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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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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童文学
201912/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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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现金流的滋味时光

如今,大家都在使用“支付宝”“微信”收支,现金流越来越少,连银行都极少去了。连去市场买菜,付款给后海的卖艺者都是在微信支付了,不断升级提高的社会,便捷的支付方式,让我在感叹中国的崛起和强大之余,不禁又想起了那段久远的,也是没有现金流、却别样的“滋味”时光。它和现金流有密切的关系,它能开启我的味觉眷恋模式。

看到“滋味”这两个字,作为小孩的你一定会下意识地吞咽下一口唾液吧?我要说的“滋味”确实和你们最关注的“吃”有关。

那时期,我的故乡永安镇很贫穷。可我们小孩儿总能发现一些“好吃”的东西来。比如:春天田野里的毛燕草尖(当地俗称毛簪)、夏季湖里的莲蓬、荷根底部的藕带、各家房前屋后的桑椹、美人蕉的花心、槐花的花心等。乡间大自然里盛产的物产,我们可以随意采摘,随意品尝,虽然不多,也多少能解点孩童时期的馋。自然物产点缀着我部分金色的童年。

只有需要现金购买的食物,才是永远不能满足的。而越是满足不了的东西就越发渴望。遇到需要现金购买的又热望的食物要怎么办?只能通过等价交换了来实现了。

物质匮乏时期几乎没有现金流。有“火炉城”之称的武汉,一到炎热的夏天,我们小孩就都特别迷恋“老冰棍”,可是手里没有零花钱,(其实那个年月连大人们手里也都没有多少现金。)要吃冰棍就都是用自己家里值钱的东西去和冰棍叔叔交换来获得。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反正大家都是那样在操作。比如用完了的牙膏袋、穿小了的塑料凉鞋、拖鞋、春季给秧苗保暖拆下来的塑料薄膜等,这些都可以用来交换。卖“灶糖”(当地俗称破布糖)的老爷爷也接受这些物品交换。有一次,家里的能换的东西都换完了,馋嘴的小弟情急之下竟将我的一双还未穿小的凉鞋偷偷拿去给冰棍叔叔,换取了一根冰棍。发现的当时我特别生气,因为要赤脚整个夏天了。不过,在听到铜锣声在屋后再次敲响时,很自然地就原谅他。铜锣声一响,脑子里就本能地闪现出冰棍的样子和味道,并且很自然吞咽一下口水。如果没有东西换,那将是何等的失望呢?

等价交换主导那时期的生活。交换的条件当然是由卖家来决定。要去梨园“换梨”就不能用牙膏袋和塑料去交换了,梨园老板要求用各家收成的稻谷去换。于是村民们听了条件后就背着装了稻谷的麻袋陆续去梨园“换梨”。梨园老板自己再把谷子拿去卖给粮站,最后才得以换成稀缺的现金。

小时候每年在第二季的秧苗插完后,我和姐姐就会约上奶奶一起去梨园“换梨”。“换梨”是一件开心的事,因为刚刚忙完“双抢”。“双抢”是要收割前一季的稻谷,和插第二道秧苗两件事一起干,很是累人的事情。去梨园“换梨”算是一种对劳动后的“奖励”和“舒缓”。劳作了20多天,腰酸背痛时咬上一口“丰水梨”,瞬间感受到了一种最幸福的滋味溢满全身,疲劳感瞬间抛至九霄。

淳朴的梨园老板总会在商议好交换谷子的斤数之后,赠送多几个梨子给我们。但是他非常反感顽童去偷他的梨。他在梨园养上了好几条凶狠的大狼狗,栓在梨园的各个隐蔽的角落。每次我们走着走着,不经意就会被藏匿着的狼狗突然的狂吠声吓得心跳加速。尽管狼狗们看守得很紧,可是叛逆期的男孩子们总是能神出鬼没,用最高超的手法偷走一些梨,气得梨园老板吹胡子瞪眼。于是,在换梨时如果有差不多年龄段的男孩在场时,他便故意在他们面前赠送多几个梨给女孩买主家庭。

