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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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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06/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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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场”功能很多,堆放成熟的作物、整理晾晒粮食、堆放作物秸秆。做这个题材时,我第一想法是取打麦场,转念一想,打麦场只是“场”功能中的一部分,到了秋季,它还有收秋的使命,就是收秋场。且南方一年两季种大米,常称收米场、晾晒场,在此,统称场吧,毕竟都带“场”。

场在豫西南一带当地念二声,老乡们大都用这一个字。日常打招呼“去哪里?去场里;忙啥里,打场里;夜黑儿睡哪了,睡场里了”等等。

生产承包责任制分产到户后,各家都分了土地,与土地一同划分的,还有每家一块场地,场地大约三分地,分布在村庄周围,不计算在耕地面积内,属于集体土地的一部分。场一般是连片的,多在村南头,夏秋刮南风,便于扬场。一大片场,十几亩,几十亩地,一家一块,大部分都是本家较亲近的人分在一起,故此也没有严格意义的界限,基本都在400平方左右。场最大的特点就是平整、开阔。

场在夏秋两季使命是不同的,秋后到收小麦这段时间,场完全处于闲置状态,风吹日晒,会有一些不平整,不硬实。入夏是收小麦的季节,乡人们一般在麦收之前,先收拾场,收拾场最重要的工具是石磙,每个场都配置一个石磙,石磙较重,青石制成,圆柱体,石磙一年四季都在场里,给场做着伴。类似于咖啡伴侣,有场必有石磙,有石磙的地方,也会有场。

收拾场是个技术活,细致活,脾气急躁的人干不了,特别是收麦后的场,几经风雨,稍有不甚,可能碾个两层皮。一般先用耘锄把场地稍微推一遍,为的是再次平整,疏松上层土壤,然后用磨耙转圈磨实磨平。基础工作完成后,头天晚上就要去,给场泼水,泼水不必太多,但也不能太少。太多,土壤含水量大,也就碾不成了。太少,下边是硬的,上边一层水,石磙上去就粘住了。一般以水渗透下去十公分见湿为宜,晚上泼完水,还要撒上一层麦糠,麦糠的主要作用类似护肤水,是保湿的,水分不会蒸发太快,可以保证土壤上下湿度接近。麦糠还有一个作用,就是在第二天碾场的时候,与土地形成了一个隔膜,泥土不至于粘到石磙上。当天晚上泼完水,第二天还要早早去,再泼一层水,然后回家吃饭,赶在太阳没出来之前吃完早饭,拉着牛,拿着石磙框,就上场了,这时候场里的土壤基本干湿合适。套上牛,不停的在场里顺时针转圈,这个过程就是造场。刚才说到不能心急,要素就在这里,碾场要牵着牛拉着石磙,不停在场里转圈,秋后的场,没有被破坏,有一定的基础,碾上半天就差不多了。夏天的场,收完麦子会种上一季秋,这个时候等于说重新造场,按照以上程序完成后,还有进行二遍,甚至三遍碾压,一个场才造成。

碾压成功的场,瓷实的很,用手抠,都抠不下来土,拖拉机拉着几吨重的粮食在上边过,一点痕迹都没有,太阳再烈,也不起裂缝,特别是打过一场麦子后,拿着扫帚在场里清扫,基本上灰屑都很难扫出来,这便是一个上等好场。上等好场还有一个特点,使用过程中即便遇到下雨天,雨过天晴,撒上一层麦糠,稍微碾上几圈,场就又恢复了往日的风采。这主要是地基好,基础扎实。

等场造好,就到了收小麦,机械化不太普及的80年代,一场麦收下来,少说得一二十天,这一二十天,乡人便与场结下深深的友谊,割麦累了,坐场里,歇一会儿,甚至,长辈们一日三餐都是在场里吃,靠着麦垛,还能躺一会儿。早上割完的麦子堆场里晾晒,中午趁热打麦,下午起风扬麦,到了晚上,基本这一天打的小麦就收到屋里了,芒种时节惯有好天气,收麦也就很顺利。

真是遇到天气不太好,下午一直没有起风,就要把小麦盖上,这个时候晚上就要拿着被子,住在场里了。还有家里地多的,一天要打两次小麦,天气再好也完不成。一个麦收季,大部分时间都是住在场里的。我也随大人住过场里,不过,打麦时住的少一些,夏初,天气还有点凉,家人很少让小孩子跟着住,最常住的是收秋的场。

