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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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的一天,缅甸仰光国际机场。
机场的停车场内停着一辆老旧的银白色铃木SUV，一位身高一米八几的英俊小伙推门从车上跳了下来，他看了看天，夹起手中的一个巨大的纸牌，点燃一颗烟，猛吸了两口，又抬起左手看了看表，已经十点多。他赶紧掐灭烟头，锁上车向机场出口走去。他叫周青，是一家旅行社的“个人旅游顾问”，主要服务对象是单独来缅甸旅行的人。
“咚咚咚……”周青刚走了三两步，一阵敲门声响起，周青从裤兜里掏出手机，原来是他的手机铃声，他着急的看向手机，满脸笑容的看着手机上的名字。
“喂---，小宝贝儿啊，想我了啊？”周青赶紧接通电话。
“哼---”，电话那头飘出一声娇媚的女人声音，接着又有声音传来，“你还记得我啊！我以为你只记得你家那个黄脸婆！”
“哪能啊，我只想我的小宝贝啊，怎么了，皮痒了，想让我好好疼疼你？”
“哼---，油嘴滑舌，谁想你了啊，我给你打电话是想问问你，什么时候回来，坐不坐我的航班。”
“我这还有工作，估计得……”
“别拿工作忽悠我，我还不知道你，一定是又看上了谁家小姑娘，舍不得回来了吧！”电话那头的人娇媚的打断了他的话。
“哪能啊，我自从遇上你之后……”
“狗改不了吃屎！”，周青再次被她打断，“我跟你说啊，前两天飞回来的时候我碰上个富二代，可喜欢我了，非得跟我要电话。”
“别闹，那些纨绔子弟……”
“谁跟你闹呢！”
“你给他了？”
“不给能怎么着，他为了追我，可买通了整个航班的人。”
“你不能这样啊，他们只是……”
“不说这个，你跟你家黄脸婆商量的怎么样了？”
“商量，商量什么？”
“周青！”，电话那头那个人听到周青的话顿时愤怒了，“我最后警告你一次啊，你要再不跟她商量离婚的事，我就跟那个富二代好了啊！”
“别，别，别，我这不是跟你闹着玩呢吗，但是这不是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吗，你得再给我些时间。”
“哼，再给你时间，我都给你多长时间了，你说了吗，你说了吗！”
“我说了，我说了，我真的说了，可是她死活不同意啊，还说可以原谅我，我们俩以后好好的带孩子就行，你说她……”
“我跟你说啊，你俩那个孩子最好甩给她，你是老了，可我还年轻啊，我可不想年纪轻轻的就带上这么个累赘，我还想多玩两年呢。”
“我看看吧，等我回去……”
“看看，就会说看看，我可是等不起了，你再没有结果咱俩就拜拜，三天最多三天，你再没结果我就跟那个富二代好去，你自己看着办吧！”
“你看啊，这……”周青刚要再说，电话里却传来一阵“嘟……嘟……嘟……”的盲音。“该死！”周青怒骂了一句，就要打回去。“咚咚咚……”这时候电话再次响起，周青看到电话上显示的“媳妇”二字，不禁气不打一处来，狠狠的接通，不耐烦的拿到耳边，怒气冲冲的说道：“干嘛？”
“打扰你工作了啊。”电话那头传来另一个女人的声音，声音胆怯、轻柔。
“知道我在工作还给我打电话，不工作我饿死啊！有事说，没事挂了，别老打电话烦我。”周青更加不耐烦的说道。
“爸妈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爸该去复查了想问问你什么时候回来，你要能回来就开车带我和爸去复查。”电话那头的声音越说越小，越说越胆怯。
“知道了，我看看时间，早就让你学开车，你说你是不是笨，怎么就是学不会。”
“嗯，还有个事。”
“什么事！”周青更加的不耐烦。
“你好长时间不回家了，闺女说她想爸爸了。”
“你不会跟她说我工作呢啊，你干什么吃的！”
“我，……，我，……”电话那头的声音听着似乎有点哽咽，周青听后烦躁的情绪有所缓和，说道：“跟她说，我过几天就去看她，好了，没什么事挂了。”周青也不等那头再说话，挂断了电话，刚要再打电话，却没了心情。他再看看表，已经十点二十五分，无奈的只能把电话重新揣进兜里，小跑着向机场出口跑去，一边跑着嘴里一边嘟囔着：“女人就是麻烦。”
周青刚跑到接机口，就见一群人正兴高采烈的从接机口出来，有的还疯狂的自拍着，甚至有一个还拿着自拍杆疯狂的说着话不知道在干什么，难道他不知道越洋视频很贵吗？周青来不及看这许多人，挤进接机的人群，把手中的牌子高高的举起来，只见上面用中文写着三个大字“接李越”。
周围的人看他举着个牌子，不禁都窃窃私语起来。“这都什么年代了还举个这样的牌子，丢不丢人”，类似的话不绝于耳，弄得周青尴尬不已。这事还得从接这个活开始说起，当时公司的人说这回这个人比较特殊，是公司的VIP客户，但是这个人又比较古怪没有联系方式，公司也只神神秘秘的说这个人如何如何重要，让他好好对待，最终周青也是没有办法只能用这么一个老掉牙的方法。周青尴尬极了，但是他也只能无奈的举着。
这时候，一位老人从出口走出来。只见这位老人身高一米九几，头发、眉毛、胡子都白的透亮，脸上深深的皱纹，身上的老年斑已经随处可见，身后背着一个巨大的行军背包，但是他依然傲然的挺立在人群中，让人们一眼就注意到这个老人，再加上他锐利的眼神、冷淡的表情，让他更是从人群中脱颖而出，成为人们眼中的焦点，更加奇怪的是他的右手上把玩着一个银光闪闪的指甲刀。
老人家紧了紧背包的带子，站在那里缓慢的环视了一圈，当看到周青的牌子后，点了点头，缓慢而又坚定的向周青走来。周青看到老人家向自己走来，也是一脸的疑惑，但还是把牌子在空中晃了晃，然后对着老人大喊道：“李越，李老爷子？”
老人家只是微微的点了点头，接着缓慢的向周青走来。当他走到周青前面后，“啪”的站定，用平缓、低沉的声音问道：“周青？”
“是，我是周青，我是您……”周青赶紧回答道，但是却被老人家打断：“我是李越，走吧。”
“啊，好，”周青看到老爷子背着的有他半个身高的行军包，赶紧伸手去接，“我来帮您拿吧。”但是周青的手却被李越老爷子一把抓住，接着一股巨大的力量传来，周青不禁眉头一皱，李越老爷子看后松开手说道：“不用了，我自己来吧。”
“好吧，您随我来，咱们先上车。”
两人上车后，李越老爷子自己坐在副驾驶上，缓慢的、小心翼翼的把背包放到后座上，接着缓慢的系上安全带，靠在靠背上，闭上了眼睛，看来是有些累了。
“老爷子，我先向您介绍一下我自己，我叫周青，是……”
“走吧，我有些累了，先去酒店吧。”李越老爷子再次打断周青。
“好嘞，我跟您说啊，我这次给您选的酒店可是仰光最好的酒店之一，叫萨沃伊酒店，是由英……”
“走吧，到了再说吧。”李越老爷子闭着眼睛冷淡地说道。
“好吧。”周青无奈只得发动汽车。这时候，李越老爷子却是睁开眼睛，靠着靠背扭过头来对周青说道：“你这车够老的啊？”
“是啊。”周青看老爷子主动说话，不禁有些高兴，忙说道：“在缅甸人们喜欢买二手车，您别看我这车老，却是我精心挑选的啊，你看这装饰，这座椅，真皮的，这台车我接手的时候还没跑多少呢，车况非常好，这空调，够冷、够劲，这音响……”
“能放磁带吗？”李越老爷子再次打断正说的兴高采烈的周青。
“能啊，怎么了？”周青疑惑的问道。
李越老爷子没有答他，只是扭过身子，从巨大的背包里面掏出来一个磁带盒，磁带盒已经发黄，显然已经很老了，但是保存的非常完整、干净，接着老爷子小心翼翼的从磁带盒里面抽出一个磁带，接着又把磁带盒小心翼翼的放回背包里面，然后问道：“放哪儿？”
“这儿。”周青一边指着放磁带的地方一边偷偷的去看磁带上的字，但是被老人家挡住看不清楚。
老爷子把磁带放进收音机里，李越按下播放键，“青妹呀，我与你养心求正修千年……”，顿时车里响起戏剧的声音，周青听后不禁嘴巴一撇，问道：“老爷子，这是？”
“越剧，《白蛇传》，走吧。”李越老爷子靠在靠背上，闭着眼睛，右手还在把玩着指甲刀，左手轻轻的打着拍子，周青无奈只得发动汽车伴随着《白蛇传》的声音向酒店走去。
“老爷子，老爷子？”周青将车子停在马路边上，轻轻关掉正在“咿呀”唱着的收音机，轻轻叫醒李越老爷子。
“啊？到了！”李越老爷子从睡梦中惊醒，迷蒙着问道，接着扭头向外面看去。
“到了，”，周青笑呵呵的说，“我跟您说啊，这个酒店里面都是古色古香的缅甸当地的装饰，还有殖民地风格的……”
“英国佬的酒店？”
“啊？”，周青被问住了，“可能是吧。”
“不住这里，我睡不踏实。”说完老爷子又按下播放键，“咿呀”的声音再起，接着他又靠在靠背上继续睡去。
“老爷子，我定金都付了啊！”“咿呀”的声音激的周青眉毛一皱
“走。”李越老爷子严肃的说道。
“好吧，您是顾客，就是上帝，听您的。”周青只能无奈的继续发动车子向下一家酒店驶去。
……
“老爷子，老爷子。”周青再次停下车，又轻轻的叫醒老爷子，他抬起手想关掉收音机，想了想手又收了回来。
“到了啊。”李越老爷子再次从睡梦中惊醒，向外看去。
“你看看这个怎么样。”周青问道。
“上面有英文，走。”李越老爷子只看了一眼就又闭上眼睛说道。
“老爷子，这里是缅甸，这里以前就是英国的殖民地，想找个没有英文的酒店……
”周青压抑住自己的情绪说道。
“走。”李越老爷子依然严肃的说道。
“好吧，听您的。”周青无奈只得继续伴随着越剧的声音疾驰而去。
……
“老爷子，醒醒。”来到另一个酒店，周青无奈的再次叫醒李越老爷子。
“我看看。”李越老爷子睁开迷蒙的双眼向外看了一眼，接着又闭上双眼：“我不喜欢。”
“我，你，好……”这次周青也不再废话，直接发动车子向远处驶去。
……
就这样，一家酒店又一家酒店，李越老爷子不是嫌弃酒店是英国人开的，就是嫌弃酒店上面有英文，再有就是看一眼就说：“我不喜欢”。一晃眼就到了下午四点，两人来到一家酒店，酒店大楼顶上挂着“SKY MAN”的英文字样。周青看了一眼，疲惫而又无奈的问道：“老爷子，你看下这家行不行，我看也不行，上面有英文。”
“走。”这回老爷子眼都没睁开，淡淡地说道。
不过这次周青却是没有发动车子，而是说道：“老爷子，您看啊，咱俩这都逛了一下午了，您不是嫌这个，就是嫌那个，哪个都不行，在这缅甸想找个没有英文又高档点的酒店实在是困难，您看啊，咱俩到现在也没吃饭那，您这么大岁数了，您不饿啊，您不饿，我可饿了，您看咱先吃了饭再找行不行。”
“那就这家。”这时候李越老爷子猛地睁开眼睛，利索的解下安全带，从后面拿过背包，把收音机里面的磁带拿出来放回原处，推开车门背着背包下车去了。周青还在那里一脸的埋怨，李越老爷子已经干脆、利索的做完一切向酒店大门走去，周青赶紧停好车，跟上。
来到酒店大堂李越老爷子找了一个沙发坐下，把头靠在沙发背上，闭上眼睛休息，周青摇摇头去前台办理手续。
不一会儿，周青走到李越老爷子身边轻声说道：“老爷子就剩一个房间了，您看咱们是不是……。”
“住。”李越老爷子淡淡的说到。
“好吧。”周青苦笑着摇摇头，接着去办理入住手续去了。
两人拿着行李进到房间内，李越老爷子环视了一眼房间，然后将背包放到电视下面的桌子上，摆弄起他的背包来。
“老爷子，您今年高寿啊。”周青斜靠在床上问道。
“我啊，今年八十八了。”李越老爷子头也不回的轻声说道。
周青听后不禁一惊，继续问道：“您这么大岁数还出来旅游啊，还是自己一个人。”
“是啊，岁数大了，时间不多了。”
“您家里人呢，怎么没跟您一起来。”
“我自己偷偷跑出来的，时间不多了，我想来看看。”
说到这里，李越老爷子的手里突然停下了，似乎是在想什么，有些失神。周青见状忙岔开话题说道：“老爷子，我看您这个背包不小啊，您这么大年纪还带这么多东西出来旅游啊。”
“这个背包啊，我用了好几年了，一直都是它，习惯了。”
“您都带了些什么啊。”周青好奇的问道。
“就是些随身物品。”这时候老爷子似乎是整理好了背包，从里面拿出一个以前常见的“步步高”牌录音机，又拿出那盒《白蛇传》，就要放。
“等等，等等，老爷子，等等。”周青见状赶紧从床上弹起来，说道：“老爷子，您看咱都听了一道儿了，能不能歇会儿，让我这耳朵也清净会儿。”
“嗯，听了好几十年，我也听腻了，这破玩意有什么好听的。”
周青听后不禁撇撇嘴，心里腹诽不已，但还是假装没有听到，这时候李越老爷子从背包里拿出来一张用的很久，都已经发白的蓝色床单铺在沙发上，说道：“你睡床，我睡沙发。”
“这不好吧，”周青连忙说道，“您这么大岁数了，还是您睡床吧。”
“那床太软我不适应。”李越老爷子将床单铺好，躺在上面，又闭上了眼睛。
“这不好吧，您看……”周青呵呵笑着说道，但是又一次被李越老爷子打断。
“去弄点吃的吧，我饿了。”
“好嘞，我下去看看，您想吃点什么？”
“清淡些就好。”
“得嘞，您就瞧好吧。”
