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正亚
网站用户
独自去外婆家
蒋正亚
正月二十四，外婆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来看姆妈。外婆长期瘪着嘴巴，佝偻着腰，一副苦大仇深又和蔼可亲的样子。
姆妈病了，外婆是怎么知道的呢？没有电话和手机，也没有人跑去捎口信。是她们母女心灵感应吧？用如今的科技名词，叫做“量子纠缠”？
外婆家离我们家有七八里路远呢。外婆在朱公桥朱家生了三女一男，姆妈行二；在彭家德彭家生了三男一女，最小的满舅舅，只我大不了一岁。每年的端午、中秋，姆妈带着我们姊妹，要么去朱公桥外公家，要么去彭家德外婆家，有时候两家都走到。
一九七五年，我曾独自去过一次外婆家。
那是生产队引进的新品种——芋头。芋头类似于荷叶，只是荷叶是圆的，上结莲蓬，下长莲藕；芋头之叶则椭似小船，根下是芋头。收割时，每家每户可以分到几十个芋头和几把芋头杆。去掉了绿叶的芋头杆，涝水以后是一道“新鲜菜”，姆妈便叫我送一把到外婆家去。
参加工作后，一些出身城市或农村的同事朋友经常奚落我，从小生活在农村，怎么这个菜那个菜都不认识？我只能说，毛主席真伟大，从来没有用过大哥大，那个年代没有。小时候我认识或接触到的蔬菜瓜果，无非是白菜、萝卜、空心菜、辣椒、豆角、茄子、丝瓜、冬瓜、黄瓜、苦瓜、菜瓜……至于西红柿、香菜、胡萝卜、四季豆、洋葱、花生、芋头、香蕉……不认得就是不认得。
姆妈问：“你会去吗？”
我信心满满地说：“会。”把要经过的每个村庄、山坳、水沟都说了一遍。
母亲再三交待，吃了中饭就回来。
我肩上一把芋头杆，顺利地到了外婆家。外婆家太好玩了。能见到几里路远的地方，有汽车经过，恰如汽车在屋顶上行驶（我多次与村里的小伙伴们吹牛皮说，我外婆家那里，汽车都是在屋顶上开的）。尤其有两个舅舅，比我大不了多少，我跟着他们在外面玩，真正是乐不思蜀了。
晚饭时，姆妈来了，用眼睛狠狠地盯着外婆，一言不发，更不吃饭，拉着我的手就往回走。
一路上，姆妈拉着我的手，紧紧不放，依然一言不发。到家了，才带着哭腔，大叹一口气：“好糊涂的外婆。”
大意是，你是做娘的，怎么不晓得我也是做娘的！
（长篇散文《一九七六》节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