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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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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003/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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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痴

作者:张红

波浪突然涌了过来,正准备弯腰去捡鹅卵石的刘三来不及后退,鞋子和裤脚,都被涌过来的江水弄湿了。他抬头看了看,一艘轮船刚好从前边路过。

“妈的!”刘三咕噜了一声,“看到老子在捡石头,也不提前鸣个笛!”

长江和嘉陵江在重庆的朝天门码头交汇,刘三一早起来,就来到了朝天门码头的对面,江北嘴捡石头。昨晚几个石友邀约在一起喝酒,喝晚了,今早他本想睡个懒觉的。天刚亮,她老婆就用脚踹他屁股,硬生生的把他蹬下了床。

“店里的石头都快卖光了,”他老婆文芳说,“捡了几天,一块都没捡回来。喝西北风啊!”

嘉陵江边遍地都是鹅卵石,捡石头容易得很,可这几天刘三硬是没捡到一块自己看得上眼的石头。是不是自己的眼光又拨高了?刘三想到这里,嘴角露出一丝得意的微笑。在江北观音桥傍边的望海花市,卖石头摆件的商家都晓得,只有他刘三家的石头好卖,可为什么好卖呢?大家都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有的说他家卖得便宜,有的说他老婆文芳嘴巴会说、会做生意,可就是没有人说他家的货好。我家的石头主要是货好,每一块石头都来之不易,都有其动人心魄、让人留连往返的地方!刘三这样想到,如果不是靠这个,他老婆那张嘴再会说,也照样喝西北风去。想到这里,刘三又平心静气起来。多年的捡石经验告诉他,只有心静下来,心才会变得细腻起来,心细下来后才会去反复观察身边的每一块石头,去发现它们身上能打动人的地方。刘三捡起一块又一块石头,反复察看后又扔了。他又想:打动不了我刘三的,也感动了不顾客,顾客不感动得心里边痒痒的,他是不会买的。

当太阳都升到了寸滩长江大桥桥上方时,刘三也一无所获。腰都弯酸了,他坐在一块鹅卵石上,掏出支烟点上歇了歇。至从长江三峡大坝修好后,现在的江面比以前宽阔多了。阳光明媚 ,倒映在水面上随波荡漾,让刘三感到有点眼花缭乱。无论如何,今天我也要捡两块回去的,刘三想着,又站了起来,他觉得累并快乐着。

刘三拿着个矿泉水瓶,看到每一块形状好的鹅卵石,就会捏捏水瓶,让水从盖子那个洞里喷出来,淋在石头上。石头一沾水,就会显示出本色来,如果上面有天然的图形,也会显露出来。找了一上午,也没有一块看上眼的,刘三觉得饿得慌,就在河边卖小吃的摊上买了碗豆腐脑充饥。刘三想,接连几天在这边都一无所获,不如换个地方捡,也换换运气。他想到了菜元坝长江大桥南桥头上游一侧的铜元局码头。那个地方之前他去过一次,鹅卵石很少,江边尽是些碎青石。不过,现在是春季,正是长江的枯水季节,河床露出来更多,说不一定也有机会。

刘三开着车很快来到了南滨路边的铜元局码头。踩着松软的河沙,晒着春天的太阳,迎着江上清风,他用心地搜索着沙滩上的鹅卵石。捡了几块,扔掉几块,刘三有些失望走到了那段河沙滩,在上游的尽头。那里尽是一些淤泥。淤泥中貌似有几块石头,由于被泥巴包裹着,既看不到形,也看不到色。他转身想走,又不甘心又白来了一趟,于是,脱下皮鞋走进淤泥把几块石头抱了出来放在了水边。

他选了一块形状好的石头清洗。刚洗掉一点泥,他就兴奋起来。看那颜色,和自己的手感,刘三觉得自己捡到了一块碏石。当他清洗完石头后,他感到自己哆嗦起来。他掏出手机,拨通了老婆文芳的电话。

“发了!”他吼道,“老子捡到了一块胨碏,还是画面石……”

话未说完,他就拿起石头仔细端详起来。这是块微透明金黄色的碏石,在它的一面有几处白色已经完全玉化了的图形:一颗树下有一个古人拿着酒杯伸出手去,而酒杯的斜上方的天上挂有一轮弯月。看着这样的意境,刘三一下子把此奇石的名称都取好了,名曰:举杯邀明月。

捡了大半天,尽管只捡到了一块石头,刘三也感到十分的知足,正准备回家,这时他接到了一个电话。是南山林峰寺疗和尚打来的,让他去取石头。刘三和疗和尚有十多年交情了。十多年前,那时庙里经济困难, 疗和尚他们知道刘三在江北观音桥望海花市卖花草,就把去江边捡来的奇石和乌木加工成摆件,放在他那里寄卖。当时就说好,卖出去后五五分成。