待得周青从外面带着食物回来的时候，李越老爷子已经躺在沙发上沉沉的睡着了，周青摇摇头，把食物放在桌子上，拿出手机躺在床上，看了没两眼也沉沉的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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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咚咚……”第二天一大早，还在酣睡的周青被电话声惊醒，他赶紧从床上爬起来，从被子中翻出兀自震动着的电话。当他看到电话上的名字之后不禁有些犹豫，昨天想给她打电话，可是后来一直忙就忘记了，这回她来电话一定是兴师问罪的，但是不接又不好。最终周青苦笑着挤出几丝假笑，谄媚的接通了电话。
“周青---”顿时电话里传来一声怒吼。
“小宝贝儿，小宝贝儿，消消气，消消气。”周青赶紧笑着劝道。
“哼，你还知道接我电话啊，我以为你忘了我了呢。”
“怎么能呢，忘了谁也不能忘了我的小宝贝儿啊。”周青一脸的媚笑。
“那你怎么不给我打电话，这都一天了，以前你可不是这样的，到手了就开始嫌弃了？”
“不能，不能，我这不是刚接了客户吗，昨天忙了一天……”
“男客户，女客户？”
“一个老爷子，岁数挺大的老爷子。”
“你就骗我吧，反正我也不在你身边，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你说是神仙我也得信那。”
“不骗你，真是个老爷子。”
“不说这个了，我昨天交代你的事办的怎么样了？”
“啊，那个，你得给我时间啊。”
“时间，时间，你总拿这个当借口，我都给你多长时间了，你办了吗？”
“这不是人生大事吗，我总得慢慢的办吧。”
“是，您老得慢慢的……，不对，你房间里怎么有女人的声音？”
“女人的声音？我这里？没有啊，我这里只有个老爷子啊。”周青一脸疑惑的看向周围，正好看到李越老爷子一边吃着饭一边看着自己，旁边放着那个录音机，录音机里正轻声放着《白蛇传》，声音很小应该是怕打扰他睡觉。
“啊，那个是……”
“好啊，周青，你就骗我吧，哼！”说完电话里传来“嘟…嘟…嘟…”的声音，她已经挂断了电话。
周青无奈，看了看李越老爷子，又不能说些什么，只得重新打回去，但是打了好几遍，她都没有接，他只能无奈的放下电话。
“打完电话了？”这时候李越老爷子开口问道。
“嗯，老爷子您这早饭哪儿来的？”
“我起得早就去楼下弄了些，打完电话了就过来吃点，我也给你弄了点。”
“您从酒店餐厅弄得？”周青拿起一杯牛奶喝了两口说道。
“嗯，这里毕竟不是国内，没有国内的那些早餐，将就些吧。”
“您会说英文？”
“多少会一些，年轻的时候学了点，不是太精通。”
“真没想到您这么大岁数了还会说外语。”
“刚才那是你女朋友？”李越老爷子疑惑的问，“火气挺大的啊？”
“她啊，她是，算了不说她了，我跟您说说今天的行程吧。今天咱们……”
“今天哪儿也不去，你知道附近有没有什么商店啊？”
“您要买东西吗，我知道附近有一个超市。”
“一会儿带我去，今天买些东西就行。”
两人一起走在超市里面，周青推着手推车问道：“老爷子您要买些什么啊？”
“先看看再说。”
说完，李越老爷子继续向前走去，不一会，两人来到厨房用具专区，李越老爷子眼前一亮，快步走到一套精美的刀具面前。
“老爷子，您好这个啊？”周青笑呵呵的问道。
“本来国内把东西都准备好了，但是机场过安检的时候不让带，我就只能带些锅碗瓢勺的过来。”
“您那一大背包都是锅碗瓢勺？”
“嗯，本来还有些刀具，猪蹄，大肘子，但是他们也不让带，就都扔机场了。”
“老爷子，您，您，”周青看了看周围，轻声悄悄的对李越老爷子说道：“老爷子您不会是想偷偷的移民到缅甸吧？咱可说好啊，我可是……”
“谁想移民，我移民到缅甸干嘛？”
“那您带那么些厨房用具过来干什么？”
“这个你就不需要知道了，你看这套刀具怎么样？”
“挺好的，基本上该有的刀都有了，我还是不明白，您买它干什么。”
“那就它了。”说着老爷子把刀具搬到了手推车上继续向前走去。
周青赶紧跟上，犹豫了半天说道：“老爷子我觉着您真挺奇怪的。”
“我很奇怪吗？”李越老爷子疑惑的说道。
“当然，别人出来旅游都是往家里买东西，您可倒好自己带些锅碗瓢勺过来，还有您这么大岁数了，还自己一个人往外跑，您不怕家里人担心啊。”
“他们……”李越老爷子第一次被问住，愣在那里不说话。
“还有，别的老年人都玩个核桃啊、铁球啊、象棋啊，您看看您，天天攥着一个指甲刀不放手，您还真是够奇怪的。”
“你说这个啊，”李越老爷子把手中的指甲刀举起来，看着那个指甲刀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中，久久没有说话。
周青见状知道自己又说了不该说的话，连忙说道：“老爷子咱还买些什么吗？”
李越老爷子从回忆中惊醒，放下手，说：“再看看别的地方。”说完神情有些黯然的向前走去。
“这里还有白酒卖那！”李越老爷子指着一排白酒说道。
“缅甸有很多中国人的，有中国人的地方就有白酒。”
“茅台！”李越老爷子拿起一瓶酒惊呼道。
“嘿，还真是。”周青也看到了。
“你去问问有没有成箱的。”李越老爷子高兴的说道。
“好嘞，您在这等我啊。”
不一会儿，周青微笑着搬着两箱“茅台酒”走了过来，他把酒放到车里说：“老爷子，刚好有两箱，您还要买其他的吗？”
“没了先回去吧。”
“得嘞。”周青微笑着说道，不过他犹豫了一下又接着说：“老爷子，您看这个钱……”
“不是都说好了吗，你们先付着回去了一起算。”
“成，我这就付钱去。”
回到酒店，李越老爷子打开录音机，继续听《白蛇传》，周青只能无奈的摇摇头。这时候只见李越老爷子从那个巨大的背包里面拿出来一个平底锅、一个传统的铁锅、两个木质案板、一个大漏勺、一个小漏勺、一个筛子、两个铁勺、两个木勺、两个铁盆、两个塑料盆、六个精美的瓷盘、七个瓷碗、七双筷子、七个小勺子、八个酒盅……，就这样一样又一样的拿出来，最后再把刚买来的刀具跟这些东西摆在一起。
“您背着这些东西来的缅甸？”周青惊异莫名问道。
“嗯，来过来看看还少些什么，我总觉着差点什么。”
“差个煤气灶，再弄俩煤气罐，您都能在缅甸开餐馆了。”
“是吗。”李越老爷子听后有些高兴，第一次看他发自心里的笑出来。
“可不是吗，您也太厉害了，您这相当于从国内背了个厨房过来啊。”
“这就好，这就好。”李越老爷子呵呵笑着说道。
“还好呢，您也不嫌累！”
“有什么累的，想当初，算了不说这些了。”
“老爷子，我看把这些都放车后备箱去吧，您总背着它不嫌累啊。”
“也行。”说着李越老爷子拿起八副碗筷，犹豫了一下，又拿起一个案板，周青见状连忙说道：“还是我来吧，您就在这歇着吧，您这么大岁数了再把您累坏了，我可担待不起。”说着拿起两口锅，从李越老爷子手里拿过案板夹在腋下，又抄起一堆勺子向外面走去。
“小心点儿，小心点儿。”李越老爷子见状赶忙说道，接着他拿起七副碗筷，跟着周青往外面走，“我还是拿点吧，我得看着你把它们放好，可不能有了闪失。”
把这些厨房用具都安排好了之后，两人靠在沙发上相视而笑。
“老爷子您可真是个有趣的人。”周青累的气喘吁吁，笑着说道。
“你是第一个这么说我的人。”李越老爷子也笑呵呵的说道。
“问您个问题。”
“你问题还真不少。”
“您这次来缅甸不是来旅游的吧？”
“嗯，我想来看看。”
“看看什么……”“咚咚咚……”刚说到这里周青的电话再一次响起来，周青拿出电话，一眼看见上面的名字，“媳妇”，周青眉头一皱，但还是微笑着说：“老人家您等一会儿。”
“喂---”周青站起身来走到床边接通了电话。
“爸爸---”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小女孩的声音，声音清脆高昂。
“唉，闺女，你干嘛呢？”周青听到声音顿时满心欢喜。
“爸爸是大笨蛋，我说过多少次不要叫我闺女，要叫我宝宝，大笨蛋。”
“哈哈，爸爸是大笨蛋，宝宝干嘛呢。”
“我在玩儿玩具呢，妈妈让我给你打电话。”
“妈妈说给我打电话干什么了吗？”
“妈妈---，爸爸我忘记了。”小姑娘委屈的说道。
“没事的，你今天没有上幼儿园吗？”
“今天我放假，放两天呢，你不知道吗，笨爸爸。”
“哈哈，爸爸忘记今天是周六了。”
“大笨蛋！”
“宝宝有没有想爸爸啊。”
“想啊，奶奶陪爷爷去医院了，妈妈还在干活儿都没人陪我玩，爸爸什么时候回来啊。”
“爸爸过几天就回去了。”
“好啊，爸爸要回来了，有人陪我玩啦。”
“没事就挂了吧，爸爸还要工作呢。”
“爸爸，什么是工作啊，好讨厌啊，我长大后才不要工作呢。”
“哈哈，等宝宝长大后不工作。”
“拜拜，爸爸。”
“拜拜，宝宝。”
“爸爸你那边挂了吧，你不知道我在玩儿玩具吗，大笨蛋。”
“好好，我挂了。”说完周青满脸笑容的挂了电话。抬头看去正看到李越老爷子一脸疑惑的看着自己，忙尴尬的说道：“我孩子。”
“你有孩子了？男孩女孩？”
“是个女汉子。”
“那你一定有媳妇了吧？”
“老爷子看您说的，没媳妇哪来的孩子。”
“那早上那个……”
“那个啊，那个是……”
“小三儿？”
“算是吧，我打算跟我媳妇离婚，跟她结婚呢。”周青说完又重新坐在沙发上。
“考虑过孩子的感受没有。”
说道这里周青沉默了，双眼茫然的看着天花板久久说不出来话，过了好久，周青说道：“老爷子，我想喝点。”
“那你从车后备箱拿瓶茅台出来吧。”
“您等会儿。”
过了一会儿，周青拿着两个杯子一瓶酒还有点吃的东西回来，他往两个杯子里面都倒满酒，这时候却听李越老爷子说道：“我不喝酒的。”
周青听后一脸的疑惑：“那您买这么多酒干嘛。”
“给别人买的。”
“到国外给国内的人买国内的酒我还真是第一次见。”
“算了，陪你喝点吧，陪你说说话。”李越老爷子说完拿起酒杯，放到嘴边，轻轻的抿了一口。
“老爷子，看您不像是第一次喝酒啊。”周青也抿了一口
“身体不好，家里人不让喝。”
“那您最好还是别喝了，再喝出个好歹来。”
“没事，我今年八十八了，整个人差不多都入土了，有什么可怕的，我又不是你们这些小年轻，整天愁来愁去的，现在日子过的这么好，也不知道你们有什么可发愁的。”
“哎！”周青长叹一口气。
“也不知道你们现在的小年轻都是怎么想的，现在条件这么好了，一个个的都不好好过日子，整天就知道折腾，瞎折腾。”
“我也不想折腾啊，谁让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了呢。”
“你真要跟你媳妇离婚？”
“是啊！”
“为什么？”
“额---，我也说不清，就是跟她在一起没有了当初那种激情，没有了爱情吧。”
“那孩子怎么办？”
“所以我在犹豫呢。”
“你们现在的小年轻啊，我是理解不了，放着好好的生活不过，非要去追求什么刺激。”老爷子摇摇头说道。
“哎！我也不想这样的啊！”
“给我讲讲。”老爷子又抿了一口酒说道。
“没什么可讲的，我是做导游的我媳妇是个白领在一家互联网公司做会计，我俩是家里介绍的，后来处着处着就结婚了，稀里糊涂的结婚了，结婚之后又稀里糊涂的有了孩子。”
“孩子多大了？”
“四周多点。”
“上幼儿园了吧。”
“嗯。”
“那那个小三呢？”
“您也知道我是做导游的，那会儿刚有了孩子，家里钱比较紧张，我就拼了命的接团，一个又一个，就这样经常天南海北的飞来飞去，一个月在家也待不了几天，慢慢地，我对我媳妇的感觉越来越淡，就觉着跟她完全不在一个生活圈子里。”
“后来呢？”
“年初吧，我在一次飞仰光的时候认识了这个空姐，我俩一见倾心，就好上了，谁知道……”
“谁知道做事情都得负责任。”
“对啊，都得负责任啊！自此之后，我俩就经常偷偷的见面，后来纸包住火还是被我媳妇发现了。”
“她怎么说。”
“她，她，她竟然不生气，还说可以原谅我，只要我以后能跟她好好过，好好带孩子。”
“要我说实话吗？”李越老爷子又轻轻的抿了一口酒问道。
“有什么不能说的，这里就咱俩。”
“你就是个人渣！”
“哎，我也知道这个。”周青深深喝了一口。
“还有，你媳妇比你想象当中的伟大的多。”
“她越这样我越不知道怎么办，你说我能怎么办？”说道这里周青将自己杯子里的酒一口喝下，又重新倒满。
“咱怎么说吧，你觉着你媳妇怎么样？”
“额，这个，这个，没想过。”
“那我问你，你觉着你媳妇在家都干嘛？”
“带带孩子，干干家里的活。”
“要不说你是个人渣呢，你是家里的独子吧。”
“是啊，怎么了。”
“她是家里的独生女吧。”
“是啊，那时候不是计划生育吗。”
“那双方父母谁照顾的？”
周青被李越老爷子一句话问住。
“四个老人，一个孩子，她还有自己的工作，还有一堆乱七八糟的事，你觉着是她压力大还是你压力大？是她忙还是你忙？”
周青被问的发愣，发冷。
“这些她跟你说过吗？”
“没有。”周青没有意识的回答道。
“你在她心里就是她的支柱，没了你，你让她怎么面对四个老人，怎么面对工作，怎么面对孩子，怎么面对自己，你想过吗？”
“没有。”
“现在你还觉着你缺乏激情吗？”
