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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学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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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0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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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小兴安岭出发的乡愁

从小兴安岭出发的乡愁


离开中国北方边陲盛产童话和神话的小兴安岭,已经整整十八年了。

十八年,这是一个身在远方心在故乡的游子对故乡那山那水那人的思念与日剧增的刻度。那方森林,在我生命之树刻印了四十圈年轮,叫我如何不想她。这种乡愁之于我,一如绍兴之于周树人,湘西之于沈从文。

乡愁,萌芽于身在小兴安岭时的孩童时代。

与界江并行的小兴安岭,是古代肃慎、女真民族也就是后世的满族的发祥地。相对于朝代更迭的中原地区,那里千百年间是一方安静的世外乐土。到了二十世纪初,小兴安岭漫山遍野的森林资源遭到日本开脱团的野蛮掠夺性采伐。解放后,那里是新中国重要的的森林工业生产基地,不仅创造了可观的物质财富,更创造了可贵的精神财富。那里为上甘岭坑道提供了坑木,也为人民大会堂提供了栋梁,那里有忽隐忽现的林间小溪,那里有不知躲避枪口的神兽狍子。诗人郭小川在那里写出了传世之作《林区三唱》,让小兴安岭名扬天下。

这样高歌猛进的家乡,这样火红激荡的家乡,谁人能够不爱,何人能够不恋。这也就难免,少年时的我们有时真的是“为赋新诗强说愁”了,于是。乡愁,具象于觉悟与思索的青春岁月。

世间万物,有一利必有一弊。作为生产周期较长的可再生资源,森林也不例外。过量采伐消耗的是小兴安岭千万年积累的元气,导致了人与自然的不和谐甚至出现冲突。生长千百年的树木越釆越少,动物跑得越来越远,天空有时变得昏黄,洪水不时泛滥成灾,严重的森林生态危机让那时的我们陷入思索中。这思索,让乡愁更加具象。作家徐刚的报告文学《伐木者,醒来》,真的是一语惊醒梦中人。于是,我们放下斧和锯,奔向黑土地,开启了减产停产保林护林之旅。林业老英雄马永顺退休后自费种树、向林还债的壮举,续写了后森林时代的神话。

森林需要休养生息,小兴安岭需要恢复生态。于是,上世纪末,国家出台了天然林保护工程。小兴安岭开启了重新打造绿水青山化作金山银山的模式。这是小兴安岭之幸,这是那方森林之幸。那时的乡愁,已经逐渐越来越具体了,是那一棵棵小草,是那一棵棵大树,是那一个个平凡的人。

乡愁,拔节于身处异乡时的朝朝暮暮。

实施“天保工程”过程中需要解决经营理念、生产方式、发展模式等终极问题,实际就是简单的钱从哪里来、人往何处去。

阵痛在所难免。于是,尽管故土难离、乡愁难消,当年历尽艰辛闯关东的后人们,又候鸟般义无反顾地踏上了回溯的路程。

本世纪初的一个乍暖还寒的日子,自己也选择了走出森林、离开大山,去寻求新的生存与发展空间。

只能放开魂牵梦绕的不舍,只能跨越万水千山的羁绊,尽管心里在流血,但不能停下踏出南下前行的脚步。乡愁,自此从余光中的诗中,进入我的心中。此时,真正理解了路遥的《平凡的世界》中孙少平走出双水村的艰难与无奈。

开启全新的生存模式,远离了大烟炮的酷寒,远离了倒春寒的袭扰,但也远离了森林浴的舒畅,远离了腐殖土的幽香。从诞生林业英雄的地域进入诞生石油铁人的行业,小兴安岭,成了记忆的背景。但每一个下雪的夜晚,在城市的喧嚣里,不时回想当年小兴安岭冬季木材生产会战的壮观。自己从业之时,正是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林业已经盛极而衰,处于最后的辉煌期。虽天寒地冻滴水成冰,却机声轰鸣人声鼎沸。悠远的“顺山倒”的呼叫,高亢的“哈腰挂”的劳动号子的亢奋,穿越时空在耳边回荡。

及至离开林区数年后再回访当年的林场,居民已经整体搬迁,场部已被郁郁葱葱的林木郁闭。而那群曾经爬冰卧雪、披星戴月、豪气冲天的伙伴们,都已经满头霜雪,有的甚至已经永远留在了那片洒满心血、汗水和泪水的土地上。

当时,我的泪眼中仿佛飘起了晨雾中的炊烟,亮起了雪地上的红灯笼,响起了地窨子中的笑语。因为,这里有我青春岁月的奋斗,有我风华正茂初恋的爱情,有我引以为豪的职业精进此时的乡愁,也物化为遥远的背景中的山、水、人。

乡愁,深藏于走遍万水千山后的豪情中。

四十年年林区生涯,我从少年到青年到壮年,小兴安岭不止锻造了我桀骜不驯的风骨、砥砺了我昂然向上的品性、赋予了我守信向善的秉性,而且赋予我适者生存的底气。

当年,舍弃安稳闲适的职业生涯,踏上另一种充满未知的职业通道,首先需要的是生存本领。人品再好不能当饭吃,这是硬邦邦的真理。故乡二十余年的职业生涯中,基层与机关的财务、群团、党务、新闻、组工、办公室等多种职业的历练,为自己一次次站上竞聘台时提前充足了电、加满了油。

多少夜晚,继续与当年广播电视中心的“五编”在网络上探讨新时代新闻作品的价值取向、审美追求、写作技巧,当然有时也吹吹牛、撒撒野;多少个周末,与当年办公室的“酒友”在电话中探讨生活中出现的新思潮、新动态、新迹象,当然有时也聊聊当年不敢触碰的话题。小兴安岭,不能割舍的情节,让我们心不变、情不移。

虽然现代社会的快节奏增加了人生的不确定性,但还是要相信机会总是给有准备的人的。十八年中,自己也经历了无数的职业变换、岗位更迭,但是始终用故乡赋予的禀赋,赢得一次次机会,直至走到职业生涯的终点。

开启全新的生存模式,需要倾情投入、完全融入。在心里爱恋着一个人是幸福的,在心里默念着一群山是幸运的。小兴安岭,自己难忘当年作为共青团干部带领青工营造青年林挥洒的汗水,难忘当年作为新闻记者采访共和国伟人的卫士经历的波折,难忘当年作为综合部门“笔杆子”筹备重大活动、重要会议的辛苦付出,更难忘自己踏上绿皮车时站台上挚友伙伴们难言的不舍。

离开小兴安岭的日子里,在努力做好职业生涯重新规划、有序设计、分步实施的过程中,有幸成为《中国石油报》驻站记者,参与了2022年北京冬奥报道等重点课题采访,延续了在故乡时曾经的“老记”生涯;有幸参与组织文学创作协会的文学发烧友品诗赏文、勤于笔耕,自己出版了散文集《青山绿水的诱惑》,延续了在故乡时曾经的企文联创作协会的“坐家”生涯;有幸参与公司史志编撰和专业书籍编辑,延续了在故乡时曾经的“大秘”生涯;有幸因工作调研督导走遍河北全省各地市,上接“天线”下接地气,延续了在故乡时曾经的调研协调的“笔杆”生涯。

与此同时,信奉诗和远方,自己的足迹也印在了杭州西湖、成都杜甫草堂、山西平遥古城、长沙橘子洲头等身在小兴安岭时心向往之的名胜之处,一饱眼福、一舒胸臆,让乡愁更加博大,更加厚重,更加久远。

无月的夜晚,正是乡愁最浓之时。一杯薄酒,回望青春,回望岁月,回望小兴安岭,回望我内心深处安放的乡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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