，你一个女人也不用干活儿，你就什么都找机子，从收到种，你就当个交警就行了。
四儿嫂说，行，种地我一个人，这不用你们男人，可是别的事怎么办啊？
陈四儿说，别的什么事，秋收种麦，不就是这些事啊，别的还有什么事，小小不言的事，你就雇人呗。
四儿嫂说，你就装吧，你说的别的事我也雇人了。
陈四儿说，你就自作多情吧，就你这三心女人还找到人了，真找到了，我举双手欢迎啊。
四儿嫂说，陈四儿， 什么三心女人，你说说。
因为陈四儿使的是老人机，声音大，人们随然都睡下了，但是他们之间的话，听的非常清楚，四儿嫂的问话，让大伙都笑了。三心，看见恶心，扔下放心，丢了松心吗。
四儿嫂说，要是让你不放心了，你吃醋吗。
陈四儿也笑了，我操，这个臭娘们，什么都敢说，他急忙给她说，你小声点，弟兄们都听着呢，你现场直播了啊。你要有准备，到现在工地上的工程还没有收尾的意思，怕是秋收种麦不回去了。
四儿嫂和男人的说的话，马上就在工地上和沙河南传开了。
看到四儿嫂提前张罗着顶兑玉米收割机，秸秆粉碎机，播种机什么的，女人们好像感觉到了，工地上不放假的事是真的了。女人们之间什么话都敢说，她们问四儿嫂，机子可以雇，别的事怎么办？
四儿嫂毫不思索的说，也雇人。
女人们就笑起来，笑的四儿嫂一脸茫然，过后才笑起来，你们这些臭娘们，肚里就没有装着好杂碎。如果工地上的男人不回来怎么办？女人们议论了起来，大伙都觉得，这去城里打工，不应该不只是男人的特权，女人们也去的。
翠香从她家的地里消失了之后，没有人知道她去工地找男人去了。也有人猜疑，她能够去，我们就去不得吗。有嘴快的问，翠香去找她男人了，准是熬不住了呗。当时，村里的女人心浮动，都想到工地上去。她们的骚动，让她们的婆婆背地里大骂这些妖精们呀，怎么就不知道羞耻了啊。她们这是给咱们沙河南丢人呀。女人吗，哪有这么疯涨的。
就是因为工地上的人不回来，这本来就不是个事，可是，就这么个小事，让这些女人们炒大了。在这通讯非常发达的时代，她们有手机，也会视频，但是，这不足以表现女人们的强大，她们在四儿嫂的操持下，按照自己的想法写信，写一封公开信，写公开的情诗情书，这些女人们，差不多都是高中初中毕业声，有的差点就考上大学中专的，她们让那些都市剧、韩剧培养的都是情圣了，她们的情感杀伤力，可以说是精准打击，直打男人的要害。
公开信写的非常有水平，先礼后兵，工地要是不让你们回来，我们就到城里去找你们，天王老子劝说也不行。沙河南的女人，说到就会做到，如果男人真的不回来，村里的女人们就踩着男人的脚印到工地来了。
镇上的打印社，用带着芬香的彩色纸印刷，装到快递信封里，带着她们的戏谑和玩笑，直奔工地上去了。
李会计没有想到会来这么多的信，他面对着这堆快递信封，就像看到太阳下面，面目黎黑，头上顶着厚厚高粱花子的女人们，感到了她们热切的目光，李会计的心一下子就沉重起来。家乡的女人们的来信，就像一堆火碳，时刻在灼烤着李会计的心。
李会计给这个还是孩子的吕打滚汇报工作，总是有点不自然，吕打滚也看出了他的心情，就说，李会计，你是财务总监，你应该是我的领导，有什么事，咱们商量着办，我没有经验，你该说了就说，该打了就打。
李会计说，你看看吧，这都是催魂符啊。吕打滚不在乎的说，不就是媳妇写来的情书吗，这怕什么呢。
李会计说，你是光脚不怕穿鞋的，你真的不知道这个的厉害吧。
吕打滚说，看你说的，这也不是炸药吧，还能炸了。李会计说，老母猪发情拱圈的时候，你要是拦着它，它肯定咬你。你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你是不懂这些东西的厉害性啊。
他这么一说，吕打滚也觉得里面肯定有文章，他说，先锁起来，谁也不要给，封锁了。
李会计说，你封锁不了，人家只要是来信，肯定有文章，我感觉到啊，这是二百多个炸药包。
吕打滚说，没有这么厉害吧。李总监也是不是估计的太高了，如果是这样，咱们干脆就封锁了，不让他们看见就行了吧。
李会计摇摇头，吕打滚满不在乎的说，监狱里就是这么着，许多信都是监狱里看过，才给犯人的。说着就要拆信封，李会计阻止他的表情有些恨铁不成钢，吕打滚看他的样子，没有想到他把这件事情看得这么重要。记的当时，范狗儿出事，翠香自尽，李会计都非常的淡定，他说不过是花钱的事，只要钱能够搞定的事，都不叫事。
钱能搞定吗，吕打滚问李会计。
这不是钱能够搞定的事，李会计满怀心事的说，吕打滚说，这些信先封锁起来，先不要发下去，你我不说谁都不知道。吕打滚帮着李会计收拾这些快递，一边往档案柜里放，趁李会计不注意，悄悄的掖了一份。
吕打滚悄悄的把陈四儿的快递拆开了，他决定先发制人，他找陈四儿喝酒，陈四儿说，我戒酒了，不喝。吕打滚说，喝啤酒行不。
吕打滚只好说，四哥，咱们两个之间有什么过节，我想说清楚。
陈四儿说，我和你没有过节，咱们还是好乡邻，你放心，我们出来就是为了挣钱的，我当大班长就是为了多挣工资，现在我不当大班长了，秦哥没有降我的工资，我傻呀，多管事不多挣钱。你当你的大总管，我当我的工人，咱们是井水不犯河水。
吕打滚搂住他的肩膀说，四哥，给我一个面子，咱们找个地方，你把你的经验给我传授传授。陈四儿心里对吕打滚非常不满意，但是多年的行走江湖，让他学会了不动声色。咬人的狗不呲牙，这是他多年的心得，这个吕打滚还是年轻啊，他就不知道秦东方为什么让他当这个大总管，他是在利用他的无知和出生牛犊不怕虎。
看着陈四儿不屑的神情，吕打滚卑下的说，四哥，我就是有千不对，万不对，咱们怎么说也是千年不散的老乡亲。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既然你对我当这个大总管没有意见，我请你喝酒，你不去，这就是对我个人有意见是不是。四哥，咱们近了说，没有杀父之仇，远了说没有夺妻之恨，你要是真的不去，就是不给我面子。就是看不起我，去不去，事不大，你看着办。
陈四儿说，去就去，去也是我请你，让你请客，我丢不起这个人，让人知道了，说我以大欺小，我不落这个。
酒杯一端起来，吕打滚说，秋收种麦不放假的消息，在工地上流传，这事你知道吗？
陈四儿说，工人们都在三五成群的议论，憋了这七八多个月了，该回去放放水了。工地上真的不放假吗，还是你不懂规矩，不知道放假的事，还是秦哥没有嘱咐你。
吕打滚点头说，人们猜对了，还真是不放假。
陈四儿把酒杯一放，满面怒火的说，你为什么不放假，为什么不让人们回家。你吕打滚， 有什么权利这么干。
吕打滚看着陈四儿，惊讶他为什么问这样的低级问题，自古以来，谁拿锄谁定苗，不放假怎么了，工地纪律不是说的清楚吗，这还是你们定的。有问题吗？
陈四儿大声说，有，如果中秋不放假，不让人们回家，会出现大问题。
吕打滚问，出现什么问题，不会死人吧。
陈四儿愤愤的说，死人，死人倒好处理，就怕法不责众。
吕打滚给陈四儿倒上酒，自己先喝了一杯说，陈师傅，你说的法不责众，就是要闹事是吧。既然这么说了，你就给我说个清楚，咱们当面说明白。
陈四儿说，你让我说什么，说什么明白，闹什么事。
吕打滚说，你当过大带班，闹什么事，你知道，不要揣着明白装糊涂。
陈四儿说，你这小酒是鸿门宴啊，我告诉你，我不是刘邦，你也不是楚霸王。
吕打滚诚恳的说，陈师傅，咱俩也不转圈绕弯的，直来直去的说。我想请你带个头，秋收种麦不回家。
陈四儿说，人们都是拉家带口的，出来这些日子了，就是想回去和媳妇睡一觉，你要想不放假，你能解决了这个问题吗，解决了这个问题，他们乐的不回去，还多挣钱哪。
吕打滚觉出陈四儿的话里的威胁，他拿出四儿嫂子的快递说，四哥，你看看这个。陈四儿把快递里的打印的信一看，马上脸就红了，他说，这娘儿们，净瞎鼓捣，搞什么名堂，把老子也牵连进去了。
吕打滚说，四哥，四儿嫂子的信目前就你我两个人知道，如果秦总知道你透露消息的事，秦总会怎么对待你，我想你是清楚的。我不出卖你，但是你要带个头。
陈四儿说，打滚，你用这个要挟我，你还嫩了点，就是秦大哥也不会把我怎么样了。就算是我说了，这是我们夫妻之间的私房话，你私拆我的私信，这也是犯法的，你在里面呆了四年，你应当懂的法律吧。
吕打滚一摆手，小汉奸进来一头给陈四儿跪下说，四儿舅舅，这信是我拆的，因为上面写着大班长，我以为是给吴清水的，我就拆了，是罚是打你看着办。
陈四儿知道自己上了吕打滚的圈套，他这个小酒喝的真是鸿门宴了，他又气又急，但是又无奈的说，起来吧，你他妈的就不跟着好人学。
小汉奸自己打自己的嘴巴说，四儿舅舅，这都怨我，看在我妈和四儿妗子是一个村的近当家子的份上，你就饶了我吧。
陈四儿非常气愤的说，小汉奸啊，你小子，这是跟着打滚害我呀。我要不按你们说的办，秦大哥哪我就是拆台的人，按你们的说的办，我成什么人了，我闯荡工地也十来年了，我让你们这两个，奶黄子没有退的小麻雀给耍了。你小子，起来吧，我可以按你们说的办，可是，这些叫驴们要是向你们要女人，我可是帮不了你的忙，你吕打滚，就是马打滚，牛打滚，这些发情的叫驴们要饶了你，我就不姓这个陈了。
吕打滚高兴的说，都说四儿哥英雄，果然如此，敬佩，敬佩，四哥，我敬你三杯。
陈四儿说，打滚，你小子，还给我使这阴招，你先别高兴的太早了，要是你敢公布秋收种麦不放假，你才是真的英雄。我陈四儿认你当兄弟。
吕打滚说，你放心，我该公布的时候，我会公布的，可是，我还有一句话，你到时候，可要积极响应啊。
陈四儿爽快的说，你放心，我陈四儿敢作敢当，既然答应你了，我一定会出头响应的，我要是不响应你的决定，我出门撞死，吃饭噎死，喝酒呛死。他说着话，真的呛了一下，他急忙辩白说，这不是呛的，这是我出岔气了。
三
李会计也悄悄的打开了几封快递，虽然都是一样的打印信件，内容也一样，但是，却让李会计的心抖了一下，这些信的的杀伤力太大了。让这个从前在全沙河镇都很牛逼的人物，当时的镇农村信用社主任，没有了从前的细腻白嫩，脸上满是风吹的细土。身上的衣服也非常的狼狈，一件洗的发白的蓝色衬衫，一条没有了颜色的蓝色裤子。就像一棵没有发芽的树，神情黯然的不不知所措。
他不知道吕打滚也偷看了信的内容，也不知道吕打滚已经和陈四儿进行了交易。他翻来覆去的考虑，如何处理这些快递和这个快递发出去后的后果。他想找吕打滚协商一个切实可行的办法。他给吕打滚打了电话，没有想到，他一会儿就过来了。
财务部是独立的部门，本来就不属工地管，是公司的直属机构。但是，这个事情太大了，涉及到公司的根本利益，李会计这个财务总监，觉的有必要担起许多的责任。
看到青春气息飞扬，朝气蓬勃的吕打滚，脸上没有任何畏惧神情，李会计心里轻叹一声，无知者无畏，初生牛犊不怕虎啊，这工地上马上就面临着一场暴风骤雨，他却没有任何感觉，他不由的暗暗的埋怨秦东方，工地上能人有的是，你怎么就把工地这么重的担子，交给他呀，他的肩膀太嫩了，扛的起这么重的担子吗。他的想法也给秦东方说过，秦东方说，自古英雄出少年，再说有咱们给他们作后盾吗，怕什么，让他们干。
李会计本来想给秦东方报告女人来信这件事，可是，融资是公司目前最大的任务，如果资金链一断，公司面临的就是全部覆没，他不想看到这个局面，就是不要给秦东方添压力。他从信用社主任位置上切下来的时候，有许多单位想聘请他去兼职。镇上的王东亮书记找到他说，你去东方公司吧，一个是给你找点活干，还有就是监督着他们，不要违犯财经纪律，把咱们镇上这个唯一的建筑公司维持好。
李会计给钱打交道多了，但是对人打交道少，以前要是黑毛在的时候，真的不用他操心，可是现在，黑毛住院了，他想多操点心，也给秦东方减少压力。他看看外面没有人，把一封拆开的快递拿出来。
他说，我看了两封信，都是盼着男人们种麦子时回去。你说，就现在的机械化程度，没有男人在家，这些女人们照样的能够把麦子种上。只要有钱，收割玉米的机子，秸秆粉碎的机子，悬耕的机子，播种的机子，一条龙服务，她们只要在地头负责看着就行了，可是她们为什么又要写信让男人回去种麦子。而且，这么集中的来信，又是同一个内容，这肯定有人在后面操纵，有人串联。你看这一句话，如果男人不回来，这些女人们就踩着男人的脚印来了。
来就来吧，这工地也不是监狱，没有允许不准接见。吕打滚拿起一封信，玩味的看着看样她们真的是有预谋，有计划的操作。李会计心里非常的沉重，他把住吕打滚的手有些发软，他说，就怕这些事情发生连锁反应，人们一闹腾，你到时候，能否控制住局面。
吕打滚笑笑说，女人们来就来呗，怎么就控制不住局面呢。
李会计说，我说的不是女人们来，我说的是工地上的人们。
吕打滚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屯，不怕。这些信，我的意见是发下去。丑媳妇不怕见公婆，疖子崩了头才好治。
李会计说，我不敢这么作，工地上的叫驴们炸了群，我可救不了你。今年工地不放假，这你知道的，我怕你吃不消的呀。
吕打滚说，老李，天塌不了，我不怕的。老李哭笑不得的说，打滚，你呀，年轻，这不是信，是点燃这火药的火柴，打火机啊。他把信往吕打滚面前一放说，给你，你自己关着办吧。到时候，出了漏子，可别说我没有提醒你。
还真的应了李会计的话，这些信一到人们手里，就像热油锅里放了一把盐，噼里啪啦的就爆炸了。往年，到了这时候，工地上早就开始预备放假了，会计会和各个班组核对进度和薪资，而且会开一个茶话会，或者准备聚餐。可是，人们看到的是一个个下达到班组的施工计划，而且都不是短项。
吴清水把生产计划发下去，各个班长就发难了。
一个人说，吴大舌头，今年是不是不放假了？
吴清水说，这要看工程进度，我们完成的快就可能放假，完成的慢就放不了假。
一个班长又说，工地这是怎么了，好像还没有放假的准备。这个话一说，有人就嚷了，是不是这个吕打滚不懂规矩呀。
吴大舌头，你就明说，工地放假不放假。
吴清水说，这个我还真闹不清，我得问问吕总管去。
那人说，不用问了，肯定是不放，你看这任务给的是到十二月底的，这打死在放假前都完不成啊。
吴清水看着陈四儿说，陈师傅是我们原来的大班长，要是工地不放假你有意见吗？
陈四儿翻翻白眼说，吴大舌头，我是踢踢馍馍踢踢菜呢，我还是只踢馍馍不踢菜呢？还是不踢菜只踢馒头呢。
吴清水舌头宽，说吃都是说成踢。
有人说，陈大班，你是我们的老领导，你说句话，工地不放假，我们怎么办？
陈四儿说，工地不放假，我没有意见，秦哥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个人意见，拥护不放假。
班长们都哄起陈四儿来，敢情你不想媳妇是吧？
陈四儿说，你们真他妈的够呛，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让子亡，子不得不亡。
陈四儿的阴阳怪气，让人们心中的戾气郁积起来，女人们的来信真的像一个点燃炸药的火绳。
陈四儿原来大班的人，都写了请假条，都堆积到了吴清水的面前。请什么假的都有，但是都一个中心点，回家种麦子。
有人说了，就是他妈的当兵打仗，也得让人探家吧。谁要是不让我们回去种麦子，八个办不了。
有人说，不让我们回去也行，给我们找个女人，我们就不回去了。
有人拍着吴清水的肩膀说，要是有本事，给我找个女人睡觉，我就不回去。他这么一说，马上就有人附和，对，我同意他的意见。怎么样，你敢给他找吗。工地要是让我和女人睡一觉，我就他妈的不回家了。谁的棉袄都过冬，怕什么。
吃饭的时候，陈四儿故意的和吕打滚坐在一起，他说，打滚啊，就怕这些叫驴们闹事啊，这些叫驴们如果闹开了性，你收拾的起来吗。
