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北记（组诗）

文/贾东旭

》老菅草

婆婆丁爱上老菅草

恋到秋后，却和一把伞私奔而去

赶不上老家雀儿的真爱

无关打没打籽

南北风打架，嗷嗷叫

老菅草不会幸灾乐祸，躲在身后观棋不语

打赢的那头儿对着它傻笑

打春那疙瘩冰河开河，雁叫

老菅草摘下草帽，探头探脑

穿绿夹袄

有点嫉妒

河床上春姑娘的长发像柳毛子

挠着沿落水的脚。她咋就

恁么不着调呢

释：沿落（lao）水，东北俗语，冰河开化不久的河岸沿边水。

》苦麻菜

根是苦的，径是苦的，叶是苦的

受伤冒出浆儿也是恶苦

苦命的

只有开出的花是浅黄色的芬芳

清香

镪把刀与你相识太早

童年嚼过你的嫩芽，所以它的童年也是苦的

镪把刀镪断过你的茎叶

喂大稚嫩的梦

尽管长的矮小，但你情怀故土

不撵好高骛远的婆婆丁

根扎山坡

与草为邻繁衍生息

一个家族的谦卑与不屈不挠

割一茬长一茬

那把镪把刀至今对你怀有内疚

宽大为怀的你与它相逢一笑

和好如初

》白头翁

为古老而生，从古老走来你的

白发苍苍

开出紫色的童话

扎根山坡，脚下被古老遗弃的

墩台，烽火台

把曾经的干戈硝烟埋进

黑土。长出一朵

白头翁。年少的砍柴刀把你

砍下。喊着你的名字

却找不到当年那杆旌旗。祖父的

祖父，延续到父亲的白发

基因少白头

侥幸我，可以借助染发剂

染黑你的绒毛

久违的花

追怀古老的质朴纯真

比如诗经里的采薇，七月流火

点燃炊烟，煮熟那些

五谷杂粮。舀新雨濯洗瓜果绿叶蔬菜

跟着光阴走，送别作古的

长老。遗留傲骨磊起绵延起伏的

山丘逶迤

坡上摇摆着古老蓓蕾

》火把树

燃烧自己，为那些怕冷的树取暖

举起火把从秋冬到春夏

做断后的枝条，送走桃李春风之后

还在

默默地燃烧

泛红的叶片像羞红的脸颊

隐藏绿茵下

只把烧火的胳膊伸向碧蓝天

点着火把

烧出一个炙热的夏

与绿意盎然的青葱树相视一笑

拿出新着色的火把

传递火热情话

》东甸子

东梁冈儿

红日头在绿海中升腾

生灵们在乐园里嘻戏，呢喃欢歌

骄傲的灰喜鹊

站在高高的白杨枝丫上逍遥

山鸡藏匿悲喜

与荒草地皮同一个颜色

老菅草的老成，昂首锋芒刺向天廓

而今我也长成了老菅草

被时光收割

成为它持续行走的柴火

烧毛豆吃的年少

蹭黑的下巴须臾长出了白胡子

夕阳牧歌

回响在耳畔的岁月蹉跎

东甸子记得

那些失踪的狐狸黄鼠狼也记得

远去五颜六色

只剩下青苞米的拔节声

直到秋苞米怀中的娃娃撑破胞衣

咧嘴笑 ：

昨天的烟火，你没见过的

2022.5.13日于辽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