“我……，哎！”周青再次满饮杯中酒，再次倒满。
“所以说，你得想好了。”
“大道理谁都懂啊，可是……”周青长叹一声，靠在沙发上，双眼直愣愣的看着天花板。
“生活本没有那么复杂，一切都会回到原点的，别像我一样，最后想后悔都来不及。”老爷子拿起酒杯，想起了什么，也满饮杯中酒，然后像周青一样盯着天花板。
“老爷子您也……？”周青来了兴致，八卦之火熊熊燃起。
“都是些陈年旧事，不说也罢。”
“别啊，我想听听。”周青赶紧一脸微笑的坐直了去看老爷子，发现老爷子已经沉沉睡去还打着轻微的鼾声。周青摇摇头，赶紧偷偷的把录音机关掉，晃悠着走到床上，顺势倒下，也沉沉的睡去。
3
这一天在二人的酣睡中过去，第二天一大早，周青从《白蛇传》的“咿呀”声中醒过来，他从被子中翻找出手机，睡眼惺忪的看了看表，已经早上十点多了，也没有电话打过来，让他不免有些失落，正打算打过去，刚好看到老爷子正看着自己，摇摇头，把手机放下，起身去洗漱了。
洗漱完之后，周青和老爷子一边吃着饭一边说话，男人就是这样，一顿酒之后男人间的感情能亲近不少。
“老爷子，您这次肯定不是旅游来了，我也不问您来干嘛，您说吧咱今天去哪儿？”
“你等等。”说着老爷子从裤兜里面掏出一张纸，“去这儿。”
“曼德勒？阿马拉布拉？老爷子您这是转了性子吗？想去看看曼德勒的古城？”
“嗯，听说那里庙多，去看看。”
“好，吃完饭咱就出发，这一趟可不近那，好几百公里呢。”
“到哪里了？”李越老爷子坐在副驾驶上，从沉睡中醒过来，看着前面的公路说道。
“前面右拐就到东吁了，在开一段时间就到奈比多了。”
“我饿了，去东吁吃个饭吧。”
“好嘞。”正好开到岔路口，周青开车右拐拐向东吁的方向。
又开了大概二十分钟，周青将车子停在一个叫“Like Restaurant”的地方，两人一边解安全带，周青一边说：“这家不错，咱们去尝尝？”
下车后，周青看老爷子正看着餐馆上面的英文字样忙说道：“对不起，我忘了这茬儿，要不咱找个中餐馆吧。”
“没事！”，李越老爷子笑呵呵的，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兴致，“就这家，这家挺好，要是英国佬开的就更好了。”说完迈步就要走，但是可能是刚才没有站稳，老爷子顺势就向周青倒去，周青赶紧搀住，“老爷子您没事吧。”
“没事，没事，”老爷子笑呵呵的说，“老了啊，身体大不如前了。”
“您确定没事？”周青还是有些担心。
“真的没事，走吧，吃饭去，狠狠的吃它一顿。”老爷子笑呵呵的说着向前走去。
酒足饭饱之后，周青问老爷子：“老爷子您吃饱了吗？”
老爷子舒服的靠在椅子上，眯缝着双眼，摸摸自己圆滚滚的肚子说道：“还差些。”
周青看他样子不禁一乐，说道：“您慢慢吃着，我去付钱。”
“好啊，好啊。”老爷子乐不颠儿的说道。
周青摇摇头，完全摸不透老爷子在想些什么，突然周青脸上一僵，整个人愣在那里，老爷子见状还是笑吟吟的问：“怎么了？”
“我钱包不见了，老爷子您看见来吗？”
“我哪见过你的钱包。”老爷子笑呵呵的说道。
“那一定是落在车里了，咱这一路上也没接触过别人啊，不可能被别人偷走啊，您在这等我会，我去车里找找。”
“去吧，去吧，你不会把我丢在这里吧。”老爷子依然笑呵呵的说。
“老爷子您怎么能怎么说呢，您等会儿啊。”
“没事，就是开个玩笑。”
“您还有心情开玩笑。”说完周青小跑着出去了，老爷子看着一桌子的菜也是发愁了，还有好多没吃呢，但是摸摸自己圆滚滚的肚子，实在是吃不下去了。
过了一会儿，周青小跑着走进门，但是刚一进门，看了看周围，他又假装镇定下来，抻了抻衣角，假装慢悠悠的走过来。老爷子怀抱双手看着周青一步步的走来。周青假装镇定的坐下，把椅子往前挪了挪，把头凑到老爷子身边，用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老爷子，您带钱了吗？人民币也行。”
老爷子强抑制住满脸的抖动严肃的说道：“没找着？”
“不知道丢哪了，老爷子您带钱了吗？”
“别怕，没事。”老爷子笑呵呵的说道。
“老爷子！”周青刚要大声说话，但是想了想又看了看周围接着小声说道：“老爷子您还笑得出来，没钱咱俩都得搁这儿。”
“放心吧，不就是一顿饭吗。”
“您带钱了？”
“放心吧。”老爷子还是笑呵呵的说，接着他扭头叫道：“Waiter！”
周青这才放下心来。服务员小跑着过来问道：“May I help you？”
“This one，and that，give me another。”
“ok！”说完服务员小跑着跑走了。
“老爷子！”周青压抑住声音叫道：“您怎么又要了一份，您还吃的下啊。”
“你介绍的饭馆不错，我还没吃够，把心放肚子里。”
“我怎么看您怎么不靠谱呢？”周青说完颓然的坐在椅子上，看着老爷子笑吟吟的一口又一口的慢条斯理的吃着饭。
不一会儿，另外两道菜也上来了，老爷子肚子里也没地方放它们了，笑呵呵的对周青说：“把服务员叫来。”
“Waiter！”服务员听到后一脸笑容小跑着过来。
“下面的话，我说你翻译，李越老爷子呵呵笑着说道。
“您不是会说英语吗？”周青压低了声音说道。
“废话那么多吗，翻译就是了。”老爷子严肃的说道。
“好吧，好吧，您说吧。”周青无奈只能答应他。
“我没带钱。”老爷子笑着说道。周青听后脑子“嗡”的一声炸响，他反复压抑住自己的情绪说道：“老爷子你不是说你有钱吗！”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有钱，我只是说不用怕。”老爷子一脸无辜，又满带笑容的说道。
“那刚才……”
“翻译就是了，废话真多。”
周青犹豫了好久终于鼓足勇气对服务员说道：“We don’t have money for the lunch。”
“It’s not a good joke。”服务员笑着说道。
周青赶紧看向老爷子，老爷子一脸笑容的说道：“谁跟你开玩笑呢！”
周青还是再三犹豫，终于咬牙切齿的说道：“It’s really。”
服务员也被弄懵了，拿着菜单不知如何是好，看着瞪着老爷子的周青，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Wait for a moment。”说完小跑着走了。
“老爷子，叫人去了，咱俩跑吧。”周青压低了声音说道。
“你胆量真小，怕什么有我呢。”
“您是不怕啊，您这么大年纪了谁能把你怎么办啊。”周青咬牙切齿的说道：“我可就惨了，他们一会千万别打我脸啊，我还靠这个吃饭那。”
“噗嗤”老爷子不禁笑出了声，呵呵笑着说道：“没事的，不就是一顿霸王餐吗，大不了我留下来给他们打工还债不完了吗，我那一堆厨房用具刚好能派上用场。”
“都什么时候了您还开玩笑，实在不行的话，我只能把手机抵给他们了，我身上就手机还值点钱了，您看您呆会儿能不能抵给他们个锅之类的，我这手机还有用处呢。”
“瞧你那胆量，把心放肚子里吧，他们吃不了咱们。”这时候服务员领着一个经理模样的人过来了。
经理过来之后看了看两人，看见李越老爷子，用中文说道：“两位是中国人？”
“你会说汉语？”老爷子来了兴致，问道。
“我家祖上是华侨，父老相传，多少会一些。”
“那太好了了。”李越老爷子斜靠在椅子上，抬起一条腿放在椅子上，手上不停的旋转着指甲刀，像个小痞子一样说道：“怎么跟你说吧，爷俩今天出来没带钱，又吃了你们这么多，你看怎么办吧。”
“您是经理吧。”周青听后赶紧说道：“您别听老人家胡说，老人家年岁大了，精神有些问题。”
“你才精神病呢！”李越老爷子愤怒的喊道。
“您看这又犯毛病了，是这样我今天把钱包丢了，一时半会儿又取不到钱，您看您能不能通融通融我们把什么东西抵给您，等我们取了钱再来赎。”
“是这样啊，”经理犹豫了下，他看了看老爷子，然后笑呵呵的对着刚才的服务员说道：“Take the bill on my account。”
“多谢，多谢。”周青赶紧起身对经理道谢，说着还去拉兀自在椅子上生着闷气的老爷子。
“没意思。”老爷子站起身来，嘟囔了一句，随着一脸无奈的周青走出门去。
来到车上，惊魂未定的周青看着老爷子满是无奈。谁知道李越老爷子从衣服兜里拿出周青的钱包递给周青说道：“还给你，没意思。”
“您……”周青一脸的错愕。
“我栽那一下顺手偷来的。”李越老爷子一脸的不爽。
周青颤抖着接过钱包，哆嗦着说道：“老爷子您这是要干嘛啊。”
“我快入土了，还没吃过霸王餐，今天打算体验一把，要是能吃英国佬的霸王餐就更好了，没想到最后成了吃自己同胞的了，这么一弄我成汉奸了。”李越老爷子无所谓的说道。
“您……”周青顺了顺气，好半天才继续说：“您可吓死我了，这里不是国内，这里是缅甸，他们万一把咱俩抓起来卖了咋办。”
“我这么大岁数抓我干嘛，抓了我我就死他们手里，反正我也活不长了。”
“我的老爷子，您是不怕，可我上有老下有小，这要是被卖到金三角地区，我这辈子就完了。”
“啰里啰嗦的，不像个男人，走。”李越老爷子靠在座椅上一脸不爽的闭上了眼睛。
“我……”周青无奈，只得再次发动车向远方驶去。
当两人到曼德勒的时候，天已经黑的很阴沉了，还好周青驾轻就熟，经常来往这里，找了家不错的酒店住下，周青担心老爷子，坚持两人住在一起，老爷子也坚持他睡沙发，周青睡床。
周青刚刚躺在床上，他的电话又响了，还是那个空姐。
“周青，”，电话那头的声音哽咽着，“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不是，不是。”周青说道这里却怎么也说不下去了，犹豫起来。
“你是不是觉着我烦了，你看你都不安慰我了。”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种种哀婉，让人听了不禁心疼。
“哎！”周青突然语塞，想安慰她，但是又想起老爷子的话，想拒绝她，又不忍心。
“你说话啊，说话啊！”电话那头的人突然有些着急。
“哎！给我几天时间，我再想想。”周青硬着头皮说道。
“怎么了你，怎么这样了，谁跟你说什么了吗？”
“没有，只是我想好好的想想咱俩的事，你给我几天时间。”
“那，那，你不会不要我了吧！”电话那头的声音突然变得有些胆怯。
“没有，这两天太忙了，脑子太乱，我只是想静静，好好的想想。”
“你现在在哪儿。”
“缅甸啊，给一个老爷子做导游。”
“我去找你吧。”
“不要！”周青赶紧说道：“不要，明天去哪儿还不知道呢，这次的客户比较特殊，到哪儿都得听他的，明天还不知道要去哪儿呢。”
“那好吧，你答应我回来之后一定要来找我。”电话那头的人明显有些慌张。
“好，我回去之后就去找你。”
“我想你了，亲亲。”
“我……，先挂了吧，我现在特别累。”说着周青挂断了电话，但是他还是盯着电话犹豫不决，看到一旁正听着戏曲，把玩着指甲刀的老爷子，周青下定了决心，从电话簿中找到了媳妇的电话，但是他还是犹豫了，这时候老爷子正好扭头过来看着他，于是他鬼使神差的按下了下去。
“喂---”电话瞬间被接听，响起胆怯、轻柔的女人的声音。
“啊---”周青有些犹豫，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硬着头皮严肃的问道：“爸爸检查了吗？”
“今天妈陪爸爸去做的检查，检查结果挺好的，你放心吧。”
“你怎么没跟着去。”周青嘴里说出来就后悔了。
“我，我，闺女在家没人看着，我就……”电话那头的声音又有些哽咽，声音越来越小。
“没事就好，我过几天就回去了，你好好看着家。”周青犹豫再三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只能顺着她的话说下去。
“嗯---”电话那头显然是没预料到周青会这样说，原来准备忍受周青的指责，却等来了这些话，不由得有些控制不住感情，从电话这头都能听到那头轻微哭泣的声音。
“宝宝呢？”周青假装没听到她哭泣的声音问道。
“看…看…动画…动画片呢。”电话那头的人明显就要哭出来。
“别老让她看电视，对眼睛不好。”周青还是不知道说什么，只能把经常在电视上看到的话说出来。
“嗯---，好。”
“没事了，挂了吧。”周青实在是受不了这种气氛，想赶紧结束这通电话。
“好。”电话那头的人终于稳定了情绪。
“对了！”周青突然说道。
“还有什么事吗？”
周青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去，犹豫着，就是说不出来。
“喂---”电话那头再次响起胆怯的声音。
“啊，没什么事，只是想说，想说，想说，你辛苦了。”周青说完如释重负。
“嗯，嗯，嗯”电话那头的人的情绪顿时再难以控制，只会不停的答应着、哭泣着、啜泣着。
“挂了！”周青还是受不了这种气氛赶紧挂断了电话。
周青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向老爷子看去，只见老爷子靠在沙发上眯着眼睛，好像是睡着了。
