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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建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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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3/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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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爹,我们怀念您

九爹走了,他永远离开了我们,他那独特职业培养的个性,特殊的工作岗位,走过80个岁月的旅程。他最终还是走进了北京八宝山,那是2010年国庆节的前三天。

九爹名叫叶茂松,是我老家叶家山德高望重的长辈,排行第九,叶氏后代都敬称他九爹。九爹很小就参加了革命,一生戎马生涯,是中国人民解放军总参谋部正师级干部。1962年10月,印度当局错误地估计形势,向我发动了大规模的武装进攻,我西藏、新疆边防部队被迫进行自卫还击。在战争的关键时刻,时任作战科科长的九爹,成功破译印军一封特密电报,就此我军长驱直入打了大胜仗,在中印战争史上创造了4万解放军击败30万印军的奇迹。为此,九爹得到了毛泽东、林彪、罗瑞卿等党和军队领导人的表彰。

父亲生前经常向我提及九爹,说他是叶家在部队里最大的官,族人以他为荣耀。为此,我萌生了今生非要见见九爹面的宿愿。

一次偶然机会,是2001年秋天,我在县委办公室翻阅对外联系的电话本,惊奇地发现了九爹叶茂松的职务、电话、住址等信息。当晚,高兴万分的我直拨九爹的住宅电话,接电话是个年轻人,当他知道我是叶家山人,找九爹,他告诉我说九爹就在罗田二舅吴之敬家探亲。按照他提供的电话号码,我顺利地找到了九爹,老人家用地道的罗田话问我:“你是那个呀?”我回答说是叶家山灯儿垸的人!”九爹说:“呵!明白了,你是老家的人。”听到这句话时,我感到很亲切,在电话中大胆的和九爹聊了起来,我吿诉他自己在农行工作,找他沒别的意思,只是访祖追宗,早就想有机会拜见。九爹很爽快地答应了:“好呵!那就过来聊聊吧!”

我终于在吴之敬先生家中见到了九爹,那时他老人家已是七十岁的高龄,身着便装,瘦削的面庞上戴副眼镜,说话很快又很有条理,一看就知道是位知识型的老人。我把我的文集《大地回声》和近期在报刊上发表的文章复印件送给九爹,老人家很感兴趣,爷孙俩就文学话题越聊越有劲,原来他很喜欢看书,尤其在诗词方面很有造诣。九爹很直爽,沒有当大官的架子,很有亲和力,他对我这个初次见面叶氏晚辈印象很好,临走时,九爹嘱咐我有空时常来坐坐。

九爹在罗田居住半年多,我经常抽空陪老人家聊天,送罗田文友新出版的书刊给他看,九爹很高兴。一次,我从朋友那里得到一本繁体字老书《英烈大宋》送他,九爹高兴极了,爱不释手,还要买下来收藏。九奶告诉我,老爷子爱书如命,还有藏书的爱好,家里两大书柜都摆满了古书新书,都是九爹买的或亲戚朋友送的。

这年中秋节,九爹准备回老家胜利叶家山去看看,多年职业养成的习惯,他处事低调,从不张扬,尽管县领导中有很多熟人朋友,不去麻烦,叫妻侄备台私车用,我和吴之敬先生陪九爹回到了叶家山。

通向叶家山垸的乡间小路上,路两边成片板栗树上大个大个的板栗球沉甸甸地笑咧了嘴。九爹看了,喜形于色大声赞叹地说:“好呵!今年又是板栗生产的大年吧!罗田的板栗甲天下,帮助多少农民脫了贫吧?!”前来接九爹的房侄、村书记介绍了全村经济发展情况。快走入叶家山垸的时侯,九爹站在高处,对垸里房屋,街道望了望,脸色一沉,对叶书记严历批评道:“孩子呀!我是20多年才回叶家山一次,老家群众的房子还是那么破旧?卫生还是那么差劲?一点变化都沒有?你这书记怎么当的?!”进了垸中间,农户很多人放起鞭炮迎接,乡亲们都走垅来与九爹打招呼,握手问安。有位80多岁的老奶奶拉着九爹的手不放,问长问短,其场面感人之深。我拿起相机拍下了这珍贵的瞬间。

人是有缘分的,我和九爹在罗田的相识,宗亲的脉络相承,加上我们共同的爱好,使九爹和我关系亲热起来。老人家回北京后,我们保持着联系。我根据九爹的爱好,经常寄罗田的书和报刋给他看,这一寄就是快十年了,九爹人在北京,心在罗田。他非常关心罗田经济和人民群众的生活,特别支持罗田旅游事业的发展,他多次向同僚们及上级首长推介天堂寨和薄刀峰。九爹看完了罗田书籍,报刋,整整齐齐地摆了半书柜。

2002年冬天大雪。九奶的亲二哥吴之敬先生因病去世了。九奶从北京坐火车赶回罗田,在殡仪馆里,九奶扶柩大哭,哭成了个泪人。有人告诉我,九奶有好几个哥哥,最数对二哥感情最深,在九爹九奶过去从军岁月,当时条件不很好,他们的三个儿子都在吴之敬先生帮助下来罗田一中读书。我搀护着九奶参加了吴之敬先生追悼会,天空飘起了鹅毛大雪,我特地请四天假陪老人家,好言安慰九奶节哀保重身体,为了让她转移悲哀的思路,买些老人家喜欢吃的土特产让她品赏,还讲述了我从农村招工到县社、县委、农行的经历和感慨。九奶听得很认真,还时时向我提出一些问题和我讨论,九奶的思想情绪稳定多了,她说:“建辉,多亏你这两天陪我,介绍罗田一些真实情况,让我转移了思念哥哥悲痛心情,度过了难关!谢谢你呵!”

