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 成都（二）

在太古里闲逛时，古大圣慈恩寺里面一个偏殿，殿里供奉着南无多宝如来，左右分别是光圣帝君、文昌帝君，楹联为“重连九十六院共为一院，须知百千亿身并无二身。”很有古时帝王祫祭的意思。

四川可以说是三国遗迹最多，也是三国故事最多的地方。而在成都能碰到祭祀关羽的地方实属偶然。就算备受推崇的关帝圣君在四川都没有专门祭祀场所。也只是汉昭帝庙偏殿的陪祀之一。

可偏偏就有一处，武侯诸葛亮的祠堂，是全国唯一的君臣合祀祠。史书记载诸葛亮死后下葬在定军山，就是现在的四川勉县，我没有去过，可成都人民为感谢诸葛亮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在成都设置了诸葛亮的祠堂，成全了刘备和诸葛亮的君臣际遇。

在巴蜀大地上最具影响力的莫过于武侯诸葛亮。你说一个人的寿命会有多长，“人生七十古来稀”，一个人的寿命区区不过百年。你说一个人的影响力可以有多远，一个人的影响力可以跨越千年。

可你要说汉昭烈帝刘备祠堂里面最看不见而影响力不是左右偏殿的关羽张飞，最大的，破坏力最强的人却是刘禅。陪祀刘备的不是阿斗刘禅，而是刘禅第五子，北地王刘谌。邓艾大军兵临成都城下时，刘谌固请出战，但被刘禅拒绝。当听闻刘禅举国投降邓艾之时，尽杀家人，后赴昭烈庙自杀。刘禅在世70年，投降后苟活了7年，影响力却深达千年。以至多年以后罗隐《筹笔驿怀古》写到：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千里山河轻孺子，两朝冠盖恨谯周。假使刘禅拼死抵抗，历史又会以什么样的面目示人呢？

历史多是胜利者书写的，《三国志》作者陈寿和诸葛亮同时代，而且同朝为官，他的评价当为中肯，特别是诸葛亮死后遗令撤退，司马懿率军看到诸葛亮营房，都不禁感慨其是“当世之奇才”，经得起对手的评价，撑得住当时的压力，受得住后人的敬仰，诸葛亮当之无愧。

从飞机上下来，当地依然是晴天。吃完饭，在下面等车时，突然淅沥沥的下起小雨，朋友开玩笑，成都天无三日晴，基本就是阴雨绵绵天，如果有晴天，也是你们带了的福气。

等了两天一直是阴雨，可是我们准备去武侯祠时，天空却放晴了，阳光普照，万里无云，恰好中午时分，出租车直接将我们带到锦里。

一进去，摊铺沿街，人流如织，叫卖声此起彼伏，我顺着人流往前走，走到道路尽头一转弯，在一个三叉路口，一栋飞檐翘角的建筑突兀的出现在面前，上面悬挂着“汉昭烈庙”四个大字。

导游正举着旗。叫大家靠拢，“武侯祠左右格局，右面是昭烈庙、武侯祠、三义堂，左边主要是刘备的惠陵。”“在武侯祠可是辨别忠奸的，相传唐朝以后，如果到了武侯祠看了前后出师表不流泪的都是奸臣，不过在座的即使不流泪，肯定也不会是奸臣。”

左面文华廊，右面武英道，正中汉昭烈庙。一个个耳熟能详的名字，一个个鲜活的面容，塑像栩栩如生，武将第一位的是赵云，虽是武将，却是文官打扮，戏服扮相。仪态雍容，敷面高颧，须发斑白，目光深远。右手扶膝，左手持笏，肃然端坐。似乎等蜀主再来，老骥犹伏枥，志在千里。导游解释这个塑像是清朝时期塑造的，清朝推崇文臣，赵云谥曰：顺平侯，平生之战未尝一败，但最后箕谷一战败与曹真，败而不乱，可能是除关张之外最受推崇的武将了，出于对赵云的尊敬，所以将赵云塑造成文臣模样。文臣廊第一是庞统，庞士元，小时候听到卧龙凤雏的故事，心向往之，可惜庞统出场未几，在落凤坡被乱箭射死，当时心里很是戚戚。后来读《三国志》才知道平定益州，三分天下的忠实执行者是庞统，可惜益州平定以后不久庞统就去世了“先主痛惜，言则流涕”。书上还记载着刘备与庞统定益州时，君臣际会的一个小故事：于涪大会，置酒作乐，谓统曰：“今日之会，可谓乐矣。”统曰：“伐人之国而以为欢，非仁者之兵也。”先主醉，怒曰：“武王伐纣，前歌后舞，非仁者邪？卿言不当，宜速起出！”于是统逡巡引退。先主寻悔，请还。统复故位，初不顾谢，饮食自若。先主谓曰：“向者之论，阿谁为失？”统对曰：“君臣俱失。”先主大笑，宴乐如初。看庞统相，静坐肃默，紫面红唇，环眼直视，不怒自威，右手扶膝，左手端笏，大臣毅然。左右环视，塑像造型不一，各有奇妙，妥妥的蜀汉名人既视感。

