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宿商南

穿行秦岭，思絮万千。南方人走在北方的雪地里，热血不已，几千年的历史都浓缩在这片土地上。

高速上远远就看见紫荆关，紫荆关是过去秦楚争夺的咽喉要地，北宋晁补之《鸡肋集·北渚亭赋》：“托生理于四方，固朝秦而暮楚”，鸡鸣通三省就发生在这个地方，本想下去看一看，可是时间来不及，也就脑补一下画面了。

过了紫荆关，就进入商南，其位于商河之南而得名，秦岭进入秦地的封面，楚头豫尾秦门户，是进入西安的必经之地。

夜行至商南，天已经黑下来了，考虑天黑路滑难行，我们便决定在商南停下来，宾馆在半山腰，因为比较晚，已经不提供夜餐了，问了宾馆服务员，服务员告诉我们下去，穿过公园，靠河边有一排饭店，那里可以吃饭。放下行李稍微洗漱了一下，便去吃饭。

宾馆下去几步就是商南鹿城公园，公园高低错落，沿河一排水阁，许多人正在水阁里休息聊天。越过水阁，跨过一个拱廊，沿水一排人家，都是中式檐廊，匾额，乍一看，酒店模式基本一样，我们选了一家看上去人比较多的饭店，一般人比较多的饭店口味都不会太差，饭店人多无外两种，一种是态度好，亲民；一种是味道好，慕名。

实在是没什么胃口，问了有什么特色，商家推荐了了特色小吃神仙叶子凉粉、玉米粉鱼鱼，这两个都是洛南美食，玉米粉鱼鱼采用玉米粉熬成稠粥，漏斗漏成条状，放入清水，降温成型，时令小菜配上酸汤，加上一勺辣子，入口顺滑，酸辣味香，吃了特别开胃。

吃完饭走回宾馆，正值惊蛰时节，山区晚间的风颇有点凉，河边远远就听见胡琴如泣如诉，鼓声清越缓沉，咚咚在心。

走进看河边凉亭里坐着一群戏友，正吹拉弹唱一首歌，音调哀婉，同行都以为是黄梅戏《十月怀胎》，我特意问一下十月怀胎什么意思，懂行的对我说是母亲走投无路时哀求子女的唱腔，唱腔激越悲愤哀凉懊悔。说着，他还唱了几句：“娇儿怀胎两个月，忽冷忽热心头明，娇儿怀胎三个月，只想酸梅果当点心……都怪为娘鼠一寸，错把黄金当废铜。乌鸦尚有反哺意，绵羊也有跪乳恩……”

他唱的两眉耸动，双眼传情，同行不禁击节赞叹，感佩不已。

路过亭子我看见两位老者正在拉二胡，一俯一仰，手抖着弓弦自得其乐，敲鼓者和着琴音偶合休息一下，出亭子抽根烟，中间一位妇人，看不清面貌，正在咿咿呀呀的唱：“三月怀胎三月三 三餐茶饭吃两餐，三餐茶饭不想吃 只想酸梅口中含，四月怀胎渐渐紧 …..”

问了下敲鼓手，他们告诉我唱的是商南孝歌《十月怀胎报母恩》，细听隐隐有点黄梅调的韵。

住在宾馆，发现有一本书《商南人》，上面第一篇介绍商南人来源，乾隆十九年，安庆老屋杨西迁，大部分人在族长的带领下迁移至商南，历史就是轮回，汉唐南下，至今江汉之间都有汉唐的影子，而江汉可孚，盛唐不在，秦岭腹地仍是雪拥关山。

临行前，同行都说难怪商南说的都是安徽话，我无法分辩江南江北的话，但我能听出词调的忧伤和快乐。也许商南民歌唱的就是背井离乡的无绪慌乱和忧伤。他们虽在异乡找到了归宿，但远离故乡的乡愁如蛆附骨，怎么也丢不掉，夜夜的歌声正是他们思乡情，不变的音韵是祖先的灵魂，身心摆渡梦里正是故乡。也许唱着唱着，忘记了传承，但骨子里，他们仍是唱着血脉的歌。

第二天离开，我没有在询问关于商南孝歌的事情，时代在变迁，历史也在进步，秦时明月汉时关，社会本身就是包容，秦地的发展就是纳川入海，让每一个响亮的名字都吐顾纳新，走入一个新的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