周青看后小心翼翼的转身打算去洗漱。
“哎！”这时候传来老爷子长叹的声音，接着又听老爷子跟着录音机里面的声音一起轻声唱起来：“ 昨日西湖雨倾盆，幸仗同舟免摧凌。临别又蒙借雨伞，情重义高感深恩。”
“老爷子您没睡觉啊。”周青尴尬的说道。
“听着你长吁短叹的谁睡得着。”
“哎！”周青不禁再次长叹一声，“您说我该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这世间最难还的还是人情啊！”
“哎！”周青再次长叹一声。
“两个女人的情，你受之有愧啊！”
“哎！”周青就剩下长吁短叹。
“不过我还是要劝你一句，别到想还的时候还不了了，就像我一样。”
“您老也有故事。”周青的八卦之心再次被勾起。
“我累了，先睡了。”老爷子没有理他，自顾自的躺在沙发上，打算睡觉。
“嘿，老爷子，您还真是……”周青无奈，只能去洗漱，洗漱完之后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他瞪着两个大眼茫然的看着天花板，回想着自己的过去，想到媳妇、孩子，想到父母，想到那个空姐，想到稀里糊涂的过往，最终脑子终于不堪忍受他沉重的回想，沉沉的睡去了。
4
第二天一大早，周青和李越早早的就出门了，驱车来到阿马拉布拉一座庙门前，周青指着门上的匾额，撇了撇嘴说道：“老爷子您大老远的来一趟不会就是为了看这个吧。”只见门上的匾额上用中文写着三个大字“关帝庙”，“我还以为您来这里是来看佛庙的，没想到您是奔它来的，‘关帝庙’在国内就有不少，您至于大老远的特地来这儿看这个？”
“我就是为它而来的，费了好大劲才探访到这里有‘关帝庙’。”老爷子笑眯眯的说：“可算是找到了，走，进去看看。”说着老爷子当先一步迈进庙门。
周青已经习惯了老爷子的古怪，随着他走进庙门。庙里很安静没有人，陈设也极简单。进门之后，大概十米远处就是正殿，正殿门上挂着一副匾额，上书“义气千秋”四个大字，大殿的门和窗户都是一扇扇落地的玻璃窗，透过玻璃窗能看见大殿之中的全貌。玻璃推拉门前面是个小过道，被左右各一排低矮的灰白砖石柱子隔开，再往前是四五节灰白的砖石台阶。过道上杂乱的放着一堆东西，拖把、香烛，甚至还有一个破败的自行车。再外面就是小院了，小院里除了杂乱的长着几棵歪脖子树，什么也没有。
周青向老爷子看去，见老爷子正饶有兴致的看着周围，不禁说道：“老爷子，您这趟缅甸之行就为这个来的？这里也太小、太脏、太乱了吧。”
“拜神哪还需要那么多，心诚就行。”老爷子呵呵笑着说，说完当先一步，拉开玻璃门走进大殿。
“说的也是。”周青也紧随其后。
大殿之中陈设就更为简单了，正常人高的关老爷像摆在正前方的桌案上，他手持青龙偃月刀，眼睛眯缝着看着下面。神像前面摆放着一张巨大的红色桌子，桌子上的香炉里满是燃尽的的香灰，桌子前面放着一个蒲团，再看两周除了房顶的红色帷幔什么也没有。
“这也太简单了吧。”周青忍不住说道。
“不许对关老爷不敬。”李越低声怒喝道。
“哦。”周青乖乖的闭上了嘴巴。
“怎么连个看管的人都没有，这要是丢个什么东西上哪儿找去。”老爷子嘀咕着说。
“这您就有所不知了吧。”周青说道：“缅甸是个佛教国度，这里的人基本上都信佛，曼德勒又是以前缅甸的首府，您也看到了这里遍布大小佛庙、佛塔、佛像，又怎么会有人到这里来偷东西呢，再说了这里穷的就剩这尊二爷像了，谁会来偷，我以为您来曼德勒是来礼佛的，没想到您是奔着二爷来的。”
“不许对二爷不敬，呸，不许对关老爷不敬。”老爷子说完自己也不禁笑起来，接着说道：“那真是太好了。”
“什么太好了？”周青好奇的问道。
“没什么，你知道这座关帝庙是谁修的吗？”
“不知道，我这还是第一次知道这里有个关帝庙。”
“走吧，出去找人问问。”
“这就看完啦，您不是来拜关老爷的吗？”
“看看就行了，还干什么，三扣九拜，痛哭流涕，你可真奇怪。”
“咱俩不知道谁奇怪。”说完两人又走出关帝庙去。
来到大街上，老爷子拉住一个人，一阵“叽里呱啦”的缅甸语之后，老爷子对周青说道：“走，刚才那人说前面不远处就是这个庙的管理员，咱们去问问。”
周青没有答他，而是一脸震惊的看着老爷子。
“老爷子您还会说缅甸语？”
“多少会点儿。”
“老爷子说实话您会多少种外语？”
“七八种吧，基本上东亚这一片我出去不用带翻译。”
“您年轻的时候学会的？”
“差不多吧。”
“您可真让我刮目相看。”
“嗨，这算什么，走吧。”
不一会儿，两个人来到一处民宅处，低矮的房子，杂乱的布局，门口坐着一个中年人，正在晒太阳，他旁边挂着一个牌子，用缅甸语、英语、汉语，写着三个字“教中文”。
老爷子当先一步走到那人面前，说道：“你好。”
那个中年人看是个老爷子，赶紧站起来，毕恭毕敬的说道：“老爷子您有什么事？”
“我特地从国内过来的，刚才去参观了你们的那个关帝庙，那个关帝庙是你管着的吗？”
“是我，是我，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我看上二爷那把关公刀了，能卖给我吗？”
“什么？”中年人以一种难以置信的语气惊呼道。旁边的周青被老爷子的一句话给吓得差点摔倒，“老爷子，您这是又……”
李越老爷子没好气的看了周青一眼，说道：“小兔崽子，我没病我只是想买那把关公刀。”
“老人家，这个玩笑可开不起，那把关公刀是家父早年间建庙的时候就有的，不能在我这儿就卖了啊，这是对关老爷的大不敬啊，再说关老爷没了偃月刀那成什么样子了。”
“当初多少钱弄得，我双倍给你。”李越老爷子笑着说道。
“老爷子这不是钱不钱的事，我们这些做后人的不能忘本啊！”中年人赶紧看向周青，疯狂给周青使眼色，让周青劝劝老爷子，周青却是一脸的尴尬，想走又不敢。
“四倍。”李越老爷子还是笑着说道。
“老爷子，您这不是难为我吗！”中年人无奈的说道，接着又不停的给周青使眼色，周青忙摆摆手，又指指老爷子。
“八倍，你不用叫他劝我，他做不了我的主。”老爷子这回淡淡的又严肃的说道。
“老爷子，我看您是个老人家，不与您为难，但您也不能这么羞辱我啊！”中年人明显有些生气了。
“哈哈！”老爷子突然大笑起来，笑着说道：“好孩子，不错，不错，我只不过是跟你开个玩笑。”
中年人听后讪讪的笑了两下，看向周青，两人都一脸的不信，又不能说些什么，这时候老爷子又开口说道：“不跟你开玩笑了，说正经的那把刀是谁做的，我去买一把。”
“老爷子，您还真想弄把青龙偃月刀玩玩啊！”这时候周青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开口说道。
“废话，我干嘛来了。”
“这个，老爷子是这样”，这时候中年人说话了，“那把刀具体是谁做的我不知道，当初造关帝庙的时候我还小，都是父辈的人弄得。”
“这样啊，看来我只能从你这里弄到那把刀了。”老爷子黯然的说道。
中年人和周青听后都不禁一个趔趄，中年人看了看周青，周青头顿时摇的像个拨浪鼓一样，他只得极不情愿的说：“老爷子，这样吧，我知道一个剧组做道具的人，要不我把他的地址告诉您，您去他那里问问看看能不能搞到一把。”
“行吧，那我暂时就不从你这里弄那把刀了。”老爷子淡淡的说道。
中年人赶紧找了张纸，把地址写下来，迅速的递给老爷子，老爷子接过纸去，中年人一刻不停的锁上门跑远了，看样子是关帝庙的方向。
“这小兔崽子跑的还挺快。”李越老爷子看着中年人的身影不高兴的说道，接着又去看周青，见周青正盯着他看，不禁问道：“你怎么了？”
“老爷子，问您个事。”周青说道。
“问吧。”
“您真是八十八了？”
“怎么了，我30年生人，你自己算算我多大了。”
“不是对您不敬啊，您这心思、想法可真不像个八十八的人，您这心眼可是真多。”
“嘿嘿，小兔崽子，敢拿你家老爷子我开涮了。”老爷子嘿嘿笑着说道。
“不是拿您开涮，刚才看你耍的那个人一愣一愣的，还真是让我大开眼界。”周青挑起大拇指，一脸佩服的说道。
“谁耍他了。”老爷子有些不高兴。
“您不会真要买青龙偃月刀吧？”
“那是当然，不然我跟他废那么多话干什么。”
“您还真是……”周青想了想，却发现没有任何一个词能准确的形容老爷子，想了想问道：“您买偃月刀干嘛啊？”
“我本来在国内找人造了一把很好的，但是安检的时候，人家也不让带，就只能暂时放在机场了。”
“您……”李越老爷子再次刷新了周青对这个世界的认知，惊得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过了好一段时间周青才缓过来说道：“您穿着中山装，背着一包厨房用具，手里提着青龙偃月刀，另一只手里还玩着一个指甲刀，走在机场里，我的天，这种事情我连想都不敢想，您做的事都超出了我想象的范围，机场里的人没把您当成怪物看吗？”
“你怎么一说还真是，我在机场的时候所有人都在看着我，好像我是怪物一样，尤其是安检员，每拿出一件东西，就看我一眼，那眼神好像我是外星人一样。”老爷子疑惑的说道。
“老爷子要听实话吗？”
“说，你们年轻人废话真多。”
“我要是安检员我一定拉您去精神病院。”
“小兔崽子，又拿我开涮。”
“没拿您开涮，我说的是真事。”
“好了，不贫嘴了，看看纸上写的是哪，咱快点去。”老爷子不耐烦的说道。
周青接过纸条，看了看，说道：“仁安羌。”
“很远吗？”
“不远，直线距离一二百公里吧，就是没有直达的路，估计得走上半天。”
“那还不赶紧的，磨磨蹭蹭的不像个样子。”
周青听后苦笑着摇摇头，跟着老爷子往停车的地方走去。
下午四五点钟的时候，两人匆匆来到仁安羌，找到了中年人所说的地方，那里有个年轻人，年轻人看有人过来，忙笑着跑过来用汉语问道：“二位是中国人？”
“你怎么知道？”周青疑惑的问道。
“看的出来，看你们气质有一股国内的人才有的骄傲的气质。”
“你还挺有意思。”周青听后笑着说。
老爷子却是摇摇头，开口直接说道：“我俩来呢是有事找你帮忙。”
“老爷子，有什么我能帮到您的尽管直说。”
“听人介绍说，你能做青龙偃月刀？”
“对啊，我这里就有，你们跟我来。”说着领着二人向他家里走去。来到他家年轻人笑呵呵的推开一扇门，说：“这里都是兵器，你们可以看看。”
周青、李越二人走进屋内，看到满眼都是古代武器，十八般兵器样样都有，青龙偃月刀更是有好几把。老爷子走到一把偃月刀前面，一只手就拎起来，晃了晃，发出“哗棱棱”的声音，显然只是道具。
“这是道具啊。”老爷子不免失望的说道。
“对啊，我就是做道具的，你们不是拍电视的吗？”
“哎！”老爷子叹了口气，对周青说道：“还是走吧，我想要把真正的偃月刀，这些不合适。”
“老爷子何必那么认真呢，现在哪儿还用的着那种真正的刀。”
“不行，用这个我不成糊弄鬼了吗，不成，不成。”老爷子皱着眉头说道。
“您真想要一把真正的偃月刀？”
“怎么你能弄来？”老爷子赶紧问道。
“你们随我来吧。”说完年轻人领着二人，走出房间向另外一个房间走去，他推开门，往里面看了看，然后对外面的二人说道：“进来吧，我带你们见见我爷爷，听我父亲说我爷爷以前是个铁匠。”
“这么巧？”老爷子将信将疑的问道。
“不能说巧，我父亲以前还干过铁匠，后来实在是生意惨淡，就跟几个好朋友做起了道具的生意。”
“是吗。”老爷子和周青迈步走进房间，房间内有个上岁数的老年人正坐在躺椅上休息。
“爷爷，来客人了。”年轻人对着老年人喊道。
“小兔崽子，来生意了你自己做主就好，叫我干嘛。”老年人从躺椅上站起来，正好看到李越、周青二人，疑惑的问道：“这二位是？”
年轻人刚要说话，却被李越老爷子打断了，说道：“老弟，我们今天来呢，想买把青龙偃月刀，真正的青龙偃月刀，你孙子那里没有，他说你以前是铁匠可以做一把。”
“老哥要买真正的青龙偃月刀？”
“嗯。”
“我这都好多年不打铁了，以前只给庙里的人打过一两把，这时候让我重操旧业，恐怕很难，再说了我这么大岁数了，也没那个体力了。”
“爷爷，要不试试吧，我看这二位都是有身份的人，恐怕……”年轻人看他爷爷要拒绝赶紧说道。
“价格不是问题。”李越老爷子看了一眼年轻人淡淡的说道。
“不是价格的问题，敢问老哥要这偃月刀做什么？”老年人问道。
“我有个朋友喜欢这个，我打算给他打一把。”老爷子还是淡淡的说道。
“那好吧，看老哥这么诚心，我就试试。”
“大概需要多长时间。”
“从选材，到成品，大概要半年吧。”老年人想了想说道。
“这……”，李越老爷子顿时犹豫了，“还能再缩短时间吗？我急着要，也可以加些费用。”
“这个恐怕不能，就是不顾质量的硬打一把也得三个月的时间。”
“时间太长了，还是算了吧。”
“那对不起老哥了，老哥还有其他什么事吗？”
“没了，我们走了。”李越老爷子满脸失落的领着周青向外面走去。
两人在仁安羌随便的吃了顿饭之后，在老爷子的坚持下，两人又顶着渐渐变暗的天色急匆匆的往曼德勒赶。
一路上周青看老爷子的兴致都不太高，双眼失神的看着外面渐渐显现出来的星空。周青见他这样默默的加快了速度。
