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郎，我们结婚好不好

峰峦叠嶂、逶迤连绵的大别山腹地有座远近闻名的“银灰色山城”——罗田县城，居住着一对相濡以沫的小夫妻：妻子阿美，芳龄24，长得眉清目秀、身材窈窕，膝下有个半岁的胖儿子；丈夫阿郎虽然聪明伶俐，身材魁梧，但是一个没了双手的特残人。有人会问：一个年轻貌美的姑娘怎么会爱上四肢不全的特残青年？他们又是怎样冲破世俗的眼光建起一个幸福和睦的小家庭？美丽的山城向人们叙述了山妹子阿织和特残人阿郎百折不挠、忠贞不渝的爱情故事……

（一）

离开县城向西北走十五公里，有一个绿荫掩映的芙蓉村，这儿前有碧水池塘、后依巍峨青山。1980年3月18日，山妹子阿织出生了，那青的山、绿的水养育滋润了她，姑娘不仅聪慧过人，而且生得容貌出众。在这里与阿织青梅竹马一块长大的有个英俊小青年，他叫阿郎，身高1.7米，能说、能唱、能演，且学习成绩名列前茅，被公认为最有发展前途的优材生。而这阿织哩，不仅学习成绩好，还有她的歌声婉转动人，有“校园小百灵”美称。由于两人能歌善舞，一直是学校文艺宣传队骨干，不经意间，两人建立了深厚的感情。

有一天，学校去市和周围县汇报演出，阿织拎着大皮箱走出寝室，累得气喘吁吁，阿郎见了，忙从她手里接过去。阿织坐车闻不得汽油味，晕车得很厉害，像害了一场大病。中午时分，汽车在一个小镇停下来，同学们下车吃饭，阿郎对领队老师说：“我要去处理点私事，你们先吃饭，别等我。”阿郎跑到街上四处打听药店，他一连找了四家药店，才买回晕车药，赶回的阿郎又连忙到餐厅倒杯开水，守着阿织服下药，他因错过了吃饭时间，只能啃点冷麦粉粑充饥，这次演出，阿织的一首鄂东民歌《大别山上一棵松》获一等奖，她对阿郎的贴心照顾深深感激。

在获奖那个晚上，两人度过了有生以来最温馨的一个夜晚，黄州夜景，两人手牵手地徜徉在大街上、人群中，真切地体味着那一份踏踏实实的人间的快乐。不知走了多久。他们来到了一间音乐茶室“爱的故事”，在摇曳的烛火里，他们相拥慢舞，整个身心都消溶在爱的怀抱中。

天有不测风云。上高中二年级的阿织母亲患上场大病，再也无钱供子女读书。阿织流着眼泪告别了学校。那天下午她赶到阿家里的告别，正逢暑假期间，父母双双到田野耕作去了，阿郎看到憔悴的阿织心里十分难过，阿织看到心上人更是泪如雨下，两人相偎着说知心话，阿郎安慰阿织：“你别急，我找爸妈想办法搞钱支持你读书”阿织叹口气，摇了摇头：“你家帮我？我们既未定婚又不是亲戚，更何况我们都是在校学生！”两位恋人如胶似漆，难舍难分。最后，阿织将嘴贴近阿郎的耳边小声说：“我只有一条路，外出打工挣钱再回来读书。”正在这时，外面耕作回来的阿郎父母看到儿子和一姑娘相拥而坐，灶里冷的，锅里空的，想起了人们传得沸沸扬扬的关于儿子读书恋爱的事，一脸不高兴，连阿织的问候声都不理睬。父亲火气格外大，他大声责怪道：“你们不务正业，大白天不干农活，不读书，躲在家谈情说爱？太没教养了！阿郎连忙辩解道：“我刚温习了功课，阿织来了，没钱读书，我正为她想办法哩。”听到这里，父亲一步跨到阿郎面前，伸手扇了一耳光：“你滚！你滚！自己穷得不得了，还管个穷光蛋的女人！”眼前发生的事，对阿织的打击太大了，她脸由红转白，眼泪夺眶而出，她抬脚就向门外跑了……老远老远，还能听到阿郎父母教训儿子的声音，终究也没见阿郎追过来……

