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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建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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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007/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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惆怅的初恋

青春从手指间悄然流逝,过去的生活留下平淡与惆怅,用笔记录下来,真象“松树流下的眼泪,结成了美丽的琥珀!”——题记

惆怅的初恋

叶建辉

竹篱的里面是个很精巧的华美小楼房,红的砖,绿的窗,白的栏杆,淡黄色的瓦。

电梯上四楼,刚迈进省分行办公室有一道熟悉的眼光像X光似射向心脏,我为之一怔:她,是的,是她!

她矮小的身材套了件“红豆”牌流行衬衣,细小的辫子飞来一对黑蝴蝶,我站在门左侧,她似乎注视着我,空气凝固了似的,两人如木刻泥塑不作声。

她来武昌,是开会?是出国深造?她身边站着一个标致的青年男子,头发和皮鞋一样乌黑,雅戈尔衬衣和步云西裤一样笔挺,一幅金丝眼镜架在鼻梁间装饰着他不凡的风度。我硬着头皮跟她说话,假如不主动打招呼,她是一生一世不会和我说半言的。

“五年前,一个身材矮小,沉默寡言的小姑娘分配到县支行,由于相貌平淡,生情孤僻,她当然不如模样俊美的姑娘招蜂惹蝶讨人喜欢。碰巧,在一次青年会议中,我迟到一步,座位已满,当我尴尬地站在门外,她靠在门侧,轻轻地挪出一个不宽余的位置,落座后,我发现她怀里揣着一本《芳草》杂志,于是我们有了共同语言。

“你喜欢诗么?”

“喜欢,特别喜欢唐诗宋词。”

“真的!”我眼里放射出惊异光芒来,高兴地在膝上,在三寸宽的纸条上挥笔疾书:

杨柳青青江水平,闻郎江上唱歌声;

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情)却有晴(情)。

散会后,她默默无言地拿着纸条去了。

翌日清晨,按照惯例,我起得很早很早。

她轻轻地溜到我的房间,我问她:“你,你起得这么早”?

她两颊升起红晕,带着少女的羞涩和不安,垂下双眼皮,又是一阵沉默。

好久好久,她的声音又轻又柔:“诗么,我看了,昨晚……一夜未睡过。”

我感到羞愧,似乎做了件见不得人的事,用刘禹锡爱情诗婉转表露自己的心声么?大有借古人之诗行今日少男少女缠绵之事。我感觉到她用真挚的眼光打量着我,我回避了那烫人眼神。为了缓和那使心脏跳动促和血液流量加快的空气,我们开口谈起学习银行业务知识以及工资改革、竞争上岗、wto的话题。

姑娘是内向的,象潭水一样深沉,如雪花般纯洁。她渴望得到我的爱,而特有的性格和少女的羞涩又难于在言语中表露,只是在工作闲余,她无声无息地坐在我那不到十平方的书房兼卧房里,我高谈阔论,她默默聆听,我开怀大笑,她含蓄微笑不露轻浮。

象火样热,象冰样冷的男子汉,能与平淡得象秋天的高空似的女人生活么?我犹豫了:两人性别是不合的,一个是粘血质,一个是多血质……

五年后的今天,在这里邂逅相遇,我问:“你到武昌来了?”

“是的,来了好几天。”回答简单。

本来想询问她来武昌的目的,证实一下人们的传闻,但她的冷漠使我见于官场小秘书的“?”咽下去,再也没有勇气谈。

男青年脱去了衬衣,着一件香港流行汗衫。她没起身,坐在那里,用手拢了一下额上几缕被汗水湿透的头发。这我早注意到了,那是因为天气炎热,奔走劳累的痕迹。假如是五年前的今天,我会走到她跟前,她会身不由已地依偎在我的怀里,该休息一会,愉快地闭上疲乏的眼睛,我用手轻轻地拂过那被汗水沾湿的秀发,她象猫狸一样温顺。

