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山

“阿什穆，放下你的手机，”阿娜走了过来，手里还拿着一袋葡萄干，“走，我带你去见你的波瓦。”

他们要爬上美丽的天山，去那辽阔的喀拉峻草原。喀拉峻草原坐落在天山的半山腰上。大自然给这里染上绿的颜色。随着山势的起伏，草的颜色也跟着变化，深浅不一。远处牛羊成群，伏着头津津有味地吃着草，时不时抬起头来好奇地观望着，与阿什穆的眼神交汇。雪山、云松、蓝天，这里蕴含着大自然最亲切的问候。

“阿什穆，你看见了那一座木头做的房子吗？那就是波瓦的房子，从现在开始，你就要住进这座房子，和波瓦一起放牧。听见了吗，阿什穆？”阿娜温柔的语言并没有被阿什穆听进耳朵里，眼前的景物完全把他吸引住了。阿娜也没有太在意阿什穆是否听得到，只顾拉着阿什穆朝着那座木头做的房子走去。

木头房子前，一位老人正坐在椅子上打磨一把镰刀。阿娜没等靠近就大声呼唤老人：“大大，我们来看您了。”老人抬起头，眯着眼睛观察呼唤他的人。阿娜走到老人跟前，说：“大大，您的身体怎么样了？这几天放羊还顺利吗？”

“山上一切安好。这是阿什穆吗？”

“阿什穆，他是你的波瓦啊！快叫波瓦，”阿什穆躲在阿娜手臂背后没有出声，“对不起大大，阿什穆还比较怕生。请您谅解！”

“阿什穆第一次见我的时候还是三岁，肯定把波瓦给忘了。阿什穆今年几岁了？”波瓦慈祥地望着阿什穆，眼里带着笑意。

“八岁了，大大。阿什穆平时很乖的，希望他不会给您带来麻烦。这些葡萄干是送给您的。”阿娜向波瓦递去她手中的葡萄干。

阿娜把阿什穆推给老人，然后悄悄地转身离开了。阿什穆小心翼翼地走向老人，用好奇的眼光打量着他的波瓦。波瓦长着浓密的胡子、高高的鼻子、深邃的眼睛，是典型的维吾尔族人。身着维吾尔族传统服饰的他虽不苟言笑，却能从那被皱纹包围的眼睛看到对阿什穆无尽的爱。

阿什穆回头找阿娜，可他发现阿娜已经走远了。阿什穆本想跑过去追上阿娜，但双手被波瓦紧紧抓住了，他想挣脱也没能抽回双手。泪水已经从他的眼眶溢了出来，顺着眼角滑落。

“阿娜——阿娜——阿娜……”阿娜没有回头，她狠下心来，径直走下天山。

天色渐黑。阿什穆一个人蹲在角落里啜泣。这是他第一次离开阿娜，心中对阿娜的想念只能化作一滴滴泪水、一声声哽咽。

“阿什穆，来！听波瓦弹一曲怎么样？”波瓦的话得不到阿什穆的回答。波瓦只好拿着独塔尔走出屋子。在广阔的草原上，向起了一段欢快的琴声。带着维吾尔族特有的热情与活泼，琴声随着草原的风，飘过森林，流入峡谷，在花海中徜徉。听到如此美妙的琴声，星星也纷纷闪烁，挤满了天空。

阿什穆似乎闻见了家的味道，悄悄地抬起头来，不禁站起身来，向门口走去。阿什穆在波瓦的身后站住了，感受着微风携带者独塔尔的声音轻轻地拍打着他的身体。喀拉峻草原上空的星星落在他那清澈的眼睛里，浩瀚的星河完全把阿什穆迷住了，让他以为自己就生活在梦里。他忘记了地平线，感觉星星就在他的眼前，有好几次他都想用手去抓一把星星下来。

波瓦的琴声停了，可阿什穆还站在原地痴迷地望着夜空。波瓦转过身来注视他，他才晃过神来，急忙跑回屋子，仓促爬上阁楼，在一张用羊毛做成还没有套上被套的席子上躺下了，不久他便进入梦乡。