吕打滚却非常轻松的说，闹性的叫驴非常好治，一一物降一物，卤水点豆腐。陈四儿不服气的说，你小子别给我来花活儿，你用什么治闹性的叫驴。
吕打滚小声说，四哥，你是真的不懂还是装傻啊，你真的不知道用什么治闹性的叫驴吗。陈四儿说，你不能够把他们全骟了吧。
吕打滚附在他耳朵上说，这太简单了，治闹性的叫驴得用草驴呀，前面的草驴拉长套，后面的叫驴如加料。
陈四儿像被蛰了一下的说，吕打滚，你小子想干嘛，你这样是要犯法的，你要真的给他们找了女人有人报告了公安局，集体嫖娼啊，你兜的起吗，你就会被抓起来法办的。不光你，就是整个工地都要受到影响。
吕打滚看着他着急的样子说，陈师傅，这女人有的找了没有事，有的找了就犯法。这就看你会找不会找了。双方自愿没有强迫和买卖性质都不算犯法。
陈四儿笑起来，你小子，钻监狱钻的会这个了是吧。
吕打滚悄悄的说，陈大班，你也想找一个女人吧，我肯定让你满意，你尽管放心，我在监狱里见过这种局面，如果说找女人，我还是自觉着有办法的，玩这个我是强项。
陈四儿心里得意的说，这不是监狱，这是工地，这些人都是正南把北的好老百姓，你想把大伙领到水坑里去是吧。你想让工人们都进了监狱是吧。
吕打滚说，陈师傅你这是高看我了，我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不会把工地上的人都送进监狱吧。你说你们肯让我再进去吗。
吃过饭的人们看他俩聊的热火，有人就过来偷听，当他们听到给大伙找女人的时候，一下子人们的情绪就热烈了起来。
老工人们喃喃地说，他这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
当天晚上开班长会议的时候，吕打滚宣布：秋收种麦不放假，家里按照地亩数字，每亩补贴五百块钱的机械费用。他还宣布了一个秘密规定，凡是想找女人的工地负责安排，他悄悄的说，这个可是内部消息，不宜外传啊。
越是秘密的消息传的越快，李会计听说了之后，马上就来找吕打滚。
吕打滚正在水龙头下洗澡，搓了浑身的肥皂沫，李会计把水龙头一关，指着吕打滚的鼻子说，吕打滚，我们这是正式的承包的国家工程，你给工人们找女人，你还想不想活了，你一个人进监狱，还把大伙都拉进去啊。
吕打滚嘿嘿的笑着说，李总监啊，你怎么也要我把澡洗完吧。你看我这一身胰子沫，你让我冲洗干净了，咱们说话行吧。
李会计把水龙头打开，激动的说，你还小，你前面的道路还长着啊，你要是在这个事情栽了跤，不值得啊，你当初进监狱，是你不懂世事，属于上当受骗，这次可是你自己要往枪口上撞啊。
吕打滚说，我怎么自己撞枪口了，是大伙这么要求的吗。
李会计说，打滚，我问你一句话，你这是开玩笑还是兵不厌诈？
吕打滚说，男子汉大丈夫，君子一言，快马一鞭，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李会计气愤的想打他耳光，伸手试了试，嘿的一声把他的洗脸盘使劲的摔到地上，又不解气，狠狠的踹了两脚，嘴唇哆嗦着说，你，你孺子不可教也。他转了两个圈，看吕打滚还在悠然的用毛巾擦洗着身子，又恨恨的说，东方和黑毛，都他妈的瞎了眼睛。说完，他冲过看热闹的人们，愤愤不平的去了。
每亩地五百块钱的补助，让人们对秋收种麦没有了后顾之忧，吕打滚承诺的给找女人的许诺，也在诱惑着人们。尽管许多人都非常的矜持，但是还是心里跃跃欲试。原来李会计惧怕的罢工事件，一点也没有发生的迹象。人们心里有了小小的期盼，工程进度到快了许多。
李会计怕担责任，把吕打滚说的话，给秦东方和黑毛都通报了。秦东方听了只是哈哈一笑，说，莫须有啊。他正在老家那边，镇党委书记王东亮，正在给他跑融资。他担心的说，东方啊，我这心里没有底啊。这是要触犯法律的呀，再说，我们这公司多少年的精神文明先进单位呀。
秦东方说，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你加强监督就行啦。
李会计也给黑毛通了电话，正在北京进行后期恢复的黑毛，听了这电话半信半疑，但，还是病床上挣扎起来，要回工地。但是，买不上火车票，预定了三天之后的车票。
黑毛急的骂娘，这他妈的铁道总局，一个小小的中秋小长假，就买不到火车票，你们吃喝老百姓的，你们都干啥呢吧。
夜里，小汉奸睡不着，悄悄的问李混子，这和女人睡觉的事，有没有我们的份儿。李混子说，你做梦去吧。
小汉奸不死心的说，这样的女人，一晚上才三十块钱。都是工人，我们就没有这个待遇啊。
吕打滚踹他一脚说，小汉奸，你想回监狱去，马上送你回去。
小汉奸说，人家都要干了，说说也不让说啊。
吕打滚说，你他妈的少给我说点少盐没醋的话。
小汉奸说，诺，扎，哈衣，噎死，哈拉少……
吕打滚说，你小子哪来的这么多废话，明天去找龙老二，把西料场那里的闲置的二十间木板房拾掇干净，每个房间的床打扫干净。小汉奸说，真的呀？吕打滚不耐烦的说，这是给你讲笑话呀。
小汉奸缩了一下脖子说，我操！
李混子说，你操不如挨，省劲又发财，一天二百五，两天挣五百。
小汉奸用在监狱里语调说，报告大值班，有人散布淫秽语言，该开他的飞机啊。
吕打滚用衣裳摔他一下，操，你小子就是进监狱的料，穷坯子不褪，都他妈的睡觉，谁再磨牙，骟了他的老二。
四
宋得财只因当时的一念之差，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媳妇跟了别人，家庭扔了，孩子跟着别人走了，要是红霞再没有了，他在这个世界上就全都没有了。他不能够失去红霞，他要保住红霞，没有了红霞自己这几年的心血就白费了。
以往，他还敢给红霞闹点小脾气，现在他是连说话都要掂对着，生怕有一句话说错了，让红霞不高兴。他现在买卖都没有心思作了，整天想的就是怎么样，能够让红霞认可了自己。
他实在是不明白，自己对红霞已经是把心都掏出来了，可是这个女人还是满天乌云，他有时候就想吆喝，你要我怎么办才行啊。
宋得财起早贪黑的拼命，也就是想给红霞一个幸福的家庭。他就是想在都市给自己安一个家，买个单元房，再让红霞生一个儿子，女儿也行。他就雇人当服务员，让红霞在家看孩子，当全职太太。他每天关门之后，打扮的整齐一点，打公交到家，能够看到红霞笑嘻嘻的样子，这就是他一点可怜的梦想。
他问自己，就凭着自己这么苦受，这么拼死拼活，老天爷是不会饿死自己这个瞎家雀的。他就感到非常的痛苦，自己这么虔诚，这么认真，怎么就不能够感动红霞呢。有时候，半夜里他想起来，就把自己的脸，打的啪啪响。这个时候，他多想红霞能够拦住他，不让他打自己的脸啊。可是，红霞这个时候，会睡的呼呼响，不知道是真睡着了，还是装的。
以前，红霞的脾气时好时坏的，可是，自从吕打滚他们光临之后，这个红霞整个人都变的不可理喻了。她要干嘛呀，宋得财委屈的就是，不知道红霞要干啥，只要知道她要干什么，哪怕是蹬着梯子摘月亮，他都去干。如果，开始宋得财只是图的红霞漂亮，想吃吃豆腐，或者说是外面彩旗飘飘，家里红旗不倒的话。自从媳妇离婚，女儿跟了别人叫爹之后，他把心都放到了红霞的身上了。他曾经去寺里烧香拜佛，他给佛说，我这个人没有高的要求，就是想让红霞和我好好的过光景。他为此还捐献了二百块钱，想让佛祖帮他把红霞的心留住。可是这个水性杨花的女人，现在肯定是心里有了吕打滚，她是想吃小鲜肉啊。
一天晚上，正在后面灶上忙活着的宋得财，突然发现前面的红霞不知去向了。他是又着急又上火啊，这个女人是不是跑了。他心急如焚，可是前面的这些客人，他要打发完啊，这些都是老主顾，得罪就是得罪了衣食父母啊。
他抽时间去了一下老宗儿的烧饼炉，他说，红霞这买烧饼的，她来了没啊。
老宗儿神秘的说，我看她去西大街走了，是有事吧，她就没有说买烧饼。
宋得财说，嗷，我知道了，这女人是买牛肉去了，这人，干什么也不给我说一下。你忙，我哪还有客人呢。
他一进门，客人就喊起来，说宋老板，你这是不想开买卖了，怎么前边后面都连人都没有啊，是不是你觉的自己钱厚了，想歇业啊。
宋得财只好装起满面的笑容说，看哥哥说的，这话，我们这开个小买卖，就是挣点辛苦费，哪像你们，动动手就成千上百万的挣了。
客人说，你的女老板娘呢，怎么，换了，这多可惜啊，你不要了告诉我一声，我们接着啊。
宋得财说，你哥哥什么漂亮女人没有见过，我这内人也就是一个柴禾妞儿出身的，要长相没有长相，要身材没有身材的。也就是多披着一张人皮子，她哪里就入了哥哥的法眼了。
客人说，宋老板，你别这么说，你这么是违心的说，这车站大街，谁不知道宋家拉面馆的女老板娘漂亮啊。怎么着，转让了行吧。
宋得财苦笑着说，哥哥，别逗了，也就是我这样的人，要本事没有本事，要钱财没有钱财的，她这样的是扔在家里放心，看见了恶心，想起就闹心啊。
他一转身，红霞就立在他后面说，说什么呢，谁恶心，闹心啊。
宋得财尴尬的说，我们哥俩说着玩呢。
红霞说，你说的话我可都听见了，你别闹心，恶心的，我不会粘着你，你说什么时候让我走，我立马就走人。
客人说，好，你要是没有地方去，我接着。到我哪去，我不敢说，立马给你一个单元楼，怎么样。
红霞端起客人的半碗酒，往客人身上一泼说，先给你老婆离婚去，拿着离婚证在来给老娘说这个话。
客人也有些恼怒的说，我这是开玩笑呢，你还当真的了，就是当真，你们家老宋干呀，行，行，咱们能够说话就说，不能够说，不说，少来就是了。说完，起身就走了，连饭费都没有结账。
红霞回头看到宋得财张的能够放进半块烧饼的嘴说，怎么了，吃花椒了，还是吃芥末了。
宋得财的眼泪流下来，突然的给红霞跪下了，他说，红霞，你让我怎么办，你才高兴了啊？你给我说句实在话，我就是再不好，千不好，万不好，我还有一条好吧，你就是不拿着我当人，你也不要糟蹋买卖啊。
红霞说，你不要给我演戏，你的腿愿意跪，你就跪，这以我没有关系。我糟蹋买卖，你没有听他说的什么话啊。你还是男人吗？他这是糟蹋你呢，你就听不出来，你愿意带绿帽子，好说，我马上就给你戴一个。
宋得财跪在地上不起来，他是想让红霞拉他一把，可是红霞就像没有看到一样，起身去后面拾掇去了。老宗儿给他来送火烧说，兄弟，你这是怎么了，拜财神还是拜灶火爷呢？
宋得财无奈的自己起来说，哥哥，这日子简直就没有法子过了，你说我该怎么着才能够让她回心转意啊。
老宗儿老道的说，有句俗语说的好，解铃还得系铃人啊，你知道她是为谁这样的吗？
宋得财说，这个不好说，我这天天来的人多了，她平时也不是这样疯涨的人，也许是不识庐山真面目啊，你说说。
老宗儿说，这还用我说吗，他就是那几个小伙子来了之后，她就变了。你就没有问问她啊。
宋得财小声的说，我觉得这事还和人家没有关系的，自从那次之后，人家就没有来过，再说了，他们都是小孩，她就是有这个思想，人家也不会要她这样的半老徐娘吧。
老宗儿神秘的说，现在，实行姐弟恋，就是人家没有这个想法，就怕她单相思啊。你查过她的电话没有，他们是不是偷着网恋呢？
宋得财说，我查过，她的电话还真没有和人家有联系。
老宗儿说，这就怪了，她又没有人，又没有外心，你说她是怎么了，莫非是更年期。
宋得财苦笑一下说，她才多大岁数，还没有三十呢，怎么就更年期了。
老宗儿也百思不得其结在哪里，只好说，你自己的事自己办，清官难断家务事。
宋得财绕着弯的问红霞，你突然的跑出去干嘛了。
红霞说，我没有干嘛，怎么，我就不能够出去透透气吗，你这是监狱呀，还是拘留所啊。
她一说拘留所，宋得财心里一翻说，你也不是没有去过拘留所，你去见你的小情人，人家还不是把你送进分局了。
红霞的脸色一变说，宋得财你想干吗呀，你说，你想干什么，你这一晚上，又是下跪，又是审讯的。
宋得财说，你刚才跑出去干吗了。你说，你说清楚。是不是你的小情人来了，人家要心里有你，人家就不报分局了。
红霞的脸色变得更加阴郁，她心里的罪恶感沉重的就像一座山，压的她喘不过气来，她想过一个平安稳定的生活，想有一个贴心贴身的家。可是，她的心稳定不下来，万恶的罪恶感一天不清除，她就一天不能够稳定。
那天，她是黄昏去的工地，她想找到吕打滚，她要把一切都说清楚，她给吕打滚带来的遭遇，她要用身心去偿还。她可以给他献出一切，只要他能够原谅她的所有行为。
工地的保安听说是吕打滚的亲戚，人又长的这么漂亮，就直接给吕打滚打电话说，你的表姐来看你了。
吕打滚说，我爸和我妈都是独生子女，哪里来的表姐呢。
保安说，人家说是你的表姐，我们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你还是来看看吧。
吕打滚正在开班子会议，他给人们布置下一段的工程量，他开完会来到门岗上，他从门岗的小屋玻璃里，就看到来人是红霞。他先镇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可是，他发现自己竟然没有任何激动的表现，就是脑子里也非常的冷静，好像是这个女人已经和自己没有任何的纠结一样。
吕打滚自己也非常的兴奋，放下一个人竟然这么的简单，他整整衣服看着映在玻璃窗户里的红霞，她人还是那么的漂亮，岁月竟然没有在她的身上留下痕迹。但是，他进去的第一印象，就是近距离看到素面的红霞，没有了身上神秘的光环，也没有了那么强大的吸引力。他非常平静说，你找我干什么。
我，我就是来看看你，红霞突然觉的自己有点言不由衷，她准备的话都说不出来了，她来找吕打滚，就是想把自己要忏悔的话说一遍，可是，她竟然觉的自己不知道该说什么。
眼前的吕打滚还是四年前那个样子，还是有点腼腆，监狱里和工地的生活，没有把他磨砺的更粗糙，白净的脸上多了许多的刚毅和沉稳。她的眼泪突然就流下来，她真的想把吕打滚抱在怀里，把自己的罪恶全部说出来，让他谅解。她忽然的想到，吕打滚在她生命里的出现，这真的是上天的安排。
她忽然觉的吕打滚是来拯救自己的，自己以后应该以另外的一个样子活着，只要吕打滚说原谅自己，她就是献上自己的生命都行。就在她想跪在吕打滚面前的时候，吕打滚肩上的对讲机响了。里面是夜班工地在汇报工作，一个粗哑的嗓音在叫着，大总管，大总管，……
吕打滚非常客气的说，因为工作关系，请你离开工地，实在不好意思。
她说，我是深深的伤害了你，我想让得到你的原谅。
吕打滚说，理解和原谅，在我们之间已经不适合说这句话了，就是因为你，我们才走上这条路的，你当时不是讹诈了我的钱，你是讹诈了我的青春岁月。
红霞忧伤的说，难道你就真的不原谅我吗？你是这样的恨我。
吕打滚笑一下，恨你，不恨你，有点可怜你，你难道就这样活着吗。我想原谅你，可是谁原谅我在监狱里面的四个年头，我的宝贵的青春就丧失在里面了，我去找谁原谅，我原谅了你，谁来原谅我。
她被吕打滚的话震惊了，她没有想到这个白净的学生一样的吕打滚，爆发出来也会这样的雷霆暴烈。
她出来的时候，深情的盯了吕打滚一眼，她希望他能够送她一段，哪怕是送一送，她的心里就会获得安慰，在这个世界上就会多一点希望。可是，吕打滚竟然对自己的眼神，毫不在意，她忽然觉的自己好笑，凭什么要求吕打滚这样呢。
从工地到打的的地方，不过有几百米，这里没有路灯，她忽然觉的有人在后面追过来，她故意的放慢脚步，风有点凉凉的，她听到后面的人走到她身后，呼出的气息让她不由自己。
她想等他走上来，俩人并肩走着，小声的说说话，可是后面的人走的很慢，红霞不由自主的等他来上前靠拢，后面的人看她立住，也轻微的拉开了一小点距离。红霞夜非常敏感的头都不回，热辣辣的说，你回去吧，我不要人送我，我这个人很轻贱的，不值得人送。
