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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中蒲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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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1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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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乡感怀

上次回老家是什么时候已记不清了。这次回老家,是因为本家一个老人过世,不得不回去一趟。

那个老家,还有闲置在老家那条窄巷里的三间老屋,在我的记忆里,已经变得越来越模糊。就像一个熟悉而又多年不见的故人,变得影影绰绰,似曾相识。

这里说的老家,老屋,其实指的是婆家这边的。公公是下乡知青,十八岁时从沈阳回到河北老家。后来在乡下三叔三婶的张罗下盖上房,并娶妻生子。后来的后来,我也嫁到了这个老屋,说的准确一点,是在这个老屋举行了简单的结婚仪式。之后全家去了城里生活。如今,儿子都快大学毕业了。

刚离开老家那几年,我们还是经常回去的。老家还有几亩耕地,因为离家远,劳力少,本想把地租种出去,却一直未能如愿。那时候还没有收割机,一切都还需要人力。每逢秋收季节,老家里那些平时关系很好的乡邻,看我们地里农活忙不过来,总是偷闲赶过来帮一把。公婆在逢年过节的时候,也总是备好一些丰厚实用的礼物,给那些曾经帮过忙的乡邻,一家一家送过去。

后来,轰隆隆的大型机械在农村土地上驰骋开来,收种庄稼开始变得简单了,也省去了不少人力。再后来,我家的几亩地也租种了出去。从此,我们回老家的次数开始少了,和乡邻们之间的来往也越来越少,越来越淡。

这次回老家,我们途经老屋的那条窄巷时,车速并没有慢下来,也没想过要停下来看一看,就像是经过一个路人,面无表情地擦肩而过。

车停在一个陌生的吊着白纸的院门前。我跟着家人,走进院里。院子很大。门口一群人围拢在账桌前,正在写礼。院子里侧也已经支起灶台,搭起了棚子。院子里人很多,出出进进的,大多都是一些陌生的面孔。我们行过礼,走进屋去。屋里人很多。见到我们,好多人忙不迭地站起身,和婆婆打着招呼。婆婆也热情地给我一一做着介绍。他们大都是本家的一些长辈,多少还是有些印象的,但总也搞不明白是哪家的,该如何称呼。

临到中午的时候,本家一个婶子从外面走了进来。我是认识她的,她是公公三叔家的儿媳妇,我结婚时也是她迎的亲。那时她才三四十岁,身材娇小,嘴唇很薄,眼睛不大却显得有些犀利,一看就是个能说会道,精明强干的家庭主妇。说实话,我对这个长辈一直是有些忌惮的。一方面早有耳闻她是个厉害角色,据说她和她那个更不好惹的婆婆吵架,二人可谓是棋逢对手,针尖对上麦芒,谁也不让谁。另一方面因为自己性格有些怯弱,生怕自己一些拙笨的言行惹她笑话。现在婶子看上去依旧干净爽利,只是发丝间多了一些白发,眉眼间添了一道道或深或浅的皱纹。

婶子悄悄把我拉到一边,轻声说:“我已经把饭做好了,一会儿叫上你婆婆,到家里来吃吧。”我心里一热,没想到老家还会有人记挂着我们。但转念一想,又踌躇起来,这是在白事上,中途去别人家里,是不是有什么忌讳,再说主家也开始准备午饭了。婶子似乎看出我的顾虑,爽直地说:“别想太多,自家人没有那么多讲究。等吃完饭,你们在家休息会儿,要不这一天下来够你们受得。”

盛情难却,我们最后还是跟着婶子回了家。婶子的厨艺真是没的说。那几样荤素搭配有色有味的菜肴自不必说,单是蒸的那一锅小米面窝头,金黄松软,吃起来劲道香糯,欲罢不能。我胃口大开,一边说着好吃,一边又拿起一个。婶子见我吃的那么香甜,非常开心,便耐心地给我讲解做米面窝头的过程。临走时,还偷偷塞给我一个鼓鼓囊囊的塑料袋,里面装的是小米面窝头。原来婶子见我喜欢吃,就把剩下的一股脑全给我了。