从南滨路到南山涂山顶上的林峰寺,路程约二十分钟。刘三开着车很快就赶到了。他兴高彩烈地对前来迎接他的疗和尚说:“师父,你先看看今天我刚刚才捡的。”

刘三从车的后备箱小心翼翼把石头取了出来。疗和尚接过石头,看了看,摸了摸,一句话都未说。然后,他们一同来到了几米远的凉亭里。疗和尚把石头放在了亭子中央的石桌上。这时,有人给他们端了两碗盖碗茶来。喝了口茶,疗和尚详细问起了今天捡到这块石头的过程。刘三说得个兴高彩烈。

疗和尚边听边点头,等到刘三说完,他平静地说:“东西是块好东西,可你也用不着这样情动干衷啊。”

刘三在十多年前才在林峰寺皈依的三宝,皈依佛门的人是要持五戒的,还记得当时疗和尚问到戒酒能持否时,他未吭声。五戒是:①不杀生。②不偷盗。③不邪淫。④不妄语。⑤不饮酒。刘三唯独这五戒的最后一戒不持守,因为当时师父说,守不了可以不答应的。

疗和尚又叫人取了一副画来,他让人挂在了凉亭的柱子上。画中有一古人正在礼拜一尊和他一样高的太湖石,那画中的石头玲珑剔透,瘦透漏丑秀五者形神兼备。画的右上方题有《米芾拜石》几个大字。还另有小字写道:

据《宋史·米芾传》记载,米芾在知无为军时,听说濡须河岸有一块奇怪石头,形状玲珑剔透而又古拙奇丑,与周围岩石大不相同,米芾匆忙赶去观赏,一见大喜,具衣冠焚香拜揖,口中声声称奇石为兄。米芾又命役夫,将石头抬回府内,布置庭院中,朝夕观赏。这就是著名的“米芾拜石”的典故。

“这就是历史上米芾拜石的故事,”疗和尚指着画中的人物说,“米芾因为爱石如命,皇帝看上了的石头也不情愿相送,差点被皇帝杀了头。”

刘三搔搔头,他还不知道疗和尚想对他说些什么。

喝了口茶,疗和尚接着说,“最近听说别人给你取了个外号叫‘石痴’,可有此事?”

“那是别人开玩笑取的。”

“肯定是别人看到你太痴迷于石头了,才有这样的感触。”疗和尚说,“凡事适可而止,才会不为其所累。”

疗和尚又指着放在桌上的石头说,“在你发现它之前,它还不是在淤泥里,和漫山遍野的石头又有何不同?它之所以不同,都是人为赋予给它的。”

“是的、是的。”刘三若有所悟,“它的存在本身毫无意义,是我们人觉得它有意义。”

“是啊,”疗和尚殷切地看着刘三说,“捡石头,是我带你入的门,入佛门也是我接引你的。我总还是希望你好好的。”

“我懂了,师父。”刘三说,“你是教导我凡事不要过于执著,不然,就要受累于它,反而不是好事。”

“那你这块石头准备怎么处理?”

“说句心里话,师父。”刘三说,“原准备自己收藏了,多少钱都不会卖的,听了你的一席话,遇到有缘人我还是把它卖了。”

疗和尚点点头,然后转过身去取下画来卷好系好递给了刘三。

“我最近为你画的,常常看看,也好提醒自己。”

“谢谢师父!”刘三合掌拜到。

刘三把林峰寺寄卖的石头和乌木摆件拉回了望海花市的店里。文芳看到他回来了,担心他未吃饭,怕饿坏了肚子,就忙着往饭馆打电话订餐。

“你看你,”文芳说,“到了中午,自己都不去先把饭吃了。为了捡石头真的不要命了吗?”

刘三嘻嘻一笑,揪了揪她的脸蛋。他喜欢她脸蛋那种光滑的感觉,就好像他捡到的一块好石头——让人抚摸时,让人感到一种婴儿肌肤般嫩滑的感觉。

文芳的脸蛋揪那点就红那点,像朵花似的。特别是刚刚被揪完,那副娇羞的样子——也都像他捡到的一块好的画面石,风韵十足,让他心里美滋滋的。

饭菜送了过来,刘三狼吞虎噬地吃了起来。文芳则小心翼翼把车上的摆件,一件一件的取下来。文芳问刘三他自己捡的石头放在了哪里?

“在副驾座位上,”刘三说,“小心点哈,这块石头不是放在店里卖的。”

“为啥?”

“来这里买石头的出不起那个价钱!”