她不知道，跟在后面的人是宋得财，他感到了她话里的怨恨之心，他不知道这话是给谁听的。宋得财始终都跟在她后面的，从她从工地出来。
风在城市的上空悄悄的停息了，天上竟然有了一轮月亮，被朦胧的城市灯光过滤的的月色，有几分萧条和几分矫情。红色的霓虹灯好像是把天烧着了一样，跳跃的火焰烘托着瘦弱的月色。
一直没有回头的红霞说，前面就有出租车了，你回去吧。她的语言让人非常的揪心，她说，我真的想抱抱你，像抱着我的兄弟，行吗。
红霞觉的后面的人在犹豫靠近她，鼻子里的气息吹的她心里一热，她一回头，看到了黑影里宋得财忧郁愤怒的眼睛，她盯着他看了足足有半分钟，伸手就是一个耳光说，你这个混蛋，你跟踪我。
红霞刚才是看到一个人影，非常像吕打滚，她不顾一切的追出去，但是，那个背影已经消失在人群里，她非常失望的四下寻找，没有一点踪影，她明明看到那个背影，竟然消失的干干净净的，没有留下一点痕迹。
自从那次之后，红霞一直在回想着吕打滚的一句话，他说，你让我原谅，咱们之间现在已经没有个人的恩怨了，你要想救赎你自己，最好的办法就是去自首。你也是穷人，你也是被害者。
她对宋得财说出自首的时候，宋得财跪了半夜，他说，他不去自首，他劝红霞也不要去自首。他说，民不告，官不纠，人家又没有告你，你这是自投罗网。没有你这么傻的人，你这是自找罪受。
第二次，红霞又去的时候，吕打滚没有出面，而是叫龙老二直接叫的分局的警车。
就像宋得财希望红霞能够回心转意一样，红霞也在挖空心思的找到让吕打滚原谅他的途径。如果得不到吕打滚的谅解，她的心上是永远的痛，这痛让她日夜不能够安宁。
放不下这段历史，她就无法走进新的生活，宋得财在无尽思索之后，突然找到了解决他让红霞回心转意的钥匙。可是，这把钥匙就是一把无情剑，既能够扫除目前的阴霾，也许会伤到自己，会让自己进到监狱里面去。面对何去何从，就像红霞的纠结一样，宋得财也非常的纠结，这天，他破天荒的第一次出现失误，他合的面料里忘了放拉面筋，尽管他使出全身的本事，这面也拉不成了。
短碎的面条，放到锅里就混汤了，软的捞不上来。牛肉卤也出了状况，红霞把一罐碱面当味精放进去。宋得财知道，这日子已经不能够这样过下去了。
他拿着红霞的身份证复印件，把这几年的全部资本都拿出来，去购买了一处单元房。这是地产公司内部销售的，他不知道，她购买的就是秦东方委托售楼公司销售的房子。
他把房产证放在桌子上，这次该着红霞惊讶了， 她看到房产本上写的是自己的名字，更让她热泪满面的是宋得财要去自首了，他告诉她说，让吕打滚他们蒙冤的沙场命案，真正的凶手就在他知道的一个地方躲藏着，他本来不想去说这些了，但是为了红霞，他决定这样作了。
这一夜，红霞真的作了他的女人，而且没有带套儿，她说，他在里面呆几年，她就等他几年。这一夜，热泪奔放的宋得财，尝到了一个女人真心实意爱他的滋味。
五
四儿嫂叫起来，我妈呀，这这山真高啊。从中巴车的玻璃看出去，迎面而来的大山，秀丽巍峨，让她们这些没有出过门的平原女人们，不断的发出惊呼声。
桃花嘱咐四儿嫂，你是带队的，人们都没有出过远门，你比她们岁数大，这任务就交给你了。
四儿嫂有些羞怯的说，嫂子，这真不好意思，让人家说是送货上门了。
桃花说，说什么呢，什么送货上门，去看自己的男人，这不丢人，再说，人家住在城市里的人，还不是天天和男人碰头啊。
原来报名去的有三四十个，临到去的前几天，有许多人打了退堂鼓。尤其是几个有了孩子的，就更有托辞了，什么孩子要写作业了，还要上补习班了。四儿嫂说，你们这些臭娘们，男人不回来，就像要宰了你们似的。真的让你们去找男人了，你们有拿捏着半块，充没有挨过的。我不怕臊，我就是想男人了，这怕什么，你们谁也别装好人，你清高，你的孩子是谁作的。
她这一说，女人们都笑的直不起腰来，一个个的夹着腿，提着气怕笑尿了裤子。有人怕男人说，不在家里看着孩子，瞎跑什么来了。也有的怕花钱。尽管桃花说，这不要钱，车是公司的，去了工地管饭，还准备了宿舍，谁要不想回来，就在那里找事干，夫妻两个人，到年底再回来。
因为上次四儿嫂带头写信，虽然男人们都没有回信，但是公司派人来家里送钱了，按照实际的责任田亩数发了补贴。一亩地五百块钱，连肥料种子钱都有了。桃花还带着几个人，逐户的走访，凡是有困难的家属，都转了一遍。吕打滚家的地，老夫妻两个都没有到地里去，从秋收到种麦，都是雇人了。他家是特困户，镇上的工作人员，帮着过完秋和种上麦子才走。
狗儿妈的六亩地，也是桃花带人帮助秋收种麦子的。狗儿妈说，狗儿已经不在工地了，我觉的心愧呀。桃花说，嫂子，你说这话就远了，狗儿虽然没有了，但是，他是公司的员工病逝的，只要东方公司不跨，永远都是我们的照顾对象。
狗儿妈没有要公司的补贴款，她说，小咩汇钱回来了，她秋收种麦汇回来，三千块钱呢。
桃花看着这个淳朴的女人，心里泛起许多的涟漪，她小时候丧母，中年丧夫，老来伤子啊。这人生的三大不幸都让她赶上了。狗儿的坟就埋在自己的责任田里，一个小小的土堆，就结束了一个活生生的生命。狗儿的死，还有翠香的死，让桃花的心灵受到极大的震动。
她给秦东方视频的时候说，没有想到，现在这人的心变的这么复杂。
秦东方让她组织女人们来工地，她当时还有点想不通，她说，老秦啊，你是不是改变了。你要是以往是不会想出这样的事的。秦东方说，与时俱进吗。桃花说，是不是黑毛住院之后，你完全的变了，觉的你现在的行事风格，不是黑毛式的，你是不是受了吕打滚的影响。
秦东方说，桃花，你觉得吕打滚的思维方式是不是特别呀，这小子就是不按常理出牌。一开始，我也不想接受他的行为，现在我也想通了，我们老了，年轻一代人的有他们的想法。
桃花笑了，给他一个笑脸，你呀，当年我说去工地看你，还让你说的脸红耳赤的，要不我这次也去吧，看看你。行吧。
秦东方说，你还是别来吧，都五十岁的人了，你也不会这样浪漫吧。把机会让给年轻人，还有，告诉家里的女人们，谁都不要走漏消息，因为这是第一次，搞不好就怕别人笑话。
四儿嫂也说，好，谁也不要说，我们这次是去查岗的，看看我们不在身边的时候，这些男人们是不是去找野娘儿们。
在半路上吃饭时，四儿嫂子给女人们说了一个故事。出了门的女人们都非常的放肆，把那些平时不说的话都拿了出来。四儿嫂子说，一个老公公，扒灰。一个小媳妇说，什么是扒灰？岁数大的就笑说，你老公爹想和你睡觉，就是扒灰。
小媳妇反击说，你才和你老公爹睡觉呢。
岁数大的说，你睡了就睡了，我们不说，谁知道。
小媳妇就去追打岁数大的，两个人把菜盘子都翻了，四儿嫂说，看看，疯涨的你们，这还没有见到男人呢，在家里都矜持的像个人也是的，怎么一出门就都成了发情的老母猪了。
有人催她赶紧的讲扒灰的故事，四儿嫂说，有人给儿媳妇写了一个纸条，晚上让给他留着门，儿媳妇非常害怕，就给婆婆说了。这晚上，这人去了儿媳妇的房间，一上床摸着床上躺着的人说，不一样，就是不一样，年轻就是好啊。被子里的人给了他一个耳光，说你老王八羔子啊，真不要脸。
人们就笑起来，不一样就成了口头语，说什么都要带上不一样，看到外面的景象，就说真不一样。人们就笑，开车的司机不知道她们说什么，就问，你们怎么说什么话都说不一样，为什么。
四儿嫂说，这是你回去问问你媳妇去就知道了。
人们还是笑，司机说你们笑的就不一样，四儿嫂说，你开车集中精力，别听这些娘们的疯话。
工地人们看到小汉奸带人在西料场收拾板房，纷纷的互相询问，是不是真的给工人们找女人啊。龙老二故意有话不说的卖关子，让大伙的心里觉的突然有了急切的期盼，欲望和渴望迅速的在工地上散布开来，就连陈四儿都矜持不住了，他问吕打滚，既然不放假，你找的女人们在哪，怎么还不来啊。
吕打滚说，就这一两天，马上就快到了。
陈四儿非常深沉的说，打滚啊，你这事办的不好吧，你小子就不怕秦大哥，骟了你个小鸡巴儿的。吕打滚说，我这是小丫鬟带钥匙，当家不做主，这事不请示大哥，我敢做主吗。
他这话说的让陈四儿疑惑，秦大哥，能够做出这样的决定，是不是这个小毛蛋孩子假传圣旨呢。再怎么说，这工地是老工人们创下的天下，不能够把事业坏到这个小崽子手里。他去找龙老二说，二哥，你该出头了，就看着吕打滚瞎折腾啊。龙老二疑惑不解的说，他折腾什么了，你不要觉得自己不当这大班长了，怨吕打滚，这可是你自己自找的。
陈四儿说，我说不是这个事，我说的是吕打滚他们，他们拾掇板房你不知道啊。
龙老二说，拾掇板房怎么了，拾掇板房怎么就是瞎折腾了。你呀，四儿，你还不懂的秦东方的脾气，他这人就是刀子嘴豆腐心，虽然你不当大班长了，可是你的待遇没有变吧，是不是，我觉的你要是拿着这工资不亏心，就最好起到一个不当大班长的大班长的作用。
陈四儿说二哥，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不当大班长了，就是不当了，我还什么起到一个不当大班长的班长的作用，你这是给我绕口令啊。
因为发料，龙老二顾不得和他叨叨，就说，行了，行了，你要想开一点，就这么个小工地，哪有什么当官不当官的，你就想开了，好好干比什么都强。
陈四儿一脸尘土，我这他妈的好心当了驴肝肺了，去他妈的，老子是吃饱了撑的，我这咸吃萝卜淡操心，我就费不着这个心。行，你们都不当回事，我去找秦东方去。
他走到秦东方的办公室跟前，看到紧锁门子，抬手想敲门，又缩了回来。他回身，秦东方急匆匆的和李会计说着什么走过来，看到他就说，四儿，找我啊》
陈四儿说，不是，我这走惯了的腿，以往下了班就来给你汇报工作，这习惯，老改不了。
秦东方说，四儿，你这一阵子有点疲沓，不让你担任大班长也是想让你歇歇心，我想的就是在这个工地上摔打出几个青年人来，我告诉你一个内部消息，咱们不能够只在国内干了。你看新闻了没有，供给侧结构调整，我也看了内部资料，国家对房产的价格调控和资金限制，已经开始了，我们这一行，要有国际眼光。
陈四儿说，咱们要出国干工程啊。
李会计说，这也是有可能的，一带一路的口号你听说了没有。
陈四儿说，我到哪去听这个口号，我只知道工地上的口号，时间就是金钱，质量就是效益。还有我们自己编的什么，以质量换婚房，用速度换媳妇。
秦东方笑起来说，四儿，这世界在飞快的变化，我们原来的脑筋，就赶不上时代的发展，这些日子，我也反思了许多事情，尤其是咱们走过的道路。以往我们就是把来工地挣钱的事，看的太简单了。这不行啊，我们还要把工地和国家的发展战略结合起来。我们进城来建设，不是只是来挣钱这么简单，我们要有大意识，大城市建设意识。
陈四儿笑起来，秦大哥，你这话，我听着有点生，你说咱们来工地不是为了挣钱是干什么？
秦东方说，问的好，你这话问的好，你说挣钱是为了什么？
陈四儿说，过光景啊？这还用说吗。
秦东方说，你过了没有，你过好了没有？
陈四儿说，我过的好着呢，我兜里有钱，仓房里有粮食，不过年也能够换上新衣服穿。
秦东方说，行了，你别说了，你的思想陈旧了，你说说，翠香为什么死的，狗儿为什么死的，你想过没有。
陈四儿说，他们是自找的死，谁让他们不好好的过光景呢。
秦东方的手机响起来，他还有急事要去办，就丢下他们两个走了，连办公室门都没有进，直到他的小汽车响起，陈四儿才愤愤的说，秦大哥，也变了，都他妈的堕落了，都堕落了。
李会计看着他摇头顿足的说，四儿，你这话有毛病啊，谁堕落了啊，你说谁堕落了啊。
陈四儿说，李会计，这工地上给工人找女人的事，你听说了没有啊。
李会计笑起来说，怎么，你还想找一个，把家里弟妹换换啊。
陈四儿着急的叫起来，李会计，你这说话就没有底线是吧，我什么时候说要换媳妇了，你要换你就换，陈四儿，不是那种人。我把话撂在这，谁要是在工地上搞乱七八糟的事，卖淫嫖娼，我陈四儿第一个举报。你不信，你看着，你说这个吕打滚成什么了，秦哥不是堕落是什么。我抗议你们高层领导这种不负责任的态度。包括你，李会计，你也是个墙头草，两边倒。
李会计说，听说你的同意找女人的，你还和吕打滚打赌了，他要是不给你找女人，你就是他爹是吧。
陈四儿说，那是两回事，你李会计，也算是工地的高层，你就不出门制止这个事。
李会计说，本来没有放假，人们就不服气了，我再出面制止这个事，工人们还不吃了我。
陈四儿说，你还有没有一点原则性，你这是要毁了工地啊。
李会计只是笑，气的陈四儿扭头就走，闹的李会计有点下不了台，他喃喃的说，这个人，不就是媳妇要来吗，怎么还不讲理了。
陈四儿没有回宿舍，而是去了食堂，已经有几个人在喝了，他也凑上去，几个人就开始喝了起来，今天他觉的有点憋屈，主要是秦东方的变化，让他心里不舒服了，自己曾经是他最得意的手下，怎么就这个吕打滚来了之后，他倒是拿着这个劳改犯当香饽饽了。
这几个人都是他手下的老工人，一个人问陈四儿说，陈大班，我看你这爹是当上了。陈四儿说，说什么呢，我早就当爹了，怎么是当上了，好像我原来不是爹似的。
那个人说，吕打滚给大伙找不到女人，你就是他爹吗。
另一个说，滚蛋，他找的女人，明天就到了，我看陈大班这爹是真当不上了。
他们都问陈四儿，如果他真的找来那些卖肉的女人，我们怎么办？去不去？
陈四儿把酒碗一端，深深的咽下去说，你们说怎么好，你去还是不去。
那个人说，见便宜不找三分灾，我去，我肯定要去，就算是犯法，有他工地和吕打滚顶着，这咱们只多就是一个胁从无罪吧。
陈四儿把碗一顿说，我告诉你们，就是真的到那一步了，我们谁都不去，我们不当这卖淫嫖娼的人。你们说对不对，我们要是真的办了这缺德的事，我们怎么去见我们的家人，怎么给老婆交待，我们怎么给孩子们说，你爹在工地卖淫嫖娼了，这是要丢祖宗八代人的事情。
他这么一说，人们觉的还是有道理的，于是他们在酒桌上就议了一个计谋，只要吕打滚找的女人一进工地，就给公安局打电话报警，让警察局把吕打滚这个集体嫖娼的领头人，抓走，还回他的监狱里去。
陈四儿的虚火又升了起来，他感到自己还是有号召力的，在工地，还是一呼百应，只要女人一进工地，吕打滚这个大总管肯定就会土崩瓦解。他在走出食堂的时候，有点悲壮，甚至有一阵悲凉。工地还是往日的紧张和热烈的气氛，塔吊不时的转动着，把钢筋网构件送到夜班的工地上，已经浇筑起来的主体工程，亲热的看着他。他的心里烧着熊熊的大火。他走上平时点名的土台，看工人宿舍开着窗户的和没有开着窗户的工房。
有几个工人闲散的立在宿舍门口，看到他的影子都转身回到铺板上，有几个精力十足的人，正在斗地主把手里的扑克摔的山响。这个工地满是他的回忆。
陈四儿的眼睛里湿了，他想起了他刚到工地到时候，他跟着当小工，黑毛也刚刚成了领班，那时候多开心呀，无忧无虑的吃饱混天黑。工地上的钱是用汗水换来的，是用驴马一样的劳动换来的，是用长茧的手和压出疙瘩的肩膀挣来的。吕打滚为了能够留住工人，竟然还敢找外面的女人来工地，这是他们这些老工人的起耻大辱。黑毛不在了，自己虽然不是大领班了，但是，肩上的责任不能够推，一定要维护工地的纯洁，他觉得自己非常伟大，他要用正义和道德来维护这个工地，他觉的自己是用心血在维护这个工地。他感到了自己很有正义感，他就是这些人们的保护神。
突然，营地的灯都亮了起来，喇叭里还演奏着雄浑的迎宾曲，吕打滚在喇叭里激动的叫着，凡是没有上班的工人，都到大门口广场集合，欢迎我们的女人们进工地。这让他有点懵，这个吕打滚这是要干嘛啊。
他看到凡是在歇班的工人们都跑了出来，像山涧的小溪水一样，汇成了汹涌欢乐的激流，陈四儿拿出手机想报警，他还是留了一手，他想到先拍个照片再报警，他随着人们跑过去的时候，看到一辆中巴小客车徐徐的驰进来，几个塔吊上的聚光灯都像舞台上的聚光灯一样，打在小客车上。