麦子种完,场就闲下来了,场也不在孤单,陪伴场的,除了石磙,还有场里垛起了一排排整齐的麦秸垛,麦秸金贵,除了当柴烧,还可以卖钱,由麦秸商打捆后,送到造纸厂造纸。

造个场不容易,一般都是保留着,也有勤快的家庭,麦后把场重新翻一下,播上绿豆、蚕豆等稀有豆类种子,多少收点,煮汤用。

较收小麦,收秋持续的时间更久,中原大地,中国粮仓,春季种小麦,秋季作物品种丰富,有大豆、芝麻、高粱、玉米、绿豆、蚕豆、红薯、棉花等,这些作物成熟时间不一致,所以秋天的场持续使用达一个多月。最忙活的时间段是大豆成熟那几天,大豆与小麦一样,收割回来都要晾晒、碾压,收取种子。

小麦是保证乡人一年的口粮,而秋作物,除了口粮之外大都是经济作物了,是一年种地收入的主要来源。

秋天旷野里,凉风习习,比较凉快,收秋时节,我常随大人住在场里,看场,实际是看护收割完尚未归仓的秋粮。

初秋的天气,秋高气爽,微风,是不用搭棚庵的,这种天气没有露水。遇到多云或者阴天,无风的天气,为了防止露水,常常是把架子车支起来,靠在柴垛上,上边蒙一层塑料纸,一个简易棚庵便搭好了,下边铺上麦秸秆编制的苫子防潮,再铺上帆布袋,拿双被子就成了。

月朗星稀的秋季,睡在旷野里,微风习习,周围伴随着蛐蛐和各种虫子的叫声,不时有萤火虫飞来飞去,毡子下边,小昆虫不时的爬来爬去,一会儿钻到毡子下边,一会儿又爬出来,它们仿佛也对这个临时的天然住所产生着莫大的兴趣。野兔在这个时段是最活跃的,人睡下了之后,他们便出来了,野兔有走夜路的习性,它们可不是随意的蹦来蹦去,一般走的都是明路,也就是人们已经踏出来的路,边走路边寻找食物。田鼠也比较活跃,晚上正是搬运粮食的好时机,它们怕人,即便在黑夜,依然很谨慎,只出现在地头,很少到场里来,走走停停,发现粮食就上前抱住,急匆匆的运回窝里,一晚上能跑很多趟。

最吸引我的,是秋夜的星空,赶上十五前后,月亮仿佛一个大夜光球,就在头顶几十米的地方,月奶奶坐的那块石头,也清晰可见,皎洁的月光,笼罩着大地,周围的一切清晰可见,月光仿佛朦胧细雨,伴随着丝丝凉意,不停的撒下来。放眼周围,夜晚的天空更像是一个大锅,扣在地平线上,那一刻,天地也就方圆十几里的样子,仿佛整个世界都属于我了。夜晚,常有流星划过天空,落地的位置,也就在身边不远处,我也常起身追逐。天上各种星座,清晰可见,小学学习地理,老师在课堂上介绍了各种星座的形状,最直观的星座印象,也都是这种环境得以巩固的,知识点被重新串联起来,那一刻,人便充分与大自然融为一体了。

收完秋,场是完全保留的,晒秋持续时间较长,粮食先收回家,再陆续从家里拉出来,晒晒再拉回去,特别是棉花,要在场里撑起一个个柱子,把箔铺在上边,晾晒花朵。这个时候,场里更热闹了,一个个小型的柴火垛耸然而立,玉米杆垛最大,其次是芝麻杆、大豆杆等等。

放学后,场就成了儿童的乐园,捉迷藏、抓子、打面包、丢沙包、推铁圈,男孩子一伙、女孩子一堆,做各种游戏。吃过晚饭,就又跑回场里,遇到十五左右的月亮,小伙伴们可以在场里一直玩到深夜。

除了游戏,在收完秋的时节,小伙伴们还经常拿着家里的茶缸,到处转场,围着场捡大豆,也有聪明一点的,用棍子,翘起大豆杆的柴垛一角,往往可以找寻到散落在柴垛底下的豆子,很是可观。要是下一场雨,就是去场里,拾黄豆芽,那些几经搜索没有出来的豆子,这个时候就变成胖嘟嘟的豆芽,都钻出来了,把这些豆芽摘回去,又是一顿香喷喷的美食。有时候,会有人家的丢蛋鸡,私自跑到场里的柴垛上,挠个窝,在里边下蛋,捉迷藏时候,我常在柴垛里寻到鸡蛋。晚上的柴垛里,更是黄鼠狼出没的地方,黄鼠狼爱偷吃鸡,那时候属于农害,我也常随大人们一起,夜晚到柴垛之间的间隙里,下套抓黄鼠狼。场一直是我儿时的精神乐园。

中国人自古有朝南而居的习俗,后来,大家逐渐向村南建房子,耕地不能占用,就盖到场里去了,再往后,农业机械化逐渐普及,家家都盖起了平房,也都有地方晒粮食了,秸秆也都不留作柴烧,场也就渐渐退出了历史舞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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