等忙完白事,已近傍晚。我们和主家道过别,刚要乘车准备离开的时候,远处有个人匆匆向这边走来。她一只手里拎着什么东西,另一只手使劲向我们挥舞着,好像还喊着什么。婆婆很快认出来了,很笃定地说:“一看那风风火火的样子,就是你干娘。”等走近一看,没错,是我那个勤劳本分的干娘。我赶紧迎了过去,她气喘吁吁的撵上来,把手里拎着的袋子一下子塞到我手里。袋子沉甸甸,热乎乎的。一股新花生煮熟后的那种香味开始弥漫开来。我心里被一种说不出的感动填满了。

这个干娘,打我刚嫁入这个村就认识她了。记得我是一个冬日结的婚,地里农活基本清了,当时还不兴进城打工啥的,村里年轻人比较多。结婚仪式刚结束,那些闲来无事的年轻人便把我围住,耍贫嘴,甚至动手动脚。多亏干娘及时赶来,她个子高,自带一股英气。她把我护在身后,双手叉腰,柳眉倒竖,对着他们一顿噼里啪啦的教训,直到一个个偃旗息鼓,讪讪散去才作罢。我家种田的那几年,对我家帮助最大的还属干爹干娘。他们不但出工,还经常要开着自家的车帮着收种,甚至还悄悄把家里做好的热饭热菜,贴心地送至地头,送到饥肠辘辘的我们面前。可回头再想想,这些年,我们又为他们做过什么呢!除了偶尔逢年过节时,像完成任务一样,送去一大堆用货币换来的花花绿绿的礼物,平时却几乎很少想起他们。

干娘拉着我的手问东问西,嘱咐我要经常回老家看看。她说,园里种了几畦花生,还不太成熟,知道我们来了,干爹挖了些煮了,让我们拿回家去尝尝鲜。眼前这个比我年长不了几岁的干娘,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苍老很多。一头蓬乱的短发,黑瘦的脸上过早地烙上了岁月的霜痕。只有那双眼睛,还是那么明亮,像一眼井,清澈幽深,又像冬日里的一缕阳光,感觉是那么的熨帖暖人。

和干娘道别后,我提议去老屋看看。汽车一路开到那条幽深的巷子前。我们下了车,步入那条两侧墙体生满青苔的窄巷,像是走进了泛黄的旧日时光里。

       那扇厚重的过于老朽的木门被推开了。 眼前是一片荒芜。院子里杂草丛生,几乎找不到落脚的地方。我们试着向前走了几步,一下子惊起许多藏匿在乱草中的飞虫。那三间老屋,愈发显得低矮破败了。它就像一个孤苦无依的老人,倔强而又无力地在立在那儿,眼睁睁看着满园的荒草围攻上来,却无计可施,最后连屋顶房檐上都摇曳着荒凉。唯独挨着墙头的那棵枣树,让人眼前一亮。它那青春蓬勃的身躯,似乎极不甘心被这萧索的环境所吞噬,于是牟足劲地生长着。莫非是想通过自己的力争上游,来唤回老屋那一去就不复返的主人?它纤细的树干变得粗壮了,繁茂的枝头上,缀满了红玛瑙一样的果实,在夕阳的辉映下熠熠闪光。

眼看天色向晚,我们决定先回城里,等明天一早再赶过来。先把庭院里房檐上那些肆意生长的杂草清除掉,再摘下树上那一串串泛着红透着亮的枣儿。往年这棵枣树也结过果儿,很少,稀稀落落的,但枣子却很甜。今年逢着一个丰收年,我们准备摘下这一树的枣儿,给婶子,干娘,还有那些质朴可亲的乡邻们一家一家地送过去。

这次回乡,对我而言,更像是一次心灵的旅行。老家的那些人,那份情,还有蜷在深巷里的那间老屋,像是一面面镜子,照见了我内心深处沉积多年的世故和薄情。其实世上最珍贵最美好的东西,不是那些汲汲以求的物质和名利,而是包裹在或粗糙或精致的皮囊里的,一枚枚珍珠般闪闪发光的心灵。

9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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