菱角

菱角，《本草纲目》记载“其叶支散，故字从支。其角棱峭，故谓之菱，而俗呼为菱角也。昔人多不分别， 惟伍安贫《武陵记》以三角、四角者为芰，两角者为菱。”

本地湖汊纵横，连江通海。河湖沟渠，交通极为发达。祖父辈是逃荒过来的，一肩挑着全家所有的财富，一床细被，一个篮子里面两个碗，雅称“一担挑”。前世不修，身在徽州，十七八岁往外一丢。祖父的祖父自徽州的婺源一担挑到安庆。听祖父说，自己父亲一度当过兵，也曾在城墙上跑过马，后来醉酒坠马身亡，家道中落。为了生计，不得已一担挑，过江谋生。沿江荒地筑一窝棚栖身，租一小划子打鱼为生。后来沿街叫卖鱼的时候认识一本地姑娘，就上门落户了。

沿水边筑一垸子，在村民的帮助下建起了三件土坯房，从此安家落户。房子小时候我还见过，在水边孤零零低矮一户，四周都是湖汊，只有一条湖堤连着外面的路，每年发大水的时候，爷爷不得不将将家里的东西搬到街上，在街边搭窝棚暂住。街上地势高，每年圩区发大水，周边的小划子就停在街边，许多划子连成一片，蔚为壮观，极为热闹。小孩子是不知道大人辛苦的。每年都盼着发大水，大水发了，湖里菱角全部冲到岸边来，就是一个菱角大丰收的季节。菱角丰盈，丝毫看不出饥馑之景。甚至一些年轻人为了在河边洗衣服的大姑娘面前显示自己，撑着划子箭一般的飞快，水花溅到洗衣服的小媳妇身上，岸上一片哄笑叫好声，小媳妇羞红了脸，低下头用力的捶着衣服。大胆泼辣的妇人免不了叫骂几声，倒也无伤大雅。

我们每天早晨拎着篮子，在湖边捡菱角。运气好，碰到好的小划子主人，叫我们上船，载我们到河中间。水很大，风吹着河面，小划子晃晃悠悠的，菱角整片的散落在河面上，开着星星点点的或白或黄的花，微风过去，浮沉溟灭，仿佛星辰落在河面，闪烁不停，一片馨香。水鸟停在菱叶上啄食，见到人来并不害怕，只是扑棱着飞到另一边继续自己饕餮大餐。

菱角有两角、四角，三角的不多见，如果偶尔发现一个三角菱角，如同童话里找寻到一枚五色花类似，幸运到家，会高兴一整天。我们连叶子一道带回家。摘下菱角后，叶子洗净晾干，奶奶喜欢剪去叶子只留菱角杆子，腌渍至发黑，煮饭时蒸食，谓之化菱角菜，盖因其霉烂稀软不成型之故。出锅淋上油，撒上葱花，滋味咸稠。

嫩菱削去一角，轻轻一剥，整个菱角就下来了，生吃为上品，皮脆肉嫩，质鲜爽口。如果老菱角生吃，水分相较嫩菱角就会少，吃起来粉糯，口感上要差许多。

老菱角适宜直接下锅煮熟，两角的菱角一咬两半，好下嘴。碰到四角的菱角，就浑身使不上力气。小时候没好的法子，就拿刀剁开。有一次我丢一个菱角给在身边打转的小狗，小狗倒也不挑食，只是咬着菱角转圈，翻来覆去，无法下嘴。

菱角剥壳洗净切片，热油下锅肥瘦相宜的腊肉，倒入菱角，略熟时，加入大蒜段，翻炒出锅，蒜香入味，白绿粉红，咸甜适宜，最是应景。

魏贾思勰《齐民要术》“菱为上品药。食之安中补脏，养神强志，除百病，耳目聪明，轻身耐老，多蒸曝，蜜和饵之长生神仙。”

菱角不仅味美，而且食之羽化成仙。郭宪《别国洞冥记》“有玄都翠水,水中有菱,碧色,状如鸡飞,亦名翔鸡菱,仙人凫伯子常游翠水之涯,采菱而食之,令骨轻举,身生羽毛也。”

王安石有“斜径遇通南埭路，数家遥对北山岑。草头蛱蝶黄花晚，菱角蜻蜓翠蔓深。”蜻蜓盯在菱角的黄花上，静水流深，岁月安好。

现在再也没大水了，而且菱角也是随处可见，不是什么珍贵的东西。写到这儿，不禁想起小时候看到的一个笑话：古时候，有一北方人，从来没见过菱角。他到南方做官，在一次宴席上吃菱角，竟连壳一起吃下去了。有人说：“吃菱角要去壳”。他说：“我不是不知道，连壳一起吃，是为了清热解火。”有人问：“北方也生长菱角吗？”他回答：“山前山后，到处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