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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井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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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903/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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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弦上的茶乡》

长安是个镇,是平利县的东大门。

最早这两个字从我里说出,是跟伙伴打赌或发誓时才出现的。那时,总爱跟伙伴抬杠、较真,怀疑对方的能力。比如:你怎么怎么了,我把长安坝的水喝干或是你怎么怎么了,我倒爬长安坝。在我的想象中,长安坝是曾经诸侯逐鹿的原野,长安坝是曾经的王朝天下。偶尔在别人的洞房,听人家用花鼓子唱着:“……打败了杨广救李渊,转来坐长安”时,也以为,那个万国来朝的长安就是我们这里。这样,对长安坝的想像就显得非常浪漫了,觉得长安坝的河流是最的,水也是最,坝子既宽且广那水无论如何是喝不干的,坝子大得无论如何也是爬不到头言下之意,就是对方说的话是不可能办到的。

作为土生土长的长安人,我觉得应该比谁都了解长安。我曾在春日的早晨站在窗前,看采茶的姑娘妇女们在氤氲着湿气的茶行里浮动。她们穿红着绿,散落在一垅一垅的茶行里,像擎在水里的莲花或荷叶。

我也曾在炎炎的夏日,与伙凉气袭人的蜡烛山林里穿梭。我们在林中流连忘返,在溪水中寻找大鲵。但我们总是空手而归。

好几次,我在古色古香茶镇徜徉,逡巡漫步。那是秋日的下午,太阳还没有落下去,金色的余晖洒在那些“陈旧”的建筑上,显出几分庄严和神秘。那是一些仿古建筑,但那古朴典雅的环境,勾起了我对当初那个茶马古首道地深切怀想

前年春节是个雪天,我和家人顶风冒雪,攀上楚长城遗址。我们顶着剌骨的寒风,冒着被滑倒的危险,小心翼翼地往山顶上攀去。我想站得更高一些,尽可能多地感受千多年前剑戟锋镝,杀声震天

可是,我还是觉得对长安不够了解。

如果说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应该走开点,离长安远点,这样才更了解长安。那么,我去南方,去过遥远的西北边陲,但对长安的了解还是没增加多少。我家既不在秦头,也不坝尾。没有机会头至尾地把长安完整地一遍。否则,我就能细细的品,认真的看。看那星罗棋布的楼群,看那阡陌纵横的田野。

从我记事起,长安这两字过。像是一个家族的复姓,一直冠在行政称谓的前面。先是公社,后来是乡,再后来是镇。无论后面称谓怎么变,变得花梢也好,变得实在也,但前面这两个字是不会变。为什么要呢?两字多好啊,念着舌齿生香,福寿绵长,蕴藏了人世间所有的幸福和安康。

看吧,穿境而过的省道多像一条翻开的书缝。书是从中间分开的,两边的沟沟梁梁像密密麻麻的字行。那字里行间写着勤劳、朴实和善良。沿公路两边,是一马平川的万亩良田素有平利粮仓的美称

长大了,从历史书里慢慢知道,在离我们很远很远的那个叫西安的省会也曾叫长安时,我觉得那个长安不真实的,也一度怀疑它是冒名顶替的。可是,当我第一次到古城西安,站在高大巍峨墙下,我被那种恢宏大气给惊呆了。尤其是街道上,车水马龙,熙来攘往,人流如蚁楼房如林。这时,回头看我们的长安,心酸不已。我知道,生于斯而长于斯的长安,与那个十三朝古都的长安没有可比性。那个长安气势磅礴、雍容华贵、粉气十足

二零一一年的中秋,我徒步从西单到天安门广场。就是这短短的一段路,明白,同样的两个字,区别却是天壤。与繁华宽阔的长安街相比,穿境而过的省道显得那么的瘦骨嶙峋。

可是,我还是爱着眼下的长安。

印象中最深的是公路边两排高大的白杨树,远看或俯瞰,像一条永远看不到头尾的绿皮火车,没日没夜地隆隆前行。

春天来了,树始发芽了。接着,那些叶苞的散开了,嫩黄嫩黄的叶子浑身挂满了像勋章似的闪发光。过一阵,那些叶子长大了,像手掌似的互相致意。再长大些,就挤挤挨挨,密不透风,像一道天然的。夏天,附在树上的互相唱和,那声音此起彼伏。循着蝉随时都可以捉到一只。到了秋天,秋风阵阵,那些招摇的叶子开始泛黄,然后纷纷扬扬地飘下来,地上满是黄色的鳞甲。

先前的长安,身形局促。它的腰部以下被石牛和连仙两条河紧紧地卡着,动弹不得。像条被堵死的胡同,一不留心,就出了长安地界。后来,撤乡并镇,金华村划归城关镇,石牛和连仙两个乡划长安。长安虽然少了一个金华村,但却多了两个乡。于是,昔日那个头重脚骨如柴的长安霎时变成了一个血肉丰满的长安。这时,去蜡烛山去西岱顶,再也不觉得去串人家屋门那么别扭了。

