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月集·卷5·精神痛苦

精神痛苦与肉体痛苦来源是很不一样的，尽管二者在一定条件下会相互转化。

肉体痛苦源于伤病或饥饿，精神痛苦却源于主客观的不相协调。

这后者大体有三种情形：一种是身在这个境界，心却向往尚未到来将会到来的理想境界，心造幻影，编织乌托邦的梦，终因不能实现而徒唤奈何。此为“精神超前”。做奴隶有平民思想；做平民有民主意识；做了主人又追求更美好的社会。求之不得，到处碰壁，便生苦痛。另一种是身在现实社会之中，却“两眼向后”，念念不忘已经消逝无法重现的世界，常叹今不如昔，想开倒车而不可得，于是，也会痛苦。第三种是，身在此世，不满现状，或面对黑暗现实，不知向何方寻求光明，进退无据，无才可去补苍天，于是难逃痛苦之纠缠。

仁者无忧。麻木者无痛。

然而，孔子尚且不敢自称仁者，还有几人能无忧？也许安分守已，便无痛苦。顺潮流，随大流，与世无争，得过且过，随遇而安，知足常乐。但是，我怀疑，这样的人在哪里？

任何社会总有一部分人不能不为公事而以痛苦为伴侣。他们有与现实不能完全吻合的理想与追求。那向前看的，是人类进步的瞭望哨，社会变革的排头兵，历史发展的先锋将。没有他们，社会不会进步，人类大多数人难得幸福，历史也不能常写常新。

因此，绝不能小看了这些人精神痛苦的价值。

1997年9月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