听到老公这样说,文芳兴奋地哼起小调来。她相信他老公特别独到的鉴赏能力,只要是事关石头方面的,他说些什么,准没错!文芳小心地取出石头,像做贼似的生怕外人看见了,用两只手捂着快步走回了店里。她来到了一个角落,背朝大门稍稍地端详起来。这块石头石质好,抚摸起来光滑细腻,还摸摸就出油,真真的光彩夺目!形状也好,鹅蛋形!画面更是气韵十足,生动感人!文芳想,肯定能值个十万八万的。

“小心放好,”刘三在她身后说,“晚上还得拿回家去,我今晚要给它配座子。”

“你准备拿到哪去卖啊?”文芳扭头问。

“石展啊,”刘三说,“下个月四川泸州那边有个长江沿岸城市石头展览会,到时候我拿到那儿去。”

“那能卖多少钱啊?”

刘三用手比划出一个圆圈,说,“一辆4个圈的。”

文芳收藏好石头,跑过来搂着刘三的肩膀,亲了亲他的额头。

泸州石展开幕的前一天,刘三开车去了泸州。石展在泸州西南商贸城内举行,他就近找了一家宾馆住下。展位是需要提前预订的,工作人员对他说,已经没有了。

“我就拿来了一块石头,”刘三说,“占位又小,帮帮忙吧!”

对方答应他第二天开展前早点来,到时候再说。第二天,刘三起了个早,来到商贸城时,人家的大门都还未开。他就近找了家馆子,把早餐吃了,然后等着人家开门。等到八点半,大门才打开,这时也陆续来了许多人。刘三找到了昨天那个工作人员,那工作人员有点不耐烦,对他说:“真的没有展位了,想要展位的多的去了!你实在是想让人参观你的石头,各人找一个角落站着,自己抱着石头让别人参观去!”

刘三叹了口气,想到:也只好这样了。

他在展区找了个靠墙的位置站着,那里也正好是一个通道,参观展览的人都会从那里经过。等到开幕式那些领导把话讲完,人们陆续走进展区时,刘三才把石头从提包里拿了出来用手端着。为了参加这次展览,他老婆文芳陪他去商场,给他买了一身西装。刘三西装革履,笔直地站在那里,有参观的人觉得很稀罕,就跑过来看他手里抱着的石头。有啧啧称赞的,有啧啧称奇的。刘三的行为很快引起了来参加展会,那些刚从主席台下来的专家评审们的注意。他们仨仨俩俩来到了他的身边,把他围得像铁桶似的,刘三顿觉气氛热烈,热烈到让他感到了压抑。走在最前面那位长者盯着他的石头问他来自哪里。

“重庆。”

长者从刘三手中拿起石头仔细端详起来,他又问刘三是在什么地方捡到的。刘三比较详细地叙述了这块石头的来历。长者边听边点头,一双眼睛就没有离开过石头。

“给他安排个展位,”长者突然对身后的人说,“放在最显眼的位置。”

刘三受宠若惊,连连向长者致谢。长者走时拍了拍刘三的肩膀,一行人又随着他才又离开了。很快就有工作人员来找他,刘三随着他到了一间办公室。刘三掏出身份证登记备案后,交了三天的展位费。最后,工作人员在展区的中央给他的石头腾了一个位置出来,还给罩上了玻璃框。

这次奇石展览规模比较大,刘三在展览馆整整逛了一天,也没看完。只要是好看的石头,他就会驻足站在那里琢磨很久,它奇在哪里?气韵是否充足?形、质、色、纹又怎么样?他都会一一去琢磨琢磨。真是大开眼界啊!特别是那些展出的长江画面石,有很多类似皮影、剪纸、版画、腊染、古壁画、汉砖拓片、现代彩墨画、卡通画、漫画之类的表现形式,特别是类似现代绘画的图案很丰富,有着很深刻的表现力和很好看的艺术效果。

晚上,刘三回到宾馆后侧转难眠,他想啊,自己捡石头的视野也太窄小了,特别是对一些现代艺术表现形式理解不够深不够广,这方面的欠缺直接影响到了他对石头的选择。他想,回到重庆后,要经常去看看各种艺术表现形式的展览,而不是跟过去一样,只去看国画展。第二天一早,刘三还是早早的来到了展览馆门前,他觉得还有些石头还未看够,还得好好的琢磨琢磨。听工作人员讲,下午就要评出本次奇石展览的金银铜奖,展览的第三天是奇石交易日,要求需要出卖奇石展品的展出者,守在自己的摊位上。

到了下午三点,之前那位给刘三安排展位的那位长者在主席台宣布了金银铜奖的得主。当刘三和另外两位金奖得主一块站在主席台上领取证书时,台下响起经久不息的掌声。领完证书,刚下得台来,就有石商上来找到刘三洽谈来了。

“不卖,不卖。”刘三似乎还未缓过神来,他推开围着他的众多石商。他决定晚上回到宾馆好好想想再作抉择。我容易吗?他又想到,捡了十多年石头,还是头一次得奖,而且还是金奖,这块石头留下作个见证多好!我没白白辛苦了这十多年!想到这里,他感到泪珠在眼睫毛上停了停,然后流出了眼帘。

