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底色

哪怕是在梦中，都没寻找到故乡的颜色。

赤橙黄绿青蓝紫，我不止一次的问自己，可故乡的底色是什么呢？

故乡的底色是春天吗？是由满眼苍茫，一片枯黄，慢慢转向你想象的春风和煦拂面，但不免又夹杂着倒春寒的凛冽，让你担忧不已转瞬即逝。

静思不知春天何时来，又何时离开。你总是抓不住春天，就像指缝抓不住的流沙，看似在手中，却不知不觉消逝无踪。也许春天就是冬天的沉淀，你总是想春天能不经意间给你惊喜，在野外能萌发出一丝青葱的嫩芽。一抹绿色就是嫁娘的新装，让你欣喜不已，期待不已。可故乡的春天却是嫁娘上车时的索求，没有回报却是无尽的付出。

春天是无颜色的，即使有也是灰蒙蒙的一片。

是夏天吗？春天好像来了，又好像没有来。等燕子呢喃的时候，脱下棉袄，却已是乱穿衣的时节。即使你感受到，勇敢的人已经打上赤膊。夏天是无尽的绿和难熬的热。满眼禾苗焦枯，土地皴裂。手搭凉棚都无法寻找到一丝风的焦虑的烈焰，焚尽一切的水汽蒸腾，声声蛙鸣催着红日西倾，满眼的植物焚烧在无尽的高粱地里展开大红色的喜幔，一直向天边延展，结婚的队伍在眼前喧闹欢腾，唢呐声声地回响，张家的媳妇李家的汉，挎着篮子媒婆娘。

庄稼地里枯焦的禾苗，一场透雨后，悄悄的抽出一缕新穗，抱孕的婆娘正俯瞰着青蛙的仰望，低垂的禾穗涨满了幼儿渴望的乳房。

掀开的衣襟，张扬着母亲的骄傲，避不避开都是写给未来的一封情书，告诉你祖先繁衍的密码，告诉你土地和麦子的深情，告诉你麦子和稗子提心吊胆的故事。

起伏延绵的山丘等风来，风带来了天那边的声音。绿色匆忙展开大手，急着换装。匆忙的总是褪不尽稚气脸盘，仿佛小小的人儿穿上母亲的高跟鞋，在天地间捏着嗓子歌唱，风吹过来掀起的裙裾，露出青涩的底妆。

湖水沿着青山的夹缝向远方捎带思念，秋天在爱意里流淌说不清道不明暧昧的气息。故乡的底色是秋天吗，是大地胡乱涂抹的五颜六色却极其乖张，渲染成黄，沁人心脾稻粱的清香吗？

你告诉我的风景，是手持镰刀的歌唱，唱出了割破手指，鲜血滴入，对土地的渴望。是曲尽人散，蟋蟀入堂，乡野的绝唱。是一望无际落叶翩跹，小巷深处彳亍旅人哒哒马蹄无尽的回响。是羁旅他乡，灯火昏黄，篱落扁豆花正香的牵跘。

歌声渐缈人不闻，西风吹落黄花残。故乡的底色是那风卷帘栊，环佩叮当，墙内秋千墙外道，墙内佳人笑的怅惘痴望吗？

河谷的风吹上高岗，打着呼哨，肆意畅快的在大地上旋转着奔向前方。漫天的芦荻花，随着风儿迁徙向不知名的远方。

故乡的底色是厌倦了一切平庸、平淡，黯淡了母亲盈盈牵挂泪水，挥袖不带走一片云彩决绝的一望无际，怵目惊心的无暇吗？

村口的老樟树抖动着枝丫，叶片伴着雪花飒飒的奔向大地母亲贫瘠的胸膛。父亲肩头颤巍巍的扁担，担着，深一脚浅一脚大雪的飞扬。母亲的笸箩里，承装着，儿行千里远厚重的行囊。故乡的底色难道是是母亲浑浊的双眼看向村口的期望，难道是故乡原风景下一片无声的白茫茫，儿时的快哉，阳光下雪人的消亡。

景是平常景，四季是无声的默片在不停地回放。转眼间草绿了，牛羊儿肥壮。转眼草枯了，四野茫茫。残荷滴下的露珠又换上了笑颜的盛装，故乡的底色难道是春秋的轮转。

人是平常人，春耕秋收在乡野中肆意的荒腔走板。东家大婶跳脚的诅骂，西家大叔竹板的笞打，玩耍孩童晚归的笑声伴着晚霞。故乡的底色难道是笑声和哭声的转换。

  平常一日，我静伫期间，音声思绪纷至沓来。

女儿梦中的呓语，风声的呢喃，夜色中婴儿的啼哭，深巷的犬吠，黎明的鸡啼，清晨洒扫除尘刷刷声，平凡日子里的袅袅炊烟，荷锄戴月归来时晚间饭菜的氤氲。

我突然明白，故乡的底色是四季轮转期间的平常风景和生活期间形形色色的普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