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志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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蒿口，武当山下，汉江之畔的一个小山村。初夏一早，窗外鸟鸣不已，喧人早醒，我便早早起床，独在村中走了一遭。
晨色，一片灰蓝。空气，一袭薄凉。村，依山而踞，远峙汉水，重山掩隐，水汽氤氲，人影寥落，似走进了一幅村居古画之中。
村中花木锦盛，月季、杜鹃、樟树、桂树、银杏、桃树随处可见。因我孤陋，看着一些不知名的鸟儿，按着各种叫法，在这花丛草木间尽情地飞跃着，鸣叫着，释放着一身的活力。而燕子最是特别，它们不停地在村顶头的那片天空里旋飞着，追逐着，不时也会传来几声鸣叫。
走在冷清的街巷上，看到几户人家门前种有几棵樱桃树。树上缀满了鲜红可爱的樱桃小果，不禁惹人驻足而望。树下散落着一些残缺不一的果子，料想或是一些贪嘴的鸟雀啄食残留下的痕迹。而最让我喜出望外的是，一家门前竟种有一棵枣树。没曾想，在这遥远的南方小山村里竟能看到在北方老家随处可见的枣树。此时的枣树，一树青叶，枣果未生，但单就这青青枣叶也足以让我欣喜不已了，心间还莫名涌上了一簇“他乡遇故知”的激动与感动。
路上，看到一位早起的老妇，其衫履简朴，发缕斑白，精神矍铄，伴着浓重的晨色，扛着农具向自家田地走去。顺着老农行走的方向，我来到一处高地，将远处辛勤劳作的人们尽收眼底。他们在自家田地里翻地、除草、施肥……守着一份安然，持一份自得之态。那一块块田地，犹如报纸上的一块块方块小文，泾渭分明，各有所属。那些沿着地垄低头劳作的农民，就在各自的方块地里认真地“书写”着属于他们的希望、激情与生活。而出自他们之手的“绿色文字”向阳而生，汲水而长，体内蕴满了无限生机与希望。他们才是最伟大的生产者。
转头，忽看得一只乌鸫，它悠悠地从山南那边的高远处飞来，安落在地头一个孤零零的已无衣物遮掩的稻草人头顶上。它稍作观望后，只呼扇了三两下翅膀，便无比轻松地从这块地头落向了那块地头，又从那块地头跃向了另一块地头，依次跃起、降落……像个活泼的孩子，在田间玩着“跳房子”的游戏。
不时，忽又听得远处高架桥上驶来一列高速列车，其呼啸之势，迅忽无比，快如闪电，瞬将一晨宁静撕开了一条狭隙。不过，列车转眼就穿梭消失在了如梦幻般的薄雾晨气里。晨，便又弥合为起初的模样，静如止水。
沿路北行，当看到道旁一处竹林时，我便紧赶了两步，寻了过去。仟仟翠竹，粗约寸许，青青竹叶，随风沙响。看着这竿竿笔直的青竹，我不禁欢喜，欢喜它们有节有序，心无旁骛，虚心向上的样子。欢喜它们根系土壤，直引天端，将天地相结的气象。更有趣的是，我还看到了一只蜗牛贴附于竹节之上，正缓缓地沿着竹竿向上攀爬。此时的翠竹、蜗牛，就好像在给我上一堂生动有趣的人生奋进之课。
继续前行，绕过一弯，眼前便出现了一面湖。远望，山连着湖，湖映着山，山水相契，一眼幽静。还有天上的云，好像也忘记了远行之路，慵懒地将一身幻影依落在了湖面，醉沉沉地融进了这山水晨色之中。抬头，恰又看到了一弯下弦残月，其形色疏淡，隐嵌云间，一副静若所思的模样。
青竹、蜗牛、山湖、浮云、月影……这几个富有诗意的意象不停地在我的思绪间跃动，忽儿心头便浮来几句：青竹有志结天地，皓月无期贯古今。黄犊依竹行不辍，闲云揽月枕湖心。想到此处，不禁莞尔。
我独自行走在这乡间小路上，感受着这一晨惬意。望着脚下这条弯曲生动的青青小路，忽觉着路与人却是一对特别有意思的存在。路，因人而在，与人为伴。路，醒在春光里，敞在夏鸣中，浮在秋云端，藏在冬雪下，贯于天地间，潜入一幅幅诗情画意里。其实它是美的枝丫，一切美好都从路边慢慢生发，路边的人家，路边的山水，路边的诗画……
该文首发于《农民日报》2024年7月13日第8版百姓茶坊栏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