第二天，阿什穆天没亮就起了床，眼眶里还残留着昨夜的泪痕。他爬下阁楼，看见波瓦正在炉火边煮着羊奶，他便来到餐桌前坐下了，一个人发起呆来。阿什穆昨晚没吃东西，现在肚子开始叫起来了。波瓦望了望阿什穆，阿什穆也抬起头与波瓦对视，两人忍不住笑了起来。“饿了吧，羊奶就要好了。”不大一会儿，波瓦就端上两碗羊奶和一个巨大的馕。阿什穆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太阳出来了，一束束温暖的光开始照向喀拉峻草原，波瓦又开始了他一天的放羊之旅。他把羊圈里的羊儿放了出。阿什穆在一旁数着羊，但很快他就发现他数不过来了。因为，被关上一夜的羊儿已经迫不及待想回到广阔的草原去追求它们的自由，于是匆匆略过阿什穆向一望无际的喀拉峻草原奔去，让阿什穆数也数不过来。阿什穆跟在羊群后面，学着波瓦赶羊的样子，跌跌撞撞地来到草原上。

八月的喀拉峻草原格外美丽，由于生长在海拔两千米以上的天山上，这里的气候非常凉爽。草色青青，残留的露珠被太阳照得闪闪发光。有的地方草地会被铺上一层彩色的地毯，红色的、紫色的、黄色的花儿装点着这个静谧的悠闲的世界，让这个世界变得五彩缤纷。小溪从喀拉峻草原中间穿过，像一个淘气的孩子在草原上拐出一道道弯来，发出“哗哗”的欢快的笑声。眼光沿着小溪溯游而上，穿过森林，来到小溪的发源地——巍峨的雪山，期间的景物层层叠叠，变化莫测。

阿什穆开心极了，时而追赶羊群，感受自由奔跑的快乐；时而扑倒在花丛，感受美丽花儿的芳香；时而踏入小溪，感受潺潺流水的清凉……累了就依偎在波瓦身旁，无忧无虑地享受着清新舒适的微风。在广阔的草原，心灵被放大了，大量美好的景物流入阿什穆的心中，让他告别许许多多的烦恼，留下对大自然最纯真的快乐。

中午，阿什穆对着羊群发呆，他被那些与白云同种颜色的小精灵迷住了，看着它们优哉游哉地在草地上吃着草的样子，忍不住想要去抚摸它们。

“波瓦，羊儿是不是以前住在天上？”

“哈哈哈，”波瓦笑出声，第一次他的牙齿从浓密的胡子下露了出来，“羊儿是白云的化身，他能给我们带来温暖。”

“那我可以去抱一抱它们吗？”

“当然可以，阿什穆。”

阿什穆惊喜地起身向羊群跑去。可没等他靠近，羊群受到惊吓纷纷跑开了。阿什穆有点儿纳闷，只好朝着另一群羊跑去，同样的，阿什穆没有得到羊群的认可。阿什穆碰了壁，灰溜溜地走回到波瓦身旁。

“波瓦，羊群为什么不跟我玩呢？”

“因为你还不够诚意，别气馁，波瓦给你割一些青草。”波瓦摸了摸阿什穆的小脑袋，转身拿起镰刀向一个向阳的小山坡走去。不一会儿，波瓦就割下了一大捆又长又绿的青草，递给阿什穆，示意他用青草去让羊儿接受他。阿什穆照着波瓦说的做了，果然羊儿变得老老实实的，情愿给阿什穆抚摸。

“波瓦，羊儿真的是白云！”说着阿什穆抱住了羊儿，把他的小脸蛋埋在羊毛里。阳光洒在阿什穆和羊儿的身上，一股暖洋洋的气息弥漫在阿什穆的周围，让他久久不想离开。喀拉峻草原的中午格外安静，羊群时不时传来几声“咩咩”，微风划过耳畔发出“嗖嗖”声。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傍晚，太阳徐徐落下，天山西部上空的云朵像被火烧似的，红彤彤的。小溪在夕阳地照射下，闪闪发光，让人睁不开眼睛。羊群像一条白色的河流在铺上金色丝绸的草原上流动，它们即将回到它们温暖的圈子里。阿什穆也要在静谧祥和的夜晚里进入甜蜜的梦乡。

九月的暖气渐渐熄灭，十月的北风带来了丝丝的凉意。喀拉峻草原即将进入严寒的冬天。阿娜来了。阿什穆也要回家了。然而，天山的魅力紧紧地拉着阿什穆的手不肯放开。阿什穆也舍不得波瓦，舍不得羊群，他没走几步就要回头一次看一下波瓦。忽然，阿什穆挣开阿娜的手，向波瓦跑去，一把抱住了波瓦。

“保重，波瓦，我们明年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