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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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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307/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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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年,穿街绕巷的吆喝声

多年前,在丽江古城。

最喜欢听到的是一位三十多岁的走街串巷卖米糕的纳西女子的叫卖声。

一声汉语“卖—米—糕”刚吆喝完,又来一声“姑—古—其”(纳西语),双语吆喝,此起彼伏,切换自如。

嗓音又尖又脆,韵律感十足,婉转悠长,唱歌般悦耳动听。

好听的叫卖声常回荡在古城街巷。

只要听到她卖米糕的吆喝声,便会有一扇扇的四合院门陆续打开,走出一个个小孩来买米糕。

于是,她便将顶了一路的,头上的圆圆的竹簸箕轻轻放下,系得紧紧的一层层白纱布刚解开,包得严严实实的米糕,倾刻间热气和米香气便四溢。

她取出一小块、一小块已提前切好的,铺满红绿丝、玫瑰糖、橘皮、桂花,散发着诱人香味的热气腾腾的米糕,挨个递给身边围了一圈的小孩子。

轻轻咬下的一口香甜的米糕,软糯而不粘牙、味道独特而清新。

小孩子们捧着手里的米糕,一边美美的吃着,一边瞧着她麻利的收好余下的米糕,头顶圆簸箕继续前往下一个小巷。

尖脆婉转的叫卖声便又一次在古城街巷响起。

记不清是何时,古城里来了些四川人。

他们卖服装、配眼镜、烫头发、开饭馆、补鞋、修伞,做着各式各样的小本生意。

随之带来的便是川味特色的美食。

古城街巷里,带有浓重四川口音的“豆—花”、“凉—面”的吆喝声响起时,无人能抵挡得住那美味小吃的诱惑。

身材不高却壮实的中年男子,一根扁担,两只改装的桶,便挑起了一个流动的摊子。

掀开盖:一只桶里是豆花、凉面,另一个桶里全是让人眼花缭乱的各种作料:葱、姜、蒜、香菜、辣椒油、花椒油、芝麻油,应有尽有。

    手里拿着搪瓷碗、搪瓷口缸的人慢慢围拢了豆花摊子,七嘴八舌地向摊主报着各家口味。

众口虽难调,然而在他娴熟的手下,不多会儿 ,一碗5角钱买到的豆花或凉面上早已是绿的绿、红的红。

酸辣、香辣、麻辣味,再加上绝配:涪陵榨菜、芽菜,香脆的油炸黄豆或花生碎。看着真是赏心悦目,让人垂涎欲滴。

一小碗麻辣鲜香,色、香、味俱全的豆花或凉面刚下肚,即刻间便大汗淋漓,感觉浑身通透,吃完了一碗还想再来一碗,常让人吃的意犹未尽,欲罢不能。

这些流动的摊主们,极能吃苦,随时穿街绕巷,走遍全城;记性也极好,知道住哪里的人爱吃豆花、哪里的人爱吃凉面。

我们住的古城东边便是一个扁担摊主常光顾的地方。

他时常会在午饭、晚饭前赶过来卖豆花。

离乡多年的父亲是重庆人,自然成了他的常客。

每次一见面,俩人便“老乡”、“老乡”叫着,高兴地聊个不停。

在他们的闲谈中,方知四川话里:

聊天即“摆龙门阵”;辣椒是“海椒”;大蒜叫蒜米、新鲜的嫩姜被唤作“仔姜”。

他一来,父亲必买豆花;他的“老乡”也常常心照不宣地多加豆花,多加调料。

一大碗麻麻辣辣,味道十足的豆花和米饭一起,总让一家人吃的开心不已。

那时候,只知父亲对豆花的偏爱,以为他和我们一样就是喜欢这样麻麻辣辣的味道;

那时候,听着他们说话时的川腔川调煞是新奇、有趣。

却不知道父亲他乡遇故知的激动。

也不知道那一碗豆花里,藏着父亲的乡愁。

那时候,常卖“丁丁糖”的是鹤庆白族的中年男女。

背着竹筐,边走边敲,无需吆喝,清脆的丁当声早已穿过街巷而来,远远的便能让耳尖的人听到,

在家附近只需听到“丁—丁—当”、“丁—丁—当”的有节奏的清脆的敲击声响起来,左邻右舍盼望已久、激动不已的小孩子们就会搜罗出家里攒了很久的牙膏皮,拿去换“丁丁糖”。

“丁丁糖”是麦芽熬制的糖,色乳白,质地坚硬,需用小铁锤方能一点点敲下。吃起来感觉甜的发腻,极粘牙。

     有时,吃进嘴里能将上下牙粘到一起。

这常让正在换乳牙的小孩“又恼又喜”。恼的是:晃动的牙,根本咬不了糖;喜的是:困扰已久的摇摇晃晃的乳牙在用力嚼糖时无意中掉落,便无需去医院拔牙,也不用在摇晃的乳牙上缠线,心惊胆颤地等大人来拔。

那时候,“丁丁糖”是小孩子们常吃的零食。

为换“丁丁糖”吃,捡酒瓶、罐头瓶、攒牙膏皮便是小孩子们极大的乐事。

那些卖“丁丁糖”的鹤庆大叔、大妈们,顺便也会挨家挨户地收购头发。邻居一位大姐留了多年的两根又黑又粗又亮的发辫,便卖了5元钱,那时候,这钱已不算少。因而让周围的许多女孩子们羡慕不已。

只是于我而言,他们收购头发,究竟有何用,多年来感觉仍是未解之谜。

    “咚”! 一声巨响,如爆炸般,吓得小孩子们不约而同地跑出门去看热闹。

黑色的葫芦状的压力锅盖已开,崩好的玉米花全飞进了长长的布袋中,不久空气中便弥漫着“爆米花”的甜香气。

随风四处飘散的香,引得小孩子们急着回家端来了一碗碗玉米、大米,怀里还抱着一小捆柴火。

爆米花需付加工费,没有钱也可用粮食或柴火交换。

很快,地上的碗和柴便排起了长队。

一碗大米倒入锅中,扭紧盖后。像颗黑色弹头的锅便在红红的火苗上不停旋转,风箱一刻不敢停歇,被拉的“呼呼”直响。愈来愈紧张的气氛中,时间一分钟一分钟过去。

忽然间,拉风箱的手,慢慢停了下来,胆小的女孩见状,飞快跑开,躲得老远。

胆大的男孩捂着耳朵凑上前看着戴着帆布手套的师傅将滚烫的锅取下,然后对着布袋小心翼翼地掀开盖。

一声巨响后,在孩子们的一片尖叫声中,一炉新的爆米花已“崩”好。

所有米花已全部崩进了长布袋。布袋一点点慢慢被收拢,直到尽头,解开系的死死的结,倒出白花花的米花至孩子们早已准备好的盆或竹箩里。

回家路上,抓起一小把又香又脆的米花塞进嘴,粘的满脸都是米花,吃的那个香。

至今记忆犹新。

不知不觉,随着时代的变迁,岁月的流逝,那一声声熟悉的吆喝也慢慢消失在生活中;那些多年前吃过的难忘的、简单、淳朴的零食已无人问津,逐步淡出了人们的视线。

再回古城,从前常常行走的街巷中,已听不到那曾经能唤醒嗅觉、味觉的韵味十足的、独特悠长的叫卖声了;也见不到那些穿街绕巷四处奔波的熟悉的面孔了。

记忆深处,留下的,仅有回忆,只有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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