陈四儿看到吕打滚他们几个凑到小客车跟前，他急忙的打开手机照相，他要把这些都留此存照。他看到一个个打扮的十分入时的女人们，笑着叫着从车里下来，突然，他目瞪口呆的愣住了，自己的女人，自己那个爱笑爱叫的女人，扯着嗓门在喊叫：陈四儿，你在哪……你个狗东西，你在电话上千思万想的，怎么你不来接我们啊。
这就是吕打滚找来的女人，这个狗东西竟然给人们玩了一个大变活人，这让陈四儿受不了，这个王八蛋，这个小兔仔子，这个有人生没有人管的东西，今天老子要代表淳朴老实的沙河南人，教训教训你这狗崽子，让他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黑毛不在了，有陈四儿在，你一个劳改犯翻不了天。
四儿嫂看到愣怔着的陈四儿，上去就是一巴掌，狗东西，你装什么装啊，离家八个月就不认识了，是吧。
陈四儿眨巴着眼睛，脑子里转不过来弯来，吕打滚这一闷棍，打的他太防不胜防了，他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个崽子玩这个花活儿。四儿嫂又一巴掌扇在他背上说，你的宿舍在哪。
她这一说，陈四儿清醒了说，我的宿舍，我的宿舍二十多个人，你睡哪？
四儿嫂说，你睡哪我睡哪呗。
旁边一个人说，那陈大班白天还去不去工地了，他去了工地留下四儿嫂，你们偷油吃怎么办？
又一个人说，这好办，把陈大班的头盔刷成绿色，安全环保啊。
旁边那个人说，四儿嫂，你们在家都吃什么呀，你看胖的胸脯真高，是不是揣着面包来，专门喂陈大班的是吧。
四儿嫂的嘴也不吃亏，她说，这个大侄子，这是你兄弟吃饭的家伙，你想吃，就喂喂你。她一说这话，人们哄的就笑了，这一笑，陈四儿的脸就没有地方搁了，他啪的一声打的四儿嫂倒在地上，臭娘们，不好好的在家种地看孩子，你来工地发什么浪了。
四儿嫂一头撞过去，撞的陈四儿也倒在地上，夫妻俩在地上就滚起来。人们急忙拉架劝架，女人们拉起四儿嫂，男人门扶起陈四儿，四儿嫂不依不饶的大骂陈四儿，你个狗东西，在家里你下跪的时候多了，在这，你屎壳郎跑到牲口槽里，你充什么大个料豆子。
陈四儿也不服气的，大叫，你来也不来个信，电话也不打一个，你想干什么啊。
四儿嫂分辨的说，你的手机不是停机就是不在服务区，你怎么就不说家里人不放心你。陈四儿强压住气说，你怎么来的怎么回去，我丢不起这个人。
你丢人，你丢什么人，我是做贼了还是养汉了，你说个清楚，这丢人的话不是随便说的，你要说不清楚，咱们没有完。
陈四儿蹦着要去打四儿嫂，秦东方从后面走过来，威严的说，你们谁都不要拉着他，让他打去。陈四儿一听是秦东方，叫的劲小了，秦哥，你看这是怎么会事？他指着集在一起的女人们说，你看看，这是吕打滚搞的鬼，把娘儿们拉到工地来，我们还干不干活儿了。
四儿嫂也跳着脚说，秦哥，你看有他这么说话的不，我们几百里地来看望你们来了，你不欢迎还说这么难听的话，别说现在，你们一个包工的，就是过去修长城的时候，孟姜女还千里寻夫呢，我们怎么来工地就是给你们丢人了。
吕打滚带着小汉奸和李混子跑过来，吕打滚问司机，怎么回事，不是让你们去西料场吗？司机说，她们说在这里和大伙见见面，有的还捎着东西呢。
秦东方生气的训斥吕打滚，你赶紧的安排人们住下，这么大的事，也不提前安排好，你早一点把钥匙发下去，告诉谁家属来了，还有这么大的乱子。
吕打滚急忙给女人们发钥匙，十八个房间都有号，钥匙上的号就是房间号，看到自己家属来了的，都急忙的跑过来说话领钥匙。四儿嫂去接钥匙的时候，陈四儿一把夺过来，摔在地上，你给我滚回沙河南去。
四儿嫂捡起钥匙来说，你滚我都不滚。
因为秦东方出面了，人们都跟着老乡去家属房看热闹，这倒是忙坏了龙老二，因为小汉奸一个人忙不过来，要给人们打水洗脸，食堂还留着饭哪。
吕打滚想给陈四儿说什么，秦东方一使眼色，让吕打滚走开。
人们都散了，秦东方一踢蹲在地上的陈四儿，还等着什么，还不去看老婆。
陈四儿脸黑着站起来，转身就向宿舍走，秦东方说，在西料场，你去哪？
陈四儿不说话，也不回头，默默的向集体工房走去，走的非常沉重，非常的苦恼，非常的悲愤。
工地上欢腾了，这是工地上第一次来家乡的女人，是开天辟地的第一回有了夫妻房。在第二天的欢迎午宴上，秦东方宣布，这是第一批，马上就还有第二批家乡慰问团前来，凡是来了女人，工地放假三天，带着你们的女人们，去市里看看。还有，为了长此以往的保持这种形式，工地上准备了适合女人干的工序，谁要是不原意回去，就在工地上就业，也可以在市里服务行业里去找工作。
就在酒会进入到高潮的时候，食堂的大屏幕上出现了在医院里的黑毛，他向人们致敬，十七对夫妻都来给秦东方敬酒，秦东方笑着说，这个酒你们应该敬吕打滚，没有这小子这条鲶鱼搅合，咱们工地这个大水塘，还会是面貌依旧，江山不改。他看到四儿嫂就问，四儿呢？
四儿嫂带着写着陈四儿名字的头盔，她虽然笑着，但是眼泪却流出来。她昨天晚上等了一夜，男人也没有去夫妻房，天明她去大工房找他，只留下一张纸条，还有这个头盔。秦东方拿过纸条来，上面写着：你不走，我走。
秦东方愧疚的说，弟妹，大哥没有把队伍带好啊，你受委屈了。
四儿嫂把眼泪一甩，秦哥，离了臭鸡蛋，还不作槽子糕了，他走，我留下来。
秦东方激动的和她碰杯，吕打滚也过来，后悔的给四儿嫂道歉说，嫂子，我只是想给他一个惊喜来着，怨我年轻，不会处理事。四儿嫂刚强的说，你小子，干的不错，你个男子汉，喝酒用这么小的杯子，换大碗，四嫂给你碰了。
吕打滚端起碗来，看看四儿嫂的眼睛说，谢谢四嫂子，谢谢今天来工地的家属们，来，大伙一齐干。
工地上出现了从来就没有过的喜庆气象，人们走路干活都不一样，四儿嫂和几个年轻妇女，戴着蓝色的头盔出正在浇筑的楼层上时，人们就像欢迎电影明星一样叫起来。
第九章
一
这不是人过的日子，其中的水深火热只有宋得财知道。
本来红霞这个水葱一样的女人，自从吕打滚他们来找她之后，就像霜打了的茄子，没有了一点水灵气，这半年多来，她常常就呆呆的看着一个地方，半天也不动地方。
客人要牛肉面，她不是端错了碗，就是不给浇牛肉卤。旁边卖烧饼的老宗儿都说，德财哥，你老婆不是有毛病了吧。
宋得财不知道媳妇的毛病在哪，她不再是那个天使，她拉面的时候，已经没有了往年的精神劲。宋得财千方百计的讨好她，给她说了许多她爱听的的话，她就像是没听到一样。
他说，红霞，我就是再有一千个不好，一万个错误，我当初把你领出来，让你过上了一个舒心的日子，这没有错吧。再说了，要不是我和你私奔了，你现在说不定进监狱了。
红霞的眼睛亮了一下说，真要是进监狱就好了。
宋得财天天就像捧着一个琉璃瓶一样，劲小了把掉了，劲大了怕碎了。夜晚他喝小酒的时候，暗暗的流下泪来。丑妻近地家中宝，青春美貌惹祸根苗，这一点不假啊。
他想换一个地方，再换一个城市，可是，这经营之道告诉他，他们曾经走过好多地方，好容易在这里占住脚，这多不容易啊。第一年，他怕高利贷债主的追逼，天天的提心吊胆的，真是踩着刀尖过日子。后来，听说那个放高利贷的死了，是被人撞死的，他和红霞回了一次老家。他的前妻也已经嫁人了，带走了他唯一的一个女儿。
这宋得财都没有失望，他知道，这世界上没有免费的晚餐，要想得到就要舍得。有红霞这个漂亮的女人，他不后悔，只要她跟随自己一生，他就是人生最大的赢家。人不就是图个娶漂亮媳妇，过舒坦日子吗。虽然他离婚已经三年了，还没有搞定红霞。他不灰心，绳锯木断，水滴石穿，只要功夫深，铁棒磨成针。只要他小心翼翼的宠着她，总有回心转意的那一天。他不怕等，他也有耐心等。但是，自从吕打滚他们来过之后，红霞的人就整个变了。她不在是让他赏心悦目的小梅花鹿，她就是宋得财的一个噩梦。
那天夜里，宋得财觉得有人在自己面前，吹出呼呼的热气，他好像看到动物世界里觅食的母狮，他一睁眼睛，只见她拿着一个菜刀，愣愣的盯着自己。吓的宋得财大气也不敢出，慢慢的拿过她手里的菜刀，说，你想干什么，你要干嘛啊。
红霞猛然的醒过来，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她一直在作噩梦，总觉的不定哪天，她会进了监狱。一到晚上就觉的有人来找她。她和宋得财说，她想去自首，想去赎罪。她想去找吕打滚，把自己献给他，赎回自己的罪过。
宋得财背叛了自己的老板，把这个漂亮的女人领出来，满指望是两个人好好的过日子。谁知道，竟然会这样。虽然天天守着这个天仙一样的女人，但是水中月，镜中花，就是一场春梦。
一天晚上，宋得财跟着红霞走了半夜，走到了工地的大门口，如果不是保安的喝叫，她还不会醒来的。她惊讶的看着夜色里的工地，看着塔吊上的探照灯，她忽然的哭了，她怎么走到这里了。宋得财拉住她的手说，红霞，你这是怎么了啊。谁知，红霞甩开她又向着另外的方向跑了。
当宋得财叫了出租车，回到拉面馆，周围的小吃部都早早的开张了，有来吃拉面的顾客，怪怪的看着他们两个，既不是刚出门归来，也不像去早晨跑步锻炼。卖烧饼的老宗儿说，得财哥呀，你们这是唱的哪一出啊。
宋得财是哑巴吃黄连，有苦没有处说，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啊。
天天是提心吊胆，生怕她出了什么意外。他想着问问红霞，你这是怎么了，你有什么话就说说。谁知道，竟然遭到的是一顿迎头痛击。
你说我怎么了，你们干的好事，以为我不知道。
宋得财说，我干什么好事了，你知道什么？
店里闲的时候，她就梳妆打扮，化妆的非常精细，宋得财以为她要出去，便说，要不要我陪你去呀。红霞不和他说话，只是仔细的修饰着自己，直到有顾客来，她才从镜子前离开。
有时候有人来吃饭，红霞就会不耐烦的往外撵，宋得财生气的说，你这是干嘛，你是不是想把买卖黄了啊。
红霞一愣，手里的盆子掉地上，摔碎的盆子飞起的瓷片，溅的到处都是，宋得财说，你这人，怎么这么脾气大呀。她好像大梦初醒的说，我怎么了，这盆子怎么就好好的碎了。宋得财无可奈何的抵着头说，没有事，这盆子就该摔了，岁岁平安啊。
红霞噗嗤笑了，但是，她不是对着宋得财笑的。。
宋得财觉的三四年的光景了，就是块石头也要捂热了，她终究会成为他的人，他努力的争取，虽然有点一厢情愿，但是他愿意一厢情愿，他知道，如果不是趁人之危，他这辈子做梦也没有想到，娶这么漂亮的女人。可是，如歌里唱的一样，漂亮女人太费心啊。
宋得财拾掇过了摔碎的瓷片，这小面馆里就像刚才没有闹一样，又恢复了喧嚣和平静。宋得财却有点委屈的哭了，他的目的就是在这个城市的一个角落，开一个小饭馆，卖一点饺子面条什么的，没有什么过高的要求，只是有一个爱她的女人，一个开心的家，一个虽然累但是非常温馨的家。
现在的这个小饭馆，虽然很小，但是每个月能够卖五六万块钱的流水。他的拉面手艺，是这个都市一流的手艺。许多人都慕名来这里吃面。也有的人是为了看红霞来的，在这个小拉面馆里，竟然有这么漂亮的服务员。
卖烧饼的老宗儿说他，老宋啊，你们两个怎么有点不搭啊，你媳妇，我觉的她眼睛里就没有你一样。
宋得财就自嘲的说，谁让咱们长的有碍市容啊。这找漂亮女人，就是太费心了。
老宗儿说，得财哥呀，我也有点看出来了，你们两个走不到一起的。真的，你要小心啊。
宋得财说，你不要吃不上葡萄就说葡萄酸啊，这人要是娶了漂亮媳妇，谁都嫉妒是不是。
老宗儿说，你这一个小面馆的小老板，找一个这样漂亮的媳妇，你肯定是来路不明啊。
他这话吓的宋得财说，兄弟啊，你可不要瞎说，你这话是想让哥哥坐监狱啊。
自从说了这话之后，他再也不敢和卖烧饼的老宗儿在一块喝小酒说话了。宋得财有自己的短处，他有一个最重要的秘密，他怕自己喝多了，嘴说溜了把秘密说出来。
他刚领着红霞私奔两个月之后，放高利贷的姜胡子给他打了一个电话，让他把一个出事的人，安排到一个山区的寺庙里去。姜胡子说，你不许离开你开小面馆的地方，这个人什么时候找你，你就什么时候到，还有，你要供应他的零花钱。要不我就把你的送上法庭，要不就咱们私自了断。你是想不要左腿还是不要右腿。
他问姜胡子说，姜大哥，那咱们之间的事，怎么办？
姜胡子说，这个事好说，你反正是该我的钱，你就当还我钱了，这样我就放你一条生路。
他小心的说，红霞怎么着呢？
姜胡子说，你他妈的玩的不玩的东西，你还继续就是了，不过我要警告你，那个女人可是不是好闹的，她要是着急了，供出你去，你就完蛋了。你懂吗》
宋得财有点后悔的说，胡子哥，我总觉的，你们是不是故意的让我走这条路啊。姜胡子呵呵的笑着说，几个人就是你爱色，这有什么办法。脚上泡，你自己走的，这和别人有什么关系。
他想问问，他这个当爹一样养着的人是什么人物。
姜胡子说，你问那么多干什么，你是不是想死啊。
宋得财不想死，可是，他提心吊胆的领着一个女人私奔，抛弃了自己的家里人，是不是中了别人的圈套啊。
宋得财为了达到和红霞结婚的目的，回家把自己的家事料理了一下，自己的小家虽然不是太富有，但是毕竟也是可以温饱的，可是，现在自己已经走上这条路，只有硬着头皮走到底了。
想到这个小院明天就会成为别人的家，前妻也许会找一个别的男人来，他们就在自己精心建成的小家里作乐了。他想起一个段子： 人要好好的活着，你要死了，人家住着你的单元，花着你的存折，睡着你的老婆儿，吓唬着你的小孩。
当宋得财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时，他竟然流下眼泪来。自己的老婆虽然不漂亮，但是毕竟是在一块生活了几年，就是一个小猫小狗，你要是抛弃的时候，也会有恻隐之心的。
女儿不知道他们这顿饭的深意，她看着爸爸流泪了，就说，爸爸，你这是怎么了，你不是没有和妈妈吵架吗。
村里的长辈们来劝说他，撮合着过吧，离的什么婚，他无语以对，他说什么都完了，他现在只有把红霞娶到手，以往，他说过自己的打算，他不想回老家去了。就在这里买房，他们两个就在这里住下来。只要有了钱，在哪里都是家，还有，有男人和女人在一起就是家。
他一路怀着复杂的心情回到拉面馆，把离婚证书往红霞面前一放说，你看看，这可是真的。红霞怠打不理的说，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啊。
宋得财着急了说，怎么和你没有关系，你说我这是为了什么？我们不就是想在一起过光景吗。
红霞要是在以前，就会和他吵起来，吵到激烈的时候，就会两个人打架，你打我我打你，有时候见了血，到是心里痛快。有几次红霞把宋得财打的冒血，宋得财着急的喊叫，你个杀亲夫的女人，你真打呀。他们打了之后心火都去了，红霞就会平和一点，到了晚上，宋得财想痛快一下，一般的红霞会答应。
宋得财在平息之后，往往的喘着气说，你是畜生啊，是野兽啊，非要咬着掐着才行。
红霞嘴更快，你是野兽你是猪，你个猪。
宋得财得意的说，就是，我们都是猪，你是个挨的母猪，我个配种的公猪。
啪一声，红霞的手掌落在他脸上，他低吼着，你个臭女人，你真打呀。
可是，这次，她懒的看，也懒的吵架，这让宋得财非常害怕，她怕她真的精神分裂了。到那时候，他就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宋得财想让她怀孕来实现自己的目的，他在避孕套上用针扎了一个眼，当他兴致勃勃的想要痛快一下的时候，红霞突然怒叫着，你摘下来检验一下。宋得财狡黠的一笑说，新的，你放心。红霞踹他一脚说，摘下来，试试。
