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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正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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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808/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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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七六》之《梦断君山》连载

梦断君山

蒋正亚

 

父亲有什么事,从来不和我商量,他怎么会和一个十二岁的孩子商量呢?

一九五八年,君山围湖造田,他就和二伯就狠心地抛下大伯的儿子——不满十岁的正先,兄弟俩来到君山。正先上演了感天动地的“寻情记”,只身找到了他的两个叔叔,从此定居君山;而父亲因为后来与姆妈订婚,才折返了回来。

现在,听说我们全家又要搬到君山去了。他接大队干部吃了一餐饭,得到了批准。

我舍不得我的老屋,舍不得村里的小伙伴,舍不得初一年级的老师与同学。但是,一想到到了君山,能见到河西伯伯与河西哥哥,能见到我的小妹妹田伢崽,特别是可以吃到白米饭了,还是抑制不住兴奋。我曾害羞又悄悄地告诉五婆:我去了君山,会给你写信的。

父亲先期去了君山,说是到那边办好手续,再来接我们。

可是,几天之后,父亲回来了,说不去了,还带回了小妹妹田伢崽。

“大人说话细伢崽听,不要接屁打屁。”这是乡训。

我悄悄地听到父亲与人说:河西的日子也不好过呢。种田,人均要种几十亩;养猪,人均要养上百头,工作量和劳动强度是东乡的几十上百倍,父亲根本“吃不消”。砍芦苇,虽然可以穿着套鞋,但烂泥太深,常常没过鞋帮。年年涨大水,人生活在水盆底下,担惊受怕,到处“躲水”。还有,还有夺人性命的血吸虫……

父亲一咬牙,跟君山说了再见。他应该是“考察”到了细珍嫂一边参加集体劳动一边抚养四个小孩的艰辛,于心不忍,下定决心,把田伢崽领了回来。这是他应尽的义务,这是他的亲骨肉呀!

我的君山之梦就这样破灭了。父亲依旧在专业队干活,我则与两个妹妹相依为命。

河西归来的小妹妹梳着小辫,穿着花衣服,说话带着“河西腔”,很有点城里人的样子。她喜欢吃茴丝饭,直说好吃好吃。晚上睡在床上,要尿尿了,习惯性地喊:“细哥,细哥,我要尿尿了。”

三岁的妹妹,对于姆妈已经完全没有记忆。我们一直把嫂嫂叫做“细哥”。我不知道,在河西的时候,听见三个与她一般大小的侄儿叫嫂嫂为姆妈的时候,她是否想到过自己是个“冒娘崽”,是不是常常错把细哥当姆妈?

一九八六年,小妹妹田伢崽又“寄养”在我供职的子弟学校读书。那时,她已经十四岁了。寒假回家,有人开玩笑说,她是菊梅婶的女儿,她居然信以为真,说要去找自己的亲姆妈。后来证实是玩笑后,她居然找到君山哥嫂家去了,说“细哥”就是姆妈。

 

小妹妹来后,我们三兄妹睡在一床,夜夜有说不完的稀奇、新鲜。最高兴的是大妹妹了,她“官复原职”,光荣地晋升为“姐姐”,更为难得的是,晚上去茅房拉屎,有人陪同了。而我,是哥哥,是男的,陪同只能在门外。

妹妹吃了几天茴丝饭,尝腻了味道,再也不想吃了,便说:“我要到我细哥家里去,吃白米饭。”

我的责任是更重了。我还是要负责为小妹妹梳头发、穿衣服甚至洗澡。有一回,妹妹多吃了“土伏苓”,排便困难,我按照老人家的指点,强行扒下她的裤子,用筷子为她从屁眼里“绞便”呢。

江北婆曾经笑话我:“亚婆,你有一个发明呢。茴丝饭,茴粉菜,霉豆腐还可以打汤吃……”

只是,小妹妹也不能白吃白养,她负起了煮饭的责任。某日,她煮饭忘记了放茴丝,我发现后,立即掺水,放茴丝重煮。白米饭,过年才吃,怎么能这么奢侈呢?

那时候,火柴两分钱一盒,“平江”牌的。

但是,买一盒火柴也不容易。我是常常去隔壁家去“借火”。如果是硬柴,则点燃了,一路小跑着回来引火;如果是稻草,则找人家讨一个“火丝炭”,回来后吹燃。

田伢崽太小,负责煮饭,不得不为她准备一盒火柴。

火柴居然又惹祸了。

那天,几个小伙伴没事找事,忽发奇想,想把岳三爷家猪栏上的黄蜂窝烧掉,一时找不到火种。田伢崽说:“我有火柴。”结果,一把火将猪栏烧了个稀巴烂。

岳三爷家的猪栏连着我家老屋的下水道,旁边有个小氹,冬天结很厚的冰。孩子们常常砸些冰块,嘴含稻草,将冰块吹出一个小洞,用绳子穿起来玩。太阳出来后,一大帮孩子就靠着岳三爷家的土墙晒太阳,还念叨着:“挡我的热头(太阳),吃我的鼻头(鼻涕)。”

天天在他家门口玩耍的小孩,胆大包天,竟敢把他家的猪栏烧了。一向老实巴交的岳三爷气急败坏,刨根究底,非要家长赔偿不可。当查出田伢崽是“罪魁祸首”时,岳三爷沉默了。岳三爷以及其他各位家长,谁怎会忍心怪罪一个三岁的“冒娘崽”呢?

(长篇散文《一九七六》节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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