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山兰

——致敬为祖国牺牲的英雄

原载《民族文学》2021年3期

1、老山兰

地生草本  叶瘦花寒

蕊中带着血性  叶片直指蓝天

风雨中倔强着在崖上摇曳

便伸手触碰  亲吻

从泥土里长出来的亲人和兄弟

2、麻栗坡烈士陵园

从山顶到山脚共21排

960个土堆  960块墓碑

960具忠魂埋骨南疆 

他们平均年龄不到20岁

百分之三十是党员   

百分之四十二是共青团员

百分之九十九没有结婚  没有儿女 

这样的烈士陵园中越边境上有24座

3、王建川

王建川  19岁  云南砚山人

十四集团军一营三连  初中文化

他生前写下  妈妈  不要把孩儿牵挂

战士的决心早已融进枪膛里

为了祖国胜利  不惜血染战旗

纪念馆有他的亲笔诗句  他 

才是真正用脊骨为祖国书写的诗人

4、红玫瑰

烈士墓前  我不想流泪

我要微笑着献上最红的玫瑰

生前未触碰过

灵魂总该拥有一朵  清晨开

暗夜也开  爱而静默

5、洗遗体台

从麻栗坡去老山的路上

离落水洞战场原址不远处

有许多洗尸台的旧址 

几乎隔几百米就有一个

骆有德  云南屏边县普通农民

洗尸时洗到自己的大儿子

他又把小儿子送上战场  死于者阴山

记者问道  这是爱国么

他回问  啥是爱国

6、走过223级台阶

登老山主峰要走过223级台阶

象征老山拔点作战牺牲的223名将士

我站在台阶口迟迟不敢抬脚

怕踩到将士们的忠骨  报效祖国的头颅

怕他们又一次死在赴死的路上 

怕他们疼

怕他们圣洁的青春沾染灰尘

7、疼

90年代男人把BP机别在裤腰带上

后来把大哥大别在裤腰带上

再后来把凯迪拉克  玛莎拉蒂

劳斯莱斯别在裤腰带上

而对越自卫反击战冲锋的战士

则把炸断的手臂别在裤腰带上

8、不离不弃

词典上解释  “不离不弃”是永远在身边

永不分离  永不抛弃

引自《红楼梦》中宝钗宝玉观锁这一情节

而我认知的不离不弃

是两个迷路的小战士背着班长的尸体

在中越边境线上走了七天七夜

气候潮湿闷热  尸体很快腐烂恶臭

他们不抛弃 不放弃

眼耳鼻舌及所有伤口长满蛆虫

他们仍然不抛弃  不放弃

9、如果你愿意

作战前夜  16岁小战士 

在几张信纸上密密麻麻写满了

妈妈  妈妈  妈妈……

他的年龄和我女儿一样大小

一样的稚气 

一样的充满死亡的恐惧

孩子啊  如果你愿意

我就是你的妈妈  把你搂在怀里

哼唱你爱听的摇篮曲  熟睡中

抚摸你的头发  拭净你流泪的脸颊

不要伤心不要害怕  梦中

妈妈会递给你一朵盛放的永生之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