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沐青
网站用户
聪明的人类曾想出过许许多多捕鱼的方法，其结果是自然界的鱼类一代代稀少下去。总算还没有绝种，人的聪明还用得着，可以耍耍网、罾、簖、罩、叉之类，或者就用两只灵巧的手去摸。有个词牌就叫“摸鱼儿”，可见古代也盛行过摸鱼。但却没听说有“拾鱼儿”，可见拾鱼的事稀有。
然而，这稀有之事却被我碰上过一回。
那是一个夏日，夜间下了一场雷雨，我惦记着昨晚放下去的丫子（捕黄鳝的竹笼），赶早去收拾。村里，大雨洗过的柳叶格外嫩绿油亮；村外，秧田满眼青葱。空气十分清新、滋润、芳甜。田头的排水沟正汩汩地排着夜雨的积水。
我忽然听见田间传来“啪啪”的轻响，不禁向秧田一瞥，顿时两眼一亮——青葱之中分明有银白在闪烁、跳动。那不是鱼吗？一个个活蹦乱跳呢！它们一定是在下大雨时顺着排水沟溯流而上，窜进秧田的，好似一群顽童跑进了大森林，只顾游乐，忘了归路。好糊涂的鱼啊！
它们这会儿有的局促在小水洼里摇头摆尾；有的在稍大的水汪中露着背鳍乱窜，在浅浅的水上写出一道道花纹；有的侧身在无水的烂泥上蹦跳，侥幸跳进水汪，又快活得摇着尾巴……
我一溜烟奔回家，拿来一只竹篮，脱了草鞋，小心翼翼地往秧行落脚，只管往有白点的地方去。几乎毫不费力，一条条两三指宽的鲫鱼就落入掌中。它们在我的手心滑润生动，拼命扭着身子，拍打尾巴，黑珍珠般的小眼睛盯着我，小嘴开合着喘息，怪可爱而又可怜。我却没有过多的怜惜，只是愈拾愈高兴，大约半个钟点，便拾了约两公斤。
这件快乐的事过去三十年了吧。我想，现在的乡下少年恐怕很难碰到这样的赏心乐事了。前几年夏天，带着怀旧之情，我曾到拾鱼的地方走过一趟，看见河沟比那时更宽更直了，可是水呢，却浑浊浊，黑乎乎，散发着腥臭气味：它还能养育那么多活泼泼的小生命吗？
今天能拾到的，只有失望和遗憾。
1995年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