阿织径自跑到黄州城，在一家名叫“靓丽美人”服装店打工，她很思念阿郎，但不敢联系他，既怕他父母，又怕影响他学习，在痛苦思念中度过一年后，她听人说：阿郎高中毕业后，拜师学会驾车技术，自购三轮车跑运输，父母为他选中一个家庭富裕的姑娘结婚，而且还生了一个儿子。事情发展到这时，两人青梅竹马的恋情已告结束，谁知一场惨重的灾难降落在阿郎头上，又演绎了扣人心弦的爱情故事……

（二）

2003年6月29日早晨，阿郎告别了睡在床上的妻子和小儿子，驾着三轮满载稻谷向英山方向开去，山区夏天天气孩子的脸说变就变，刚才晴朗天眨眼雷电交加，暴风骤雨而至，阿郎将三轮停在一棵高大古枫树下，翻上车上在暴风中盖油布，突然，一个巨大火球从天而降，从树顶一直滚下来，说时迟，那时快，那个火球滚到阿郎双手上，一个震天动地霹雷在耳边响起，他的一声“哎哟”未喊完，便从三马车上翻下而人事不知……

阿郎被雷电击烧成重伤，他双手、左脚烧成焦炭状，左胸、脸上均烧伤，好心的过路人拦住早趟班车送他到县医院抢救。

妻子抱着儿子赶来了，父母从乡下赶来了，妻子在急救室里看到了正在抢救的阿郎，其景凄惨，她想到怀里未满周岁的孩子，想到自己才二十多岁的年龄将守着电击伤残的男人，日子怎么过？她悲哀，坐在医院走廊上嚎啕大哭，等阿郎伤势稍加好转，丢下儿子借故回娘家一去不回返了。

阿织知道这个消息已是出事第二天，她邀几个姐妹特地来到医院探视，阿郎躺在床上昏迷不醒，他的双手和脸上都缠满白纱布，有人悄悄对她说：“医生救了他的命，但救不了他的双手，将终生特残！”阿织想起过去两人的恋情，看到眼前悲惨场景。鼻子一酸，伤心地哭了起来，在哭声中阿郎醒了，看到阿织很高兴，但看到自己缠满纱布的双手，便意识到了什么，他长叹一声：“唉，我这一生完了！”把脸扭向墙里，泪水流满脸颊。阿织坐在床边，细声悄语地长时间对他开导，并安慰说：“现在医学发达，你的伤一定会治好！”引导他积极配合医生治疗。

阿郎的父母为筹集儿子医疗费，跑遍了亲戚朋友，但只凑齐5000多元，下差千多元没有办法，阿织知道后，悄悄把自己私房钱1000元拿了出来，阿郎父母又是自责又是感激地说：“织伢，过去我们对不住你，如今，你来看一下阿郎就行。不，不能要你的钱！”阿织坚决地说：“什么也别说，救阿郎的双手要紧，快把钱送医院。”

半月后，意外的事发生了。阿郎的伤势发生突变，他那被电击烧焦的手、脚都在腐烂，生长一个个蛆虫，散发出了一股令人呕吐的臭味，如再发展下去，将危及生命。这时阿美便给在武汉省政府的哥哥挂了长途电话，连夜送往武汉陆军医院。第二天，医院特邀请了武汉市有名的烧伤教授和专家会诊，并制定了切实可行的治疗方案。但由于伤势过重和送大医院治疗太迟，阿郎永远失去了左手、右臂。此后他的双手无法复原，生活不能自理。

（三）

阿郎在武汉治伤期间，由父母在身边照料。其实，阿织的心早就和阿郎连在一起。每当夜幕下垂，万籁俱寂时，她在睡梦里见着他，泪水湿透了枕巾。白天她在服装店里接待客人和坐在餐厅里，既没有以往的热情和微笑，又不愿意和人说话。

2004年春节后的一天中午，阿织从服装店后厨房里端盘菜准备叫老板和同事吃饭，当掀开布门帘外出和正进厨房找她的阿郎撞了个“满怀”，映入眼里的阿郎还是那样高大英俊，双脚站在地上笔挺笔挺的，只是上衣两只袖子空荡荡的，不知是出乎意料还是太激动，阿织的心“砰砰”跳个不停，脸也红了，她处理完手里的活儿后，把阿郎引到店后他住的一个小房间里坐。

两人见面，情深似海。阿织向阿郎诉说了分别后对他的思念，阿郎向阿织叙述了在陆军医院治疗日日夜夜，最后由于伤重不得不锯掉双手……。说到这里，阿郎语气沉重地说：“阿织！今天我是和你辞行的，我这样重的伤残人生活不能自理，媳妇离我而去，我孤独一人留在县里怎么生活呢？唉！只有回到乡下苟延残生吧……”说到这里，阿郎的眼眶红了，阿织更是泣不成声，她用手堵住阿郎的嘴，连声说：“阿郎，不要说，你不能走。你不管怎么样还有我哩！”

