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南的早餐

很多年前到过山东，对山东宣传“一山一水一圣人”颇有感觉，特别是济南，对大明湖，趵突泉留有残存的印象，但要你说一个一二三四五，确实也说不上来。民以食为天，观美景不如美食来的直接简单，只要是你吃过，若干年后你都会记起吃的美食和做美食的那个人。鲁菜经典的九转大肠、葱烧海参等等，但大酒店里面装潢考究，摆盘精致，数量你是万万不敢想象的，吃相难看的就有猪八戒吃人参果的感觉，非要到第二个你才有感觉，都是普通的工薪阶层，难免钱包有点不允许。所以到一地，你想感受当地的风土人情，你就要找路边苍蝇馆子，吃当地平常人的饮食，用我们本地的说法就是“姆妈菜（妈妈菜）”，就是妈妈用当地最普通的食材烧出你常吃的味道，最主要的是妈妈菜量大味足，这是大饭店无法比拟的优势。毕竟胃是爹妈从小养大的，再昂贵的食材都无法替代妈妈的味道。

七点半，济南的早晨有点清冷，街上行人稀拉，特别是早餐店大部分都被一把锁锁着。沿着街道乱走，发现一家路边店。开着门，但厚厚的门帘子隔绝了外面的世界。招牌上面写着：正宗济南特色，甜沫、豆浆、驴肉火烧、酱牛肉饼......

撩开门帘进去，首先看见一个中年男人正在专心致志的切萝卜片，将水灵灵的白萝卜切成四瓣，然后放进机器里，随着摇柄的转动，萝卜就被旋成一片片雪花样式的薄片，纷纷落在托盘里。男人对我们进来浑然不觉，只顾低头在研究自己的萝卜。早晨运动了一会儿，看见握着滴出水的白萝卜，不禁口舌生津。越过男人在隔间的吧台上发现一个青花的粗瓷大盆，里面叠放着雪花般的萝卜片，拌着碎末的红尖椒，上面撒着芝麻，给人第一感觉就是红梅映雪，而芝麻就是枝头头洒落的点点碎屑，浸泡的微黄的汁水就是行人匆匆踏碎的琼脂浆液，踏雪寻梅，雪傲枝寒，美食之所以美，首先就在你之所见，其次才在于你之所食。

电扇在吱吱呀呀的转着，风裹着里面冒出的热气，不断在不大的空间里升腾，散发着诱人新鲜食材香味。店面不大，只有四五张长桌，每张桌子上靠墙摆着一溜调料小瓶，主要是胡椒粉、辣椒面儿、盐，另外还有一罐北方特有的油炸辣子。其中一张桌子上摆放着四五瓶装好未封口的自制酱，闻上去味道浓郁。

我走过去，老板猛地一抬头，看见我们，四目相视，老板憨厚的一笑：“吃尚案，墙上有。”抬手一直隔间壁板墙上贴着的菜单。

我没有回答，找一小碟子先装了一点萝卜片，迫不及待的丢进嘴里，萝卜清香甘甜，微带一点辣，吃起来有回味。是佐餐的不二之选。看我的变现老板微昂着下巴，笑了起来。

我指着墙上的菜单，点了两样：甜沫，酱牛肉饼。饕餮客是禁不住食欲的，我问老板酱是什么做的，很想尝一下。老板随即进去搲了一勺倒在碟子里，酱牛肉粒，大颗分明，而且加了大块的香菇粒，吃起来很有嚼劲，牛肉酱香加上香油的醇厚，味道很独特。

不一会儿，老板娘端着一碗米糊出来，老板娘是一个中年妇人，圆脸，微微有点发胖，腰上系着一个碎花围裙，手上拿着一个雪白干净的抹布，我刚开始没看到，老板娘应该在牛肉汤锅后面忙活，听到我点餐，才从后面走到前面来。

我喝了一口，微不可察的皱了一下眉，甜沫是咸的。不是不喜欢，而是很惊异。老板娘不知怎么发现我皱了一下眉，她手脚麻利的给我递了一碗豆浆说：“不习惯咸味，咱们这儿甜沫就是咸的。不行，你喝点甜豆浆。”好客山东欢迎你真不是虚假宣传，老板娘很是热情。

一边说，一边将牛肉从汤锅里捞出来，剁成沫儿。加热的饼子切一个口子，牛肉末塞进饼子，我一看呆了，这不就是牛肉火烧吗，怎么到了山东换了一件马甲就不知道了。我在河南河北吃夹馍，就是猪肉沫剁碎，然后加一点洋葱、青辣椒，吃起来有点微咸脆辣，不油腻。也许形式不一样，但内核是一样，可能各地叫法各异，实质上北方的饮食之间差别大概只有靠山靠海的关系，济南是盆地，牛羊驴肉就多一些，这些肉怎么吃也是自然演化借鉴而来的。

她麻利的将饼子装进纸袋子里，然后装在塑料篮子里递给我，我接过饼子，手被烫的一跳。她见了哈哈大笑，山东人豪爽，丝毫不见星点忸怩作态。边笑边说：“牛肉饼都是烫的，一定要注意。”接着又说：“甜沫为什么是咸的，是因为过去山东穷，家里人没有足够的粮食，怎么办，只好将粮食磨成糊，煮糊糊吃，可是这样还是吃不饱，那怎么办，就将家里有什么就添吧点，吃剩的加在里面，老百姓是下苦力的少了盐就没力气，如是加点盐，添吧点乱七八糟的东西，这样就形成了添沫儿。正儿八经济南老百姓的吃食，现在条件好了，就被美化成了甜沫儿，听起来不是美得很。”

我挑着碗里的甜沫儿，米糊里面有粉丝、豆皮、花生、芹菜梗、菠菜叶子，米香味加上一股浓郁的五香粉、胡椒粉，还有一点熟香油的味道，粘稠微咸，喝了一口，整个肠道都熨帖，仿佛所有的毛孔都被一股热浪打开，于是脸上就露出满足的神情。

“咱们这儿家家都做甜沫儿，一时简单，而是营养，单各家都有各家的配方，我做的是五香甜沫儿。来，你到我后面来看一下，就知道甜沫儿时怎么做出来的了。”

我放下碗转到后面，发现案板上摆放着一个小的石磨，上面还有一点小米糊沫儿，锅里正在煮着米糊，冒着腾腾的热气。

“甜沫儿就是选用新鲜上好小米浸泡后磨成小米糊，熬煮时加入花生米、红豆、粉丝、豆腐皮和菠菜等辅料，以姜葱末“倒炝锅”，加胡椒粉或“五香面”提味儿，并点入少许香油体香。”她说着，很为自己的手艺骄傲。

牛肉饼味道酱香软烂，就连没牙的老太太都吃得动，纸上贴着一个牛肉饼肉必须不少于六十克，应该说分量和价格都很亲民，本来还想尝尝其他小吃，可惜两样就让自己吃撑了，看着糁汤是在是喝不下去，也只有下次有机会再喝了。

我就着自己带着的酒，慢慢将牛肉饼咽下去，济南一顿简单的早餐就像一壶J经历岁月的老酒，闻着诱鼻子，尝了齁嗓子，但越吃越有味道，越吃越有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