长安不光水源丰富,交通也很方便。从连仙河口到关垭子,是一条长驱直入的走廊,六国时充满觊觎之心的秦国就在这里对邻近的楚国小动作不断。为防备虎视眈眈的秦国,精明的楚人就在边界筑了一道厚厚的便于对虎狼之心的秦国严防死守。但这道区区的城墙还是没能挡住环饲列强的国一统江山决心

长安有无数个明坝子。坝子与坝子之间有一处天然的瓶颈间隔着,意断还连。每个坝子都是一个家族的领地。据史料记载,长安坝的人多是乾隆年间湖广一带迁来的。迁来后插草为界一个家族占据一个坝子,一个坝子就是一个家族日子久了,家族与家族间少不了争执,少不了倾轧。输赢之后,以兼并和出让达成和解,这样就出现了坝与坝之间田产归属交错的现象

长安的人热情好客,无论是茶庄,还是普通人家,客人进门,首先就奉上一杯热腾腾的香茶。

长安以茶闻名。从现在的女娲茶镇能追溯到最早的茶马古道。 

长安的坝子土层深厚,全是河泥淤积而成的。记得去年修河滨路时,有一段路基特别稀软,挖掘机把那儿的泥土全部取走,用石渣填实。当时挖了一丈多深,下面还是乌黑乌黑的淤泥。这么肥沃的土壤种上茶叶,那土壤中丰富的有机元素精灵似的钻入被树中,然后绵绵不绝地从叶腋间冒出来。这些吸收天地日月之精华的米粒似的芽苞,经采摘,炒制,然后转化成藏着茶晶的干片,经沸水冲泡,慢慢地散发开来。香气全部溶解在碧绿的茶水里,水里贮存不下的,又通过雾气散发出来。

长安的茶叶不仅历史悠久,工艺独特。而泡出来的茶也是汤色清绿,香气扑鼻。

从上世纪七十年代末,长安就开始种茶了。那时,不光生产队建了茶园,大队也建了茶园,公社也建了茶园,规模一个比一个大。不过,那时还不是放得很开,田地还是以种粮食为主。为不影响粮食生产,茶园都建在15度以上的山坡上。夏天和冬天两季农闲的时候,社队组织大量劳力开展挖茶带会战。那轰轰烈烈场面至今想起来,还让人热血沸腾。

责任制后,茶园全部都承包下去了。承包茶园的都是村里的能人。像张店村里樊文来就是其中一个。樊文来不仅在种茶,制茶上有一套,酿酒,养猪也是一把好手。他的行动对周围的人起到了很好的模范带头作用。

而大规模种植是上世纪的九十年代中期。那时不仅引进了新的品种,种植方式也有了新的突破。更重要的是人们的观念也有了重大转变。为了高产优产,方便管理,茶园全部建在川坝的大田里。开始很多群众都不理解,也不接受,担心日后吃饭成问题。谁知,土地流转后,他们的经济收入与流转前非但没有减少,反而还有増加。尤其是,以前侍弄田地的汉子们,整年有大把的时间四处揽工,比种田地的收入多了好几倍。而一年到头跟在他们屁股后面屁颠屁颠的女人,成了采茶的好手。那些女人不再像以前那么辛苦劳作了,她们像车间流水线上的姑娘,站在齐腰深的茶行里,双手同时划拉,拇指和食指灵巧地捴着芽苞。看她们专注采茶的样子,弹琴似的轻拢慢捻。这种群体劳动,年龄早已超出了限制,有周末不上课的孩子,有七八十岁的老妪。她们一边创收,一边愉悦身心。劳动方式的改变,收入显著提高了。楼房都建起来了,许多人家还配上了小汽车。从前那条古老单一的省道,已经满足不了日益増多的需求。于是,麻安高速应运而生。为方便人们休闲旅游,河滨路也快竣工了。

不了解长安,是因为长安的变化太快了。

我一直思考着,长安在心中究竟是个什么样子?

每次出门,我都仔细留意着。省道的外边是河流,河流的对岸是新铺的河滨路,河滨路不远的山坡上是早已贯通的麻安高速。

可是,有一天,突发奇想。从下面的关田坝到上面关垭子,省道河滨路和高速路,一直不紧不松地并列着,像三根绷在匣上的琴那逶迤流畅的曲线,是一只无形的巨手深情地弹奏着。顿时,我如醍醐灌顶,喜出望外。多年来一直困惑我的迷团终于解开了。原来,长安是一架琴,是一架整天响个不停的大琴。

其实,长安也不是只有一架大琴,而是有无数架大琴,那一条条的茶行,一垅一垅的绞股蓝,琴弦似的,不动声色的铺在大地上。而采茶的姑娘妇女们,音符似的在琴弦上跳跃,并发出美妙的声音。那声音是进取和拚搏,也是幸福和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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