一路无话，两人就这么一路沉默着，老爷子第一次没有在车上放《白蛇传》，让周青感觉清净了不少，舒服了不少。
终于两人在漫天星辰中回到了曼德勒，周青将车子停在酒店停车场，但是老爷子还是静静的坐在那里看着外面，一点儿下车的意思都没有。
“老爷子，咱到了！”周青轻声的说道。
“到了啊，我都没发现。”老爷子这才从失神中醒过来，他茫然的走下车，又一路茫然的跟随周青回到酒店里面，茫然的坐在沙发上，不发一语。
周青看着着急，但是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默默的去洗手间洗漱。等他出来后看见老爷子已经躺在沙发上，但是还是睁着双眼，死死的盯着天花板。
“老爷子先别想了，明天再想办法吧。”周青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只能安慰他，“要不明天咱俩再去问问那个看‘关帝庙’的人，看看他认不认识能打偃月刀的人。”
“对啊，对，就这样，”老爷子突然从沙发上弹起来，脸上也出现了笑容，“哈哈，我想到办法了。”
“什么办法？”周青疑惑的问道。
“睡觉！”老爷子没有答他，自顾自的躺在沙发上，闭上了眼睛。
“哎！”周青也只能无奈的苦笑着摇摇头。他躺在床上，拿出手机，眼睛盯着屏幕，表情由笑变得茫然，最后他长叹一口气：“哎---”然后他把手机放在床头，又看了一眼老爷子，发现老爷子已经轻微的打起了鼾声。
“奇怪的老头”，周青微笑着说了一句，接着向床上躺去，瞬间便沉沉睡去。
5
当周青再次醒来，太阳已经高照，周青看了看时间已经接近上午十一点，他赶紧爬起来去看老爷子，老爷子也在酣睡，他这才放下心来，重新又躺回床上，不过这时候他的肚子咕咕直叫。周青无奈的摇摇头，小心翼翼的爬起床，洗刷完，去外面弄了点吃的回来。当他再次回到屋里的时候，老爷子也醒了。周青微微一笑，对老爷子说道：
“老爷子，饿了吧，来吃点。”
“中餐！你从哪儿弄的。”老爷子看着周青带着米饭和菜进来不禁诧异的问道。
“这缅甸想弄中餐挺容易的，”周青把食物放在桌子上，递给老爷子一双筷子。
“来了之后还没吃过像样的中餐呢，我尝尝。”老爷子高兴的吃起来。
“老爷子，咱今天去哪儿啊？”周青一边吃着一边问道。
“啥也不干，就睡觉，嗯，做的不错。”老爷子高兴的说道。
“睡觉？”
“对，就睡觉，这几天你辛苦了，好好睡一觉，休息休息。”
“那偃月刀咱不弄了啊？”
“那个睡好了再说。”
“行，您觉着行就好，我是无所谓的。”
吃完饭，老爷子往沙发上一躺，又沉沉的睡去。睡觉也是门手艺，有的人沾床就能睡着，有的人想睡却睡不着。周青就是后者，吃完饭他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无奈只能玩起手机来，玩着玩着，时间已经接近下午四点，这时候他的困意却袭来，想挡也挡不住，手一歪，便沉沉睡去。
“周青，醒醒，醒醒，该干活了。”老爷子摇醒周青。周青一脸不愿意的坐起来，看看外面，天已经黑透，显然现在是晚上，他睡眼惺忪的说道：“老爷子，天都这么黑了，咱干嘛去啊，还是睡觉吧。”说完倒头又躺在床上，打算继续睡觉。
“那个空姐刚才给你打电话来着。”老爷子轻轻的说道。“腾”周青被惊得直接从床上弹起来，看着一脸笑意的老爷子，无奈的说道：“老爷子，大晚上的开什么玩笑。”周青被这一下吓得不轻，睡意全部散去。
“起来穿衣服，跟我出去一趟。”老爷子还是笑着说道。
周青看看外面的天又看了看表，已经是夜里一点了，皱眉不悦的说道：“老爷子这大晚上的去干什么，外面都关门了。”突然他想起什么，猛地从床上爬起来，惊魂不定的说道：“老爷子你该不会是想去偷偃月刀吧，大晚上的您别吓我。”
“小兔崽子还挺聪明。”老爷子笑呵呵的说道。
“我不去！”周青坚决的说道。
“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我不是跟你商量，我是命令你。”老爷子严肃的说道。
“老爷子，您是我亲爷爷还不行吗，您就放过我吧，这黑灯瞎火的咱去庙里偷神像上的东西，您不害怕啊。”周青无奈的说道。
“我怕什么，不怕告诉你我杀的人比你认识的人都多，还怕他一个小小的塑像。”
“您是不怕啊，我怕啊，这万一二爷他老人家生气了，半夜把我带走怎么办啊，再说了哪有大半夜的去偷神像的。”
“我只要那把刀，神像我要它干什么。”
“可是……”周青还是万般不愿意。
“去不去！”老爷子似乎有些生气了。
“不去！”周青一屁股坐在床上，坚定的说。
“好，这是你自找的。”只见老爷子神奇般的从上衣兜里掏出周青的手机，在上面翻找着什么。
“老爷子，你拿我手机干什么。”周青看了看床头发现手机已经不见，忙问老爷子。
“给你那个空姐小三打电话啊，告诉她你不要她了，赶紧去找那个富二代吧。”老爷子恶狠狠的说道。
“您打吧，您知道哪个是她？”周青一脸不相信的说道。
“找到了，就是这个，苏玫是吧。”说着老爷子就要按下去。
“别，别，别，老爷子，咱有话好说。”周青连忙堆起满脸的假笑说道。
“去不去！”
“这个，那个，我，老爷子不要！”老爷子已经把手指按了下去，周青伸手去抢手机，老爷子一把拉住他的手，顺势往这边带，接着周青感觉一股巨大的力量传来，瞬间就被带倒在床上。
“去，我去，我去还不行吗。”周青趴在床上，懊恼的说道。
“小兔崽子，还敢跟你爷爷动手，反了天了。”
周青从床上爬起来，赶紧去看老爷子手中的手机，见老爷子没有把电话打出去，这才放下心来。老爷子看出了他心中的小九九，一脸不屑的说道：“不会有下次了。”
“老爷子，你怎么知道那个人是她？”周青无奈的一边穿衣服，一边问道。
“嘿嘿，你爷爷我以前可是干侦察兵的，当我念她的名字的时候，你的表现让我坐实了就是她，所以小伙子啊，你太嫩了，撒谎最重要的是真实，要比真实情况还要真实。”
“您还真是……”
“走吧，别磨蹭了。”老爷子把周青的手机揣在兜里，催促道。
“老爷子你看我答应你去了，能不能把手机还我。”
“少跟你爷爷来这套，快走。”
关帝庙外，老爷子背身蹲在一棵树下，眼睛瞪得老大，不停的观察着周围，周青则直愣愣的站在马路边上看着老爷子。
“老爷子，我刚才看您把那个指甲刀放下了，您睡觉都不肯放下的，今天这是转了什么性子。”周青大大咧咧的说道。
“过来！”老爷子压低了声音怒吼道，接着老爷子瞪了周青一眼说道：“带着它不方便。”
周青看老爷子瞪他，无奈的只好跟他一起蹲在树下，他撇撇嘴说道：“老爷子，这深更半夜的哪有人啊，你早上也看到了，这哪有人，您还这样干什么。”
“废话真多，走。”说完老爷子，一个闪身闪到墙边，又继续观察了几遍，又一个闪身向前闪了几步，周青无奈的摇摇头，极不情愿的大大咧咧的跟在后面。老爷子表演了几下他的身手便已经来到庙门前，老爷子闪身靠住门，继续向外观察。周青无奈的走到老爷子身边，刚要开口说什么，被老爷子瞪了一眼，只能学着老爷子的样子靠在门上，耷拉着脑袋，无奈的看着老爷子。
“小兔崽子，还把门锁上了。”老爷子看着门上巨大的锁，轻声说道。
“刚才隔着好远，借着月光我就看到了。”周青无奈的说道。
“那你不早说！”老爷子怒目而视。
“那咱们回去吧，这怎么进去。”周青说道。
“走！”说完老爷子一个箭步，闪身靠住墙，对周青猛使眼色。周青极不情愿的慢吞吞的走到老爷子身边，只听老爷子压低了声音说道：“翻墙过去。”
周青听后瞪大了双眼，看看两米多高的墙，极不情愿的说道：“跳，跳过去？”
“你怎么怎么笨，当然是跳过去。”老爷子脸带不悦的说道。
“我，我，好吧，我试试。”说着往后走了两步，猛地向前跑去，接着高高蹦起来，“嘭”的一声正好撞到墙上，“啊---”，周青大叫一声摔倒在墙边。
“汪，汪汪……”这时候里面传来狗叫的声音。
“老，老爷子，”周青颤抖着说“里面有狗咱还是走吧。”
“这要是在我们侦察连你非得被枪毙不可，看我的。”老爷子恨铁不成钢的瞪着周青说道。接着老爷子往后退了两步，猛地向前跑，快到墙边的时候，“噌”的一声蹦起来，接着又踹了周青一脚，“啊---”，周青猝不及防大声叫起来，但是听到里面的狗叫声赶紧捂住了嘴巴，再看老爷子已经借着力量跳上墙头，正一脸不悦的伸手过来。周青看了看周围想跑，但是老爷子犀利的眼神借着月光传来让他不寒而栗，鬼使神差的伸手过去，费了好大劲周青才爬上墙。
“你该锻炼了啊！”老爷子不悦的说道，周青看到老爷子专注的眼神欲言又止。
然后老爷子轻盈的跳下墙头，黑暗中摸索着什么。周青借着月光正好看到一条常见的硕大土狗拴在树边正瞪着大眼看着自己，还不停的“汪汪”叫着，不禁有些害怕，但是看着下面的老爷子，只能心一横往下跳去。“咚”的一声摔倒在地上，听到声音老爷子扭头看过来，见周青正晃晃悠悠的爬起来咬牙切齿的说了句：“废物！”
“我……”周青无奈只能再次把肚子里的话憋了回去。
这时候老爷子从地上随便捡起一根木棍，猛地抬起就要去打那条土狗。木棍还没落下，只听“嗷---”的一声，土狗已经缩在树边不停的颤抖，还把两只眼睛用爪子盖住，不敢去看老爷子。
“你还反了天了！”老爷子扔掉木棍骂了一句，就向大殿走去。
周青完全被眼前的事情惊呆了，赶紧小跑着跑到老爷子身边，躲着土狗的方向轻声问道：“老爷子，您是怎么镇住这条大狗的。”
“这条破狗只不过是家里的看门犬，又不是军犬、警犬，受过专门训练，我只是用我当年打仗时冲锋杀敌时的眼神吓唬吓唬它，它就这样了，它要再敢叫我就结果了他，那时候在战场上要是有这么条狗，绝对活不过一分钟。”
“您还真的是……”周青彻底的无语了。
老爷子轻轻的拉开门，从背后腰带上变魔术般的拿出两个手电筒，递给周青一只，等周青打着手电筒走进大殿门口，他又轻轻的把门关到只留一个缝，接着他半蹲着借着那条缝盯着外面。
周青傻愣愣的看着手里发着光的手电筒，嘴角抽搐了一下问道：“老爷子，你连这个都准备了？”
“国内就准备好了，现在好多了，以前我们打仗的时候哪有手电筒，本来包里还有个夜视仪的，我儿子给弄的，但是我用不惯那个东西就没带来，废话那么多，还不赶紧把偃月刀拿下来。”老爷子一副云淡风轻的说道。
“老爷子，您还真是……”周青再次语塞。
“等等，老爷子，您刚才说让我去偷偃月刀！”周青突然意识到老爷子话的意思。
“不是你去，还是我去，我这么大岁数，能干这个？赶紧地！”老爷子不悦的说道。
“可是……，可是……”看到老爷子专注的盯着外面，完全没有理他的意思，只能硬生生的把心里话咽了回去。
接着，周青极不情愿的走到香案前面跪下磕起头来，嘴里还不停念叨着：“关老爷不要见怪啊，我这也是迫不得已啊！”
磕完头周青苦着脸去看老爷子，见老爷子正一脸愤怒的盯着自己，忙站起身来，这时候传来老爷子压低了的声音：“还跟他客气什么，赶紧地啊，这要是一会被人发现了可就不好了！”
周青听后，脸色难看的撇撇嘴，但还是嘴里不停的念叨着：“勿怪，勿怪”，然后几步爬上高台。他极不情愿的说道：“关老爷不要怪我啊，要怪您就怪那个老头儿好了，现在他可比您凶恶多了。”说着就去拿青龙偃月刀。青龙偃月刀是虚握在关老爷手里的，周青单手去抓却发现刀太重，根本拿不动，周青这时候胆子也大了许多，双手握住刀就往上提，但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却只提上来一点点，再难移动分毫，费了半天劲，周青用完了力气，只能暂时将刀放下，喘着粗气说道：“还是把货真价实的偃月刀，难怪老爷子看上你。”
“磨磨蹭蹭干什么呢？还不快点！”这时候传来老爷子催促的声音。
“这把刀太沉了，我抽不出来。”周青赶紧说道。
“笨，你把他手砸断不就下来了吗！”
“这个不好吧，毕竟……”周青不情愿的说道。
“都这个时候了，还讲究那么多干什么！快点！”说到最后老爷子的声音已经是接近怒吼了。
“好吧！”周青壮了壮胆子，闭上眼睛，双手抬起手电筒就向二爷的手臂砸去，“咚”的一声，关老爷的胳膊整个被砸断，偃月刀失去了支点，瞬间向周青砸来，周青情急之下连忙往香案上跳去。
“咣啷啷”“咚”“咔嚓”几声传来，再看偃月刀已经掉到了地上，周青已经撞翻了香案，香灰撒了一地，香案也许是因为年头太长被周青这一撞撞得粉碎，只能看见一个香灰坛子在地上打着转。周青“哎呦”叫唤着爬起来，掸去身上的香灰，再去看不禁笑起来，只见关老爷只剩独臂还兀自捋着长须，眼神还是那么的犀利，更加可笑的是老爷子刚好被泼了一脸的香灰，正瞪大了双眼怒视着自己。
“你看看你干的好事。”老爷子气不打一处来，然后他走到关老爷面前鞠了一躬说道：“孩子不会办事，您老勿怪。”说完又瞪了一眼为了压抑住笑意不停颤抖的周青，接着他走到偃月刀旁边，刚开始单手去拿，没有拿动，接着又双手去抬，只抬起来一点点。
“哈哈哈”这时候周青再也控制不住笑意，前仰后合的笑起来。
老爷子看着他笑，再看看自己不禁也笑起来，接着说道：“还不快来帮忙！”
