健康是一种幸福。但是没有多少人明白,它来之不易。
上世纪5、60年代,走在农村,经常可以看见烂头、盲眼、麻脸、豁嘴、缺鼻、瘸子、烂腿、驼背、大肚皮、瘫子,患拖鼻涕、淌眼泪、“吼子”病的也不少(吼:hou,方言读短促的阴平声,指气管炎、哮喘)。几乎每一个大庄子都能找到这些人,可见那时候人们的健康状况如何不堪。我们大姜庄,现在还有一个天花后遗症的麻脸,有两任小队长都曾经是瘌痢头。那些说不出、看不见的妇女病、男性病,就更加无法计算了。寄生虫病简直是遍地开花。所以,无病无痛十全十美的人还真不多。
最可怕的是血吸虫病(肝硬化腹水后俗称水鼓胀)、麻风病、肺结核(俗称痨病)、天花、伤寒、小儿麻疹之类急慢性传染病,和一些急症,因为治疗手段缺乏,加上经济困难,农民有病往往一忍二拖三迷信鬼神、巫医,所以死亡率极高。
我有个表哥名叫龙顺,是我姑妈唯一的儿子,比我大1岁,原来身体很好,然而名顺命却不顺,11、2岁时,忽然得了急腹症,疼得满地打滚。姑妈痛不欲生,但是却听信巫婆神汉邪说,认为是被恶鬼“捣马叉”捣的,没有及时送医院,可能只挨两天就一命呜呼了。我第一个大哥和三哥、五弟都在3岁至10岁左右病亡。母亲虽然还有7个儿女要操心劳碌,却仍然念念不忘他们,经常触景伤情叹息念叨:“我那个儿子,要是活着,跟某某一样大了。”
平心而论,这大都是旧社会贫穷、愚昧遗留的祸患,新中国不可能一下子斩草除根。各级人民政府为农村卫生保健所做的努力,的确有目共睹,效果显著。自从毛主席号召“把医疗卫生工作的重点放到农村去”,情况就起了更快更大的变化。
例如预防天花,有几年大力免费接种牛痘。有些大人和我辈童子不懂科学,还躲躲藏藏,甚至好心当做驴肝肺,听信谣言说是政府欺骗群众绝育的措施,今天看来是多么可笑。我们以及稍后出生的人,一个个脸上油光水滑,不全是种牛痘的功劳吗?而今,天花早已灭绝,人们就是想做麻子也很难了。
记得肺结核、伤寒、麻疹也都做过疫苗接种。我没有在小小年纪被这些疾病夺去生命,成为“短命鬼”,是应该感恩的。
尤其难忘的是曾经身受其害的血吸虫病。60年代初期,全国开展同这个“瘟神”的斗争,芦村公社也大力进行防治工作。我们庄上那一年查出2、30个患者,我是其中之一。那年冬季,政府组织病人集中免费治疗,我家和伯父家堂屋都成为临时病房。我和6、7个差不多大的少年,每天白天一起玩乐,晚上一起睡稻草垫的地铺,除了药丸难以下咽,别的时候都感觉难得的快乐。在我家堂屋住的一些外村大人,听见我跟小朋友们讲故事,还拉我去给他们讲故事解闷。“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我们肚子里的血吸虫,就这样不知不觉地被杀灭干净。已经便血的我有幸被治愈,没有变成“水鼓胀”死于非命,难道不应该感恩吗?
后来,我曾经参加过公社、大队的查螺活动,记得跟着郭克昌先生、陶有负学长一起爬过许多河畔,查看了不少池塘,这也算为送“瘟神”做过一些微不足道的努力吧。
往事俱往矣。今天,我们的儿孙辈们已经很难体会父祖辈经历过的那些不堪回首的病痛了。因为今天,绝大多数人都健康地活着。
但愿每个人都懂得,了解过去才会更加珍惜现在。
不过,现在远不是人人健康、称心如意的时代。一些曾经基本消灭的传染病又死灰复燃(比如性病),一些过去闻所未闻的病毒来势汹汹(比如SARS、艾滋),环境污染导致的癌症日益增多,生活太安逸导致的富贵病、工作压力太大形成的心理病方兴未艾……这些正要求我们,必须万众一心持之以恒地为健康而战。
2013、4、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