九奶这次罗田之行,不仅增加了我和九爹九奶之间的了解,还加深了双方感情。同时,我们还经常打电话联系,九爹喜欢通长话,似乎和我有聊不完的话,他聊的话题很广泛,聊文学,聊罗田生活,聊罗田经济,聊罗田旅游,聊罗田板栗,甜柿和茯苓,一聊沒完,有时聊几个小时。九爹对我热爱文学创作,有他独特的看法和意见。他认为在叶氏宗亲后代中我最有写长篇的基础。总是劝我当专职作家,写长篇小说,甚至长篇小说的题材,主题思想,框架结构,书名他都帮我考虑好了,但我认为自己不是当专职作家的料,更害怕过那种专职创作文艺工作者的高压,清苦的生活。我17岁那年曾做过写篇小说的梦,一部17万字处女长篇小说《万年松》发表不了,放在书柜上头积满了灰尘,现在提起写长篇真是望而生畏。为此,我总想出许多理由去搪塞九爹的要求和意见,九爹总在电话那头叹息:“你这伢太可惜,我叶家你是最有创作长篇基础的人!”如今,我毎想到此亊,我好后悔,我真苕,当时为什么不答应九爹呢?就是写不出来先答应,逗得九爹高兴!

光阴似箭,很快到了2009年春节,我打电话到北京,九奶在电话里告诉我:“九爹身体不太好,夜晚失眠、耳朵听力下降,肾功能有些问题。所以九爹不能接电话。”不到十年,九爹的身体有这么大的变化,我很想念老人家,在电话里说出了想进京看望九爹,九奶知道我的请求后,便征求九爹的意见,最后,九爹让我和夫人在四月中旬来北京,因为这个季节是首都最好的气侯。

2009年4月21日,我们从武汉坐上了去北京的火车,这是第一次到首都,在北京西站,九爹派他儿子和媳妇开车来接我们。九爹家住在总参北极寺干休局位于北京海淀区,这是总参谋部直接管理的一个副军级干部居住点多、面广、线长的亚洲第一大干休局。干休局离奥运会的鸟巢、水立方很近,到天安门、故宫、长城的交通十分便利。九爹住在干休局北区12栋四楼,听说我们到了,在病中的九爹和满头银发的九奶站在门口迎接我们,九爹比在罗田见面时衰弱多了,又黑又瘦,腰似乎驼了好多,他和我握手,一片冰凉。九奶把我们安排在她卧室隔壁一间客房住下,然后,我们陪两位老人聊家常。晚饭后,按照惯例要出去转一转,我简单地与九奶打个招呼便走了。

这天晚上,北京城下着细雨,天空蒙蒙的,有沙尘暴的古都遇到这天气是件好事,但气温突然下降,让人感觉有点冷,这对我们大别山上长大的汉子来说并不算什么。我们冒雨沿着干休局街道散步,别有一番情趣。大约走了三十来分钟,九爹的二儿子打来电话,说:“建辉,老爷子怕你们在外面受凉感冒了,快回!”赶回九爹家,心里实在是过意不去,我们走进九爹书房向他道歉,九爹却微笑地说:“道啥歉?到北京玩玩,你们没错!只是这时天气变化无常,怕你们感冒了呀!”九爹让我把九奶喊进书房,安排了我们瞻仰毛主席遗容、爬长城、游十三陵、观鸟巢水立方等旅游观光行程,连现在居住位置----干休局的东南西北四个大门都要九奶引我们看看,熟悉熟悉情况。九爹爱干净几乎得了洁癖,每天外出归来用刷子沾上清洁剂把鞋底洗得干干净净,晾在窗台上,我和妻子外出旅游观光回来,九爹同样把我们的鞋底刷净,我们自己动手要刷,九爹又不同意,看着年逾八十且又在病中的九爹为我们洗涮鞋底,心里忐忑不安,很不是滋味。