回到宾馆,刘三洗洗就躺在了床上。很少出远门的他有些伤感地思念起家人来。他掏出手机给老婆打电话,响玲一直响个不停,可就是没有人接。他又拨通了师父疗和尚的电话。当疗和尚听到说他捡的那块石头得了金奖时,只是哈哈笑了两声。

“师父,”刘三问道,“我不想卖了,好不容易得了个金奖,我想留下作个纪念。”

“得了金奖也是身外之物,”疗和尚在电话另一头说,“你看着办吧。”

疗和尚说到这里就把电话挂了,让刘三感到意外。他想啊,师父应该很高兴的啊,怎么会这样呢?他又想到了师父送给他的《米芾拜石》,又似乎有所悟。他决定第二天还是把石头卖了。他自己衡量定了个价,少一分钱都不卖,如果真没有人买,他到时候拿回家自己收藏了,也有个理由。老婆、师父那里都有了个交待。

躺了会,老婆文芳打进电话来了,她说去洗澡才出来。听到老婆说到洗澡,让刘三又想到了她那曼妙的身材。他干咳了两声,清了清嗓子,说道:“那块石头得了金奖了。”

在电话的另一头,传来了敲打灵壁石时那般清脆的笑声,那笑声又让刘三想起了他搔老婆痒痒时她那个样子。

“想你,老婆!”

“那你早点回来,”文芳说,“明天争取卖个好价钱!”

刘三挂了电话,他下定了决心:明天如果没有人出得起价,他是绝对不会卖的。

刘三从泸州开车回到重庆时,天都快黑了。文芳知道他要回来,早早的把门店关了,上菜市买了些菜,回家弄了一大桌菜。女儿秋霞回家怱怱忙忙吃过饭,又到学校上晚自习去了。刘三回到家时,文芳正好把酒拿出来,并在桌上摆上了一个酒杯。都结婚十多年了,小别胜新婚,刚一见面俩人就卿卿我我起来。文芳见刘三没个完,就强行推开了他。

“还是先吃饭吧,”文芳两个脸蛋红彤彤的,一脸娇羞的样子,“都这么晚了,你还不觉得饿?”

刘三倒上酒一口喝了,用筷子夹了一颗油酥花生米放进嘴里。他突然想到了什么,把手伸进了里包,取出了一张银行卡放在桌上。

“多少?”

“三十八万八。”

“嘻嘻,”文芳高兴得几乎要跳起来,“没想到会卖得这么高!”

“我自己琢磨着定的这个价,”刘三说,“那老板是北京来的,我把价说了,人家都没还价,痛痛快快的,不像那些石商想两三万买了!”

“证呢?得奖证书呢?”

“那老板拿去了啊。”

“为啥?为啥?”文芳急了,“你怎么不拿回来,我原想拿回来后挂在店里边的。”

“没有了证书,人家会买你石头吗?”刘三说,“要是没得那个金奖证书,人家会出那么高的价钱?”

文芳面露难色,一副遗憾的样子。

“我拍了张相片的,改天拿去彩印出来,你拿去挂在墙上好了。”

“都是替别人作了嫁衣裳,”文芳嘟着嘴。

“你得了实惠啊,”刘三吃着花生米,满嘴酒气。“名利不可兼得,自古事难全。”

文芳见刘三不再喝酒了,到厨房给他搯了一碗饭出来。

晃眼就到了夏天,虽说酷热难耐,只要店里没事,刘三还是喜欢天天往河边跑。只有到了江边他才又感到自己童心未泯。他喜欢听波涛拍岸时的声音;他喜欢江水一浪又一浪涌过来时,那种说不出的感觉;他还喜欢大江大河边那种独有的荒野气息;他还特别喜欢一阵一阵吹来的江上清风,风中似乎带着江水的味道,像酒一样让他陶醉不已!捡石头的快乐,更是让他乐此不疲:他喜欢踩在鹅卵石上,有时会打滑让他以为要摔跤那种感觉;他喜欢千辛万苦、柳暗花明,偶然间发现一块奇石那样一种惊喜!他还喜欢,当他拿着石头回到店里,他老婆笑嘻嘻迎接他那样一种欣慰……

有一天,刘三又开车来到了江北嘴的嘉陵江边捡石头。那时天刚蒙蒙亮,他来到河边,透过浅水仔细地察看着一块又一块小小的鹅卵石。她老婆这两天常常对他说,有很多顾客来问店里边有没有玛瑙、玉石、碏石之类的小把件。

“现在又流行玩手把件了,”文芳说,“跟前段时间把玩佛珠一个样。你还是捡些回来吧。”

这些石头刘三平时都懒得看的,现在用了心去搜寻,不大一会功夫,就收获了不少。作手把件,除了要有好的质地,干后摸得出油、还要握在手中不大不小才好把完,刘三很快就定下了选择石头的标准。玛瑙、玉石、碏石类石头,都是很容易摸得出油的,质地越好越容易出油。能摸得出油,就能玩出包酱,这是每个文玩人都十分看重的。

捡了一些,刘三蹲在河边再次筛选了一遍,好装进袋子里。这时从他身后传来一个女子清脆的声音。“大哥,麻烦你给我看看,我捡的这几块石头好不好?”