宋得财只好用嘴吹，他想用手挡住那个针孔，但是无奈怎么也挡不住，只好萎顿的说，这年头，什么都有假冒伪劣，这是个次货，咱们换一个。红霞一脚踹的他坐在地上，滚，你个猪头。
宋得财委屈的说，我图个什么，我图个什么啊。
红霞却无辜的看着他，好像是看一个别人家的小狗一样。
宋得财这些天的心里好像油煎一样，他不知道有什么办法能够让红霞恢复到原来的样子。当他领着她成功的脱逃之后，她是那样的热烈和奔放，她觉得自己离开了虎狼窝了，自己已经能够自由的生活了。他们刚开小面馆的时候，她是那样的热爱着这一切，为了学会拉面，她从合面开始，甩开膀子学啊。那个时候，她是一匹奔跳的小鹿，是一匹小母马，是一个自由飞翔的鸟儿。她天天就像一个喜鹊一样，不是蹦跳，就是叫喳喳的。
老宗儿曾经嫉妒的说，宋得财呀，你这小子是那哪世修来的福啊，能够有这么一个漂亮的老婆。
他和老宗儿一块晚上喝点小酒的时候，也非常自负，他教育老宗儿说，这人一辈子图个什么，不就是吃点，喝点，有个漂亮的女人吗，就是有一座金山，身边的老婆是个丑八怪，你想想这是什么光景啊。
说的老宗儿只啧啧嘴，羡慕的看着宋得财说，按你相貌和五官，你不会有这么漂亮的媳妇，你说你说，你是怎么拐骗来的。
宋得财知道这样的玩笑不能够开，他本来就是来历不正，如果让人知道了，会招来许多的祸水的。要不人说，娶漂亮媳妇是让别人看的。果然，这小混混们经常的来以吃面为由，擦红霞的油，幸亏红霞这人性子烈，那些人们就动动嘴，谁一动手就是一擀面杖。
有些人就是为了过眼瘾，花开的鲜艳了就有许多人来看，这也是没有办法，也就是有这一点，他的小面馆开的比别人火爆。他想起来，就是过了麦收之后的那次之后，红霞就开始如开过的鲜花一样，有点蔫了。他想闹明白，这里面的原因，他真的非常的委屈，他这些年真的当宝贝一样的宠着她，不就是因为自己配不上她吗，如果她不是落入火坑，他就根本没有机会接近这样的女人。
他骑电动车去买牛肉的时候，差点没有把一个行人撞到，卖牛肉的小老板说，宋得财，你小子这是怎么了，一脑门子官司。宋得财笑笑说，走私了，走私了。
卖牛肉的说，你是不是怕你一出来，就去老和尚啊。
宋得财心里一动说，不开这个玩笑，不开这个玩笑。
卖牛肉的说，有海狸鼠肉，便宜，你要不要，和牛肉在一块煮，吃不出来。
宋得财急忙的摆手说，不要，不要，我们外地的人作买卖，不敢卖假货呀。
卖牛肉的说，你这人，谁不卖假货呀，不坑不骗的，你就能够挣大钱了。你看这开发商们，哪个不是靠坑人啊。
宋得财说，咱们没有那么大的本事，只好作个小买卖糊口。这人要知足，才能够长乐是不是。
卖牛肉的一边给他切牛肉一边说，你媳妇怎么不来了，她回老家了？
宋得财苦笑一下说，她有点小毛病，不爱出门了。
是不是有孕了，你看你也来这好几年了，你是不是阳痿呀，你要是阳痿，我这有一个好医生，能够治你的病，人家是老军医，专治什么阳痿不举，举而不坚，坚而不久，久而不射什么的。
宋得财换一个笑脸说，真的没有这样的病，我正常着呢。
卖牛肉的说，你要是没有病，你可是要小心啊，这些天，你媳妇是怎么了，是不是有外心了。
说的宋得财心里七上八下的，好像是一嘴吃了二十五个小老鼠，百爪挠心啊。
人这一生就是一个个的关口，一条条的岔道口，你在每一个关口上，错过了机会，就会走入一条岔道，只要进了这条岔道，除非你跳出去，不然的话，你就这条道上忍辱负重的活着。在又看到吕打滚他们之前，红霞是浑浑噩噩的活着，有些事她不去想，也不会去过脑子，只要有吃有喝，自由自在的活就好。她也曾经听人们说过，吕打滚他们几个学生，因为学费被人诈去，参加黑社会进了监狱。这些她都当笑话听了，他们进不进监狱，和她没有关系。
但是，当那天晚上，吕打滚带着他们几个人，来拉面馆找自己算账的时候，她的心理防线突然的崩溃了，她的心在那一刻，突发的感到了悔恨，让她的心里突然有了巨大的震动和不安。
红霞没有想到，那个被她诈骗了钱财的吕打滚会真的再一次出现在她面前。她感到吕打滚好像是瘦了，没有了四年前那个纯真的学生摸样。黑瘦黑瘦的脸庞上，饱经了侮辱和损伤。如果说当年他眼睛里闪烁着的是一湖清水，这次他的眼睛里却增添了一种复仇的怒火。
那一晚，她真的想把眼前的吕打滚揽到怀里，让自己这一腔无处搁放的感情，有一个发泄的地方。可是，她不得不采取了另类的行为，她当时就是为了保护自己。她在吕打滚惊讶和懵懂的神情里，突然的感到了耻辱和卑劣。正是因为自己，把一个纯情的学生，变成了一个小野兽样的人。在吕打滚被黑毛强行带走之后，她的自尊心，突然的膨胀起来，原来觉的自己的生活非常的美好，但是在世人眼睛里自己就是一个卖淫的角色，她为自己悲哀，为自己愤懑，为自己原来的生活愤怒。她想用自己的所有一切，换得吕打滚他们的谅解，她不想背着这么沉重的孽债活着。
她以往活的非常懵懂，就是让一个个的男人睡，她也没有一点感觉，在被丈夫出卖了之后，她也没有悲伤，也没有凄凉，她觉的自己就是一条小船，任河水把自己飘到什么地方。
她唯一的感到动心的就是那天在小饭馆里看到吕打滚，她本来没有陷害他的意思，甚至真的想和他好好的睡一觉。如果吕打滚当时硬一点，也许就没有后来的勒索。他也许是不想玷污自己名声，才有了后来的一切。
那天晚上，红霞在和吕打滚对峙的时候，几次想和吕打滚靠近，但是她被他身上的复仇气场震慑住了。她感到如果在这样的人面前，想到苟且，是对自己和对方的一种侮辱。
这几个月以来，红霞天天被忏悔和悲伤，压的喘不过气来。她知道自己的一切都不是宋得财的过错。虽然，这个比自己大十几岁的男人，长相有点猥琐，人也不是非常的阳刚，但是，毕竟是他带着自己，离开了那个龌龊的地方。这个猥琐男人也许是她的福星，
虽然外表她还是非常的倔强和暴躁，她的心里早就屈服了，就算嫁给这个大十几岁的宋得财，也不算人生的失败，起码他有手艺，能够最大限度的给以自己金钱和幸福。
就在她想就这样过下去的时候，吕打滚的出现，她突然的知道，自己还有一笔巨大的孽债，这笔孽债就像一把利刃，悬在她的头上，每天她就像等待着审判一样的，等待着吕打滚他们再一次出现。可是，他们就像一盆水洒在沙漠里，杳无音信了。这让红霞的心每天都在热油里煎熬。
这种钝刀锯钜的心情，就像上瘾一样，只要她心里一想这件事，马上就浑身热燥，心里充满着不安，干什么都没有心情。
她现在就是像马上就见到吕打滚，真诚的求他的原谅，她心负的孽债太重了，如果不卸栽，她已经承受不住了。
二
当沙河南的秋庄稼开始发黄准备收割的时候，桃花就开始听到了许多小道消息，吕打滚当大总管的工地上，不放秋收假，给每个民工发一个都市里的娘儿们。女人们的心就就像被秋风吹乱的一野草，让各种各样的消息搅合的心里都不安静。
从女人们嘴里蔓延出来的信息，在已经变凉的气流里，让路边杨树的枝头那手掌一样的叶子，在夜里不安分的喧哗。风儿隔着人们身上的单衣，把女人晚上睡梦里愤怒呓语，撒落在不安分的经络里。那个遮盖了自尊心的帏幕，被无名的巨手悄悄的拉开，曾经被文人不耻于说的衍变了几千年的字，那个暧昧形象的向往，突然的让女人们意识到了它的存在，不断的重复在女人们的言语之中。
中秋种麦成了女人们最向往的东西，女人们最感兴趣的是韩剧里的卿卿我我，那个韩国女人的爱情，最让人们感动，她们从来就没有见过那样情爱。韩剧不是真正的生活，但是已经形象的渲染了女人的心态。她们不管韩剧里那么激动人心的爱情是怎么来的，是偷来的还是抢来的，怎么能够到了自己身边来，这才是女人们最关心的问题。
附近村里已经有挎着行囊回来的人了，他们走过沙河南的时候，身上的雄性气息，骚动着女人们的心。二百个手机传回来的消息，经过发发酵，又传出来。就有了许多的传说。
女人们都在骂这个吕打滚，光棍不知道有女人的好，他不回来，也就不让别人回来吗。在夜晚微信和短信来回的穿梭，但是谁也没有一个准信。也正因为如此，工地的人们没有动静，才成了女人们议论的焦点。
被电话催的紧的人，就想探听个虚实，老工人们就悄悄的问陈四儿，想从他的嘴里得到一个确实的信息。
陈四儿丢官当了工人，他以为会得到人们普遍同情，谁知道，人们好像是没有发生这件事一样。该高兴的高兴，该骂街的骂街。这陈四儿不平衡了，再怎么说自己也是老带班的，没有功劳有苦劳吗。
他把这一切都归罪于别人，一点也不检讨自己。他第一个恨的就是吕打滚，这个小劳改犯，没有他，工地就没有这么多的事，自己也不会有一个大带班的落到普通工人，尽管秦东方说工资不降，但是面子上不好受啊，这就是人们长说的那句话，王八好当，气难生啊。陈四儿也不是面捏的，你想让老子圆就园，想方就方啊。你他妈的给老子斗，还嫩了点啊。
陈大班，有人在他身后递过烟来，他毫不留情的说，烟免了，大班也不要叫了，老子不是大班长了，你这不是寒碜人吗。递烟的人急忙换个词汇，四哥，在往年，这个时候就早到了该结账的时候了，他这个大班长就会找李会计核算工时，准备给人们发钱回家种麦子去了。可是，工地迟迟的没有动静，这是为什么呢？
陈四儿笑而不答，他说，这话我不该答复，你们该找谁，你们还不知道啊。
又有人问，四哥，你说个准话，我们该去找谁问。
陈四儿说，近的有吴大舌头，远的有大总管代理，你说，我一个和你们一样的工人，我怎么会知道上头的事呢，你说是这个理吧。
陈四儿媳妇四儿嫂夜里也打过电话来，她说，村里都说，工地上给了一个亿的资金，有没有这个事。还说，这工程简直就是个孵钱的鸡窝，只有进了的工地，随便拿块石头，都能够孵出小鸡来。这孵小鸡没有母鸡行吗。
陈四儿说，你们女人，什么都好，就是稀罕钱。
四儿嫂说，女人们稀罕钱，更稀罕的是你们工地挣钱的人。怎么还不往回走，秋收种麦呢。
陈四儿说，就那么几亩地，你一个女人也不用干活儿，你就什么都找机子，从收到种，你就当个交警就行了。
四儿嫂说，行，种地我一个人，这不用你们男人，可是别的事怎么办啊？
陈四儿说，别的什么事，秋收种麦，不就是这些事啊，别的还有什么事，小小不言的事，你就雇人呗。
四儿嫂说，你就装吧，你说的别的事我也雇人了。
陈四儿说，你就自作多情吧，就你这三心女人还找到人了，真找到了，我举双手欢迎啊。
四儿嫂说，陈四儿， 什么三心女人，你说说。
因为陈四儿使的是老人机，声音大，人们随然都睡下了，但是他们之间的话，听的非常清楚，四儿嫂的问话，让大伙都笑了。三心，看见恶心，扔下放心，丢了松心吗。
四儿嫂说，要是让你不放心了，你吃醋吗。
陈四儿也笑了，我操，这个臭娘们，什么都敢说，他急忙给她说，你小声点，弟兄们都听着呢，你现场直播了啊。你要有准备，到现在工地上的工程还没有收尾的意思，怕是秋收种麦不回去了。
四儿嫂和男人的说的话，马上就在工地上和沙河南传开了。
看到四儿嫂提前张罗着顶兑玉米收割机，秸秆粉碎机，播种机什么的，女人们好像感觉到了，工地上不放假的事是真的了。女人们之间什么话都敢说，她们问四儿嫂，机子可以雇，别的事怎么办？
四儿嫂毫不思索的说，也雇人。
女人们就笑起来，笑的四儿嫂一脸茫然，过后才笑起来，你们这些臭娘们，肚里就没有装着好杂碎。如果工地上的男人不回来怎么办？女人们议论了起来，大伙都觉得，这去城里打工，不应该不只是男人的特权，女人们也去的。
翠香从她家的地里消失了之后，没有人知道她去工地找男人去了。也有人猜疑，她能够去，我们就去不得吗。有嘴快的问，翠香去找她男人了，准是熬不住了呗。当时，村里的女人心浮动，都想到工地上去。她们的骚动，让她们的婆婆背地里大骂这些妖精们呀，怎么就不知道羞耻了啊。她们这是给咱们沙河南丢人呀。女人吗，哪有这么疯涨的。
就是因为工地上的人不回来，这本来就不是个事，可是，就这么个小事，让这些女人们炒大了。在这通讯非常发达的时代，她们有手机，也会视频，但是，这不足以表现女人们的强大，她们在四儿嫂的操持下，按照自己的想法写信，写一封公开信，写公开的情诗情书，这些女人们，差不多都是高中初中毕业声，有的差点就考上大学中专的，她们让那些都市剧、韩剧培养的都是情圣了，她们的情感杀伤力，可以说是精准打击，直打男人的要害。
公开信写的非常有水平，先礼后兵，工地要是不让你们回来，我们就到城里去找你们，天王老子劝说也不行。沙河南的女人，说到就会做到，如果男人真的不回来，村里的女人们就踩着男人的脚印到工地来了。
镇上的打印社，用带着芬香的彩色纸印刷，装到快递信封里，带着她们的戏谑和玩笑，直奔工地上去了。
李会计没有想到会来这么多的信，他面对着这堆快递信封，就像看到太阳下面，面目黎黑，头上顶着厚厚高粱花子的女人们，感到了她们热切的目光，李会计的心一下子就沉重起来。家乡的女人们的来信，就像一堆火碳，时刻在灼烤着李会计的心。
李会计给这个还是孩子的吕打滚汇报工作，总是有点不自然，吕打滚也看出了他的心情，就说，李会计，你是财务总监，你应该是我的领导，有什么事，咱们商量着办，我没有经验，你该说了就说，该打了就打。
李会计说，你看看吧，这都是催魂符啊。吕打滚不在乎的说，不就是媳妇写来的情书吗，这怕什么呢。
李会计说，你是光脚不怕穿鞋的，你真的不知道这个的厉害吧。
吕打滚说，看你说的，这也不是炸药吧，还能炸了。李会计说，老母猪发情拱圈的时候，你要是拦着它，它肯定咬你。你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你是不懂这些东西的厉害性啊。
他这么一说，吕打滚也觉得里面肯定有文章，他说，先锁起来，谁也不要给，封锁了。
李会计说，你封锁不了，人家只要是来信，肯定有文章，我感觉到啊，这是二百多个炸药包。
吕打滚说，没有这么厉害吧。李总监也是不是估计的太高了，如果是这样，咱们干脆就封锁了，不让他们看见就行了吧。
李会计摇摇头，吕打滚满不在乎的说，监狱里就是这么着，许多信都是监狱里看过，才给犯人的。说着就要拆信封，李会计阻止他的表情有些恨铁不成钢，吕打滚看他的样子，没有想到他把这件事情看得这么重要。记的当时，范狗儿出事，翠香自尽，李会计都非常的淡定，他说不过是花钱的事，只要钱能够搞定的事，都不叫事。
钱能搞定吗，吕打滚问李会计。
这不是钱能够搞定的事，李会计满怀心事的说，吕打滚说，这些信先封锁起来，先不要发下去，你我不说谁都不知道。吕打滚帮着李会计收拾这些快递，一边往档案柜里放，趁李会计不注意，悄悄的掖了一份。
吕打滚悄悄的把陈四儿的快递拆开了，他决定先发制人，他找陈四儿喝酒，陈四儿说，我戒酒了，不喝。吕打滚说，喝啤酒行不。
吕打滚只好说，四哥，咱们两个之间有什么过节，我想说清楚。
陈四儿说，我和你没有过节，咱们还是好乡邻，你放心，我们出来就是为了挣钱的，我当大班长就是为了多挣工资，现在我不当大班长了，秦哥没有降我的工资，我傻呀，多管事不多挣钱。你当你的大总管，我当我的工人，咱们是井水不犯河水。
吕打滚搂住他的肩膀说，四哥，给我一个面子，咱们找个地方，你把你的经验给我传授传授。陈四儿心里对吕打滚非常不满意，但是多年的行走江湖，让他学会了不动声色。咬人的狗不呲牙，这是他多年的心得，这个吕打滚还是年轻啊，他就不知道秦东方为什么让他当这个大总管，他是在利用他的无知和出生牛犊不怕虎。
看着陈四儿不屑的神情，吕打滚卑下的说，四哥，我就是有千不对，万不对，咱们怎么说也是千年不散的老乡亲。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既然你对我当这个大总管没有意见，我请你喝酒，你不去，这就是对我个人有意见是不是。四哥，咱们近了说，没有杀父之仇，远了说没有夺妻之恨，你要是真的不去，就是不给我面子。就是看不起我，去不去，事不大，你看着办。