不,今天,她只有咫尺。但是她眼底下根本不存在过去那个情人,但她内心深处,有没有波澜起伏的浪涛,当然别人是不知道的。

我没有请她到8楼503号客房来坐。

她没有跟我讲第二句话。

我是对不起她的,伤了她的自尊心,那几年和她渐多的接触,虽然多是记录式一问一答的谈话,但她吐露出言语是真诚的,一字一句,可以抚到一颗纯洁处女心在跳跃,但我们彼此性格上,心里上差异太大,难以相容。尤其是她沉默地钻研业务,热读中外名著,还有补习英语。跳舞、溜冰、主持节目、游山玩水她都不会,而我呢?哪里热闹爱往哪里凑,吹拉弹唱,只要是玩的我都会。尽管我尊重她,她相信我,有合有分,分合相济,一切却靠那幼稚的爱情,纯洁的真诚来维系,而这种爱在光阴和流逝中一天天地淡漠、瓦解……

一个深秋的早晨,我从山里老家探亲归来,手提袋里装着板栗、花生、鸡蛋,那是农田耕耘的父亲为她准备的礼物。

穿过大街,来到她住的宿舍楼前站住,我习惯地抬起头,三楼窗口有她的倩影,正准备喊她一声,她却突然离开窗口,只留下那淡红色背影。

我气愤,我恼怒。我多么希望她象只小鸟,发现我归来时,飞下楼来,脸上露出惊喜的神色,接过手提包,眼睛里传递着一个又一个叫人心醉的信息。微风飘来她那少女特有的馨香。

我快步跑上二楼,走过了她的房间,她看见我,如木刻泥塑般不作声,也未问及我那可怜巴巴的老父的身体安康。

“你生病了吗?”我关切地问,伸手在她额上抚摸,看是否发烧。额是冰凉的,神情也是冰凉的,

“是谁惹你生气了么?”

还是无言,一片冰凉。

“这……”我气愤地丢下手提袋,转身下楼,真是莫名其妙的“冷姑娘”!我无法适应那种沉默寡言的生活。

事后有人告诉我,她参加业务比赛,电脑计息只三分之差,丢去了参加市分行比赛的机会。我明白了,她的冰凉、冷漠,只为了参加比赛,个人自尊心是那么强,而她心目中男朋友、男朋友的父亲、男朋友的感情需求被那病态自尊自强心淹没了……

我们终于不得不分手了,我们已经说过许多次分手,多得记不清它的次数,可她象往日那样平淡、沉默。这次,我下决心真的要和她分手,我调到另一个较发达的市分行机关,在一个副行长手下干秘书工作,而她还是一个基层网点搞储蓄的“冷姑娘”,我们再能好下去么?还是分手吧,好合好散。这一悲凉的时刻到了,还是她先走了。当那熟悉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街上熙攘的人流中,我才感到心中缓缓升起一抹惆怅的悲凉……”

听人说过,我们分手后,她病了很久、很久,病愈后,她报考了自修大学,后来又听人说过,她大学毕业后,又报考研究生,最近又听说她学业优良准备东渡扶桑在日本国深造,我相信,那是真的,她如痴如呆勤奋好学,沉默寡言刻苦钻研是可以作保证。

下午4时,她走了,手提一个漂亮的皮箱,她下楼梯,我上楼梯,狭路相逢,她是那样无风无浪的平静,我问:“你走么?”

“是的”答话是一个硬梆的音符,撞在墙壁又弹了回来。

我站在8楼凉台,看她穿过车水马龙的公路,有些人为她送行,是省分行人事处和办公室的同志,她举手告别,随行有那位小青年为她拉开了“奔驰”的车门……

车还未开走,我快速地转身离开凉台,我害怕,害怕她发现我偷偷为她送行,更害怕她发现我孤独的叙旧,去欣赏那已过去的无果落花……

                1998年11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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