刘三扭过头,看到了两条白生生的腿。他脸一红,急忙站了起来。是个少妇,她手里捧着几块白色的小石头。

“全是石英石,”刘三看了一眼她手中的石头,“没啥用的,不过,可以拿回去放进鱼缸里。”

那少妇走到前面来,看了看刘三捡的石头,然后说,“我还以为我捡到了玉石呢。”

刘三又蹲下身去挑选石头。那少妇又说:“我先生原来也喜欢来河边捡石头的。”

刘三没搭理她。她接着说,“可惜他走了。”

她说这些话,让刘三感到莫名其妙。

“他出车祸走了,在家里留下了一大堆石头,让我丢也不是,不丢也不是。”

刘三又站起身来,打量着眼前这个妇人。她一脸忧郁的样子,仿佛刚刚从悲剧中走出来一般 。

“你方便吗?”少妇突然问刘三,“麻烦你上我家里看看,不值钱的我想弄出来丢了。”

看到刘三面露难色,少妇又说:“我家就住在江北嘴,就十多分钟路程。还有,我可以给你辛苦费的。”

“别提钱不钱的,”刘三转身提上装有石头的袋子,“走吧,我去给你看看。”

那少妇住在江北嘴东昇府那个由联排别墅建成的小区里。刚踏进她家大门,刘三就感觉到了一种豪华洁净的氛围。客厅的博古架上摆着几块玉石摆件,刘三瞄了一眼就判定价值不菲。少妇带他来到了杂物间,她打开了灯。杂物间有十多平方,三面墙边都摆着博古架,上面放着一些奇形怪状的石头。刘三心怀敬畏,走到了一个博古架傍,他仔细观察起哪些石头起来。

“留着吧,都留着吧,”他一边看一边对少妇说,“你先生应该是个文化人,你看看,他捡的石头多有品位。”

没听到少妇应答,刘三奇怪地转过身来,他看到少妇一只手捂住嘴,另一只手在抹眼泪。刘三心生恻隐之心说道:“世事无常,人生就是如此,你还是放宽心吧。”

“你先生生前捡的这些石头,都可以留着。”刘三走出杂物间,“都蛮好的,主要是看你自己是不是喜欢。喜欢就留下,不喜欢就还是还到河边去,你家离河边又这么近。”

“是的,”那少妇在身后说,“当时在这里买房子,也是因为这个。我先生说离河边近。”

看到刘三走出大门,那少妇说:“谢谢你!”

“不用,”刘三头都未回,向后摆了摆手。他急着想把之前才在河边捡的石头拿回店里去,这天正好是周未,来来往往的顾客多。

回到了店里,刘三取出石头都放进了放有草酸的水桶里泡着。隔了两小时,他又把石头放进清水中泡着。到了中午,他才把石头从水桶里拿出来,放在店门口的坝上让太阳晒。石头在烈日下很快就干了,他全都拿进店里,然后,拿起一块一块的石头用手抹擦。很快,那些石头一个个的都油光水滑的样子,看相都有了。

“玉石、玛瑙卖100块钱一个,”刘三对文芳说,“碏石卖50块一个。”

吃罢午饭,刘三到店里屋的床上躺了一会。睡梦中,早晨遇见的那个少妇和他躺在了一起,那少妇突然摇身变成了一个厉鬼,张着血盆大口、露出尖牙利齿向他扑来……刘三被吓得醒了过来,他用手掌打了自己一巴掌,说道:“贱!”

有一天晚上,刘三的师父疗和尚打来电话,约他第二天一早到大佛寺长江大桥和寸滩长江大桥那段河边去捡石头。师父好久都没有这样的雅兴了,刘三想,难得师徒二人又在一起捡石头了。他们约好第二天早晨八点在美心洋人街那里汇合。

第二天一早,师徒二人在约好的地点见面后,很快就来到了河沙滩。师徒二人一块,各自搜索寻找着。他们都是行家里手,几米开外的一个地方,他们都会站在那里很久。真正会捡石头的人,是每一块石头都会盯着看上一阵的,只要觉得有可取之处,就会用水洗洗反复琢磨。

疗和尚突然蹲下身去捡了一块石头,然后拿到水边去清洗。刘三朝师父那边看了看,又埋头观察着身边的每一块石头。尽管戴着草帽,也觉得阳光明晃晃的。上午还不是太热,不时有江风吹来,刘三似乎又感觉到了水的气息。师父突然叫他过去。远远的,他看到师父站在河边,正拿着一块石头在端详。来到师父身边,师父指着石头上的画面说,“你好好看看。”