陈四儿说，去就去，去也是我请你，让你请客，我丢不起这个人，让人知道了，说我以大欺小，我不落这个。
酒杯一端起来，吕打滚说，秋收种麦不放假的消息，在工地上流传，这事你知道吗？
陈四儿说，工人们都在三五成群的议论，憋了这七八多个月了，该回去放放水了。工地上真的不放假吗，还是你不懂规矩，不知道放假的事，还是秦哥没有嘱咐你。
吕打滚点头说，人们猜对了，还真是不放假。
陈四儿把酒杯一放，满面怒火的说，你为什么不放假，为什么不让人们回家。你吕打滚， 有什么权利这么干。
吕打滚看着陈四儿，惊讶他为什么问这样的低级问题，自古以来，谁拿锄谁定苗，不放假怎么了，工地纪律不是说的清楚吗，这还是你们定的。有问题吗？
陈四儿大声说，有，如果中秋不放假，不让人们回家，会出现大问题。
吕打滚问，出现什么问题，不会死人吧。
陈四儿愤愤的说，死人，死人倒好处理，就怕法不责众。
吕打滚给陈四儿倒上酒，自己先喝了一杯说，陈师傅，你说的法不责众，就是要闹事是吧。既然这么说了，你就给我说个清楚，咱们当面说明白。
陈四儿说，你让我说什么，说什么明白，闹什么事。
吕打滚说，你当过大带班，闹什么事，你知道，不要揣着明白装糊涂。
陈四儿说，你这小酒是鸿门宴啊，我告诉你，我不是刘邦，你也不是楚霸王。
吕打滚诚恳的说，陈师傅，咱俩也不转圈绕弯的，直来直去的说。我想请你带个头，秋收种麦不回家。
陈四儿说，人们都是拉家带口的，出来这些日子了，就是想回去和媳妇睡一觉，你要想不放假，你能解决了这个问题吗，解决了这个问题，他们乐的不回去，还多挣钱哪。
吕打滚觉出陈四儿的话里的威胁，他拿出四儿嫂子的快递说，四哥，你看看这个。陈四儿把快递里的打印的信一看，马上脸就红了，他说，这娘儿们，净瞎鼓捣，搞什么名堂，把老子也牵连进去了。
吕打滚说，四哥，四儿嫂子的信目前就你我两个人知道，如果秦总知道你透露消息的事，秦总会怎么对待你，我想你是清楚的。我不出卖你，但是你要带个头。
陈四儿说，打滚，你用这个要挟我，你还嫩了点，就是秦大哥也不会把我怎么样了。就算是我说了，这是我们夫妻之间的私房话，你私拆我的私信，这也是犯法的，你在里面呆了四年，你应当懂的法律吧。
吕打滚一摆手，小汉奸进来一头给陈四儿跪下说，四儿舅舅，这信是我拆的，因为上面写着大班长，我以为是给吴清水的，我就拆了，是罚是打你看着办。
陈四儿知道自己上了吕打滚的圈套，他这个小酒喝的真是鸿门宴了，他又气又急，但是又无奈的说，起来吧，你他妈的就不跟着好人学。
小汉奸自己打自己的嘴巴说，四儿舅舅，这都怨我，看在我妈和四儿妗子是一个村的近当家子的份上，你就饶了我吧。
陈四儿非常气愤的说，小汉奸啊，你小子，这是跟着打滚害我呀。我要不按你们说的办，秦大哥哪我就是拆台的人，按你们的说的办，我成什么人了，我闯荡工地也十来年了，我让你们这两个，奶黄子没有退的小麻雀给耍了。你小子，起来吧，我可以按你们说的办，可是，这些叫驴们要是向你们要女人，我可是帮不了你的忙，你吕打滚，就是马打滚，牛打滚，这些发情的叫驴们要饶了你，我就不姓这个陈了。
吕打滚高兴的说，都说四儿哥英雄，果然如此，敬佩，敬佩，四哥，我敬你三杯。
陈四儿说，打滚，你小子，还给我使这阴招，你先别高兴的太早了，要是你敢公布秋收种麦不放假，你才是真的英雄。我陈四儿认你当兄弟。
吕打滚说，你放心，我该公布的时候，我会公布的，可是，我还有一句话，你到时候，可要积极响应啊。
陈四儿爽快的说，你放心，我陈四儿敢作敢当，既然答应你了，我一定会出头响应的，我要是不响应你的决定，我出门撞死，吃饭噎死，喝酒呛死。他说着话，真的呛了一下，他急忙辩白说，这不是呛的，这是我出岔气了。
三
李会计也悄悄的打开了几封快递，虽然都是一样的打印信件，内容也一样，但是，却让李会计的心抖了一下，这些信的的杀伤力太大了。让这个从前在全沙河镇都很牛逼的人物，当时的镇农村信用社主任，没有了从前的细腻白嫩，脸上满是风吹的细土。身上的衣服也非常的狼狈，一件洗的发白的蓝色衬衫，一条没有了颜色的蓝色裤子。就像一棵没有发芽的树，神情黯然的不不知所措。
他不知道吕打滚也偷看了信的内容，也不知道吕打滚已经和陈四儿进行了交易。他翻来覆去的考虑，如何处理这些快递和这个快递发出去后的后果。他想找吕打滚协商一个切实可行的办法。他给吕打滚打了电话，没有想到，他一会儿就过来了。
财务部是独立的部门，本来就不属工地管，是公司的直属机构。但是，这个事情太大了，涉及到公司的根本利益，李会计这个财务总监，觉的有必要担起许多的责任。
看到青春气息飞扬，朝气蓬勃的吕打滚，脸上没有任何畏惧神情，李会计心里轻叹一声，无知者无畏，初生牛犊不怕虎啊，这工地上马上就面临着一场暴风骤雨，他却没有任何感觉，他不由的暗暗的埋怨秦东方，工地上能人有的是，你怎么就把工地这么重的担子，交给他呀，他的肩膀太嫩了，扛的起这么重的担子吗。他的想法也给秦东方说过，秦东方说，自古英雄出少年，再说有咱们给他们作后盾吗，怕什么，让他们干。
李会计本来想给秦东方报告女人来信这件事，可是，融资是公司目前最大的任务，如果资金链一断，公司面临的就是全部覆没，他不想看到这个局面，就是不要给秦东方添压力。他从信用社主任位置上切下来的时候，有许多单位想聘请他去兼职。镇上的王东亮书记找到他说，你去东方公司吧，一个是给你找点活干，还有就是监督着他们，不要违犯财经纪律，把咱们镇上这个唯一的建筑公司维持好。
李会计给钱打交道多了，但是对人打交道少，以前要是黑毛在的时候，真的不用他操心，可是现在，黑毛住院了，他想多操点心，也给秦东方减少压力。他看看外面没有人，把一封拆开的快递拿出来。
他说，我看了两封信，都是盼着男人们种麦子时回去。你说，就现在的机械化程度，没有男人在家，这些女人们照样的能够把麦子种上。只要有钱，收割玉米的机子，秸秆粉碎的机子，悬耕的机子，播种的机子，一条龙服务，她们只要在地头负责看着就行了，可是她们为什么又要写信让男人回去种麦子。而且，这么集中的来信，又是同一个内容，这肯定有人在后面操纵，有人串联。你看这一句话，如果男人不回来，这些女人们就踩着男人的脚印来了。
来就来吧，这工地也不是监狱，没有允许不准接见。吕打滚拿起一封信，玩味的看着看样她们真的是有预谋，有计划的操作。李会计心里非常的沉重，他把住吕打滚的手有些发软，他说，就怕这些事情发生连锁反应，人们一闹腾，你到时候，能否控制住局面。
吕打滚笑笑说，女人们来就来呗，怎么就控制不住局面呢。
李会计说，我说的不是女人们来，我说的是工地上的人们。
吕打滚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屯，不怕。这些信，我的意见是发下去。丑媳妇不怕见公婆，疖子崩了头才好治。
李会计说，我不敢这么作，工地上的叫驴们炸了群，我可救不了你。今年工地不放假，这你知道的，我怕你吃不消的呀。
吕打滚说，老李，天塌不了，我不怕的。老李哭笑不得的说，打滚，你呀，年轻，这不是信，是点燃这火药的火柴，打火机啊。他把信往吕打滚面前一放说，给你，你自己关着办吧。到时候，出了漏子，可别说我没有提醒你。
还真的应了李会计的话，这些信一到人们手里，就像热油锅里放了一把盐，噼里啪啦的就爆炸了。往年，到了这时候，工地上早就开始预备放假了，会计会和各个班组核对进度和薪资，而且会开一个茶话会，或者准备聚餐。可是，人们看到的是一个个下达到班组的施工计划，而且都不是短项。
吴清水把生产计划发下去，各个班长就发难了。
一个人说，吴大舌头，今年是不是不放假了？
吴清水说，这要看工程进度，我们完成的快就可能放假，完成的慢就放不了假。
一个班长又说，工地这是怎么了，好像还没有放假的准备。这个话一说，有人就嚷了，是不是这个吕打滚不懂规矩呀。
吴大舌头，你就明说，工地放假不放假。
吴清水说，这个我还真闹不清，我得问问吕总管去。
那人说，不用问了，肯定是不放，你看这任务给的是到十二月底的，这打死在放假前都完不成啊。
吴清水看着陈四儿说，陈师傅是我们原来的大班长，要是工地不放假你有意见吗？
陈四儿翻翻白眼说，吴大舌头，我是踢踢馍馍踢踢菜呢，我还是只踢馍馍不踢菜呢？还是不踢菜只踢馒头呢。
吴清水舌头宽，说吃都是说成踢。
有人说，陈大班，你是我们的老领导，你说句话，工地不放假，我们怎么办？
陈四儿说，工地不放假，我没有意见，秦哥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个人意见，拥护不放假。
班长们都哄起陈四儿来，敢情你不想媳妇是吧？
陈四儿说，你们真他妈的够呛，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让子亡，子不得不亡。
陈四儿的阴阳怪气，让人们心中的戾气郁积起来，女人们的来信真的像一个点燃炸药的火绳。
陈四儿原来大班的人，都写了请假条，都堆积到了吴清水的面前。请什么假的都有，但是都一个中心点，回家种麦子。
有人说了，就是他妈的当兵打仗，也得让人探家吧。谁要是不让我们回去种麦子，八个办不了。
有人说，不让我们回去也行，给我们找个女人，我们就不回去了。
有人拍着吴清水的肩膀说，要是有本事，给我找个女人睡觉，我就不回去。他这么一说，马上就有人附和，对，我同意他的意见。怎么样，你敢给他找吗。工地要是让我和女人睡一觉，我就他妈的不回家了。谁的棉袄都过冬，怕什么。
吃饭的时候，陈四儿故意的和吕打滚坐在一起，他说，打滚啊，就怕这些叫驴们闹事啊，这些叫驴们如果闹开了性，你收拾的起来吗。
吕打滚却非常轻松的说，闹性的叫驴非常好治，一一物降一物，卤水点豆腐。陈四儿不服气的说，你小子别给我来花活儿，你用什么治闹性的叫驴。
吕打滚小声说，四哥，你是真的不懂还是装傻啊，你真的不知道用什么治闹性的叫驴吗。陈四儿说，你不能够把他们全骟了吧。
吕打滚附在他耳朵上说，这太简单了，治闹性的叫驴得用草驴呀，前面的草驴拉长套，后面的叫驴如加料。
陈四儿像被蛰了一下的说，吕打滚，你小子想干嘛，你这样是要犯法的，你要真的给他们找了女人有人报告了公安局，集体嫖娼啊，你兜的起吗，你就会被抓起来法办的。不光你，就是整个工地都要受到影响。
吕打滚看着他着急的样子说，陈师傅，这女人有的找了没有事，有的找了就犯法。这就看你会找不会找了。双方自愿没有强迫和买卖性质都不算犯法。
陈四儿笑起来，你小子，钻监狱钻的会这个了是吧。
吕打滚悄悄的说，陈大班，你也想找一个女人吧，我肯定让你满意，你尽管放心，我在监狱里见过这种局面，如果说找女人，我还是自觉着有办法的，玩这个我是强项。
陈四儿心里得意的说，这不是监狱，这是工地，这些人都是正南把北的好老百姓，你想把大伙领到水坑里去是吧。你想让工人们都进了监狱是吧。
吕打滚说，陈师傅你这是高看我了，我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不会把工地上的人都送进监狱吧。你说你们肯让我再进去吗。
吃过饭的人们看他俩聊的热火，有人就过来偷听，当他们听到给大伙找女人的时候，一下子人们的情绪就热烈了起来。
老工人们喃喃地说，他这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
当天晚上开班长会议的时候，吕打滚宣布：秋收种麦不放假，家里按照地亩数字，每亩补贴五百块钱的机械费用。他还宣布了一个秘密规定，凡是想找女人的工地负责安排，他悄悄的说，这个可是内部消息，不宜外传啊。
越是秘密的消息传的越快，李会计听说了之后，马上就来找吕打滚。
吕打滚正在水龙头下洗澡，搓了浑身的肥皂沫，李会计把水龙头一关，指着吕打滚的鼻子说，吕打滚，我们这是正式的承包的国家工程，你给工人们找女人，你还想不想活了，你一个人进监狱，还把大伙都拉进去啊。
吕打滚嘿嘿的笑着说，李总监啊，你怎么也要我把澡洗完吧。你看我这一身胰子沫，你让我冲洗干净了，咱们说话行吧。
李会计把水龙头打开，激动的说，你还小，你前面的道路还长着啊，你要是在这个事情栽了跤，不值得啊，你当初进监狱，是你不懂世事，属于上当受骗，这次可是你自己要往枪口上撞啊。
吕打滚说，我怎么自己撞枪口了，是大伙这么要求的吗。
李会计说，打滚，我问你一句话，你这是开玩笑还是兵不厌诈？
吕打滚说，男子汉大丈夫，君子一言，快马一鞭，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李会计气愤的想打他耳光，伸手试了试，嘿的一声把他的洗脸盘使劲的摔到地上，又不解气，狠狠的踹了两脚，嘴唇哆嗦着说，你，你孺子不可教也。他转了两个圈，看吕打滚还在悠然的用毛巾擦洗着身子，又恨恨的说，东方和黑毛，都他妈的瞎了眼睛。说完，他冲过看热闹的人们，愤愤不平的去了。
每亩地五百块钱的补助，让人们对秋收种麦没有了后顾之忧，吕打滚承诺的给找女人的许诺，也在诱惑着人们。尽管许多人都非常的矜持，但是还是心里跃跃欲试。原来李会计惧怕的罢工事件，一点也没有发生的迹象。人们心里有了小小的期盼，工程进度到快了许多。
李会计怕担责任，把吕打滚说的话，给秦东方和黑毛都通报了。秦东方听了只是哈哈一笑，说，莫须有啊。他正在老家那边，镇党委书记王东亮，正在给他跑融资。他担心的说，东方啊，我这心里没有底啊。这是要触犯法律的呀，再说，我们这公司多少年的精神文明先进单位呀。
秦东方说，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你加强监督就行啦。
李会计也给黑毛通了电话，正在北京进行后期恢复的黑毛，听了这电话半信半疑，但，还是病床上挣扎起来，要回工地。但是，买不上火车票，预定了三天之后的车票。
黑毛急的骂娘，这他妈的铁道总局，一个小小的中秋小长假，就买不到火车票，你们吃喝老百姓的，你们都干啥呢吧。
夜里，小汉奸睡不着，悄悄的问李混子，这和女人睡觉的事，有没有我们的份儿。李混子说，你做梦去吧。
小汉奸不死心的说，这样的女人，一晚上才三十块钱。都是工人，我们就没有这个待遇啊。
吕打滚踹他一脚说，小汉奸，你想回监狱去，马上送你回去。
小汉奸说，人家都要干了，说说也不让说啊。
吕打滚说，你他妈的少给我说点少盐没醋的话。
小汉奸说，诺，扎，哈衣，噎死，哈拉少……
吕打滚说，你小子哪来的这么多废话，明天去找龙老二，把西料场那里的闲置的二十间木板房拾掇干净，每个房间的床打扫干净。小汉奸说，真的呀？吕打滚不耐烦的说，这是给你讲笑话呀。
小汉奸缩了一下脖子说，我操！
李混子说，你操不如挨，省劲又发财，一天二百五，两天挣五百。
小汉奸用在监狱里语调说，报告大值班，有人散布淫秽语言，该开他的飞机啊。
吕打滚用衣裳摔他一下，操，你小子就是进监狱的料，穷坯子不褪，都他妈的睡觉，谁再磨牙，骟了他的老二。
四
宋得财只因当时的一念之差，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媳妇跟了别人，家庭扔了，孩子跟着别人走了，要是红霞再没有了，他在这个世界上就全都没有了。他不能够失去红霞，他要保住红霞，没有了红霞自己这几年的心血就白费了。
以往，他还敢给红霞闹点小脾气，现在他是连说话都要掂对着，生怕有一句话说错了，让红霞不高兴。他现在买卖都没有心思作了，整天想的就是怎么样，能够让红霞认可了自己。
