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集

周末，适逢县城大集。

望着窗外阴爽的天，想着闹市里那涌动的人潮，四溅的声浪，尤其是那耀眼的各色盆景，还有从田间地头农家小院齐聚一堂的各色新鲜的时令蔬果，不由得馋涎欲滴。便丢开手中的书，起身下楼，蹬着单车直奔闹市而去。

小心穿过几道街，再走一小段路便是集市了。这时街上已然热闹起来。男女老少，三五成群，或骑或行，笑语不断。 终是融入喧腾的闹市，长长短短的吆喝声此起彼伏，不知疲倦。也难怪，当今买卖人学精了，弄个扩音器，只需自己吆喝一嗓，剩下都是机器的事了。老人们记忆中从街头巷尾传出的一声声韵味横生，跟唱曲似的叫卖声，怕是很难再听的到了。

“哪有你这样买菜的，好端端的白菜叶子都被你剥掉了”，路边有个卖白菜的老人看是急了，大声对着他菜摊前那个妇女嚷着，只见妇女双手捧着一个光溜溜翠生生的大圆白菜，地上散落着几片还算新鲜的菜叶。“这不剥掉，能吃吗？”老人一下子被噎住了，愣了一下，便劈手将妇女手中的白菜夺过来，冲她扬扬手说：“你是贵人，俺伺候不起你，行了吧！”那个妇女不舍地望了一眼那棵心爱的圆白菜，悻悻地离开了。

唉，看来买家卖家注定是一道无解的方程组啊！“大妹子，过来尝尝这葡萄，自家种的，味甜新鲜还便宜”，走过桥头时，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大哥拦下我。我望了望他面前那两个箩筐里，装满了一嘟噜一嘟噜的葡萄，晶莹剔透，籽粒个大饱满，像一颗颗紫红的宝石，果皮上还浮着一层白霜，据说这样的很是新鲜。我尝了一个，确实酸甜可口。价格也合适，就让他给称了二斤。临走时没料想他又从筐里拿起一串葡萄，塞进我手中的袋子，憨厚地笑着说，“自家种的，多尝尝吧！”我心里蓦然间暖暖的，甜甜的。阴灰的天似乎也明媚起来。

不知不觉间，我推着车，又行到了那两排摆着各种饰品丝织品的摊位前。这是我每次来集市必逛的地儿。这里商品琳琅满目，包罗万象。小到针头线脑，胸花辫绳。尤其是货架上那随风舞动着的一条条围巾，远远望去，像一道美丽的虹，又像一条彩色的河。忽然，一条鹅黄轻柔的纱巾闪亮了我的眼。“老板，请把那条黄纱巾拿过来看看”，我冲着摊位里那个四十来岁、半眯着眼靠坐在椅子里的男人说。“这纱巾二十五块钱，你如果觉得价钱合适，我再给你拿”，那男人没动窝，扭头瞥了一眼那条黄纱巾，懒懒地面无表情地应着。“有点贵，能便宜点吗？”，我小心地试探着。没想到这句话像个导火索，一下子引爆了这男人的邪火，他那一直昏睡着的表情声音也随之鲜活有力起来。“这还不便宜，那就三十块钱。你们这些买东西的，不知好歹，便宜了还想便宜……”。我发觉很不幸遇到了个杠精，心想此地不宜久留，得赶快逃离。刚转身，发现对面货架上也悬吊着一款黄纱巾。和刚才那条几乎一模一样。我便推车过去。“阿姨，您需要买点啥？”摊位里那个青春靓丽的小姑娘一边忙着给她面前的两个顾客装着内衣类的货物，一边转头微笑着招呼我。“我想看看你货架上那条黄纱巾”，我心有余悸地小声说。“好嘞，阿姨，您稍等”，待她收好那俩顾客的货款，便麻利地从货架上解下那条黄纱巾递给我。“阿姨，您真是有眼光。您肤色白，这黄色纱巾会衬您更白，要不您围上试试”。听着这贴心的话语，刚刚历经寒霜的心慢慢暖和起来。“行，那听你的，围上试试”，我也变得快活起来。于是抖开纱巾轻轻地搭在脖颈上。小姑娘这时送过来一面镜子，“阿姨，你自己瞧瞧，你围着真是好看，更显年轻了”。我乐得合不拢嘴，“行，那就买了，多少钱？”“阿姨，这么着吧！这纱巾平时卖二十五块钱，这黄颜色的就这最后一条了，不过你放心，没一点瑕疵。你就给二十块钱吧，不赚钱”。我听了，半点没含糊，高高兴兴地扫码付了钱。于是乎围着那条黄灿灿的纱巾，目不斜视地从那中年男人面前凯旋而去。走出一段路，自己不由地暗自好笑，都大把年纪的人了，怎么还这样的孩子气！

揣着这份童真和美好，我继续悠闲地穿梭在人流里，停驻在一个个摊位前。特别是那片卖花的摊位，一盆盆绽蕊吐芳的奇花异草，简直让人流连忘返。花色可谓浓淡相宜，风情万种。看着看着，那一盆盆娇滴滴的花儿，恍惚间变成了古代皇宫里一个个待选的美女，妆容精致，娇美可人。卖花的那个阿姨鹤发童颜，目光如炬，估计也深谙读心术。她可着劲儿夸我不是一俗人，是个腹有诗书的人。并且很内行很神秘地讲，书房里不能只有书，得养盆花，这样无论是人还是屋都会生出灵气。并指着一盆清雅可人的兰花，说它最适合我，是真正的花人合一……她的话就像一坛老酿，直灌的我晕乎乎的，直到车筐里多出一盆不俗的兰花。

走出一段路，晕乎乎的脑子一下子清醒了，想到家里那一盆盆被我喂养的面黄肌瘦的花儿们，真是叫苦不迭，直呼上当。那个法力无边的花婆婆，怕是一眼就洞穿了我这个旱井里的丑小鸭，信手便向我抛出一枚沁心润肺的糖衣炮弹！这难免让人有一点点沮丧。可当那诱人的吆喝声又殷殷地传来，人就好像在被一只无形的手牵引着，热切地奔向那一个个摊位，经过一番比较甄别讨价还价，终于买到了喜人的西瓜红山药，皮薄肉美的无花果，红艳艳的金丝小枣…… 心空里那一片浮云早就不知所踪了，心海间只跳跃着美丽的音符。一阙轻快曼妙的天籁神曲已从心间汩汩地流淌开来，和着满车的色香味，涌向那余味无穷的归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