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熟悉的地方没有风景。
这话似乎有些道理。久居一隅,望着眼前经年不变的山川、河流,不免乏味。因太了解,便不以为然;因太熟,则习以为常。眼中的山就是那座山;海还是那片海;石头仍是那寻常石头,看不出花来。
再好的景,也敌不过乏味的眼。即便不败于漠视,终究还是要败于审美疲劳。
又想起另一句话:“隔岸风景好,邻家芳草绿”。挨着山的,惦着海;靠海的,想着沙漠;沙漠边的,念着草原。风景,总在别处。诗和远方,隔着眼前的苟且,似乎只在他乡。于是,有了人人向往的旅游——所谓的从自己呆腻的地方跑到别人呆腻的地方。
常常,一路舟车劳顿,至目的地,尚未细赏美景,便开始各种拍。拍照片、视频,拍景,拍人。手执自拍杆自拍,或互拍、群拍。然后迫不及待地分享朋友圈。扑面而来的美景、美图、美颜、美食,隔着手机屏幕,都能让人羡慕不已。
最终,注定仍是他乡的过客。旅途结束时,或意犹未尽,或匆匆逃离。无论好坏,总之去过一个陌生的地方,日后可以回想。
结束一段旅程后,一切又重新回到原有的轨道,日子按部就班的继续前行。平静的生活维持不了多久。枯燥和乏味又在慢慢滋生,酝酿。不知名的远方又一次在远方呼唤,惹得心痒、脚痒。不出去走走,便觉浑身难受。
不知不觉,旅游似乎已成一种戒不掉的瘾。
有人说,要“旅行”而不要“旅游”。这话似乎也没错。然而,个人喜好、经济条件、生活状态等终究存在诸多差异和限制。“行”也好“游”也罢,无论距离远近,无论“穷游”、“富游”;“深度游”、“走马观花游”,只要符合个人需求,且行且乐着便好。无需为“旅游”“旅行”论短长,分高低。
总觉得喜欢出去走走,是天性使然。心既向往之,便没有什么能够阻挡。
曾经有一次。
绵绵细雨中,路过小区花园时,遇见穿着雨靴打着把大雨伞的女邻居,背着两岁多的小女儿在雨中散步。原来这孩子在家呆不住,每天都要出来溜达溜达,刮风下雨,雷打不动。否则在家一直哭闹不止,令人崩溃。
雨丝中,看着伞下小姑娘那骨碌碌转着的黑亮的大眼睛和天真的笑脸,真让人忍俊不禁:连小孩子都总想着出门,何况是大人,天性如此,有何办法?终于,似乎为爱出门的人寻到了个不错的理由。
然而总觉得:旅途中一切的未知和遇见,似乎才是出行最大的诱惑和魅力。
未知,让人心生好奇和向往;美好的相遇,让人得到意外的惊喜。身处陌生的环境,体验他人的生活,在另一个世界中,做一个旁观者,似乎更容易看清自己及他人的生活状态。不知不觉中改变了自己亦改变了他人。
常会想起云南文山广南的“坝美”。
这里,四面环山,喀斯特地貌,与世隔绝,仅有一条水路入村。
乘一小船穿过悠长的石灰岩水溶洞,黑暗中只听到此起彼伏的,石钟乳上缓缓落下的水珠的滴答声及船桨轻轻划过的水波声,隐约看到船夫头顶上的射灯扫过的影影绰绰的潮湿的岩壁,至洞口处,逐渐见光。随船顺河出洞,映入眼帘的便是群山环抱中的坝子:一个阡陌纵横,鸡犬相闻,淳朴美丽的古老村落。
水车、石磨、榕树、炊烟,田园诗般呈现眼前。
徜徉其间,似步入陶渊明《桃花源记》中的世外桃源。
河边,偶遇村民清洗杀好的鸭子。
将未拔净毛的鸭浸入河水中,不多时,便有成群的小鱼游来,围着鸭身开始啄食,鸭身上的细绒毛倾刻间便被悉数除去,拎出水时便是只打理干净的鸭。如此的“小鱼除鸭毛”真是令人大开眼界,不禁惊叹称奇。
淳朴勤劳的壮族妇女们为补贴家用,在集市上忙着烤包谷、炸洋芋、蒸花米饭,吸引了众多游客。手工竹制小水车、水枪等更是让孩子们爱不释手。
熙熙攘攘的人流中无意中听到一位来自四川的父亲和孩子的对话。
父亲佯装生气,笑问手里拿着水枪的儿子:“你这个娃儿,两块钱的水枪,你为啥非让我付五元嘛,不怕老爸吃亏吗?”
孩子说:“爸爸,那个老奶奶好可怜,我想多给她些!”
黑暗的夜色中,热闹的小广场边。
头顶戴着射灯的村里的一群孩童围坐一堆,不知道在做什么。
好奇地凑上前一看,发现中间一个年龄稍大的孩子专注地摆弄着手里的手机,其余的孩子们兴致勃勃地在旁围观、议论着。对周围的热闹浑然不觉。
不禁感慨,在这样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一切已然在悄悄改变。
常想,无论到哪儿的旅行。总会带去些什么,又总会带走些什么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