他实在是不明白，自己对红霞已经是把心都掏出来了，可是这个女人还是满天乌云，他有时候就想吆喝，你要我怎么办才行啊。
宋得财起早贪黑的拼命，也就是想给红霞一个幸福的家庭。他就是想在都市给自己安一个家，买个单元房，再让红霞生一个儿子，女儿也行。他就雇人当服务员，让红霞在家看孩子，当全职太太。他每天关门之后，打扮的整齐一点，打公交到家，能够看到红霞笑嘻嘻的样子，这就是他一点可怜的梦想。
他问自己，就凭着自己这么苦受，这么拼死拼活，老天爷是不会饿死自己这个瞎家雀的。他就感到非常的痛苦，自己这么虔诚，这么认真，怎么就不能够感动红霞呢。有时候，半夜里他想起来，就把自己的脸，打的啪啪响。这个时候，他多想红霞能够拦住他，不让他打自己的脸啊。可是，红霞这个时候，会睡的呼呼响，不知道是真睡着了，还是装的。
以前，红霞的脾气时好时坏的，可是，自从吕打滚他们光临之后，这个红霞整个人都变的不可理喻了。她要干嘛呀，宋得财委屈的就是，不知道红霞要干啥，只要知道她要干什么，哪怕是蹬着梯子摘月亮，他都去干。如果，开始宋得财只是图的红霞漂亮，想吃吃豆腐，或者说是外面彩旗飘飘，家里红旗不倒的话。自从媳妇离婚，女儿跟了别人叫爹之后，他把心都放到了红霞的身上了。他曾经去寺里烧香拜佛，他给佛说，我这个人没有高的要求，就是想让红霞和我好好的过光景。他为此还捐献了二百块钱，想让佛祖帮他把红霞的心留住。可是这个水性杨花的女人，现在肯定是心里有了吕打滚，她是想吃小鲜肉啊。
一天晚上，正在后面灶上忙活着的宋得财，突然发现前面的红霞不知去向了。他是又着急又上火啊，这个女人是不是跑了。他心急如焚，可是前面的这些客人，他要打发完啊，这些都是老主顾，得罪就是得罪了衣食父母啊。
他抽时间去了一下老宗儿的烧饼炉，他说，红霞这买烧饼的，她来了没啊。
老宗儿神秘的说，我看她去西大街走了，是有事吧，她就没有说买烧饼。
宋得财说，嗷，我知道了，这女人是买牛肉去了，这人，干什么也不给我说一下。你忙，我哪还有客人呢。
他一进门，客人就喊起来，说宋老板，你这是不想开买卖了，怎么前边后面都连人都没有啊，是不是你觉的自己钱厚了，想歇业啊。
宋得财只好装起满面的笑容说，看哥哥说的，这话，我们这开个小买卖，就是挣点辛苦费，哪像你们，动动手就成千上百万的挣了。
客人说，你的女老板娘呢，怎么，换了，这多可惜啊，你不要了告诉我一声，我们接着啊。
宋得财说，你哥哥什么漂亮女人没有见过，我这内人也就是一个柴禾妞儿出身的，要长相没有长相，要身材没有身材的。也就是多披着一张人皮子，她哪里就入了哥哥的法眼了。
客人说，宋老板，你别这么说，你这么是违心的说，这车站大街，谁不知道宋家拉面馆的女老板娘漂亮啊。怎么着，转让了行吧。
宋得财苦笑着说，哥哥，别逗了，也就是我这样的人，要本事没有本事，要钱财没有钱财的，她这样的是扔在家里放心，看见了恶心，想起就闹心啊。
他一转身，红霞就立在他后面说，说什么呢，谁恶心，闹心啊。
宋得财尴尬的说，我们哥俩说着玩呢。
红霞说，你说的话我可都听见了，你别闹心，恶心的，我不会粘着你，你说什么时候让我走，我立马就走人。
客人说，好，你要是没有地方去，我接着。到我哪去，我不敢说，立马给你一个单元楼，怎么样。
红霞端起客人的半碗酒，往客人身上一泼说，先给你老婆离婚去，拿着离婚证在来给老娘说这个话。
客人也有些恼怒的说，我这是开玩笑呢，你还当真的了，就是当真，你们家老宋干呀，行，行，咱们能够说话就说，不能够说，不说，少来就是了。说完，起身就走了，连饭费都没有结账。
红霞回头看到宋得财张的能够放进半块烧饼的嘴说，怎么了，吃花椒了，还是吃芥末了。
宋得财的眼泪流下来，突然的给红霞跪下了，他说，红霞，你让我怎么办，你才高兴了啊？你给我说句实在话，我就是再不好，千不好，万不好，我还有一条好吧，你就是不拿着我当人，你也不要糟蹋买卖啊。
红霞说，你不要给我演戏，你的腿愿意跪，你就跪，这以我没有关系。我糟蹋买卖，你没有听他说的什么话啊。你还是男人吗？他这是糟蹋你呢，你就听不出来，你愿意带绿帽子，好说，我马上就给你戴一个。
宋得财跪在地上不起来，他是想让红霞拉他一把，可是红霞就像没有看到一样，起身去后面拾掇去了。老宗儿给他来送火烧说，兄弟，你这是怎么了，拜财神还是拜灶火爷呢？
宋得财无奈的自己起来说，哥哥，这日子简直就没有法子过了，你说我该怎么着才能够让她回心转意啊。
老宗儿老道的说，有句俗语说的好，解铃还得系铃人啊，你知道她是为谁这样的吗？
宋得财说，这个不好说，我这天天来的人多了，她平时也不是这样疯涨的人，也许是不识庐山真面目啊，你说说。
老宗儿说，这还用我说吗，他就是那几个小伙子来了之后，她就变了。你就没有问问她啊。
宋得财小声的说，我觉得这事还和人家没有关系的，自从那次之后，人家就没有来过，再说了，他们都是小孩，她就是有这个思想，人家也不会要她这样的半老徐娘吧。
老宗儿神秘的说，现在，实行姐弟恋，就是人家没有这个想法，就怕她单相思啊。你查过她的电话没有，他们是不是偷着网恋呢？
宋得财说，我查过，她的电话还真没有和人家有联系。
老宗儿说，这就怪了，她又没有人，又没有外心，你说她是怎么了，莫非是更年期。
宋得财苦笑一下说，她才多大岁数，还没有三十呢，怎么就更年期了。
老宗儿也百思不得其结在哪里，只好说，你自己的事自己办，清官难断家务事。
宋得财绕着弯的问红霞，你突然的跑出去干嘛了。
红霞说，我没有干嘛，怎么，我就不能够出去透透气吗，你这是监狱呀，还是拘留所啊。
她一说拘留所，宋得财心里一翻说，你也不是没有去过拘留所，你去见你的小情人，人家还不是把你送进分局了。
红霞的脸色一变说，宋得财你想干吗呀，你说，你想干什么，你这一晚上，又是下跪，又是审讯的。
宋得财说，你刚才跑出去干吗了。你说，你说清楚。是不是你的小情人来了，人家要心里有你，人家就不报分局了。
红霞的脸色变得更加阴郁，她心里的罪恶感沉重的就像一座山，压的她喘不过气来，她想过一个平安稳定的生活，想有一个贴心贴身的家。可是，她的心稳定不下来，万恶的罪恶感一天不清除，她就一天不能够稳定。
那天，她是黄昏去的工地，她想找到吕打滚，她要把一切都说清楚，她给吕打滚带来的遭遇，她要用身心去偿还。她可以给他献出一切，只要他能够原谅她的所有行为。
工地的保安听说是吕打滚的亲戚，人又长的这么漂亮，就直接给吕打滚打电话说，你的表姐来看你了。
吕打滚说，我爸和我妈都是独生子女，哪里来的表姐呢。
保安说，人家说是你的表姐，我们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你还是来看看吧。
吕打滚正在开班子会议，他给人们布置下一段的工程量，他开完会来到门岗上，他从门岗的小屋玻璃里，就看到来人是红霞。他先镇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可是，他发现自己竟然没有任何激动的表现，就是脑子里也非常的冷静，好像是这个女人已经和自己没有任何的纠结一样。
吕打滚自己也非常的兴奋，放下一个人竟然这么的简单，他整整衣服看着映在玻璃窗户里的红霞，她人还是那么的漂亮，岁月竟然没有在她的身上留下痕迹。但是，他进去的第一印象，就是近距离看到素面的红霞，没有了身上神秘的光环，也没有了那么强大的吸引力。他非常平静说，你找我干什么。
我，我就是来看看你，红霞突然觉的自己有点言不由衷，她准备的话都说不出来了，她来找吕打滚，就是想把自己要忏悔的话说一遍，可是，她竟然觉的自己不知道该说什么。
眼前的吕打滚还是四年前那个样子，还是有点腼腆，监狱里和工地的生活，没有把他磨砺的更粗糙，白净的脸上多了许多的刚毅和沉稳。她的眼泪突然就流下来，她真的想把吕打滚抱在怀里，把自己的罪恶全部说出来，让他谅解。她忽然的想到，吕打滚在她生命里的出现，这真的是上天的安排。
她忽然觉的吕打滚是来拯救自己的，自己以后应该以另外的一个样子活着，只要吕打滚说原谅自己，她就是献上自己的生命都行。就在她想跪在吕打滚面前的时候，吕打滚肩上的对讲机响了。里面是夜班工地在汇报工作，一个粗哑的嗓音在叫着，大总管，大总管，……
吕打滚非常客气的说，因为工作关系，请你离开工地，实在不好意思。
她说，我是深深的伤害了你，我想让得到你的原谅。
吕打滚说，理解和原谅，在我们之间已经不适合说这句话了，就是因为你，我们才走上这条路的，你当时不是讹诈了我的钱，你是讹诈了我的青春岁月。
红霞忧伤的说，难道你就真的不原谅我吗？你是这样的恨我。
吕打滚笑一下，恨你，不恨你，有点可怜你，你难道就这样活着吗。我想原谅你，可是谁原谅我在监狱里面的四个年头，我的宝贵的青春就丧失在里面了，我去找谁原谅，我原谅了你，谁来原谅我。
她被吕打滚的话震惊了，她没有想到这个白净的学生一样的吕打滚，爆发出来也会这样的雷霆暴烈。
她出来的时候，深情的盯了吕打滚一眼，她希望他能够送她一段，哪怕是送一送，她的心里就会获得安慰，在这个世界上就会多一点希望。可是，吕打滚竟然对自己的眼神，毫不在意，她忽然觉的自己好笑，凭什么要求吕打滚这样呢。
从工地到打的的地方，不过有几百米，这里没有路灯，她忽然觉的有人在后面追过来，她故意的放慢脚步，风有点凉凉的，她听到后面的人走到她身后，呼出的气息让她不由自己。
她想等他走上来，俩人并肩走着，小声的说说话，可是后面的人走的很慢，红霞不由自主的等他来上前靠拢，后面的人看她立住，也轻微的拉开了一小点距离。红霞夜非常敏感的头都不回，热辣辣的说，你回去吧，我不要人送我，我这个人很轻贱的，不值得人送。
她不知道，跟在后面的人是宋得财，他感到了她话里的怨恨之心，他不知道这话是给谁听的。宋得财始终都跟在她后面的，从她从工地出来。
风在城市的上空悄悄的停息了，天上竟然有了一轮月亮，被朦胧的城市灯光过滤的的月色，有几分萧条和几分矫情。红色的霓虹灯好像是把天烧着了一样，跳跃的火焰烘托着瘦弱的月色。
一直没有回头的红霞说，前面就有出租车了，你回去吧。她的语言让人非常的揪心，她说，我真的想抱抱你，像抱着我的兄弟，行吗。
红霞觉的后面的人在犹豫靠近她，鼻子里的气息吹的她心里一热，她一回头，看到了黑影里宋得财忧郁愤怒的眼睛，她盯着他看了足足有半分钟，伸手就是一个耳光说，你这个混蛋，你跟踪我。
红霞刚才是看到一个人影，非常像吕打滚，她不顾一切的追出去，但是，那个背影已经消失在人群里，她非常失望的四下寻找，没有一点踪影，她明明看到那个背影，竟然消失的干干净净的，没有留下一点痕迹。
自从那次之后，红霞一直在回想着吕打滚的一句话，他说，你让我原谅，咱们之间现在已经没有个人的恩怨了，你要想救赎你自己，最好的办法就是去自首。你也是穷人，你也是被害者。
她对宋得财说出自首的时候，宋得财跪了半夜，他说，他不去自首，他劝红霞也不要去自首。他说，民不告，官不纠，人家又没有告你，你这是自投罗网。没有你这么傻的人，你这是自找罪受。
第二次，红霞又去的时候，吕打滚没有出面，而是叫龙老二直接叫的分局的警车。
就像宋得财希望红霞能够回心转意一样，红霞也在挖空心思的找到让吕打滚原谅他的途径。如果得不到吕打滚的谅解，她的心上是永远的痛，这痛让她日夜不能够安宁。
放不下这段历史，她就无法走进新的生活，宋得财在无尽思索之后，突然找到了解决他让红霞回心转意的钥匙。可是，这把钥匙就是一把无情剑，既能够扫除目前的阴霾，也许会伤到自己，会让自己进到监狱里面去。面对何去何从，就像红霞的纠结一样，宋得财也非常的纠结，这天，他破天荒的第一次出现失误，他合的面料里忘了放拉面筋，尽管他使出全身的本事，这面也拉不成了。
短碎的面条，放到锅里就混汤了，软的捞不上来。牛肉卤也出了状况，红霞把一罐碱面当味精放进去。宋得财知道，这日子已经不能够这样过下去了。
他拿着红霞的身份证复印件，把这几年的全部资本都拿出来，去购买了一处单元房。这是地产公司内部销售的，他不知道，她购买的就是秦东方委托售楼公司销售的房子。
他把房产证放在桌子上，这次该着红霞惊讶了， 她看到房产本上写的是自己的名字，更让她热泪满面的是宋得财要去自首了，他告诉她说，让吕打滚他们蒙冤的沙场命案，真正的凶手就在他知道的一个地方躲藏着，他本来不想去说这些了，但是为了红霞，他决定这样作了。
这一夜，红霞真的作了他的女人，而且没有带套儿，她说，他在里面呆几年，她就等他几年。这一夜，热泪奔放的宋得财，尝到了一个女人真心实意爱他的滋味。
五
四儿嫂叫起来，我妈呀，这这山真高啊。从中巴车的玻璃看出去，迎面而来的大山，秀丽巍峨，让她们这些没有出过门的平原女人们，不断的发出惊呼声。
桃花嘱咐四儿嫂，你是带队的，人们都没有出过远门，你比她们岁数大，这任务就交给你了。
四儿嫂有些羞怯的说，嫂子，这真不好意思，让人家说是送货上门了。
桃花说，说什么呢，什么送货上门，去看自己的男人，这不丢人，再说，人家住在城市里的人，还不是天天和男人碰头啊。
原来报名去的有三四十个，临到去的前几天，有许多人打了退堂鼓。尤其是几个有了孩子的，就更有托辞了，什么孩子要写作业了，还要上补习班了。四儿嫂说，你们这些臭娘们，男人不回来，就像要宰了你们似的。真的让你们去找男人了，你们有拿捏着半块，充没有挨过的。我不怕臊，我就是想男人了，这怕什么，你们谁也别装好人，你清高，你的孩子是谁作的。
她这一说，女人们都笑的直不起腰来，一个个的夹着腿，提着气怕笑尿了裤子。有人怕男人说，不在家里看着孩子，瞎跑什么来了。也有的怕花钱。尽管桃花说，这不要钱，车是公司的，去了工地管饭，还准备了宿舍，谁要不想回来，就在那里找事干，夫妻两个人，到年底再回来。
因为上次四儿嫂带头写信，虽然男人们都没有回信，但是公司派人来家里送钱了，按照实际的责任田亩数发了补贴。一亩地五百块钱，连肥料种子钱都有了。桃花还带着几个人，逐户的走访，凡是有困难的家属，都转了一遍。吕打滚家的地，老夫妻两个都没有到地里去，从秋收到种麦，都是雇人了。他家是特困户，镇上的工作人员，帮着过完秋和种上麦子才走。
狗儿妈的六亩地，也是桃花带人帮助秋收种麦子的。狗儿妈说，狗儿已经不在工地了，我觉的心愧呀。桃花说，嫂子，你说这话就远了，狗儿虽然没有了，但是，他是公司的员工病逝的，只要东方公司不跨，永远都是我们的照顾对象。
狗儿妈没有要公司的补贴款，她说，小咩汇钱回来了，她秋收种麦汇回来，三千块钱呢。
桃花看着这个淳朴的女人，心里泛起许多的涟漪，她小时候丧母，中年丧夫，老来伤子啊。这人生的三大不幸都让她赶上了。狗儿的坟就埋在自己的责任田里，一个小小的土堆，就结束了一个活生生的生命。狗儿的死，还有翠香的死，让桃花的心灵受到极大的震动。
她给秦东方视频的时候说，没有想到，现在这人的心变的这么复杂。
秦东方让她组织女人们来工地，她当时还有点想不通，她说，老秦啊，你是不是改变了。你要是以往是不会想出这样的事的。秦东方说，与时俱进吗。桃花说，是不是黑毛住院之后，你完全的变了，觉的你现在的行事风格，不是黑毛式的，你是不是受了吕打滚的影响。
秦东方说，桃花，你觉得吕打滚的思维方式是不是特别呀，这小子就是不按常理出牌。一开始，我也不想接受他的行为，现在我也想通了，我们老了，年轻一代人的有他们的想法。
桃花笑了，给他一个笑脸，你呀，当年我说去工地看你，还让你说的脸红耳赤的，要不我这次也去吧，看看你。行吧。
秦东方说，你还是别来吧，都五十岁的人了，你也不会这样浪漫吧。把机会让给年轻人，还有，告诉家里的女人们，谁都不要走漏消息，因为这是第一次，搞不好就怕别人笑话。