越过汉昭烈庙，里面有一碑亭，这也是我此次来的主要目的，明朝四川巡按、监察御史荣华在碑上题跋赞美诸葛亮功绩和裴文柳书，并称三绝：“人因文而显，文因字而显，然则武侯之功德，裴、柳之文字，其相与垂宇不朽也。”俗家以裴文柳书鲁刻为三绝，世称之三绝碑，碑上有亭，四角翼然，亭旁有树，枝丫倔迓，虬龙盘根，立在树下，细瞅碑文：正文之外，题跋较多，正文历经千年，虽有磨损，仍然清晰可辨。“度尝读旧史,详求往哲,或秉事君之节，无开国之才，得立身之道，无治人之术。四都备矣，兼而行之，则蜀丞相诸葛公其人也，公本系在简策，大名盖天地，不复以云。”.......“以进取之方，语化成之道，不其谬欤?夫委弃荆州，不能遂有三郡，此乃和增德以吞宇宙，不黩武以争寻常。及出斜谷，据武功，分兵屯田，为久驻之计，与敌对垒，待可胜之期，杂乎居人，如适虚邑，彼则丧气，我方养威，若天假之年，则继大汉之祀，成先生之志，不难矣”.......“蜀国之风，蜀人之心，锦江清波，玉垒峻岑，入海际天，知公德音。”人生有为有不为，诸葛一生唯谨慎，鞠躬尽瘁老臣心，垂败五丈原，时也命也。

在祠内乱走，突然发现一块四方石块，上用红字刻着“喜神方”三个大字。导游介绍诸葛亮是忠义、智慧的化身，蜀地有俗，元旦，每月初一十五黎明，出南门携友至武侯祠游喜神，赶庙会，谓遇得喜神，则能致一岁康宁。所谓喜神方就是喜神是方的，所居在方城。

沿着三义庙向右，静远堂正在装修，有一个塑料搭建简易的书画展，一一看去，发现其中有一张梁簌溟手写的拜谒誌：成都諸葛武侯祠拜謁誌

感中國歷史悠久往聖先賢曷可勝数而吾所深愛則蜀漢諸葛公其人也世俗傳説恒在公之多謀善箴乃至種種製造工巧殊不知公之前大不可及者乃在虛懷纳諫勤求已過唯謙唯谨感人至深也此其事例試讀公遺集不既徵见一斑乎回憶一九三七年五月吾初次入川即趋成都造謁公祠堂伏地敬拜欣償夙願焉計其时吾年四十有四而今九十有三追憶往事前尘盖忽忽五十年於兹矣一九八六年九月梁湫溟識於北京。

千年只在一瞬，匆匆五十年不过其中一粟，人生中的很多事情不过是知天命，尽人事而已。

伤感不已，沿着惠陵出来，晚霞映在宫墙上，斑点驳杂，修竹红墙，偶有伸出的枝叶在风中飞舞，巷深且长，一个人默默的扣着青石板，前面一个背影翩跹婀娜，裙裾飞扬，长发飘逸，背影纤细，在竹枝间娉婷婉转，在一个寂寞无人的巷子里，一个人彳亍独行，不知她是否也有天地悠悠，呛然而泣下之感，我很想拍下来，一个晚霞满天，红墙绿树间少女的背影。

但我没有，历史远去，现实的美就让他留在自己的记忆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