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沐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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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国名果荔枝，今夏出现在宝应街头，在我是如同见到影视明星一般眼睛一亮。
我本是买桃的，只因向旁边多瞄了一眼，那位大嫂就立即拎起一串水果向我兜售：“买荔枝吧，杨贵妃吃的。”
妙哉，贵妃！“名人效应”加“宫廷效应”，还有苏东坡“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作岭南人”的夸张，引逗、发动了我的好奇心，使我这个俗人忍不住观赏起来，并脱口问道：“多少钱一斤？”
“不贵，十六（每市斤价）。”见我摇头，她赶紧说：“想买客气点，十五块半。”说着，把荔枝尽量伸到我面前，大约想再获得一点“色香味”效应。
我仔细一看，久闻大名，今日方睹其尊容的“贵妃果”，是比乒乓球小些的球形，略呈暗红，与初熟的桑椹之色相似，外皮密布鳞斑，枝上还有绿叶相衬，美则美矣，可惜已不大新鲜，什么香气也闻不到，也许被桃子的清香压住了。不过，若果真如此，敌不过小家碧玉的仙女又何足为奇？
当然，她能屈尊来到苏中小县城也很不易，一定坐过汽车、火车，甚至飞机，上下颠簸了好几千公里。
想当年，“长安回望绣成堆，山顶千门次第开。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有多少驿站的快马和役夫接力，多少汗水落入尘埃，才送达贵妃的玉口啊？其时，一斤荔枝的费价恐不下于等重的白银了吧？即使如此，贵妃品尝的又何尝是鲜汁鲜味的佳品。
记得有人写过一篇吃荔枝的文章，大意是说，此果很娇贵，最好一摘便吃，其味最佳；隔日则味减一半；三日以后，其味大减，再吃就没啥意思，不如不吃了。
估计从岭南送荔枝到华清池畔，需要五六个昼夜，到了贵妃口中还有几许真味？
今天，虽说交通发达了，但从遥远的南国来到江淮之间，猜想总要走三天以上吧，其味大减是一定的，因此也不如不吃。尽管那位大嫂主动让价到十四块，我仍然不要买。我这话对做荔枝生意的人不能说，大家若听这反宣传他们就倒霉了。好在他们未必读我的拙文，而来抗议。
其实，我不买荔枝，主要倒不是怕味不真。否则，我的意思就成了非到两广海南就不吃，不爬到荔枝树上现摘就不吃了。我辈的嘴又怎能比贵妃娇贵！只不过贵妃吃了白吃，不吃白不吃，吃了心欢，我辈买了却要心痛吧了。正如高级烟酒，大体上是吃的不买，买的不吃一样，我猜测，工薪阶层很少开这个“洋荤”。
然而，如果有人情愿少吃两顿肉，少抽几包烟，狠心称一点“贵妃果”，合家或请亲友品尝一次，对人对已并无损害地潇洒一回，也无可厚非的。但只希望无需花自己一文钱却能时常大啖的福人，别在吃的时候想到，乡下小麦易价大约是现时荔枝价的三十五分之一。不然那滋味又要大打折扣，不如吃西瓜桃子踏实了。
1997年6月16日
（2002年6月注：而今，荔枝已满城皆可见，三四元钱便可称半公斤，只有小麦价格的八至十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