周青一边笑着一边走过去，两人猛地用力才将偃月刀抬起来离地一米远，接着两人弯着腰费劲力气抬着偃月刀向外走去，费了半天劲才打开大殿门，周青涨红着脸埋怨道：“又没人您老关门干什么！”
“就你废话多。”老爷子费劲的说道。
两人来到门口又犯了难，偃月刀太重，根本翻不过墙，还是老爷子有办法，他将偃月刀刀刃从门的缝中插出去，接着猛地一脚揣向刀柄，锋利的偃月刀好似切豆腐一样，将门锁切开，大门应声而开。
当两人费劲全身力气抬到汽车旁边的时候又一次犯了难，刀太长后背箱放不下，最终只能把后面的窗户开着把偃月刀一部分露在外面斜着放在后座上。
干完这一切，两人已经累得不行，周青坚持着把车开回酒店，两人又费劲半天力气将偃月刀横着放在车里，才关上窗户。
刚进酒店房间周青就迫不及待的爬上床，眯缝着眼睛含糊不清的说道：“舒服。”然后他再去看老爷，发现老爷子正在收拾他那个背包，周青疑惑的问道：“老爷子您在收拾什么？”
“偷了人家东西还不赶紧跑，等着警察来抓你啊！”老爷子恨铁不成钢的说道。
“对对。”周青听后赶紧从床上爬起来收拾东西，一边收拾一边说：“老爷子还是你有经验！”
“小兔崽子，别以为我听不出来你这是在讽刺我。”
6
疾驶的车上，周青、老爷子相视而笑，老爷子再次将磁带拿出来，打算放上《白蛇传》。
“老爷子，咱能不放这个了吗？我都快会唱了。”周青笑呵呵的说道。
“好，看你给我帮了这么大的一个忙，咱就不放了。”老爷子也呵呵笑道。
“老爷子，接下来咱去哪儿。”
“南帕卡。”
“南帕卡？那是哪儿。”
“你不是导游吗，怎么连缅甸有这么个地方都不知道。”
“您也知道我是做导游的啊，我只知道缅甸能旅游的地方，您说的那个地方我还真没听说过。”
“腊戌听说过吗？”
“那肯定的啊，缅甸就那么几个知名的地方，腊戌我还能不知道。”
“过了腊戌再沿着三号公路一直往北就到了。”
“老爷子没想到您对缅甸还挺熟悉，还知道三号公路。”
“我以前是干侦察兵的到哪儿都得先做些功课不是。”
“能给我讲讲您以前的事吗，那些打仗的事。”
“有机会吧，前面找个地休息吧。”
“好的，幸好我一出来就走的三号公路，正好顺路，咱们马上就到眉苗了，到时候找家酒店休息休息。”
“不要找酒店了，找个地方停下车睡会儿就行了，我时间不多了。”
“好一切都听您的，老爷子我其实挺好奇的，您一直说您时间不多了，您这次来究竟是要干什么，还整怎么多乱七八糟的。”
“有机会我会跟你说吧，对了给你手机。”老爷子说着从衣服里拿出手机递给了周青。
周青接过手机笑着说道：“我以为您不给我了呢，不过我现在很想知道，那个人看见庙被咱俩破坏成那样得什么表情。”
“我猜他会说：‘这是造了什么孽啊！’，我都能想象到他的表情。”老爷子呵呵笑着说道。
“哈哈哈”两人说完止不住的大笑起来。
“咚咚咚……”，正当两人在眉苗的一家加油站的停车场上熟睡的时候周青的电话再次响起。周青茫然的醒过来，老爷子也被电话吵醒向外看去，外面下着大雨，不知道是什么时间。
周青看看电话上的“苏玫”二字，又看看老爷子，不知道该怎么办，老爷子长叹一声说道：“哎---！你啊，男子汉敢作敢为，你看你这个扭扭捏捏的样子。”
周青无奈只得接听电话，“喂---”。
“周青---”，电话那头传来女人啜泣的声音，“周青，你是不是不要我了，你是不是讨厌我了，我是不是惹你难堪了，呜呜呜”，女人的哭泣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弄的周青于心不忍又心烦意乱。
“我……”周青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什么也不要说，你就听我说就好了，我跟你说的富二代什么的都是假的，都是我为了气你的，我以后再也不这样任性了，你不要不理我好不好，好不好。”说到最后已经近乎哀求。
“我……”周青抬头看着车顶说不出来话。
“我想好了，只要你跟你媳妇离婚，跟我结婚，我保证不再耍小脾气，不再气你，你不要不理我好不好，好不好。”说道最后女人的声音已经是断断续续的。
“我……”周青还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知道你舍不得你女儿，只要你跟我结婚，我保证把你孩子当我孩子抚养，保证给她照顾的好好的，你不要不理我好不好，好不好。”这时候女人的声音已经有些沙哑。
这时候周青终于鼓起勇气说道：“你先别哭了，你给我三天时间，三天过后，我肯定给你个结果。”
说完两人陷入安静中，过了很长时间电话那头的女人情绪才算稳定下来，说道：“那我等着你，我想你了，亲亲。”
“嗯，挂了啊。”
说完周青挂断了电话。
“哎---！”周青长叹一声，扭头对一脸严肃的老爷子说道：“老爷子我现在自己都觉着我自己是个人渣。”
“哎---！几点了？”老爷子问道。
周青抬起表看了看说道：“下午三点了。”
“走吧，争取天黑之前到腊戌，咱们在腊戌找个酒店歇歇脚。”
周青也不多话，发动车子接着沿着三号公路向腊戌驶去。
车子在公路上快速行驶着，周青有心事又开着车，老爷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看着外面的雨有些出神。
“老爷子你说我该怎么办？”这时候周青开口问道。
“我不知道，我又不是你。”老爷子轻轻的说道。
“哎！真烦。”周青狠狠的锤了一下方向盘说道。
“你不是一直想听我的故事吗，我给你讲讲吧。”老爷子突然说道。
“好啊，好啊。”周青假笑了一下说道。
“你知道我今年八十八了吧。”
“知道啊怎么了？”
“46年的时候，我多大？”
“嗯---，十六。”
“我家是广西梧州的，当时我家在十里八村里边还算是比较富裕的，46年那年我16，我父亲做主给我娶了一房媳妇。”老爷子悠悠的讲道。
“你们那时候结婚都挺早的吧。”
“是啊，我那时候比你还要混蛋。”周青听后不禁撇撇嘴，只能受了老人家的批评。
这时候老爷子接着说道：“家里条件好，我曾接触到过自由、平等的思想，实在受不了家里的包办婚姻，我那时候想我未来的媳妇应该是我的革命伴侣，跟我有一样的志向，跟我一样奋斗在重建祖国的大道上，而不是那个邻村地主老财家的独女。”
“那时候全国革命的声浪怎么高涨吗？”
“是很高涨，我就是在那高涨的浪潮中，结婚当天就从家里逃婚出来，一路北上到了延安，参加了解放军，这一参军可不要紧，我相继参加了辽沈战役、横渡长江、解放广西。”
“后来呢？”
“后来全中国都解放了，我已经离家三年有余，那时候特别的想家，想老母亲、老父亲，就请了假回家。回家才发现……，发现……”说道这里老爷子突然哽咽了。
“老爷子咱不说了啊！”周青赶紧劝道。
“没事，”老爷子从口袋里掏出个灰白的手绢擦擦眼泪继续说：“我是家里的独子，我这一走就是三年，从没想过老父亲、老母亲的感受，我回家才发现我父亲已经去了，就在我走后不长时间，被我气死了。”老爷子说道这里泪水再难抑制，跟外面的瓢泼大雨一样疯狂的涌出来。
“我想他老人家可能也是想您想的吧。”周青安慰道。
“我离家出走后，我父亲给我娶的媳妇倒是好样的，她没说什么便一肩挑起两家，仗着两家还有些余财过日子，但是家里没了男人撑着，毕竟不能持久，就这样家里的日子一天不如一天，那时候我母亲也劝我媳妇改嫁，但是她太实在了，就这样默默的照顾着两个家，那时候又太过动荡，家里遭过几次灾之后情况就变得更为严重了，但是我媳妇还是坚持了下来，坚持到我回家，当我到家的时候看到家里破败的样子，你知道我当时的心情吗？”说道这里老爷子的情绪也再难控制，靠在窗户上，好像回忆这些事抽干了他的精气神。
“哎！男人啊！”周青感叹的说道。
“所以那次回家，我就打算不再回部队了，就地转业，跟一家人好好的过日子。”
“您那么轻易就转业了？”周青问道。
“哪儿能啊，我的转业报告还没打上去，部队的命令就下来了，要参加朝鲜战争。”
“您家里肯定不乐意吧！”
“没有，我母亲，我媳妇，我岳父岳母都鼓励我、支持我，你不知道那时候的人是多么的单纯，国家需要他们献出儿子，他们义不容辞，哪怕再苦再累也要支持国家建设。”
“唉——。”
“他们当然也舍不得我，但是我还是毅然的随部队跨过了鸭绿江，一路打过了三八线，后来砥平里一战中我被美军的炸弹炸晕了过去，等我被同志们从死人堆里挖出来的时候，我已经失忆了。”
“失忆了？”周青惊道。
“失忆了，我不知道我是谁，也不知道我从属哪个部队，本来上级说让我回国疗伤，但是我死活不肯，上级也无奈只能让我作为一个新人从新进入部队，就这样我就留在了朝鲜战场上，当停战协定签订的时候上级问我想去哪儿，我那时候失忆了，也不知道自己是谁，就自告奋勇的留在了朝鲜，一直到58年随最后一批志愿军回国。”
“这一去又是八年啊，您后来又是怎么想起之前的事儿来的。”
“当我随部队跨过鸭绿江的时候，看着那宽广的河面我突然想起了家乡的浔江，那一刻我的记忆才算完全恢复，当时我就特别的想家，想念家乡的一切，也想念母亲、媳妇。”
“八年没回家了，家里还都是老弱，日子一定不好过吧。”周青试探着说道。
“我没跟你说过我儿子不是我亲生的吧。”
“老太太变心了？”周青惊道。
“八年没回家了，也没有给家里去任何消息，当我满心欢喜的回到家的时候，刚好看见我媳妇带着一个四岁大的孩子，当时我就绝望了，转身就要走，被我媳妇发现了，也是大惊失色，赶紧拉住我，又是给我下跪，又是给我赔礼道歉，又说自己是个贱人。”
“您不会真的走了吧。”
“刚好我母亲从屋里出来，她出来就给了我一个大嘴巴子，让我给我媳妇磕头谢恩，赔礼道歉。后来我母亲给我讲，我才知道她们是多么困难。我去朝鲜后一年，家里的生活一日不如一日，最终我岳父岳母相继死了，就剩我媳妇和老母亲相互扶持着过日子。53年的时候因为没有找到我，我那时候也失忆了，部队便给我家里下了牺牲通知和烈士家属证明。又过了半年在我母亲不断的坚持下，招募了一个外乡男人做女婿。那个男人倒也是踏实肯干，到家里便把家里的重担都扛起来，有吃的先给我老娘、我媳妇，往往轮到他吃已经没有什么可吃的了，一年后两人有了孩子，一家子的生活眼看有了起色，那个男人却在一次大雨中外出被洪水冲走了，家里就剩下她们娘仨，靠着国家发的烈士扶助金艰苦的过日子。”
“真够苦的。”周青感叹道。
“谁说不是呢，从那之后我媳妇觉着自己是个克夫的命，我老娘再怎么坚持她也不嫁了，一直到我回家。”
“哎，那个时候确实挺苦啊。”
“你说这样的媳妇我能舍弃吗，我又怎么舍弃，我就是再人渣我也不能舍弃她啊，我在外奔波十多年，是她一直撑着那个家，就靠她那封建的小脚支撑起整个家，抚养孩子，送走了双方父母，有这样的媳妇我还能要求什么呢，况且这十多年我什么也没有给家里置下，连孩子都是别人的。”
“哎！老太太真伟大！”
“所以后来我把老娘、媳妇和孩子都接到了部队上，打算好好对待她们。”
“老太太现在怎么样了。”
“哎！六几年的时候开始闹文化大革命，我和我媳妇都因为是地主出身都被打倒了，再加上那几年全国闹饥荒，又赶上跟苏联的关系闹僵，那时候的生活真是苦不堪言，没过两年在一次批斗中她晕了过去，就，就，就再也没有醒过来。”一向坚强的老爷子说道这里，双手按住脑袋不停的啜泣起来。
“哎！”周青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老爷子只能长叹一口气。
“你说她，苦了大半辈子，饿了大半辈子，累了大半辈子，一天福都没享成，就那么去了，当时我的心情真的是，真的是，我弄死批斗她的那些人都有了……，他们怎么能如此对待一个这么贤惠、受尽苦难的女人呢，他们又怎么忍心那么对待她。”老爷子近乎咆哮着说出这些话。
“老爷子您缓缓，缓缓。”周青见老爷子如此激动，赶紧安慰道。
老爷子靠在靠椅上，闭上了眼睛好半天才缓过来，说道：“我媳妇死后没两年，我老娘因为伤心过度也去了，我独自带着她那个儿子一直到现在，我对待她的儿子像对我自己的儿子一样，到现在别看我儿子也都六十多了，但是他还不知道他不是我的亲生儿子。虽然她没有给我生下个一儿半女，但是他在我家最困难的时候竭尽所能的照顾了那个家，照顾了我老娘，我就认她这个媳妇，我就认她的儿子就是我的儿子，她虽然外嫁过但是我始终认她就是我媳妇，永远的媳妇。”说到这里老爷子已经涕泪横流，情绪再也难以控制。
周青开着车，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老爷子，只能默默的开着车。
两人又沉默了很长时间，老爷子终于控制好了自己的情绪，他默默的把磁带放进收音机里，这次周青没有阻止他。
老爷子放开收音机，靠在座椅上虚弱的说道：“我说这些不是想让你怎么做，我只是想告诉你一段婚姻的不易，当你觉着你不易的时候，或许你的家人比你还要不易，你们现在的年轻人太容易放弃，现在的生活条件比我们那时候好多了，但是你们这帮年轻人比我们那时候却少了好多的精气神。”
