蚕豆

本地俚语有：“蚕豆扁扑扑，放屁臭的哭”

蚕豆吃多了，肚子胀，容易放屁，并且特别臭。虽然蚕豆有这样的缺陷，可上市时却深得孩子们的欢心。

蚕豆在立夏前成熟了。蚕豆成熟总是令孩子们高兴。淡紫色花瓣，加上黑色的斑点像极了凸出的两只眼睛，呆萌的忽闪忽闪，似一只振翅欲飞的蝴蝶随风翩跹起舞。每每掐一朵戴在耳边，自比水浒传里的一枝花蔡庆，互攻游戏里便是山大王，成了孩子头，领着一般孩子往前冲。田野里小得像麦粒一般黄绿色的豆子，剥开来入嘴抿化，豆肉水嫩嫩，甜滋滋的，舌齿间溢满了清香，回味无穷。端午过后，豆子有点老了，累了回家，厨房里盐水煮蚕豆，用绳子串成一圈，似项链一般，挂在脖子上，在田野间嘻戏，一边玩一边吃，兴尽而归，最后只在脖子、衣服上留一串印迹。将煮熟的蚕豆串起来挂在脖子上只有南方江浙一带的习俗，故老相传慈溪沿海常受倭寇骚扰。嘉靖年间，朝廷派戚继光来此抗倭。一次剿寇时，戚继光为鼓励士气，当众宣布：“杀敌以蚕豆计数，战后以蚕豆数论功行赏。”从此部下便把蚕豆叫成“倭头”。民间闻此把煮熟的蚕豆串成一圈，给孩子挂在脖子上以示爱国杀敌光荣。

我们这儿有“ 挂胡子”风俗。就是出嫁的女儿带男孩首次到外婆外公家去拜年。左邻右舍闻讯用葫芦瓢装鸡蛋、拿红纸包钱送来，更多的是将自己家纺织的一圈圈白线，用红头绳扎起来，挂在孩子脖子上，祝福孩子健康成长、长命百岁，活到白胡子苍苍。我第一次到外婆家，被舅妈等人挂了十几挂白胡子，当地讲究胡子越长，寿命越长。挂胡子的线留下来，一部分上鞋底用，另外一部分就留着来年穿蚕豆，大抵是增加长寿的意思。家家都有不少给男孩子留的白线，如果哪家少了，就是亲戚邻里关系不和睦，回去没多少人睬的缘故。

蚕豆青绿鲜嫩，粒大饱满，嫩得掐得出水来。鲜蚕豆摘回来，剥去豆荚，炒锅烧热放油，倒入蚕豆粒翻炒至豆皮起皱，加少许水焖煮，在水未完全收干时加盐，起锅。清炒蚕豆，翠绿碧嫩，口感鲜香微甜，淳朴的味道洋溢着乡野气息。

春天野地里生长的芥菜，妻子喜欢摘回来腌制，将新鲜的芥菜叶清洗干净以后，沥干水分，放在阳光下稍稍晒干，将晒好的芥菜叶揉搓出水，装入坛子内，每放一层芥菜叶就需要撒上适量的食盐，直到坛子全部装满，最上面用洗干净的石头压好。腌制一段时间就可以吃了。腌制的芥菜微微有点发酸，炒嫩蚕豆吃时微酸鲜甜，特别开胃。袁枚《随园食单》亦有：新蚕豆之嫩者，以腌芥炒之，甚妙，随采随食方佳。就是不知袁枚吃的是炒芥菜叶还是芥菜根。

韭菜越割越长，现吃现割，锅底给油，下入剥好的蚕豆米，快熟时，加入韭菜、青红椒翻炒，加盐、蚝油调味，翻炒出锅，吃起来特别的清甜爽口。

农家双抢时，出汗比较多，晚上吃饭就需要一碗蚕豆鸡蛋汤。母亲喜欢将蚕豆炒一下，加入盐，然后倒入鸡蛋一起翻炒，最后倒入水，起锅时，加入猪油，撒上葱花，热腾腾，扑鼻香。我喜欢水烧开后，倒入蚕豆，待蚕豆飘起来，淋入打好的鸡蛋，碗里加葱花、盐、油等，将煮好的蚕豆鸡蛋倒入，汤清味淡，豆甜蛋香，喝起来清爽。

还有一种最简单，将鸡蛋热锅滑散备用，下蚕豆炒熟后倒入鸡蛋，加入葱段翻炒，调味出锅，豆瓣含翠生青，鸡蛋嫩黄秀颜，吃起来别有一番味道。

农家制酱，最好的当是蚕豆酱。做蚕豆酱方法如黄豆酱类似，但是蚕豆酱去皮比较麻烦。小时候母亲将蚕豆煮开后倒在凉水里浸泡，最后在凉水里脱壳，等全部脱完壳，手上已经被水泡的发皱起皮。晾豆子时每天翻开看看，不黑霉，不粘，就好了，再把这些霉块太阳下晒干晒透，取冷开水在钵里浸发，在太阳下晒一段时间，每天早上搅一次，晒到酱色，看不见蚕豆为宜，浓香扑鼻就可以装坛子里保存。保存时放一点生姜、大蒜在里面。爷爷有起来喝早茶的习惯，一般也就是清早打扫完卫生以后，烧好水泡一杯茶，从酱缸里捞一两个生姜或且大蒜，边喝茶，边抽烟，慢慢嚼.......茶喝足了，才精神抖擞的起身干活。

早春三月，豆长鹰飞，野花迷人眼，乱草入马蹄。孩子如其说是喜欢蚕豆，不如说喜欢在在春天里撒欢打滚。农村三月树绕村庄，水满陂塘。倚东风，豪兴徜徉。小园几许，收尽春光。有桃花红，李花白，菜花黄，何等逍遥快活。

入冬了，留好种子，来年春天下种，再与蚕豆来场约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