夜餐，阿织办了桌酒菜，请几个姐妹一起为阿郎接风。酒席上，阿郎吃菜、饮酒都靠阿美一口一口地喂，但他吃得十分满意、喝得很开心，两瓶啤酒下肚，脸红得像关公。

夜晚10点多钟，阿织将阿郎送到一家旅馆里休息。当阿郎躺在床上，阿织要为他脱衣服，阿郎不愿意地说：“不，我不脱，就和衣睡。”在阿织反复劝说下，为阿郎脱下了上衣，看到右臂和左手变成了长短不齐的“肉杵杵”，她心里难受极了，当脱掉长裤时，发现短裤湿漉漉的，散发着一股尿骚味。阿织责问道：“尿屙在裤裆里，你怎么不早说？”没有回答，在阿织追问下，半晌，阿郎才说：“我不好说，你们都是姑娘家怎么帮我解手？”此时阿织脸红了，意识到自己责怪错了，更增添一份同情心。

阿织红着脸鼓足勇气向阿郎赋诗一首表露了心迹：“我愿做你的拐杖，伴你今后的人生，我愿做你的雨伞，为你遮挡风风雨雨……。

阿郎，我们结婚好不好？！”

阿郎沉默了半晌说：“阿织，我是个缺了双手的特残人，与我结婚，会连累你的，你的父母、亲戚同意吗？”

“我才不怕，自己的路自己走。我要用生命之水泊起你的残缺的小舟，直到永远。”

阿郎感动得流下热泪，狠心的结发妻子离他而去，善良的姑娘在他困难绝望时献出了珍贵的爱情。

阿织和阿郎订婚的事遭到女方父母和她所有的亲戚朋友的反对，父母从乡下赶到县城，母亲反复劝说不听，父亲一气之下要打这个不争气的女儿，并宣布解除父女关系。亲戚朋友们指责她：什么样的人不嫁，怎么嫁个上肢残废的人，将来怎么办？还有谣言四起，有的说：“还不是为了钱，残废人得了赔款，有钱能使鬼推磨！”还有的说：“他们早就有相好，婚姻只不过是举行仪式而已的。”面对这些污言秽语，阿织泰然处之。她坚信，总有一天父母、亲戚朋友和人们会真正地理解和支持她的。

（四）

2001年冬天，阿织和阿郎冲破了层层阻挠和困难，举行了简单的婚礼，“有情人终成眷属”。俗话说：“久病床前无孝子”，在繁琐、普通生活中服侍好阿郎这样一个上肢残废的人，非得有强烈的爱心和坚强的忠贞之情不可，阿织就是这样一步一步走过来的。

每天，阿郎一睁眼，穿衣，大小便，梳洗，饮食，无一不是阿织精心安排，一手一脚帮忙完成。特别是今年年初小儿子出世后，更增加了阿织的负担，精心服待完丈夫后，又忙着照料儿子。一天忙到头，头晕眼花，十分疲劳。护理像阿郎这样特残人遇到的困难，一般人是难以想象的。比如洗澡，夏天还能好，冬天就难了，公共澡堂她不能带他去，在家吧，又要防止受凉，洗一次澡要想尽千方百计。阿郎不像才半岁的儿子好料理，身高个大男人全靠她抱进抱出脚盆，洗一次澡她不知要出多少汗。

值得一提的是阿织姑娘在家庭生财、理财、用财上独到见解。婚后不久，家庭经济陷于困境，居住城关，油、盐、米、酱，一切都得花钱买，两人没有固定单位，经济无来源，怎么办？阿织提出开个服装店，自己站柜台当售货员，丈夫虽然没有双手，但大脑敏锐，又有社会经验，可以帮她，主意一定。阿织开了个“牛郎织女新潮服装店”……

阿织和特残人阿郎建起了一个和睦幸福的小家庭！

如今，正当世人议论“现代享受观念对男女老少诱惑是不可抵挡的”和报刊上讨论“爱情是不是像北京周口店山顶洞人的头盖骨已经丢失了”时，山妹子阿织勇敢地用自己行动向人们证实：情深深，雨蒙蒙，爱在无私的奉献中。

2004年8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