“或许是因为现在的生活太好了吧。”周青叹道，说完再看老爷子，老爷子已经不堪重负沉沉的睡去了。
临近晚上八点的时候周青、李越二人终于到了腊戌，两人深感疲惫，随便找了家酒店住下，然后便沉沉睡去，最耗人精气神的通常都不是苦累的工作，而是沉重、复杂而又让人欲罢不能的感情。这个夜晚他们二人已经睡着，但是对于有些人来讲，这将又是一个不眠之夜。
7
两人一觉睡到第二天下午，这一觉可算是把两个人疲惫的心神都缓过来。这次是周青先醒过来，他睁开眼看了看表已经下午三点钟了，再扭头看老爷子，老爷子正好也睁开眼睛。两人相视而笑。周青爬起床说道：“老爷子饿了吧，我去下面餐厅给你弄点吃的。”
“去吧。我先缓缓神。”老爷子笑呵呵的说道。
过了一会儿，周青拿着食物走进屋子，两个人狼吞虎咽的吃起来。
“老爷子咱下面去哪儿啊？”周青说道。
“让我想想。”说完老爷子掰着手指头算了算，最后他说：“对了，还有一件事，这缅甸有那种场所吗？”
“什么场所？”周青茫然的问道。
“就是那种一个女人一张床就把事办了的地方。”老爷子尴尬的说道。
“哦呦，老爷子！”周青来了兴致，一脸奸笑的看着老爷子。
“快点说有没有。”老爷子生气了。
“有啊，当然有了，去年还有新闻说政府打算拟定法律让妓女合法化呢，怎么老爷子您想去玩玩？”周青笑的都合不拢嘴了。
“好找吗？”老爷子认真的问道。
“好找，老爷子您可是八十多岁了啊，您还能……”
“废话那么多，晚上带我去找找，我这么大岁数了还没去过呢。”老爷子很认真的说道。
“可以啊，老爷子，宝刀不老啊！”周青开玩笑般的笑着看着老爷子。
“不老你个头！”老爷子气愤的说道，但他还是非常的尴尬。
“不过老爷子我跟你说啊，这里的那个大部分都有病，你可想好了啊。”
“我这么大岁数有什么可怕的。”
“也对，你连关二爷都不怕，你怕什么。”
“又讽刺我！”
“哈哈，您老这是第一回说不过我，哈哈。”周青不禁大声笑起来。
晚上十点，两人走在缅甸的大街上，周青昂首在前面走着，老爷子鬼鬼祟祟的跟在后面，不敢抬头，低着头慢吞吞的走着。
周青向后看到老爷子的样子，不禁“噗嗤”一声笑出声来，调侃道：“老爷子，拿出您老翻墙偷偃月刀的勇气来啊！”
“小兔崽子，”老爷子气愤的说：“先说好啊，是你偷的，我是负责给你把风的，我只是个从犯。”
“哈哈哈，老爷子您也有怕的时候。”
“我这不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吗！”老爷子尴尬的说道：“快到了吗？”
“这我哪儿知道啊，我又没去过我哪儿知道在哪儿。”
“那你跟我说你知道。”老爷子扭捏着压低声音说道。
“我只知道有。”
“那还不赶紧找。”
两人就这样漫无目的的走在腊戌的大街上，找了好久终于在一条偏僻的小路上找到一个屋内亮着红灯的小房子。小房子不大，屋内粉红色灯光摇曳，有两个穿着暴露的女人正无聊的看着一个21寸大小的方形电视。
“这个？”周青嫌弃的问道？
“你不能找个更好的？”
“我哪儿知道哪儿有更好的！”
“那就这个吧，走，进去。”
“我也去啊！”周青极不情愿的问道。
“你不怕我猝死的里边啊，我还等着你给我收尸呢。”
“好吧，老爷子您悠着点，知道您好几十年不食肉味，但您也知道您这岁数，禁不住折腾的。”周青略带调侃的说道。
“废话那么多！”说完老爷子领着周青走进屋内。
屋内两个姑娘看有客人来，忙乖乖的站起来站好，当他们看到周青的时候，不禁微微一笑，当老爷子进来的时候，不禁都是一惊，两个姑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所措。
老爷子刚进屋就被屋里的气氛弄得无比尴尬，脸已经红到了脖子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周青看后不禁笑起来，接着他与两个姑娘交谈起来，一边说着还一边对老爷子指指点点，弄得老爷子更是尴尬无比。
等他们说完了，老爷子拉拉周青小声问道：“你跟他们说的什么？”
“老爷子您不是会说缅甸话吗？”周青调侃道。
老爷子狠狠的瞪了周青一眼，说道：“我就顾着脸红了什么也没听进去。”
“没什么我就问问她们这里的情况，这里就她们俩。”
“那我挑左边这个吧。”
“别啊，老爷子，您不会真来了兴致吧。”周青严肃的问道。
“裤子都脱了，你跟我说这个！”老爷子压低声音怒吼道。
“老爷子您再好好想想，这好几十年您都忍过来了，不差这一时半会儿的吧，，再说了您万一有个好歹，我怎么跟我们公司交代，怎么跟您家人交代，怎么跟您儿子交代，不行，不行，绝对不行，我以为您只是好奇进来看看呢，没想到您要来真的！”
“哪儿那么多废话。”老爷子有些气恼。
“不行，老爷子这真不行，我真怕您有个好歹，再说了这俩姑娘也不会同意的，人家也怕您老一个激动上毛主席他老人家那儿报道去了，不行，绝对不行！”周青头摇的像个拨浪鼓一样，坚定的说道。
“那你跟她俩说，她俩自己玩，我就在旁边看着就好。”
“这行吗？”周青为难的说道。
“去问问，就说价格好说。”
“您保证绝对只是看看。”
“我保证，去问吧，婆婆妈妈的。”
“那您最多只能看两分钟，两分钟过后我进去叫你。”
“脱个衣服都得两分钟！”
“那就五分钟。”
“好，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周青无奈的去跟两个姑娘去说，两个姑娘头摇的比周青还厉害。老爷子看不下去了，从怀里掏出一沓人民币，得有个一万左右吧，在两个姑娘眼前晃了晃，两个姑娘顿时变得犹豫不决，老爷子看这样子又从怀里掏出一沓，两个姑娘心一横点点头，老爷子顿时喜笑颜开，领着两个姑娘向昏暗的里间走去。
“三分钟之后我就去叫您啊！”周青想了想在外面大声好道。
周青紧紧盯着表，秒针刚走一圈，周青便大喊道：“一分钟了啊！”
秒针又转了半圈，“嘭”的一声，从里间飞出来一个东西，周青吓了一跳，脸色被吓得煞白，赶紧向里间跑去，这时候又飞出来五沓钱，紧接着，老爷子从里间跑出来，里间顿时传来愤怒的骂人的声音，老爷子迅速的捡起之前飞出来的东西，对周青说道：“快跑！”
周青不明所以，但是看到老爷子完好无损，心里的石头总算落了地，跟着老爷子跑了出去。
两个人跑出去很远，才停下来。周青喘着气看向老爷子，发现老爷子一脸苦笑的看着手里的东西，嘴里说了句：“兄弟对不起，你这个愿望弟弟是完成不了了。”
“老爷子，您拿的什么？”周青好奇的看过去，“啊---”，周青被吓了一大跳，“您，您，您怎么带着死人的牌位。”
只见老爷子手里的是一个枣红色牌位，上面写着几个金字“故 贤兄何书清之灵位，愚弟李越立”。
“老爷子您大晚上的带着个牌位到处跑？您吓死我了！”周青的心怦怦跳着说道。
“不许瞎胡说，到车上去说。”老爷子收起东西瞪了周青一眼。
周青跟在老爷子身后，一股恐惧的感觉控制不住的袭来，赶紧紧走两步，想靠近老爷子安全些，但是又不敢。
两人沉默着来到车上，周青打着车，开启大灯和车里的灯这才感觉安全了些，然后他对老爷子说道：“老爷子您别吓我，咱这一路，您不会一直带着这个牌位吧。”
“嗯。”老爷子轻轻一哼，但是却让周青感觉毛骨悚然，极不舒服。
老爷子摸了摸怀里的牌位，靠在座椅上轻声说道：“这是我的救命恩人，在战场上救了我好几回，后来被飞机炸弹炸死了，而我却只知道他的名字，是湖南人，后来我生活稳定了之后，我曾到湖南去找他的家人，纵使找遍了湖南也没找到他的家人，我想不能就让他就这么稀里糊涂的死了，死了还没人纪念，我就给他做了个牌位，我这位兄弟是个正派的书生，从小到大没碰过女人，临死前的最后愿望就是找个女人体验一下那种事，我时间不多了就打算这次在缅甸替他把这个愿望办了，谁知道……”说道这里老爷子不禁黯然神伤起来。
“老爷子，你该不会让刚才那两个姑娘跟这个牌位那啥吧！”周青大着胆子问道。
“对啊，我还给她俩加钱，但是她俩死活不同意，最后还把牌位扔出来，幸好没有摔坏，我这兄弟的愿望恐怕是实现不了了。”老爷子悲伤的说道。
“老爷子不是我说您啊，这种事搁谁谁也不干那，谁会为了钱去沾这个晦气。”
“我也知道，我想给她们足够的钱，她们应该会答应吧。”
“给再多的钱也不会答应啊，老爷子说实话您这次带了多少钱过来。”
“几十万吧，身上有些，包里还有些。”
“您还真是……，真是……，我都不知道怎么说您了，我现在很怀疑给您安检的那个人会不会疯掉。”
“怎么了？”
“您这也太奇怪了，对，奇怪。”
“奇怪吗？”
“很奇怪！”
一夜无话，第二天两人早早的起来，吃完饭，赶往南帕卡。腊戌到南帕卡很近，两人临近中午的时候就到了。
“老爷子，这地我还真没来过，看样子是个小镇。”周青透过窗户看着外面，老爷子安静的坐在那里，神情黯然的看着外面没有说话。
“咱先找个酒店住下吧？”周青看老爷子兴致不高，提议道。
“不急，先找个地吃饭吧。”老爷子淡淡的说道。
“行嘞，我对这地儿不熟，咱就随便吃点吧。”
“前面左拐。”老爷子却说道。
“这地您来过？”周青疑惑的问道。
“来过一次。”老爷子还是面无表情的说道。
“那听您的。”之后周青按照老爷子的指示一路来到一家中餐馆前面。周青停好车跟着老爷子一起走进中餐馆，两人找了个靠窗户的地方坐下，老爷子不知道怎么的，可能是饿了，沉默着，表情不太好，神情黯淡的看着外面。周青无奈的摇了摇头，随便点了几个菜，两人沉默着吃了起来。
吃完饭，周青刚要去付账，却被老爷子拉住了，接着老爷子对服务员喊道：“服务员！”
服务员小跑着过来问道：“老爷子您还想点点儿什么吗？”
“你们这猪蹄和肘子做的不错吧。”老爷子说道。
“老爷子一看您就是常客，猪蹄、肘子可是我们这里的招牌菜，您要来一份吗？”
“嗯，各来七个，打包带走。”老爷子淡淡的说道。
“好嘞，您稍等。”服务员小跑着走开了。
“老爷子您要这么多猪蹄、肘子干嘛啊！”周青疑惑的问道。
“没什么，我怕一个不够吃。”老爷子还是淡淡的说道，从刚进南帕卡开始老爷子就没有高兴过。
“那七个得吃到什么时候啊，您吃不了都得坏了。”
“没事，吃得了。”老爷子还是淡淡的说道。
“行吧，随您。”周青看老爷子没什么兴致说话，也就没有强求。不一会儿，猪蹄、肘子都打包拿了过来，两人拎着从中餐馆出来，周青刚要上车，又一次被老爷子拉住了。
“我来开吧。”老爷子说道。
“您能行吗？”周青看老爷子状态不好担心的说道。
“没事，我以前开过坦克。”老爷子终于挤出一句不是笑话的笑话，嘴角还极不情愿的撇了两下，算是笑过了。
“好吧。”周青不忍看老爷子不高兴，答应下来。
两人刚上车，周青在老爷子的催促下系好安全带之后，老爷子猛地踩下油门，车子“嗖”的飞了出去，飞快地来到马路上。
“老爷子慢点！”周青抓紧，大声喊道，但是老爷子完全听不下去，自顾自的在马路上飞驰。
也就飞行了一分钟左右，老爷子猛打方向盘，车子顺势拐上一条土路。土路路况不是太好，不停的颠簸，但是老爷子完全没有减速的欲望，车子像疯了一样在土路上不停的蹦跳着往前飞驰而去。
“老爷子，慢点，慢点，这路太颠了，人受得了，车也受不了啊，再这么开下去，车非得散架了不可。”周青被颠的断断续续的说着。老爷子听后，这才减慢了速度。周青这才放下心来，问道：“老爷子，您这么着急，打算去哪儿啊？”
“我以前来过一次，那次我把一些东西落在了这里，我打算去看看。”老爷子淡淡的说道。
“什么东西落这里了？”
“到了你就知道了。”
“这里是什么地方啊。”周青没话找话问道，他担心老爷子的情况。
“这里是南帕卡，沿着三号公路再走个几十公里就到木姐了，木姐那头就是咱们国家的瑞丽市。”
“怎么近啊。”
“嗯”老爷子淡淡的答应了一声。
“那老爷子等办完事了，咱从木姐回国吧，我带了那么多次旅行团，还从来没从陆路回过国呢，以前都是飞来飞去的，这次有时间的话我想去看看。”
“好啊，我也想怎么走一回，今天应该就完事了，明天咱俩从木姐回国吧。”老爷子说道。
“好啊。”周青高兴的说道，老爷子终于多说了些字。
“你这车能开回去吗？”老爷子问道。
“不知道，从来没开回去过，明天试试。”
“吱---”的一声老爷子猛地踩下刹车，车子滑行了好远才停下。老爷子看了看外面，推开门下车去了，周青赶紧跟上，下车后看见老爷子正看着岔路口发呆。
“老爷子怎么了？”周青疑惑的问道。
“我迷路了。”老爷子焦急的又自责的说道。
“那咱们回去，明天找个人问问再来？”周青试着问道。
“不行，这都快到了，就这么回去了，我不甘心，上一次来的时候这里没这个岔路口啊！”老爷子郁闷的说道。
“您上次来时什么时候。”
“得有个几十年了吧。”
“这个，”周青再次被老爷子的一句话弄得语塞，但他还是说：“都几十年了，您能找到这里都不错了。”周青看老爷子一脸的不甘，无奈的问道：“那您觉着哪条路像以前的路。”
“我也不清楚，当时过这里的时候走的太匆忙，没记住。”老爷子不高兴的说道。
“那咱就随便选一条走下去，要是您觉着不对，咱再翻回来走另外一条，您看这样行吗？”
