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抹雪色半座城

午夜梦回的时候，我总感觉窗外下雪了，但起身掀开窗帘，却发现并不是梦中的那个地点，也许是太过沉湎于幻象，也许是梦中的幻境太过于逼真，让人仿佛置身于此地，久久不能抽离出来。仔细回想，那场景像极了记忆中的半座小城，朦朦胧胧，突然便浮现在眼前，而另一半则是理不清的层层思绪，纷纷扬扬，就像缓缓零落在屋檐上的雪片，渐渐地给时间铺上了一抹雪色，浸染了半座城。

我之所以喜欢回到故乡看雪，是因为在这里，我的灵魂与目光都有理想的漫步之处。仿佛像是一种召唤，落雪后那洁白的山峦、冰冻的河流在呼唤着我，吸引我踏足于此，看着半座城的灯火和半座城的炊烟，去放下、去心安。叔本华曾说过：“世界是我的表象。”而在这似真似幻的场景下，小城和风雪、山川与河流，都将与我融为一体，幻化成为自己的生命哲学和理解世间万物的唯一提纲。

落一肩白眉，裁一帘冬雪。记忆中的冬季小城，总是和雪景无法分割。雪后的夜晚，连天空都被映上了纯色，走在空旷的街道或者坐在河畔的一角，梦境中的半座城就浮现在眼前，看着一抹雪色和覆上雪的脚印，便似行走在少年时的童话河畔。时间隐在长河中，人们也许是无法和过去告别的，那些欢喜与痛苦、喜怒哀乐都深深凝结在生命的血液中，半座城的幻想，记忆中的真实与幻灭，都与这一切息息相关，小城下雪了，我的世界便也下雪了，安安静静，却并不冷清。

两年前的冬天，北京大雪纷飞，我走在黎明的街道上。仰头看着鼓楼上的积雪，恍惚回到了十年前。那时的我肆无忌惮地躺在雪地里，仿佛寒冷与我无关，整个世界都闭上了眼睛。雪还是那一片雪，但城已不是那座城。回忆中的思绪随着大雪纷飞，混杂着故乡与他乡、自由与理想、年少与轻狂。雪固然是纯净的，但终会伴着微风而消逝，随着时间而浮沉，像极了充满着纯色渴望的素雅一生。雪也是永恒的，那虚无缥缈的景色终究会和半座城融在一起，铭刻在客居在这里、定居在这里的每一个生命心中。岁月流逝，虽然那一抹雪色终究会褪去，但我们可以将它隐藏进记忆中，然后怀揣感动，继续向着天空歌唱，迎接下一场雪的来到。就像席慕容在诗作《融雪的时刻》中所述：“他正走在融雪的小路上，渴念着旧日的星群；并且在冰块互相撞击的河流前，轻声地呼唤着她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