苹果里的爱

周末，去郊区的水果批发市场买苹果。

批发市场好大，各种水果都有，一堆堆，一筐筐的，直冒尖。虽是仲春时节，金黄的香蕉、鲜红的草莓、紫红的桑葚、黑红的蓝莓，红色基本统治了这个飘香的世界。放眼望去，大红的苹果最为常见，价格也相对便宜一些，家里大人小孩都爱吃。

问了摊主，热情的大姐赶忙介绍。最后只听到一句，这里不零卖，要买的话，需要整筐买。一筐37斤。我愣了一下，心想，我是独生子，人到中年，膝下两个男孩。老大幼儿园需要接送由父母带着住，得给妈安排点儿。岳父母帮忙带儿子，得给他们整点儿。自己家里留一点儿，也差不多了，干脆买一筐吧。

我在堆积如山的苹果堆中仔细挑选，最终看中了摊位西北角的一筐苹果。仔细看这筐苹果：上面一层又大又圆，红得发亮，都套着一层薄薄的塑料套袋。随手拿起一个，沉甸甸的，水分很足，黑色塑料筐子盖板上还贴着不干胶标签：优质糖心苹果。产地：山东烟台。就是它了！

扫码付款之后，装上车，给母亲打了个电话，简单说明意图，就踏上归途。刚到家，母亲就在小区等我。打开后备箱，拿出准备好的购物袋，我正准备抬起筐子给母亲倒苹果。母亲喊：等等！我直起腰，愣在那里。母亲笑着说，你傻呀，一筐苹果，最上面的一层，看起来个个都是果大皮红的，下边基层就不见得这么好了。去年秋天收获的苹果放到现在，加上长途运输，储存摆放，估计少不了磕磕碰碰。既然你还要给岳父母家送，怎么说也得先挑选一下。于是，我和母亲在小区路边石凳上，开始了第一次分苹果。粗看筐子最上面一层红艳艳、圆滚滚的苹果，都挺好。拿起来仔细看，有被挤伤的，有长疤痕的，也有长歪了的。下面两层，更是大有乾坤，颜色、形状、品质，都呈直线下降趋势。最后，所有不太好的果子，全都被挑了出来。精选的好果子，大约有二十斤左右，重新摆放整齐又放回了筐子里。其它比较差的果子，母亲又进行了第二次挑选。磕碰青痕、疤痕明显，品质最差的，母亲统统拿走。品相不太好，不影响食用的，都给我们夫妻二人留下。

周一上班，我趁中午休息时间，把一筐苹果里选出来最好的送到岳父母家，中午就留下来吃饭。孩子舅舅一家刚巧也来吃饭，饭后他们要回去，岳父母看苹果挺多，便让他们也带些回去，岳父开始在餐桌上分苹果。我在客厅沙发上喝着茶，无意间瞥了一眼，只见老人先是把筐子里的苹果全拿出来，捡起每个苹果，放在手心里慢慢转个圈，仔细审视，就像电视上鉴宝栏目里，在灯光下观察明代官窑斗彩鸡缸杯一样，选出个头较大，上下一般圆，颜色纹路细致的苹果，放在餐桌南边，最后收拾起精心挑选出的果子，大约七八斤，轻轻装在一个红色购物袋里，拿给儿媳和孙子吃。

傍晚因为一些琐事，受邀到大舅哥家里吃饭，刚巧又看到了那些经岳父精心挑选后的苹果。饭后闲坐，大舅哥看到餐桌旁果盘里洗净的苹果，随手拿起一个，刚要啃下去，嫂子连忙制止：哎，别呀！这个苹果，是咱爸留给孩子的。说着，她从果盘里挑出一个颜色相对不太红润的苹果，递给大舅哥，把那个又大又红的，轻轻放了回去。

好神奇啊！作为整个苹果事件的“始作俑者”，作为分苹果事件来龙去脉的见证者，我在一旁默默地、开心地笑了。是的，就这样，一筐三十多斤的苹果，从果香四溢的批发市场，神奇般来到四个分居各处的小家庭，历经了四次挑选。每个拿到苹果的人，都不约而同地，鬼使神差地优中选优，选出个人认为最好的苹果，要分享给身边最亲最爱的人。

刹那间，如电光火石。我似乎明白了，我明白这一筐并不沉重的普普通通的苹果，经历三次辗转，三次分类，在亲人之间完成了不形诸于言表沉甸甸的爱意传递。经过多次传递后，苹果甘甜味道更浓郁，更醇厚、更醉人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