“也只有这样了，走吧，先走右边这条。”说完就要上车继续开车，周青见状忙说道：“还是我来吧，您别累着。”
“好吧。”说完老爷子又坐回了副驾驶。
就这样在不断的选路中，两个人来到一片小树林处，小树林没有几棵树，隐约能看见树林中有一片石头地面，灰白色带着星星点点红色的石头地面。
“停！”当老爷子看到那个石头的时候突然喊道，老爷子快速的解掉安全带，推开门下车，向石头跑去。周青见状赶紧下车追上老爷子，当他俩来到树林中的时候才看清这是个巨大的灰白色石头，只不过，露在外面的只是浅浅的一层，从远处看像是一片石头地面。周青再看老爷子，老爷子已经泪流满面，嘴里不停的说：“是这里，就是这里！”
“老爷子？”周青看他情绪激动，赶紧轻轻的叫他。
老爷子被这么一叫，终于清醒过来，他擦了擦眼泪对周青说道：“走，去跟我把车上的东西搬来。”
8
两人费了半天劲才把东西搬完。搬完东西后，老爷子神情激动的开始布置起来，周青在一旁想去帮他，却被他制止了，只能看着老爷子自己一个人在那里忙活。
只见老爷子先是从背包里面拿出那张床单铺在地上，然后又从背包里面一个接着一个拿出八个牌位整整齐齐的放在一起。周青仔细的看去，只见上面分别写着“故 班长许义进之灵位”、“故 贤兄钟大年之灵位”、“故 贤兄程小狗之灵位”、“故 贤兄关红之灵位”、“故 贤兄何书清之灵位”、“故 贤兄黄万良之灵位”、“故 贤兄岳忠之灵位”，落款都是“愚弟李越立”，而最后一个牌位上只写了两个字“李越”。
整整齐齐的放好牌位后，老爷子又掏出七副碗筷、七个小勺子，分别摆在除了自己的那七个牌位前。然后他又拿出七个猪蹄、七个肘子，每人碗里放上一个，一边放着一边说：“哥哥们生前就没吃过几顿饱饭，这次我给你们一人带了一个猪蹄，一人带了一个肘子，让你们吃个够。”
做完这些他又在每人牌位前放上一瓶茅台酒，一个酒盅，又不嫌烦的一一打开、倒满，最后他又给自己倒上一杯说道：“哥哥们，我给你们一人带了一瓶酒，咱们喝个够！”说完将酒盅里的酒洒在地上，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一饮而尽。
做完这些，他走到班长许义进的灵位前，把那把把玩了好久银光闪闪的指甲刀放在他的牌位前，哽咽着说道：“班长，就你最老实，当初咱们说自己的愿望的时候，你只是说想能轻松的剪指甲，不用再用那把刺刀，也不用再在地上磨，我给你从国内买了个指甲刀，你以后再也不用为了指甲痛苦了，你说你这叫许的什么愿望啊！”说完老爷子跌坐在地上，泣不成声。
周青赶紧上前去搀老爷子，但是却被老爷子一把推开，然后他一件又一件的把厨房用具搬到牌位前面，说道：“大年哥，你说你以前是个厨子，最想要一套完整的厨具，弟弟今天给你带来了，哥哥你看看够不够用，好不好使。”说完老爷子再次跌倒在地上，声嘶力竭的喊道：“大年哥，你最疼我了，你回答我啊，回答我啊，这些到底够不够啊！”周青见状想去扶老爷子，但是想了想还是没有上前，只是不忍的扭过身去，不忍再看。
过了一会儿，老爷子跌跌撞撞的从地上爬起来，他从背包里面拿出录音机，把《白蛇传》的磁带放进去，又掏出几节电池安上，然后把录音机放到程小狗的灵位前，按下播放键，说道：“小狗哥，你一直不肯说你的名字，现在好了，没人知道你的真名字了，你说你以前是个唱越剧的，最喜欢听《白蛇传》，弟弟我给你带来了，你现在可以听个够了，我已经替你听了好几十年了，但是我还是想和你一起听，一起唱啊！”老爷子已经没有了眼泪，只是傻坐在那里不停的念叨着什么，似乎是在跟着录音机一起唱。
过了好一会儿，老爷子再次踉跄着爬起来，转身就去拿那把青龙偃月刀，但是刀太沉他怎么拿也拿不动，周青看不下了走过去帮老爷子把偃月刀抬到牌位前，办完这些后老爷子冲周青礼貌的点点头，然后对着关红的牌位说道：“关大哥，我还是喜欢叫你大红脸，你总说你是关老爷的后代，最大的梦想就是想要一把真正的青龙偃月刀，我在国内给你打了一把顶好的，但是我没把事办好，没能给你带过来，只能从这里找了一把，你将就将就。”说完抹抹脸上已经干涸的泪水，坐在地上神神神神叨叨的说道：“大红脸，我为了这个坏了你家祖先的神像，你不会怪我吧。”之后的声音太小，听不出来在说些什么。
又过了一会儿，老爷子说够了，站起身来，走到何书清的牌位前说道：“书清哥，对不起，你交代的事，我没有办好，你那么知书达理的一个人为什么要来这里呢，这下好了吧，投笔从戎，连自己都投进去了。”
然后他又走到黄万良的牌位前，从怀里颤抖着掏出一沓照片，不嫌麻烦的，一张接着一张码放好，一边放着一边说道：“万良哥，这是你心心念念的家乡的照片，我照了好多，你慢慢看，不着急，你说你最想做的事就是回家看家乡的山山水水，回家过安稳的日，现在你回不去了，我就给你照了好多，你慢慢看吧。”
码放完照片之后，老爷子又来到岳忠的牌位前，说道：“岳哥，班里就属咱俩最小了，你说你最大的愿望就是不想死，这个我帮你办不了，但是我替你们活了这么些年也算是够本了。”
做完这一切，老爷子往后退了几步，大声喊道：“哥哥们，慢些走，小弟时日不多了，你们跟孟婆说说再多等我几天，我就来了，到时候咱们一起喝孟婆汤，一起投胎，下辈子咱们还做兄弟。”说完深鞠一躬，久久没有起身。周青看后也十分的悲伤，他站到老爷子身旁，给八个牌位三鞠躬。然后他扶起老爷子说道：“老爷子您先缓缓，他们看到您肯定也是十分高兴的。”
“对，对，高兴，高兴才对，我们兄弟七十多年没见，今天终于重聚了，应该高兴，高兴。”老爷子说道。说完两个人就站在那里看着前面的一切，久久不语，也不哭泣，也不说话，只是静静的站着，似乎是在倾听什么。
过了很久，周青对老爷子说道：“老爷子，该走了。”
“啊，该走了啊！这么快就该走了吗？”老爷子失神的说道。
“嗯，该走了。”周青只是淡淡的说道。
“那走吧。”老爷子干脆的说道，但是他却没有转身，而是站在那里看着前面的东西对周青说道：“再帮我个忙。”
“老爷子，您尽管吩咐，跟我客气什么。”周青信誓旦旦的说道。
“我包里有个工兵铲，你去树林外面挖个坑出来。”
“好的，挖多大？”
“就是国内的坟头那么大。”老爷子淡淡的说道。
“好的，您在这歇会等我，我一会儿就好。”说完转身出去了。
当周青费了好大劲挖好坑之后回来发现老爷子还默默的站在那里，但是明显老爷子已经没有了力气，站在那里不停的晃着，就凭着一口气坚持到了现在，周青不忍，赶紧过去扶住老爷子。
“老爷子，挖好了。”周青轻声说道。
“我没有力气了，麻烦你把这些东西都搬到坑里面去吧。”老爷子客气的说道。
“您跟我客气什么。”说完周青小心翼翼的一件又一件的把刚才老爷子码放好的东西都搬走了，最后就剩下青龙偃月刀静静的躺在那里，周青却犯了愁。老爷子见到后走过来使劲全身力气帮周青把青龙偃月刀抬起来。周青赶紧说道：“老爷子您就歇着吧，我慢慢的把这把刀拖过去。”
“好吧，谢谢你啊。”老爷子有气无力的说道，周青也没有答他，他知道老爷子说的每一句话都是下意识的，他刚才用情过度，现在还没有缓过来。周青一点一点的拖着偃月刀，老爷子背起已经很扁的背包，木然的跟在后面一点一点的往前走，终于周青把偃月刀也拖进了坑里。看着坑里码放的整整齐齐的东西，老爷子轻声说道：“埋了吧。”
“都埋了？”周青不确定的问道。
“都埋了。”老爷子轻声慢慢的说道。
“好嘞。”说着周青开始一锹一锹的将那些东西都埋起来。看着工兵铲上的土打在那些东西上，打在牌位上，老爷子的眼泪又一次留下来，顺着已经干涸的泪痕和老爷子脸上的皱纹不停的往下流。当周青埋完东西，堆出一个坟头之后，老爷子将背包里面的最后一件东西拿了出来，是一块厚厚的木板，木板上写着“66军38师113团5连8班全体战士之灵位。”
周青看到后，忙用工兵铲在坟头前又挖了一个小坑，老爷子将木板插进坑里扶住，周青赶紧把土重新填进坑里固定住牌位。
做完这一切老爷子又拿出一个不大的塑料盒子，一边往里面装着坟头上的土一边说：“哥哥们，我来了，我带你们回家。”周青听到这里情绪再也控制不住，泪水不停的涌出来。
不一会儿，小小的塑料盒子就装满了，老爷子抱着塑料盒子看着坟头，久久不语。
过了很长时间老爷子才开口说道：“哥哥们咱们走吧。”说完干脆的转身走了，周青赶紧跟上，一边走一边回头看，打算记住这个地方，老爷子抱着那个塑料盒子却没有回头看一眼。
两个人回到车上，老爷子抱着塑料盒子闭着眼睛靠在座椅上，可能已经耗干了精气神，这时候的老爷子不再坐的挺直，而是蜷缩在座椅上休息。
“老爷子不再看一眼了吗？”周青轻声问道。
“不看了，走吧。”老爷子轻声说道。
“老爷子你放心，以后我每年都会过来替您祭拜他们的。”周青说道。
没想到这一句话却是又戳中了老爷子的泪点，老爷子再次痛哭流涕起来，哽咽着说道：“谢谢你，你有心了。”
周青也没有说什么，只是默默的发动车往来时的路驶去。不久之后周青再看老爷子，老爷子已经沉沉的睡着了。
不久后，老爷子终于醒了过来，看向外面，发现车子还行驶在公路上，车外面下着雨，分不清时间也分不清在哪儿。
“几点了？”老爷子问道。
“晚上八点。”周青微微笑着说道。
“咱这是往哪儿走呢？”老爷子又问道。
“回家！”周青笑着说道。
“回家，回家！”老爷子看了看怀里的东西也笑着说道。
“老爷子给我讲讲你们的故事吧，我想听听。”
“好吧，我就给你说点只有我自己知道的故事。”说完老爷子缓了缓继续说道：“你看我多高。”
“一米九多吧。”
“我身高一米九六，我12岁的时候就已经有个一米六七了，也是在我12岁那年，国军到我们村抓壮丁，我和小伙伴们打赌，我去别人肯定看不出来，就这样我就化名李明参军了，没过几天国民党政府决定往缅甸派出远征军，我便被编入国民革命军第66军38师113团5连8班远征缅甸。”
“他们没人发现吗？”
“也是到了缅甸战场上我们班长才发现的，毕竟那时候太小，太不懂事，但是都已经来了，他便没有管我，之后我便随军到了腊戌，本来没我们什么事，戴安澜的200师打的好好的，但是可恨的英国佬害怕了，后来才知道他们是因为他们先欧再亚的战略，但是他们连通知一声都没有，就无耻的撤退了，害的200师苦战半月，独自对战日本的五十五师团，终于还是打不过，撤了下来，没想到鬼子长途奔袭，从后方突袭腊戌，我们不备，再加上给我们打侧翼的甘丽初的第六军胆子小，没放一枪一炮就逃跑了，害得我们独自防守腊戌，我们是杂牌军，哪经得起日本主力师团的进攻，一天都没有守下来，便大溃败下来。”
“所以老爷子你特别痛恨英国人？”
“后来我读那段历史的时候发现如果不是英国佬在后面不断的撤退，一路从仰光退到了印度，我们在正面战场上本来是有胜算的，就因为他们的一己私欲，害得我们几万战士窝囊的死在了国外，害得……”老爷子说到这里情绪有点激动。
“你们班在那时候都牺牲了？”周青赶紧说道，让老爷子缓缓。
“我们大溃败之后，一路跑一路退，最终我们班退到了那里，离回国没有多远了，眼看就能回到祖国的怀抱，眼看就能逃出生天，不幸的是就在刚才那个地方……，你知道那边地面为什么有星星点点的红色吗？”
“……”
“那块石头本来只有灰白色，但是当我们逃进那片小树林之后，鬼子的轰炸机飞了过来，就是那么一颗炸弹飞下来，班上的人都知道我小，他们……，他们……”说道这里老爷子再也说不下去，眼泪止不住的流下来。
“老爷子……”周青想劝却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当时一个炸弹炸下来，”老爷子哽咽着继续说，“他们几个知道我最小，就七个人一起把我压在了身下，我是活下来了，他们几个却都丧了命，血流了一地，染红了那块石头，让那块石头至今还残留着他们的血迹。”
周青听后也是满脸的悲伤。
“后来，我终于辗转着回到了国内，在回来的路上，我看到了好多好多的人间惨剧，就是在这种时候还看到部队里有人却在大发国难财，竟然在那样的环境下有人还在……，还在……”，老爷子说道这里变得气愤不已，“还在往国内偷运鸦片，用的还是军车，军车啊，那一军车能救多少远征军战士啊，能救多少老百姓，他们就这么自私吗？就这么不顾国家命运、不顾百姓死活吗？他们还有廉耻心吗？”
周青听到这里仿佛看到当时凄惨的场面，不由得也是皱起眉头，气愤不已。
“当我回到国内之后，我对国民政府大失所望，打算回家好好呆着，不再出来打仗了，当我回到家的时候才知道我这一去，气坏了我父亲，老爷子生了一场大病，自此身体一日不如一日，我就这样在家里安顿了下来，一直到46年，之后的事你也都知道了。”
“老爷子你这前半辈子还真的是……传奇！”周青不得不佩服的说道。
“什么传奇，我就是个人渣，我知道我父亲身体不好，没在家照顾重病的父亲，所以第二次我偷跑出来，活活的把我父亲气死了。”说完老爷子抱着那个盒子缩成一团，泣不成声。
之后车内陷入了沉默，茫茫的大雨中只能看到汽车尾灯的亮光向祖国的方向开去，越开越远，越开越小，最终没了身影，回家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