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那月

文/黎世元

珍贵的友谊不因岁月的流逝而减退，不因环境的变化而改变。在友情的百花园里，昔日的同窗好友像绚烂的花儿愈发显得娇嫩，在我记忆的土壤里常开不败。

一

玉成父亲早逝，妈妈拉扯4个孩子生活比较拮据。家庭负担重不少事情需要他做主，比同龄孩子成熟早。玉成是我高中要好的同学。

高三学年，他上学时断时续我忍不住找到他家，苦口婆心劝他学习的紧迫性，明年考大学意味着什么。他感谢我的良苦用心不住地点头。然而他凝重的表情告诉我，他多么想做一只自由的小鸟，像我一样没有负担专心学习，可现实困住了他前行的脚步。无固定收入的妈妈，靠做粉皮卖干豆腐卷豆芽摆小摊儿的场景像一把利剑刺痛着他的心，使他难以静心刻苦学习。再后来他上学的频次更少了，一个月左右来学校一两次。即便如此，他对我的精神帮助鼓励是永恒的，任凭时光荏苒反而历久弥新。

郊外田野的羊肠小道，市地质勘探三所的林荫路上，黑龙江电影院有我们的身影……当我把被同学欺负的事儿告诉他时，他找来那个惹是生非的同学化干戈为玉帛，斩断我学习路上的羁绊。大一那年冬天感冒时，他让我到他家养病直到痊愈为止。我结婚时他似乎比我还急，忙得不亦乐乎。但最深刻的记忆还是那年8月份立秋的前一天。

那天的正午，秋高气爽、天高云淡，蓝色的天空明净得像水洗过一样。市民族中学偌大的操场空无一人，校大门两旁的高大杨树郁郁葱葱。我们俩不由自主地坐在树荫下，地上不时印有斑驳的碎影。聊的话题不外乎学习和未来。他嘱咐我一定要出人头地，千万不能辜负了同学们对我的“博士”称呼，考取一个理想的大学，回报社会回报父老乡亲，任何时候不能忘恩负义。眼前的失败是暂时的，失败乃成功之母，不经历风雨怎么能见彩虹。无需我再为他劳神。 他说，别看我放弃高考了，但是不见得将来混得不好，社会是一座没有围墙的大学，能力和学历不可能化为等号，我们的方向不同，但是价值的最终取向应该是相同的……

受十多年的学校教育，师从于数十个老师，他们说话的分量与他比起来仿佛蜻蜓点水轻如鸿毛，只有他的话泛起了我思想的涟漪，吹遍了五脏六腑令我百感交集。每每遇到生活上的不悦或者挫折，我常从他那里得到好的对策抑或慰藉。某种程度上说，他是我社会大学的教授和精神上的导师。

二

大一时同学们闲谈起高中最后冲刺的那段难忘时光。高挑白皙的女同学红艳立刻浮现在我的眼前，她的一举一动仿佛就在昨天，心里萌生起看她的意念。四月的鹤城春寒料峭，那天午后趁着没课，兴致勃勃的我到市兴隆储蓄所看望她。

高三一年来，红艳始终在我的前排我俩一前一后，扎着个马尾辫儿，清新时尚出手阔绰但成绩很烂。一写作业，她回头率很高，常常把我的本儿拿走看看怎么做的。尤其考英语和数学的时候，她的头像拨浪鼓似的不停回头索要答案。这多少引起我同桌的酸涩，因为她学习也不是很好，更需要我关照。偶尔，我的后桌女生也经常踹我座椅有求于我。其实我哪个也不敢得罪，既要照顾前后桌还得顾及我的同桌，在她们三人之间求得最大公因数。后来，我考上了大学，她落地后直接到市农行储蓄所工作。

她一见到我即刻从柜台里出来，把我领到外面的墙脚下畅所欲言聊起来。她嗔怪地说：“哪阵风把你吹来了，你还知道来看看我，还以为你把同学都忘了哪。”我搓着冻红的脸说，怎么可能呢？要把你忘记就不来了。 今天有事儿还求你呢。她手插裤兜爽朗地说，没问题不就是练习纸吗？你下周来吧。

当取练习纸的时候，她让我目瞪口呆，简直不敢相信小山一样的稿纸足有1尺多高。她的这摞纸直到我工作10年后才用完。

不就是稿纸吗？类似于五六包A4纸而已。但是在电脑稀缺的90年代，对于穷人家的孩子来说，用正规稿纸是很奢望的事情，尤其是带有文件字样的稿纸弥足珍贵。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这种有求必应的同学情谊没有因为岁月的冲刷而泯灭，没有因为今天生活的富裕而忘却。这至臻的情谊如同岁月的河流穿越时光，汇聚成永恒的图腾。她是我心中的一束光，从她身上我汲取了力量，解困不少需要帮助的人。

三

曾几何时，偶遇了家乡的一位朋友，心切地向他问起小学同学传贵的情况。

小学最好的朋友莫过于传贵。他家有什么农活，爱叫上我和他一同劳动，因为我们同桌脾气秉性爱好极其相似，学习上相互帮助。有事儿没事儿常去他家里玩儿，他的家人对我极为友善，我常在他家吃便饭。

那年夏季星期日的午后，他约我到他家写读后感作业。吃完午饭后，他要我在他家住下，我百般谢绝，因为我向来没有在同学家住的习惯。于是，我想趁机逃掉。谁知他在后面使劲地拉我，他妹妹两臂一伸像拦路虎一样挡在我的前面，我像笼子里的鸟插翅难逃，只好乖顺地听从他们的意见在屋里又玩了好一阵子。看他们放松了警惕，于是谎称上厕所。谁知大门早已被他妹妹落了锁。无济于事的我后来索性翻墙逃跑，一溜烟似的把他们狠命地丢在后面。他和他的妹妹紧追百八十米，看我远去的背影终于停住了脚步。只听他长叹一声，不停地喊我注意安全。在很远的高岗处，我举高帽子向他们挥手告别仿佛在说回去吧谢谢啦。

同学、战友、同事、网络等各种人际交往都会产生友情，或许可长可短或许可生可灭。因为长时间不联系感情淡化乃至消失；思想认识随着环境的变化而改变判若云泥；一方每况愈下有意而回避之。但是传贵和我的友情至今没有褪色反而愈加鲜艳。因为那种不掺杂利益纯粹的深情厚谊，在世上我再也没有遇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