四儿嫂也说，好，谁也不要说，我们这次是去查岗的，看看我们不在身边的时候，这些男人们是不是去找野娘儿们。
在半路上吃饭时，四儿嫂子给女人们说了一个故事。出了门的女人们都非常的放肆，把那些平时不说的话都拿了出来。四儿嫂子说，一个老公公，扒灰。一个小媳妇说，什么是扒灰？岁数大的就笑说，你老公爹想和你睡觉，就是扒灰。
小媳妇反击说，你才和你老公爹睡觉呢。
岁数大的说，你睡了就睡了，我们不说，谁知道。
小媳妇就去追打岁数大的，两个人把菜盘子都翻了，四儿嫂说，看看，疯涨的你们，这还没有见到男人呢，在家里都矜持的像个人也是的，怎么一出门就都成了发情的老母猪了。
有人催她赶紧的讲扒灰的故事，四儿嫂说，有人给儿媳妇写了一个纸条，晚上让给他留着门，儿媳妇非常害怕，就给婆婆说了。这晚上，这人去了儿媳妇的房间，一上床摸着床上躺着的人说，不一样，就是不一样，年轻就是好啊。被子里的人给了他一个耳光，说你老王八羔子啊，真不要脸。
人们就笑起来，不一样就成了口头语，说什么都要带上不一样，看到外面的景象，就说真不一样。人们就笑，开车的司机不知道她们说什么，就问，你们怎么说什么话都说不一样，为什么。
四儿嫂说，这是你回去问问你媳妇去就知道了。
人们还是笑，司机说你们笑的就不一样，四儿嫂说，你开车集中精力，别听这些娘们的疯话。
工地人们看到小汉奸带人在西料场收拾板房，纷纷的互相询问，是不是真的给工人们找女人啊。龙老二故意有话不说的卖关子，让大伙的心里觉的突然有了急切的期盼，欲望和渴望迅速的在工地上散布开来，就连陈四儿都矜持不住了，他问吕打滚，既然不放假，你找的女人们在哪，怎么还不来啊。
吕打滚说，就这一两天，马上就快到了。
陈四儿非常深沉的说，打滚啊，你这事办的不好吧，你小子就不怕秦大哥，骟了你个小鸡巴儿的。吕打滚说，我这是小丫鬟带钥匙，当家不做主，这事不请示大哥，我敢做主吗。
他这话说的让陈四儿疑惑，秦大哥，能够做出这样的决定，是不是这个小毛蛋孩子假传圣旨呢。再怎么说，这工地是老工人们创下的天下，不能够把事业坏到这个小崽子手里。他去找龙老二说，二哥，你该出头了，就看着吕打滚瞎折腾啊。龙老二疑惑不解的说，他折腾什么了，你不要觉得自己不当这大班长了，怨吕打滚，这可是你自己自找的。
陈四儿说，我说不是这个事，我说的是吕打滚他们，他们拾掇板房你不知道啊。
龙老二说，拾掇板房怎么了，拾掇板房怎么就是瞎折腾了。你呀，四儿，你还不懂的秦东方的脾气，他这人就是刀子嘴豆腐心，虽然你不当大班长了，可是你的待遇没有变吧，是不是，我觉的你要是拿着这工资不亏心，就最好起到一个不当大班长的大班长的作用。
陈四儿说二哥，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不当大班长了，就是不当了，我还什么起到一个不当大班长的班长的作用，你这是给我绕口令啊。
因为发料，龙老二顾不得和他叨叨，就说，行了，行了，你要想开一点，就这么个小工地，哪有什么当官不当官的，你就想开了，好好干比什么都强。
陈四儿一脸尘土，我这他妈的好心当了驴肝肺了，去他妈的，老子是吃饱了撑的，我这咸吃萝卜淡操心，我就费不着这个心。行，你们都不当回事，我去找秦东方去。
他走到秦东方的办公室跟前，看到紧锁门子，抬手想敲门，又缩了回来。他回身，秦东方急匆匆的和李会计说着什么走过来，看到他就说，四儿，找我啊》
陈四儿说，不是，我这走惯了的腿，以往下了班就来给你汇报工作，这习惯，老改不了。
秦东方说，四儿，你这一阵子有点疲沓，不让你担任大班长也是想让你歇歇心，我想的就是在这个工地上摔打出几个青年人来，我告诉你一个内部消息，咱们不能够只在国内干了。你看新闻了没有，供给侧结构调整，我也看了内部资料，国家对房产的价格调控和资金限制，已经开始了，我们这一行，要有国际眼光。
陈四儿说，咱们要出国干工程啊。
李会计说，这也是有可能的，一带一路的口号你听说了没有。
陈四儿说，我到哪去听这个口号，我只知道工地上的口号，时间就是金钱，质量就是效益。还有我们自己编的什么，以质量换婚房，用速度换媳妇。
秦东方笑起来说，四儿，这世界在飞快的变化，我们原来的脑筋，就赶不上时代的发展，这些日子，我也反思了许多事情，尤其是咱们走过的道路。以往我们就是把来工地挣钱的事，看的太简单了。这不行啊，我们还要把工地和国家的发展战略结合起来。我们进城来建设，不是只是来挣钱这么简单，我们要有大意识，大城市建设意识。
陈四儿笑起来，秦大哥，你这话，我听着有点生，你说咱们来工地不是为了挣钱是干什么？
秦东方说，问的好，你这话问的好，你说挣钱是为了什么？
陈四儿说，过光景啊？这还用说吗。
秦东方说，你过了没有，你过好了没有？
陈四儿说，我过的好着呢，我兜里有钱，仓房里有粮食，不过年也能够换上新衣服穿。
秦东方说，行了，你别说了，你的思想陈旧了，你说说，翠香为什么死的，狗儿为什么死的，你想过没有。
陈四儿说，他们是自找的死，谁让他们不好好的过光景呢。
秦东方的手机响起来，他还有急事要去办，就丢下他们两个走了，连办公室门都没有进，直到他的小汽车响起，陈四儿才愤愤的说，秦大哥，也变了，都他妈的堕落了，都堕落了。
李会计看着他摇头顿足的说，四儿，你这话有毛病啊，谁堕落了啊，你说谁堕落了啊。
陈四儿说，李会计，这工地上给工人找女人的事，你听说了没有啊。
李会计笑起来说，怎么，你还想找一个，把家里弟妹换换啊。
陈四儿着急的叫起来，李会计，你这说话就没有底线是吧，我什么时候说要换媳妇了，你要换你就换，陈四儿，不是那种人。我把话撂在这，谁要是在工地上搞乱七八糟的事，卖淫嫖娼，我陈四儿第一个举报。你不信，你看着，你说这个吕打滚成什么了，秦哥不是堕落是什么。我抗议你们高层领导这种不负责任的态度。包括你，李会计，你也是个墙头草，两边倒。
李会计说，听说你的同意找女人的，你还和吕打滚打赌了，他要是不给你找女人，你就是他爹是吧。
陈四儿说，那是两回事，你李会计，也算是工地的高层，你就不出门制止这个事。
李会计说，本来没有放假，人们就不服气了，我再出面制止这个事，工人们还不吃了我。
陈四儿说，你还有没有一点原则性，你这是要毁了工地啊。
李会计只是笑，气的陈四儿扭头就走，闹的李会计有点下不了台，他喃喃的说，这个人，不就是媳妇要来吗，怎么还不讲理了。
陈四儿没有回宿舍，而是去了食堂，已经有几个人在喝了，他也凑上去，几个人就开始喝了起来，今天他觉的有点憋屈，主要是秦东方的变化，让他心里不舒服了，自己曾经是他最得意的手下，怎么就这个吕打滚来了之后，他倒是拿着这个劳改犯当香饽饽了。
这几个人都是他手下的老工人，一个人问陈四儿说，陈大班，我看你这爹是当上了。陈四儿说，说什么呢，我早就当爹了，怎么是当上了，好像我原来不是爹似的。
那个人说，吕打滚给大伙找不到女人，你就是他爹吗。
另一个说，滚蛋，他找的女人，明天就到了，我看陈大班这爹是真当不上了。
他们都问陈四儿，如果他真的找来那些卖肉的女人，我们怎么办？去不去？
陈四儿把酒碗一端，深深的咽下去说，你们说怎么好，你去还是不去。
那个人说，见便宜不找三分灾，我去，我肯定要去，就算是犯法，有他工地和吕打滚顶着，这咱们只多就是一个胁从无罪吧。
陈四儿把碗一顿说，我告诉你们，就是真的到那一步了，我们谁都不去，我们不当这卖淫嫖娼的人。你们说对不对，我们要是真的办了这缺德的事，我们怎么去见我们的家人，怎么给老婆交待，我们怎么给孩子们说，你爹在工地卖淫嫖娼了，这是要丢祖宗八代人的事情。
他这么一说，人们觉的还是有道理的，于是他们在酒桌上就议了一个计谋，只要吕打滚找的女人一进工地，就给公安局打电话报警，让警察局把吕打滚这个集体嫖娼的领头人，抓走，还回他的监狱里去。
陈四儿的虚火又升了起来，他感到自己还是有号召力的，在工地，还是一呼百应，只要女人一进工地，吕打滚这个大总管肯定就会土崩瓦解。他在走出食堂的时候，有点悲壮，甚至有一阵悲凉。工地还是往日的紧张和热烈的气氛，塔吊不时的转动着，把钢筋网构件送到夜班的工地上，已经浇筑起来的主体工程，亲热的看着他。他的心里烧着熊熊的大火。他走上平时点名的土台，看工人宿舍开着窗户的和没有开着窗户的工房。
有几个工人闲散的立在宿舍门口，看到他的影子都转身回到铺板上，有几个精力十足的人，正在斗地主把手里的扑克摔的山响。这个工地满是他的回忆。
陈四儿的眼睛里湿了，他想起了他刚到工地到时候，他跟着当小工，黑毛也刚刚成了领班，那时候多开心呀，无忧无虑的吃饱混天黑。工地上的钱是用汗水换来的，是用驴马一样的劳动换来的，是用长茧的手和压出疙瘩的肩膀挣来的。吕打滚为了能够留住工人，竟然还敢找外面的女人来工地，这是他们这些老工人的起耻大辱。黑毛不在了，自己虽然不是大领班了，但是，肩上的责任不能够推，一定要维护工地的纯洁，他觉得自己非常伟大，他要用正义和道德来维护这个工地，他觉的自己是用心血在维护这个工地。他感到了自己很有正义感，他就是这些人们的保护神。
突然，营地的灯都亮了起来，喇叭里还演奏着雄浑的迎宾曲，吕打滚在喇叭里激动的叫着，凡是没有上班的工人，都到大门口广场集合，欢迎我们的女人们进工地。这让他有点懵，这个吕打滚这是要干嘛啊。
他看到凡是在歇班的工人们都跑了出来，像山涧的小溪水一样，汇成了汹涌欢乐的激流，陈四儿拿出手机想报警，他还是留了一手，他想到先拍个照片再报警，他随着人们跑过去的时候，看到一辆中巴小客车徐徐的驰进来，几个塔吊上的聚光灯都像舞台上的聚光灯一样，打在小客车上。
陈四儿看到吕打滚他们几个凑到小客车跟前，他急忙的打开手机照相，他要把这些都留此存照。他看到一个个打扮的十分入时的女人们，笑着叫着从车里下来，突然，他目瞪口呆的愣住了，自己的女人，自己那个爱笑爱叫的女人，扯着嗓门在喊叫：陈四儿，你在哪……你个狗东西，你在电话上千思万想的，怎么你不来接我们啊。
这就是吕打滚找来的女人，这个狗东西竟然给人们玩了一个大变活人，这让陈四儿受不了，这个王八蛋，这个小兔仔子，这个有人生没有人管的东西，今天老子要代表淳朴老实的沙河南人，教训教训你这狗崽子，让他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黑毛不在了，有陈四儿在，你一个劳改犯翻不了天。
四儿嫂看到愣怔着的陈四儿，上去就是一巴掌，狗东西，你装什么装啊，离家八个月就不认识了，是吧。
陈四儿眨巴着眼睛，脑子里转不过来弯来，吕打滚这一闷棍，打的他太防不胜防了，他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个崽子玩这个花活儿。四儿嫂又一巴掌扇在他背上说，你的宿舍在哪。
她这一说，陈四儿清醒了说，我的宿舍，我的宿舍二十多个人，你睡哪？
四儿嫂说，你睡哪我睡哪呗。
旁边一个人说，那陈大班白天还去不去工地了，他去了工地留下四儿嫂，你们偷油吃怎么办？
又一个人说，这好办，把陈大班的头盔刷成绿色，安全环保啊。
旁边那个人说，四儿嫂，你们在家都吃什么呀，你看胖的胸脯真高，是不是揣着面包来，专门喂陈大班的是吧。
四儿嫂的嘴也不吃亏，她说，这个大侄子，这是你兄弟吃饭的家伙，你想吃，就喂喂你。她一说这话，人们哄的就笑了，这一笑，陈四儿的脸就没有地方搁了，他啪的一声打的四儿嫂倒在地上，臭娘们，不好好的在家种地看孩子，你来工地发什么浪了。
四儿嫂一头撞过去，撞的陈四儿也倒在地上，夫妻俩在地上就滚起来。人们急忙拉架劝架，女人们拉起四儿嫂，男人门扶起陈四儿，四儿嫂不依不饶的大骂陈四儿，你个狗东西，在家里你下跪的时候多了，在这，你屎壳郎跑到牲口槽里，你充什么大个料豆子。
陈四儿也不服气的，大叫，你来也不来个信，电话也不打一个，你想干什么啊。
四儿嫂分辨的说，你的手机不是停机就是不在服务区，你怎么就不说家里人不放心你。陈四儿强压住气说，你怎么来的怎么回去，我丢不起这个人。
你丢人，你丢什么人，我是做贼了还是养汉了，你说个清楚，这丢人的话不是随便说的，你要说不清楚，咱们没有完。
陈四儿蹦着要去打四儿嫂，秦东方从后面走过来，威严的说，你们谁都不要拉着他，让他打去。陈四儿一听是秦东方，叫的劲小了，秦哥，你看这是怎么会事？他指着集在一起的女人们说，你看看，这是吕打滚搞的鬼，把娘儿们拉到工地来，我们还干不干活儿了。
四儿嫂也跳着脚说，秦哥，你看有他这么说话的不，我们几百里地来看望你们来了，你不欢迎还说这么难听的话，别说现在，你们一个包工的，就是过去修长城的时候，孟姜女还千里寻夫呢，我们怎么来工地就是给你们丢人了。
吕打滚带着小汉奸和李混子跑过来，吕打滚问司机，怎么回事，不是让你们去西料场吗？司机说，她们说在这里和大伙见见面，有的还捎着东西呢。
秦东方生气的训斥吕打滚，你赶紧的安排人们住下，这么大的事，也不提前安排好，你早一点把钥匙发下去，告诉谁家属来了，还有这么大的乱子。
吕打滚急忙给女人们发钥匙，十八个房间都有号，钥匙上的号就是房间号，看到自己家属来了的，都急忙的跑过来说话领钥匙。四儿嫂去接钥匙的时候，陈四儿一把夺过来，摔在地上，你给我滚回沙河南去。
四儿嫂捡起钥匙来说，你滚我都不滚。
因为秦东方出面了，人们都跟着老乡去家属房看热闹，这倒是忙坏了龙老二，因为小汉奸一个人忙不过来，要给人们打水洗脸，食堂还留着饭哪。
吕打滚想给陈四儿说什么，秦东方一使眼色，让吕打滚走开。
人们都散了，秦东方一踢蹲在地上的陈四儿，还等着什么，还不去看老婆。
陈四儿脸黑着站起来，转身就向宿舍走，秦东方说，在西料场，你去哪？
陈四儿不说话，也不回头，默默的向集体工房走去，走的非常沉重，非常的苦恼，非常的悲愤。
工地上欢腾了，这是工地上第一次来家乡的女人，是开天辟地的第一回有了夫妻房。在第二天的欢迎午宴上，秦东方宣布，这是第一批，马上就还有第二批家乡慰问团前来，凡是来了女人，工地放假三天，带着你们的女人们，去市里看看。还有，为了长此以往的保持这种形式，工地上准备了适合女人干的工序，谁要是不原意回去，就在工地上就业，也可以在市里服务行业里去找工作。
就在酒会进入到高潮的时候，食堂的大屏幕上出现了在医院里的黑毛，他向人们致敬，十七对夫妻都来给秦东方敬酒，秦东方笑着说，这个酒你们应该敬吕打滚，没有这小子这条鲶鱼搅合，咱们工地这个大水塘，还会是面貌依旧，江山不改。他看到四儿嫂就问，四儿呢？
四儿嫂带着写着陈四儿名字的头盔，她虽然笑着，但是眼泪却流出来。她昨天晚上等了一夜，男人也没有去夫妻房，天明她去大工房找他，只留下一张纸条，还有这个头盔。秦东方拿过纸条来，上面写着：你不走，我走。
秦东方愧疚的说，弟妹，大哥没有把队伍带好啊，你受委屈了。
四儿嫂把眼泪一甩，秦哥，离了臭鸡蛋，还不作槽子糕了，他走，我留下来。
秦东方激动的和她碰杯，吕打滚也过来，后悔的给四儿嫂道歉说，嫂子，我只是想给他一个惊喜来着，怨我年轻，不会处理事。四儿嫂刚强的说，你小子，干的不错，你个男子汉，喝酒用这么小的杯子，换大碗，四嫂给你碰了。
吕打滚端起碗来，看看四儿嫂的眼睛说，谢谢四嫂子，谢谢今天来工地的家属们，来，大伙一齐干。
工地上出现了从来就没有过的喜庆气象，人们走路干活都不一样，四儿嫂和几个年轻妇女，戴着蓝色的头盔出正在浇筑的楼层上时，人们就像欢迎电影明星一样叫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