我与九爹在北京同吃同住四天,对他有了更深的了解,他身体从年轻一直不太好,主要是胃肠消化不良,加上繁重的破译要务,用脑过度导致长期失眠,为此,快过63岁生日前,九爹从紧张繁重的岗位上离了下来。九爹退后开始创建一种自我保健、自我学习的生活方式。生活上,九爹一日三餐让九奶为他做特殊的饮食,用玉米、乔麦、小米、高梁等加工成粉,蒸成窝窝头,或加西红柿做成粉疙瘩,不加糖,少许盐。每顿饭前,他亲自捣蒜泥,次次不少,满身蒜味。九爹的运动就是散步,每天行走15000步,早晚两次。学习上,九爹除了酷爱读书外,还热爱上了一个新的行当---剪报,剪报是指把从过期报刊杂志等上面剪下的文字、图片资料,整理分类并集纳成册,便于日后使用的时候方便查找,九爹分了13个门76个类,如文学门则分了小说、散文、古体诗、诗歌、评论、随笔、游记、报告文学等12个类别,工作量可想而知。九爹潜心于选、看、剪报刊之中,一把剪子一瓶浆糊一叠白纸,伴随老人的十几年时光,剪纸叠到丈把高。

美不美家乡水,亲不亲故乡人。九爹毕生深爱着罗田的山山水水,十分热爱大别山旅游事业,特别对薄刀峰情有独衷,多次向总参离退休军官中反复介绍薄刀峰奇、险、秀、幽的特色。2000年春,在北京一次罗田老乡联谊会上,在京的游子们欢聚一堂,谈论到了罗田旅游话题,当人们说到薄刀峰景区秀美时,九爹激动地站起来向大家高声吟颂了早写好的七律古体诗《游薄刀峰》:

大别山中别有山,薄刀峰上望前川。

千峰耸立烟波里,百涧争流峡谷间。

绿树如涛翻细浪,白云似海隔尘寰。

林深尺五冰天地,盛夏登临衣袖寒。

外一首:

薄刀峰上问苍天,鬼斧何年造此山?

石异云移斜似坠,花随风舞笑如巅。

青松戴雨铺新绿,翠竹摇空弄夕阳。

莫道山中无寺庙,吾今真个是神仙!

薄刀峰的景色在在九爹的诗中描述如此生动、诗词不仅平仄韵律工整,而且意境优美,写古诗能达到以情动人效果实在不容易,九爹的吟诗赢得了在场的县领导和北京老乡们一阵最热烈的掌声,把联谊会推向高潮。九爹热爱罗田大别山,他常说:“薄刀峰山岗那鬼斧神工造成一条巨龙,且山脊天然巨石薄如刀口,其是险、奇、美人间少有,况攀登上顶,一峰踏三省,放眼望去,心旷神怡,真个惊世奇景,举世无双!”为此,老人家三上薄刀峰,每次乐而忘返。

九爹离休20年的生活有十多年是快乐的,他离开那个紧张封闭的特殊岗位,过着一个普通离休老人的生活:他调整了饮食和体能煅炼,加之有规律的剪报刊学习,他的身体明显好转,能吃能睡能活动;他对当今社会有了了解,在部队召开的离休干部会上,九爹爱憎分明,针贬时弊,受到参会老干部的尊重;他享受了军队给予老干部每年两次到国内知名风景区、疗养圣地的政策,跑遍大江南北,写下近百篇旅游观光、人生感悟的壮丽诗篇。但到了2007年后,九爹的身体每况愈下,失眠、易感冒、咳嗽气喘、肺部感染,老人家长期在301医院治疗,尤其是身体衰弱多病,通宵失眠让他十分痛苦。

我们这次来北京看望九爹,老人家十分高兴,他说:“建辉,很感谢你来北京看我,九爹身体不好不能陪你们了,北京旅游风景好,长城、故宫、十三陵等等,都是古建筑而己,我们的家乡罗田山水才是真正的自然风光,薄刀峰、天堂寨、天堂湖呵,要多美有多美呀!我跑了大江南北这么多旅游点,但在我心里永远不及于罗田的风景区呀!”九爹说:“原打算回一次罗田,再登一次薄刀峰,这算是最后一次辞行吧!”说到这里,九爹停顿了下来望着我,那无神眼光充满了无奈的惆怅,他轻轻摇了下头接说:“不行呵,我力不从心,我上家里四楼感觉就像上薄刀峰一样艰难,我能回罗田吗?!七十三、八十四,阎王不请自已去。九爹要见马克思啦!”我们听到这里心里十分难过,妻子掉过头偷偷抹眼泪。

四天时间很快过了,我们到天津去看咏良叔叔,九奶送我们去地铁站,分手时侯到了,我和九爹说了很多话,最后,我和九爹用拥抱方式告别,手抚着他瘦弱的身躯,想起了九爹说的辞行的话,这次离别,我下次还能再见到我敬爱的九爹吗?!我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惰哭了。

果真应念,这次分手真是和九爹最后的诀别,在北京之行刚过一年多时间,九爹因病医治无效逝世了,当噩耗传到我时,九爹追悼会己开了个多月,因路途遥远,没有告诉我。为此,我很难过,我觉得对不起他,我应该送九爹一程,为了怀念老人家,我发愿要为九爹写一篇追悼文章,以此祭拜九爹的在天之灵。

九爹,您没离开我们,您永远和我们在一起!

 

                                             2011年3月于罗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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