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子的一位早年的学生,送来一盆金鱼,八只,并一大袋鱼食。那鱼儿活泼、生动、美丽,煞是可爱,连一向不喜爱花鸟虫鱼的妻子也禁不住赞扬一句:“真好看!”九岁的女儿更是高兴得无以形容,她给每条鱼都起了个名字:大红、小红、红头、小黑……。我说:“换水有我,喂食的任务就交给你了。”她挺爽快地答应下来,这可是从未有过的。
听说金鱼很难养,水最好用河水,自来水有氯,这柔嫩的小生命禁不住。可我们离河很远。内行人说,不要紧,把自来水搁一天一夜就没事了。至于喂食,袋子上面有说明:每条鱼每次有5粒足矣,可一天喂几次没说。怎么办?猜想人一天三顿饭,鱼有两顿差不多了,那么就两顿吧。前次也曾养过几条,不几天都死了,问内行人,说是食喂多了胀死的,这次万不能重犯这个错误。好心办坏事,不是逃避责备的理由。
“不能多喂呀!”我叮嘱女儿,女儿满口答应。
第一天很顺利。但看那缸底,有许多浅黄的细小圆粒,很象是鱼籽。金鱼产籽了?不知是凶是吉?红头老是把头伸在水面上呼吸,怕不是缺氧吧?但大红、小红、小黑们,都很活泼地游动着,饵料一撒下去,银灰就不客气地吃起来了。当晚,便搁着一桶自来水。
第二天一早看鱼,八条生命依然活泼美丽。我为它们换水,先把鱼缸水倾光,光剩下鱼们,然后把搁了一夜的自来水舀进去。没水的时候,它们搁浅在缸底,有的张大嘴喘息,有的蹦蹦跳跳,可怜可怜,我赶紧送入生命之水。
第三天,大红不太精神。贴近去闻闻,水有些腥气。怕这水不好,要换?换得太勤怕也不好吧?那就等一等。
第四天一早起床就去看鱼,心里不由一格登:大红果然翻了肚皮浮在了水面上。女儿闻声起来,看了好不难受。唉,这是没法子的事。小心地取出大红,埋到新栽的牡丹根旁,让这美丽的生命转化成为另一种美丽吧。那剩下的七条,有两三条也没精打彩的,只有小黑最神气,游个不停,个儿数它最小,却最有能耐似的。
此后几天,都是不愉快的。每天有夭折的鱼儿飘上水面。最后一个是小黑。伙伴们一个个离去的时候,它也渐渐失去往日的神采,一动不动地停在一处,吃力地张着嘴,缓慢地呼吸着。我不忍看它挣扎到最后一刻,自去干别的事。
这些美丽的小生命停止呼吸时,仍然栩栩如生,眼睛里闪烁着柔和的似带幽怨的光泽。它们都“死不瞑目”。
对着空空的鱼缸,我起誓:再也不养金鱼了。
1996年5月1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