茭白（菰）

故事就酒，越喝越有。

人生有酒，没有故事，甚是无趣。有故事，没事故，更是无趣。你有故事，我有酒，你有事故，我有好酒。你想做一个只有故事缺憾的人，还是做一个有事故更圆满的人。来，约吧！

我等你，三月的跫音不响。我达达的马蹄是个错误，我是一个过客，不是一个归人。你不来，三月的菰米花盛开了。水边无尽的湿地里，细碎粉嫩的菰米花低垂着头，仿佛人约黄昏后的姑娘，微风吹乱了她的裙裾，撩扯着她的长发，羞红等情郎的脸颊，热烈、期盼而又心生忐忑。我约了菰。菰是一个既有故事，又有事故的人。

《周礼，饮食》：凡王之馈，食用六谷，膳用六牲，饮用六清，羞用百二十品，珍用八物，酱用百有二十瓮。进物於尊者曰馈。此馈之盛者，王举之馔也。六牲，马牛羊豕犬鸡也。羞，出於牲及禽兽，以备滋味，谓之庶羞。六谷，稻、黍、稷、梁、麦、菰。菰，雕胡也。菰是王族的珍馐。《楚辞.大招》“五谷六仞，设菰梁只。鼎臑盈望，和致芳只。内鸧鸽鹄，味豺羹只。魂乎归来！恣所尝只。”屈原摆满菰米饭、盛满肉羹，招魂回来。

菰就是一个励志的故事，由野米成为王宫的座上宾，成为古时的主食之一。现在已难觅菰米之踪，听说菰米很味美，我没吃过。不过在《Discovery Channel》看过秋季北美印第安人划着独木舟，在漫无边际的湖泊、沼泽里收割菰米，仍然延续几千年食用菰米的习惯。

人生病了很糟糕，而菰生病却成就了美味。茭白是“菰”染上黑穗菌，不能开花，只能形成根茎的结果，颜色洁白如玉，形状似笋，又称菰笋。茭白本地人方言称之为：高瓜，意即茭瓜。

周末，开车回家，经过以前的两个池塘。池塘现在基本没什么水，都是稀泞的沼泽地。因为无人管理，沿沼泽四周，长满了菰蒲。菰蒲茂盛，候鸟筑巢期间，一时间变成了候鸟的乐园。每天早晨醒来，都能听见候鸟在期间婉转歌唱，高低相和。野猫伺侯其中，在草丛中窜来窜去，偶尔能看见被惊的一只不知名黑色的鸟儿扑棱着翅膀从岸边一掠而过，飞向另一边。

沼泽地里湿滑，为防止父亲摔倒，我总是和父亲一道赤脚下地，采茭白。挖出来的野生茭白脆生生的，像一个胖乎乎的孩子，剥除外壳，洗净，生吃口味薄脆清甜，清炒，味道佳。

采回来的茭白与莴笋切丝焯水，沥干水分，红甜椒切丝，放入准备好用盐，酱油、醋等制的调料，淋上芝麻油，凉拌三丝青脆爽口。

茭白切片，大火热油下肉，酒去腥，生抽调味，老抽调色，煸炒将熟之际，茭白、青红椒下锅翻炒数下即可，如有泡发的木耳更佳。

袁枚《随园食单》有：“茭瓜入酱，取起风干，切片成脯，与笋脯相似。”

端午，家家户户都砍下几根蒲草和艾叶用绳子捆在一起，挂在门前，辟邪去秽。艾枝和蒲草干了收起来，天凉后泡脚，我们信奉“有钱吃药，无钱泡脚”的理念。泡脚须用水煮开，放在脚盆里熏，然后，待水温时，数次添加热水，一直到脚熏得发红发紫才能起到效果。

《世说新语》“张季鹰辟齐王东曹掾，在洛见秋风起，因思吴中菰菜羹、鲈鱼脍，曰:“人生贵得适意尔，何能羁宦数千里以要名爵!”遂命驾便归。”晋朝张翰所思的‘菰菜、莼羹、鲈鱼脍’的菰菜就是茭白，茭白就是“吃货思乡”的寄托。辛弃疾看不上张翰为吃归乡，故有：“休说鲈鱼堪脍，尽西风，季鹰归未？求田问舍，怕应羞见，刘郎才气。”可惜最终抵不过岁月。

菰菜不仅是食物，曾经还有以菰命名的城市。现在浙江湖州境内，坐落在金盖山下。两千多年前，一个男人徙封于筑城此。因此地多菰草（菰就是茭白），所以取名“菰城”。这个男人便是战国“四公子”之一，大名鼎鼎的春申君黄歇。

杜甫“波漂菰米沉云黑，露冷莲房坠粉红；关塞极天惟鸟道，江湖满地一渔翁。” 鲁迅有“烟水寻常事，荒村一钓徒；深宵沉醉起，无处觅菰蒲”之句，可见茭白深得人们喜爱。

文人重茭白，可能更多的是情怀，毕竟茭白从桌上的主食变成了佐饭的菜佳肴，发生的故事让人扼腕唏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