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因长久生活在滇西之故,亦或是孤陋寡闻,多年来,竟一直未曾见过茉莉花的真容。
初识茉莉,是在歌中。
“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芬芳美丽满枝桠,又香又白人人夸……”
这悦耳动听的江苏民歌——《茉莉花》,曲调一响起,便如清澈的泉水,琤琤琮琮,汩汩流淌,一直萦绕耳际,回旋不止。
眼前不觉便浮现出茉莉花的模样:纯洁、馨香、浪漫;虽未曾谋面,却甚是美好。
后来,偶然读到宋词中,姚述尧所著的一首《行香子·茉莉花》: “天赋仙姿,玉骨冰肌。向炎威,独逞芳菲。轻盈雅淡,初出香闺。是水宫仙,月宫子,汉宫妃。清夸苫卜,韵胜酴糜。笑江梅,雪里开迟。香风轻度,翠叶柔枝。与王郎摘,美人戴,总相宜”,忽觉词中的茉莉花,清淡、优雅的古典美不知不觉已入了心。
但不知何故,一直感觉与茉莉相距甚远,总觉得她是梦中遥不可及的花中仙子,难以亲近,只能远远欣赏。
她似乎只能开在歌曲里,长在诗词中,留在梦幻间。
未曾想到,多年以后,遇见茉莉,是在昆明正义路的老街上。
那年五月,酷暑中,见到茉莉,世界便清凉下来。
坐在街角的一位中年妇女,小心翼翼地掀起挎蓝上遮阳的花布,刚露出半篮雪白的茉莉花,那早已藏不住的浓郁的香便迫不及待地倾泄而出,随流动的热风四散开来。引得行人纷纷停下脚步,越来越多的女子聚拢过来。
竹蓝边,长方形的托盘上铺垫着半湿的蓝布,盛着一串串茉莉,还有几对与绿叶绑在一起的缅桂花。
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能比这深蓝更适宜的底色了,衬得茉莉愈发地白,缅桂泛起浅浅的黄。
很快,便有些女子将选好的茉莉花串,纷纷挂于颈间或绕于腕上,霎那间整个人便添了几分柔美、几分婉约。
那是第一次见到茉莉花,欣喜中毫不犹豫也买下数串。
那一日,清风拂面,裙袂飘飘。
别在衣襟的一对缅桂,绕在手腕上的一串茉莉,若有若无的香着。
感觉一整天都很特别。
清新怡人的茉莉,宛如邻家女孩纯真的笑靥,一眼望去,便再也难以忘怀。
从此,爱上茉莉。
常常梦想有个小院,种上几棵茉莉,几株桂花。便能,日日花香满园。
由初夏至深秋,璀璨星空下,待茉莉次第花开,一朵朵盛满月光。
一朵朵摘下,便有月光捧在手心。清凉的风中,任指缝间带着茉莉花香的月光,如水般流淌。
梦终归是梦,一直未能实现。
然而,在这个“春城何处不飞花””的城中,无论何时倘佯花市,或街边的小花店,均可见到心仪的茉莉花:盆栽的、插花的;开花的、未开花的,应有尽有。
时常在秋日,买上一两束茉莉花,修枝剪叶后,插入玻璃瓶中,便得一室悠香。
那些洁白、玲珑的小花朵悄悄藏匿在翠叶绿枝间,清淡、疏落、质朴,悠悠的香着。深吸一口气,香气便盘桓鼻尖,清新馥郁,沁人心脾。
尤其在中秋。
月圆之时,瓜果飘香,茉莉花香中,轻轻咬下一口月饼,便与家人一起度过了一个温馨、难忘的团圆之夜。
水插的茉莉,花期并不长。
盛开着的花朵,总在无声无息间便泛黄、枯萎。
毫无征兆,无缘由地便会有含苞待放的洁白的花,整朵、整朵地滚落在花瓶边。
那时,便将她们一一拾掇起来,夹于书页中,或许未来的某一日,翻开书,不经意间,一朵茉莉花便落入怀中。拈在手上,淡淡的幽香中,每一片花瓣都印满了温暖的记忆。
或者将其洗净晾干,与绿茶一起浸泡,便有一盏氤氲着茉莉馨香的、清冽的茶等着入喉。
在昆明,除花市可观赏的茉莉花外,藏身于农贸市场的茉莉是可食用的。
一次,见有人指着一萝雪白的茉莉花问摊主:“ 老板,这个咋个吃?”
“茉莉花煎鸡蛋、泡茶吃”,他答道。
在旁边一听此言,心中便跃跃欲试。称回一、二两茉莉花,如法炮制,与鸡蛋一起煎熟的茉莉花,口感有些发涩,并不如想象中那么好吃。
反而是一次与朋友小聚,其中一道茉莉花拌毛豆令人惊艳不已。翠绿的毛豆,配着几朵洁白的茉莉花和红红的小米辣,毛豆的清香、茉莉的花香相互融合,确实是唇齿留香。
生活中,许多花都是药食同源。茉莉花也不例外。
据说茉莉花的花、叶可清热解表、利湿,用于外感发热与腹泻;花外用,则可治目赤肿痛。根有毒却可镇痛,可治跌打损伤。
看来,茉莉一身都是宝。不仅可入诗、入歌、入画,还可以入食、入茶、入药。
既可雅,亦可俗。宛如一位“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美丽女子。无论身居何处,总是相得益彰。
前几日国庆长假期间,在斗南花市,穿过熙熙攘攘的人流。姹紫嫣红中,引人注目的依然是那一束束洁白的茉莉花,寻香而去,小小的花车上挂满了茉莉花串和茉莉香包。尚未走到摊前,一缕缕悠香,已飘然而至。
微醺的风中,谁能抵得住这诱人的“天下第一香” ?
一眼万年,谁又能忘记与茉莉花的美好情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