刘三接过石头一看,顿时就兴奋起来。这是一块典型的汉白玉画面石,白嫩光滑,上面的图形像是用毛笔画上去似的,一个和尚模样的人在一颗苍松下面打坐。苍松的傍边有一个圆圆的红色斑点,恰似天上的太阳。

“真好。”刘三说,一副爱不释手的样子。疗和尚拿过石头去,看了看,他突然举起石头远远的丢进了长江。刘三被师父突然的举动惊呆了,那石头在空中形成了一道弯弯的抛物线,刘三盯着那条抛物线似乎已经身不由己,他也随着跳进了江里。

跳进水中,刘三才觉察到自己的傻!水太深,而且什么都看不见,自己又怎么会有希望捡到那块石头呢!他很快又游回了岸边。上岸后,他用手摸了摸裤包,手机都没了。

“你看你,”师父疗和尚在傍边说,“小小一块石头,你都痴迷成这样了,这还了得!”

“还好,三峡大坝修好后,长江水变得平缓了。要是在以前,你的命都没了!”疗和尚接着说,“一块石头就能要你的命,如果你的亲人有个三长两短,那你还能活下去吗?”

师父的话犹如雷霆万钧,把刘三给震住了。

“我本不想那样做的,”疗和尚说,“当我看到你那痴迷的样子……既然是我把你接引进了佛门,师父还是想让你真真切切,看到这个世界的真相。”

刘三突然想到丰子恺那句话:不乱于心,不困于情。不畏将来,不念过往。如此,安好。

“师父,”刘三似有所悟,“我知道了,我们所珍爱的一切都是无常的,我们来自哪里,也会回到那里!所以,人要活得洒脱一点,这样才不会为物所累,为情所困。”

“你就是这个样子,”师父转过身去望着长江,感叹道,“道理好像你都明白,可践行起来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刘三感到羞愧不已,他又听到师父说:“子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刘三想,师父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呢?这又不是石头,他觉得琢磨不出来了。他也没好意思去问。

浑身湿淋淋的,衣裤穿在身上不舒服,刘三把衬衣和裤子都脱了。还好,这里偏僻就他和师父俩人。

“师父,”刘三问,“还捡石头不?”

“捡啊。”师父又低头看起石头来。刘三则把脱下来的衣裤拿到江边洗了洗,然后用手挤干水,晒在了一个圆圆的孤石上。他想:太阳大,一会就晒干了。他又拿起地上的草帽戴上,只觉得几乎赤身裸体的自己才能和大自然融为一体。这时,师父又拿着一块石头在阳光下端详,那石头闪烁着光茫,刘三身不由己又走了过去。

每年的七、八月份,长江和嘉陵江的上游由于雨水太多,都会引发洪水。当洪水过境重庆时,长江和嘉陵江两岸的河床都会被淹没。为了上游沿岸城市的安全,三峡大坝根据上游地区的雨情预报,会提前开闸泄水,降低长江的水位,以此防范洪水的到来。那段时间,刘三每天都通过查询长江海事局的官方网站,关注着长江的水文信息。当水位降低,他预料到河床已经裸露出来时,他就会开车来到河边。有一天,他根据水文报告的信息来到江北嘴。嘉陵江边,洪水刚刚退去,裸露出来了一大片河床,上面全是五颜六色的鹅卵石。刘三换上雨鞋,哼着小曲,走到了河床上。在河边走着捡着,他来到了嘉陵江千厮门大桥桥下。

“大哥,你又来了啊!”

刘三抬头看了看,有个女人坐在桥下河边的一个孤石上。是那个少妇,刘三想,她是到江边来纳凉的吧。刘三向她挥挥手,算是应答了。

“有收获了吗?”那少妇身着一身白色的连衣裙,当刘三路过她身边时,她又问道。刘三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他看到那少妇还是一副忧伤的神态,刚刚似乎流过泪水,脸上泪痕未干。他又想到了那天中午,他做的那个梦,生怕会发生点什么,于是赶紧走开了。走得远远的,他又听到那少妇又在背后喊:“我叫田磬——你记好了!”

刘三头都没回,他觉得那女人快成神经病了。他继续沿着河边往前走,刚要弯腰去拾起一块石头,傍边一个钓鱼的老头惊恐地喊到:“有人跳河了!”

刘三猛然回头,发现坐在桥下孤石上那个少妇已经不见了。傍边那个老头丢了鱼杆跟着刘三朝桥那边跑了过去。

河面上已不见了那少妇的身影,刘三对老头说:“赶快打110,我下河里去看看!”