有一次,我、姐姐和奶奶在从梨园返回的途中,发现了一个形状怪异的梨,看看旁边明处好像没有狼狗,好奇心驱使姐姐将它“偷摘”了下来。姐姐迫切地想知道这个形状怪异的梨与正常的梨会有什么不同,于是都没有清洗它,就立即咬了一口。结果姐姐被一只停歇在梨表面的毛辣虫咬了嘴唇,嘴巴翻起肿大了一整天。因为担心尖叫声惊动了附近的狼狗,痛得狠也不敢叫出声来。只难受地压低声音“哎吆”了一下。从此后的换梨路上就规矩地背着换好的梨直接出梨园。

乡间的男孩都喜欢“偷”,有时候应该是觉得刺激。经常听到有妇人站在家门口大声地呵斥,不知道是谁偷了她家田地里用来“留种”的一个大西瓜。在乡间“留种”的东西是禁止偷窃的,那是犯大忌。就像过年的放在饭桌中间的“看鱼”是不能吃的一样,是会被耻笑和重责罚的。一旦查到是谁,那个孩子必定要在被偷人家面前“跪洗板”(搓衣板带齿纹的一面)这种惩罚多少约制了一下青春期孩子的偷窃行为。

现在物质是如此的丰富,现金流也是少很多,小孩有足够的零用钱,给钱时也不用过多的考虑,随手划下手机,或者刷卡就能拿走需要的物品。可这与那时的“没有现金流”却有着本质的区别。而且这些物品没有那时“换”回家里的物品更珍贵,那是现在优越生活里的孩子无法体会的。那时的冰棍味道不知为何更甜润,因为是有稀缺和绞尽脑汁地满屋寻找、准备交换物什的急切过程;那时的梨水分更充足、滋味更香甜,因为里面蕴含了劳动成分,在我们把谷子交换给梨园老板的一刻,又再现了一次自己插秧时的劳动过程,用我的劳动成果去换你的劳动成果,我们是“等价”认可。

新农村人的孩子一出生就物质丰富,对供大于需的自然物产没有过多的眷恋,不相信它们是可以食用的。也并不认识“毛燕草尖”。许多孩子甚至不喜欢吃饭。留守在村子里的老人家大多都要追着孙辈喂饭。新农村,水泥地,家家户户有私车出入村落,现代化的新农村已经注入了许多的新元素,镇街口的超市里生活物品、食物应有尽有,且包装便利。如今的永安镇也越来越富足了,而那种“有滋有味”的情愫却越来越远了。也许它还在,只是会以另外的形式,在另外一代人的思想里慢慢孕育,只是感知到它的时机还没有到来吧。

那时满屋子找寻交换的物什,心急如焚,而在铜锣声敲响的一刻,嘴角很自然就呈现出一个“笑”的形态来。同时心里涌起一股幸福的情愫来。现在的永安镇也不兴“留种”了,人少瓜果多,别说没有顽童来“偷”了,允许自由采摘也没有更多的人有这份摘取之心了,这样下来熟透无人摘的果子有许多都落地成肥料了。

每当看见城市里的柿子因为绿化保护而不能摘取,落在马路上霉烂,隐没了她该有的味觉传递功用而被迫变成肥料时,心里总会产生一种隐隐的痛感和惋惜之情,果实被吃进人的胃里变成营养成分才算完成了它的生命之旅。

属于我童年的那段没有现金流的时光里铭刻着一段“有滋有味”的美好味觉记忆模式。它随着社会的进步再也找不回来了。就像朱元璋在饥饿时吃的那碗“珍珠翡翠白玉汤”一样,即使他后来做了皇帝,让御厨用同样的材料来乱炖,却怎样也找不回当年的味道。

也许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年代的“味觉”眷恋模式,只是它需要时间来发现。当不经意的对比将它真实地展现出来的一刻,愿你用心去感知它,并珍视它。因为在特殊岁月里它给过你真实的幸福,满足过你饥渴的味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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