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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学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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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04/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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舌尖上的松子


中国版图北端的小兴安岭,其地标树种是红松,占到了全球红松蓄积储量的一半以上,因而被称为红松故乡。

红松,针状树叶四季常绿,树干通直高大,通常都高过十层楼以上。

红松的果实称作松塔,有两只拳头相加大小、上尖下圆的塔型球状果实。

大凡天赐尤物,得之定非易事。采集松塔,林区人称之为打松塔。最原始的打松塔,是深秋季节去红松树下捡拾被风刮落的松塔。不止是人,北方森林里的松鼠、野猪等动物也会捡拾松塔作为美味食粮。嘴壮的野猪是现找现吃,精明的松鼠还要运回洞里储藏一些,作为越冬食粮。

地上的松塔不够分享了,人类便开始爬到红松树顶端去采摘松塔。

打松塔绝对是个高危的活计,树高风大,风大树摇,即使没有恐高症,人的手脚与肢体的耐力也是有限的。于是,林区人说打松塔是“头上钱串子,脚下坟圈子”。在过去的林区,经常有人失足摔成残疾或直接毙命。

即使如此高危,也是有行规的。一次,跟随一位山里通去打松塔。找到目标后,他用绳子做辅助,爬上一颗粗大的红松,但没有完全打完就下来了。问他原因,他说不打树尖上的松塔是山里人的规矩,这样既是给自己留条生路,也是给松鼠留条活路。凡事不要赶尽杀绝,山里人朴素的的生存智慧和人生哲学,体现在方方面面。

近年来,听说山里已经开始乘坐热气球打松塔了,这固然消除了一种致命危险,却引出了气球失控飘到百公里之外才降落的奇闻逸事。

松塔收集起来后,还要运下山去,这又是个技术活,采少了不甘心,采多了拿不动。最害怕的是迷失方向,找不到归路,这在山里叫迷山。迷山时,每条路相似,每块石相似,每棵树相似,甚至每棵草都相似。此时的山林,成了一个无边的迷宫。耗尽体力走了很远,细看又回到了原处。从失望,到绝望,心理阴影会遗留一生。一位文友多年前曾经写过一篇关于迷山的经历,至今读来仍感亲切。

剥开质地松软的黄绿色的外皮,里面是几何形状一样排列整齐的松子。松子的外皮是坚硬的外壳,放在火上烧、放在锅里炒,一阵鞭炮般的炸裂声后,松子的香味便从裂开的缝隙中散出。

红松的松子不仅质地细腻、味道鲜香,无论是天然味道还是营养价值,足可以媲美自然界的任何坚果。

有一道著名的东北菜,叫松仁玉米,其食材就是红松松子和玉米粒。在东北吃这道菜,松子的浓香搭配玉米的清爽,味道鲜美爽口。但是,到了华北地区,同样是这道菜,口感却大打折扣,因为其中的松仁个头只有小兴安岭的一半大小。

松子不仅是坚果、是食材,而且还是药材。据李时珍在《本草纲目》中记载,松子“主治骨节风,头眩、去死肌、变白、散水气、润五脏、逐风痹寒气,虚羸少气补不足,肥五脏,散诸风、湿肠胃,久服身轻,延年不老”之功效。

这松子,在艰苦卓绝的十四年抗战中,也有贡献。东北抗联鏖战的白山黑水,正是红松林分布区。在日本鬼子疯狂的清剿中,各路抗联的粮食自然是经常断顿,于是包括松子在内的山野果也就成为抗联战士的食谱上了重要成员。因此,某种意义上说,松子与小米一样,滋养了中国革命。

北方的针叶树种,由于处于寒温带,生长缓慢,结实期也较晚。原始森林中,红松的成长期需要上百年。有一棵红松树王,居然近八百岁,仍然枝叶繁茂、果实累累。

红松的生长期长,自然更新慢。为此,几代林区人已经营造了大面积的人工林,经过几十年的抚育,近年来也进入了盛果期,让松子漂洋过海,成为坚果谱系中的一员。

前几日,又品尝到了来自小兴安岭的松子,感觉遇到了前世的情人一般。人间至爱是乡味。松子,在舌尖上展现自然的馈赠、山野的丰盛,更蕴含了浓厚得化不开的故乡情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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