“你不要命了啊——”

在刘三刚刚跳入水中时,耳边响起了那个老头的叫声。在洪水泛滥的季节,嘉陵江的水也变得混浊起来,江水进入口中,满口是沙。刘三在水中盯着汹涌澎湃的江面四处瞭望,都未能看到那少妇的踪影。他觉得自己怎么用力都游不回岸边来了,只好顺着水流往下游去。只要不沉入水中就会没事的,他想。当他被冲到朝天门码头附近时,他看到一艘白色的快艇开了过来。他抓住丢来的绳子,被拉上了船。

“有个女的跳河了,”刘三给两位海警说,“估计已经被冲到下游去了。”

海警驾驶着快艇朝他指的方向开去。刘三瘫坐在艇上,摸了摸湿淋林的裤包,手机又没了。

刘三又回想起了师父疗和尚在河边对他说的那句话,“一块石头都能要了你的命,要是你的亲人有个三长两短,你还能活下去吗?”

想到这里,刘三又想到了跳河的那个少妇,以及她那个和他一样喜欢捡石头的丈夫,一行热泪从眼中汹涌而出。他倦缩抽泣起来,把头埋在了胳膊上。在江面上搜索了约一个小时,也未能找到那个少妇的身影。警察载着刘三回到了朝天门码头边上的趸船上,海警们在那趸船上设有办公室。警察详细询问了事情的经过,并作了笔录。

“她在我背后喊过,”刘三最后说,“她说她叫田磬,还让我记好了,没过多久就出事了!对了,那边还有个钓鱼的老头,他最先发现的!我叫他报的警。”

作完笔录,警察握住刘三的手表扬了他见义勇为的行为,尽管没把人救上来,但勇气可嘉。刘三说,“应该的,应该的。”

警察用快艇把刘三送回到了江北嘴,又顺便载着那个老头过去作笔录去了。手机又没了,刘三想,回去又要被老婆骂了。他摸了摸身上的衬衣,裤子,已经被太阳晒得个半干了。他又继续去捡石头,他想啊,如果又捡到了一块好看的石头,或许他老婆就不会骂他了。

不知不觉中,他又来到了嘉陵江千厮门大桥下。那个孤石上此时又坐着了一个少女,他有些紧张地看了看她,她脸上荡漾着青春的光茫,正在玩自拍呢。不像要跳河的样子,刘三喃喃自语,他放心地走开了。

刘三因为少妇为夫殉情的事,受到了莫大震惊,农历十五那天他来到了林峰寺。烧香拜佛后,他找到师父疗和尚一块来到了庙前石坝上的连廊里。那儿庙上新开了一家茶舍,供上山来的游客品茗的同时,还可以瞭望重庆城区那美丽动人的风光。刘三要了两杯盖碗茶,然后向师父详细讲起了那个少妇为夫殉情的事。他说,如果他的老婆文芳没了,他预感到自己也没有勇气独活下去。

“你看看我,”疗和尚安祥地拿起茶碗,吹了吹滚烫的茶水,说道,“我死了老婆还有未出世的孩子,我还不是活得好好的。”

“我曾经也想到过一死了之,”疗和尚接着说,“后来在一本书上看到了一个古代圣贤说的话,也慢慢想开了。”

“师父,什么话啊?”

“想起来了,是在王阳明那本《传习录》里看到的,”疗和尚喝了口茶,慢慢说道,“有个叫陆澄的人,收到家信说儿子病危,就很伤心,无法忍受。王阳明引用《孝经》中的一句话“毁不灭性”来劝他。王阳明说:父亲爱儿子自然是最深刻的情感。如果一味的忧愁,就过分的多,过了便是私意。但天理,有个中和之处,是天理本身自有个限度,不可过分。”

刘三觉得师父在说天书,他一句都没听懂。师父继续说,“过犹不及!凡事都有个限度,人有六情七欲,这都不能过分,也不可不及,你懂吗?”

刘三摇了摇头。师父叹了气,又慢慢说道:“凡事你喜欢的东西,你喜欢就是了,但不能喜欢过了度,从而失去了老天爷赋予人的那个天性,也就是天理!”

刘三点点头,又摇摇头。

看到刘三听不懂,师父有些着急地站了起来,来回地走着。他说:“就好比你喜欢石头,但不能喜欢得过了度,如果你为了一块石头,而丢了性命,值得吗?”

“不值得,”刘三嘟着嘴。

“死人的事是常常发生的,不能因为有人死了,特别是自己的亲人,不能因为这个,自己也跟着去死,这就是老天爷赋予人的天理!”师父说,“跟着去死,就过分了。哭一场,伤心一阵子是可以的。”

刘三点点头。他看到师父又安静了下来,回到了桌上傍边,又坐了下来。

“师父,”刘三说,“我知道了,你想说的是,假如一个人的亲人没了,伤心一阵子是可以的,但不能跟着去死掉。天生一人,必有一路,老天爷让人活着自有他的道理,要活就得好好活着,做一些自己觉得有意义的事。”

