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大地做不了的事（组诗）

没有大地做不了的事

移到院内的树，一度憔悴

三年后它端出重开的花

一丛薯秧在土埂里怀孕

我认领了这群红皮肤的孩子

村庄让出一根肋骨

阳光下的高铁桥

       梧桐树般茁壮生长

没有大地做不了的事

它悬空的身子拎着江海

也不泼洒一滴水

没有大地做不了的事

它时而隆起

时而背对光阴

时而腾出一小块空

把落地的尘埃，收入其中

    首发于《散文诗世界》2020年第5期。

       诗歌是我可怜你的方式

       可怜春天，或其他任何一个季节

它们并不能决然转身

可怜几株棉禾，被流言击中

绽开的棉桃突然夭折

可怜一场雪，急急而来

大地却冷眼相对

可怜圆月，从不嫌贫爱富

那夜却多有紧闭的眼睛

可怜远方受难的灵魂

我无计可施，只能以泪洗面

可怜那些奔驰的车轮

与生活的摩擦刺痛暮色

可怜被我囚禁的龟，它失去沙滩

它失去沙滩竟成为我的欣慰

可怜一截时光、可怜被掐断的倾诉

可怜你啊，如此弱小，又如此热爱

我对你的报答却如此稀少

     首发于《散文诗世界》2020年第5期。

       鹁鸪唤雨

鸭嘴锄啄碎黄昏

种子蹲在节令的门槛上张望

晚风按下地气

我双手拢紧久违的薄凉

鹁鸪站在楼顶唤雨

唤一声鞠一个躬

它满脸虔诚

替我表达对天地的敬畏

我喜欢鹁鸪对劳作的态度

它是参与者，而非旁观

它使的劲不比我少

这嘴上说着“谷”、“谷”的鸟

有我同样的粮仓和亲人

以及青山纵横的背景

杀牛记

老牛似乎预知到自己的命运

它眼里含泪，低低地呼叫

妈——

尖刀磨得雪亮，闪着寒光

牛棚顶上的天空

一个趔趄

趁着老牛下跪

有人绑住了它的四蹄

这曾经踏醒无数个春天的四蹄

挣扎着，踢痛暮色

和背对夕阳满脸铁锈的村民

一些劳苦的胃获得短暂安慰

惟有使牛的老者和牧童

沉默了整个冬天

秋后的田里栽上了灯芯草

秋后的田里栽上了灯芯草

它们长势缓慢

像我瘦弱的童年

一代草

几乎要耗掉两代作物的光阴

村里没有人看得上草

他们从来只革草的命

从来只宠爱庄稼

我因种草

而被人怀疑和指责

被人拦腰斩断水源

我的卑贱的草，深绿着我理想的草

在严寒里

我要一遍一遍地灌水，似乎只有灌水

才能让草根抓紧泥土，撑到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