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古威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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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母亲
在地头，在屋檐下
母亲用无力的眼光抚慰
怀中哭啼不止的婴儿
把干瘪的奶塞进饥渴的嘴
让我吸去尽剩的几滴奶水
那是母亲在用生命喂养我
在山路上，在泥泞里
母亲背着垂危的孩儿
不停地揩拭泪珠和汗水
拼命地朝着白房的医院奔跑
不停地叫喊孩儿的名字
那是母亲在与死神抢夺我的生命
在白天，在火光下
辛勤的汗水浇不出饱满的颗粒
再一次勒紧腰带让孩儿多吃一口
强撑迷糊的双眼缝补一家的温暖
慌乱的脚步只为了借够孩儿的读书钱
那是母亲在用心血铺就我成长的路
在村头，在傍晚
嗖嗖的冷风削瘦了她的身躯
焦急的双眼盯死在山间小路
夜徐徐吞没了僵直的身影
焦躁的心合着急促的呼吸在颤抖
那是母亲在等待归期未到的我
在屋里，在夜晚
一阵轻风就能吹灭她孱弱的生命火把
只有微弱的心还在装着滚烫的思念
依旧在沉寂中静听匆匆赶路的脚步声
在探视响动的门板后面晃动的影子
那是母亲在等候孩儿最后的一面
在村后，在地里
母亲变成一缕青烟升上了天
变成一堆炭灰沉入了地
只留下重重的悲伤和沉沉的思念
从此呼天唤地也不会有妈妈的应答
但我相信不灭的灵魂与我们朝夕相处
不敢说起“母亲”
不敢说起“母亲”
一说起，有一样东西塞住喉咙
不愿听到“母亲”
一听到，有一股凉风席卷全身
可话语中歌声里书本上
到处是“母亲”“母亲”“母亲”
让我不由自主
叫我情不自禁
于是，我想起了去世多年的母亲
想起了裙裾边跌跌撞撞的我自己
想起了黄昏时分悠远的呼唤
想起了寒风中颤抖的木屋
想起了后半夜悄然熄灭的火塘
想起了残留嘴边的一丝微笑
想起独自缓缓走向
火葬地的母亲背影
哦， 梦幻山巅最后的余晖
可有母亲含笑的回望
无垠夜空闪烁的繁星
可有母亲关切的眼睛
梦的边际隐约飘来的
可是母亲声声的呼唤
晨曦草尖上的那些露珠
可是母亲昨夜的泪珠
母亲的百褶裙
多年以后，我还是
无法理解母亲，在她弥留之际
为什么非要穿上六十年前
出嫁时穿的那条百褶裙
那条外婆缝制的，浸透过
母亲当新娘时眼泪的百褶裙
那条在我记忆中，只拿出来
晒晒太阳，从不穿的百褶裙
莫非是，为了让爷爷奶奶和
外公外婆，在天堂会面时
一眼就能辨认出她，或许是
待到父亲上天时，能够
以新娘新郎的身份见面
终究，我还是弄不明白
母亲的特别用意，倒是在梦中
我看见，母亲穿着那条百褶裙
苍老的容颜一改年轻漂亮
我曾问过父亲，他欲言又止
马上陷入了沉沉的思念
苍老的眼角闪动着泪光
彝人母亲
全村人都知道，一次酒宴
你被许配给远方的亲戚
自小你就有从未谋面的小丈夫
一个大雪天，你第一次离开家
嫁到一个陌生的地方
南飞的大雁捎不去思亲的话语
没有人知道，你在梦中受孕
却有人感觉，母爱让心扎下根
晨曦和晚霞看到你负重的背影
低矮的木房，窜出婴儿的哭声
你第一次痛苦的当上妈妈
从此，回娘家的路变得遥远
许多时候，你纠结于一日两餐
有时须从死神手里去夺命
只有石磨知道你持家的艰辛
贫血的岁月喂养了坚韧
艰苦的日子久酿成蜜
袅袅炊烟温暖了苍凉的岁月
心早己分送给儿孙们
不是佳节，难得聚拢全家人
朝夕陪伴你的，就剩一堆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