师父又端起了茶碗,吹了吹茶水,他喝了口茶,转过身去。刘三顺着师父的朝向放眼望去,此刻的渝中半岛沐浴在灿烂的阳光当中,那些高楼大厦栩栩生辉,美丽极了。

这个夏季,长江上游的雨水特别多,到了八月份,政府经常发布防洪警报。几乎没有地方可以捡石头的刘三觉得特别无聊。有一天,文芳提醒他去捡些乌木回来,找雕刻师傅雕刻成摆件,再拿回来卖。说到捡乌木,他立刻想到了鹅公岩长江大桥傍边的哑巴洞码头,那里是个回水湾。像市面上卖得比较金贵的金丝楠木乌木,那里也捡得到。像金丝楠木这类乌木,在上游被洪水带到那里来,由于不沉于水,浮在江上,往往会搁浅在岸线上。刘三很快来到了哑巴洞码头。这里的地势相对较高,码头的水泥大坝,尚未被洪水淹没。几艘清漂船成排停靠,几乎延伸到的河的中央,靠船身拦截住了大量漂泊在江上的垃圾。水泥坝上堆放着一大堆漂泊物。往年,刘三就是在这样的漂泊物中找出乌木来的。说到捡乌木,师父疗和尚也是教过他的,师父传过他一个口诀,他都记得:身如炭黑,颜色有殊,遇水黑亮,涂油色驻,烧灰为黄,异于普木;轻重有异,能沉能浮,香味有否,皆有存数,树种有别,气味可无。千年碳化为阴沉,长年水下水沉木,皆是良材好树木,多年岁月灵性足 。

在民间,很多人都把乌木当着珍宝一样看待,迷信它有避邪镇宅的功能。一般人都以为乌木是在地下被有缘人偶然挖出来的。殊不知,由于长江上游发山洪,也能把深埋在河岸滩涂的乌木给冲出来,所以,在江边也能捡到的。只是普通人都没有经验和知识去鉴别它,乌木原木和烂木头差不多,谁还去捡它啊。

刘三在垃圾周边转了转,他挑了两根表面有着碳化纹理的木头出来,然后,拿到河边去清洗干净。木头遇水就变成了黑色,像被人用火烧过了一样。清洗干净木头,他又回到了垃圾堆前,又绕着看了看,他发现一个树根疙瘩。他用尽了力气才把它从垃圾堆里拉了出来,同时,他也发现了一颗人头埋在了那里边。他被吓得魂飞魄散,恶心呕吐起来。听到他在尖叫,一会儿就跑过来一群在码头上游玩的人。然后,那群人又尖叫着四散跑开了。

由于在哑巴洞码头受到惊吓,刘三回去后像正生着一场大病似的,精神不振,还发起了高烧。文芳以为他在野外受了凉,感冒了。刘三没给她讲过,他受到什么惊吓的事,他心疼老婆,怕把她吓着了。

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打着点滴,刘三感到这次自己真真切切看到了、也感受到人生的真相。他觉得无论自己现在活得多么的自在快乐,可总有一股无形的力量,稍无声息带着他一天一天的走向死亡。在哑巴洞码头,他看到了死亡是个什么样子。死亡是可怕的,可自己无能为力,还得一天天往那里走去。他突然佩服起那个跳河的少妇起来,他想不通她哪来的敢于去死的勇气。

初一那天,刘三又来到了林峰寺,他觉得自己孩童般一样的心,在哑巴洞码头那一刻死掉了。他要来找师父问问到底他该怎么办?他感到自己的人生毫无意义,他想,人生就像一头猪似的,到时候一刀下去就没了。

“死亡是让人感到可怕,”师父疗和尚说,“可你看到菜板上的猪肉,你怕过吗?”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师父接着说,“生也是一种相,死也是一种相,都不要过分去执著。”

“可人活着还有意义吗?”刘三说,“我觉得一个“死”字,把人生所有的意义都给毁了!”

“活着怎么会没有意义呢?”师父说,“老天爷给了你一个良心,有了良心就会有良知,你照着自己的良知活下去,就是人生的意义了。”

“比如,你爱着你的老婆、孩子,你拿出行动去爱,”师父接着说,“当强盗,偷别人东西是不对的,你不去偷就是了。这都是人的良知在发用流行!在时常生活中,按照自己的良心,致自己的良知去生活,意义就有了。”

看到刘三似乎未听得太明白,疗和尚说,“良知是知道是非、善恶、美丑的,你觉得对的就去做,不对的就不去做,这就行了。”

刘三听着师父的话沉思默想了一阵子,突然笑了起来。

“又痴了,”师父说。

“不痴了,”刘三说,“师父,现在我是豁然开朗,你再也看不到以前那个石痴刘三了!”

师父疗和尚点点头。

“师父,那我下山捡石头去了,”刘三说,“今天来时,我到江边去看了看,水位降了一些,有的河床已经露出来了。”

“还说自己不痴了?”

“我这是为了生活。”

“去吧!”疗和尚向他挥挥手。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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