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年,交通不便利,乡人外出打工,一年也回不来一次,出门的时候,都要带上家乡一把土,遇到水土不服,取出来冲水喝,可以有效缓解,表面上看,似乎这土起了作用,其实,这把土承载的更多是乡愁的。通讯不发达,跟家里联系不上,千里之外人生地不熟,思念的更多是乡愁。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现在看来,这土的作用不容小觑,这水,这土,更构成了我们味蕾深处永久的味觉记忆。这个味觉记忆一旦形成,几十年都不会变。离开再久,一旦被触动,这种味觉的冲击,它便立刻调动全身神经系统兴奋起来,一时关于这种食物的记忆,以前吃的时候的种种场景,享受这种美食时的种种场景,便犹如昨天,所有的储存都被调动起来。
就如离乡二十年的我,至今,仍然喝不惯他乡的糊辣汤,平时也喝,但再好,也只觉得是咸汤,总觉不对味,而家乡的糊辣汤,才是我味蕾深处永远的糊辣汤。
表哥家添孩子,恰逢周末,我回乡道贺,宴会当天早上,坐表哥的车去赊店街置办烟酒,早早的我就跟表哥商量,能不能早点出发,我们到街上吃,我想喝碗糊辣汤。这些年,虽然在他乡,也常回老家,然而距离赊店街有十公里,早上很少去街上吃饭。对糊辣汤的渴望,始终挂在心头。
看到表哥满口答应,我欣喜万分,为了迎接这个激动的时刻,我好好收拾了一下,路上跟表哥探讨起赊店街的糊辣汤,说起了我们高中时候常去喝的糊辣汤和羊肉包子店,西大街封闭市场的糊辣汤店。表哥说这些店如今还在,古镇这些年开发旅游,很多店铺换了地方,但知名的几家店,一直没有换地方,不过也新增了几家,味道相当不错,建议我去尝尝。
他给我带到了挹爽门与西门外北街口的一家糊辣汤店。这家店没有羊肉包子,卖的是糊辣汤和油馍。走到店里,我一看到舀糊辣汤那勺子,心就被融化了,还是那把木勺子,手工削制的,勺子把手有一尺多长,勺体呈椭圆形,深三公分,一勺就是一碗汤,这个木勺子就是赊店糊辣汤恒久不变最鲜明的特征之一。
顾客上门,店家左手拿碗,右手掌勺,勺底触及汤面,然后开始顺时针循环摇动,摇动过程锅中的粉皮、面筋、黄花菜、木耳、羊肉块等都翻了上来,聚集在木勺底部,就在肉块出现的刹那,店家把勺子猛的一倾斜,顺势舀上一勺带肉块的汤,盛到碗里。千年大码头、大赊店人的淳朴,和生意人的实在,就在这一瞬间展现,并世代相传着。
盛完汤,老板把木勺靠锅沿放着,左手端着碗,右手拿起小磨香油瓶子,滴上两滴香油,放下,再拿起醋瓶,滴上几滴香醋,一系列动作完成,这一碗香辣酸麻的糊辣汤就递过来了,喜欢吃辣的桌上还有单独的辣椒,根据个人口味自己放。
外地喝糊辣汤各种做法都有,木耳、面筋、人造肉等等,口味上都以麻为主,古城赊店属于长江流域,中原之南,糊辣汤口味自然也就偏清淡一些,用料上则是注入了本地元素粉皮,粉皮放里边,晶莹剔透,滑溜爽口,这家店主要是是卖糊辣汤,与糊辣汤相配置的,还有油洛馍,也就是我们常吃的千层饼。这也区别于豫东一带在全国各地开的糊辣汤店铺,他们糊辣汤的配角是油条、油饼、菜角、糖糕,均是发面油炸制品。赊店的糊辣汤主要有两种配角,要么是烙的油旋,要么是羊肉包子。少有糊辣汤配油条的。
一般成年人,到店里喝上一碗糊辣汤,打上两块钱的热油旋,基本可以满足一上午的消耗了。
赊店两千年,从百年前刘秀赊旗起义,到明清时期文明全国的的商芾重镇,到今天的全国旅游城市,赊店一直笑迎八方来客,喜送四海宾朋,糊辣汤也跨越千年,岁月更迭,物是人非,老板在变,然岁岁年年人不同,年年岁岁味相似。正如山陕会馆里边尊敬的关老爷带给赊店人的“忠义”信仰一样,赊店糊辣汤的口味,始终没变,也永远不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