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东旭/文
童年记忆中的第一个元宵节是和爷爷、伯父母、父母、叔伯兄弟姐妹一起度过的。在外地"驻地方儿的"叔叔特意从遥远的陕西赶回来过元宵,倒了四次火车辗转到家,带着他留学苏联时买回的三五照相机。当年全家第一张全家福,我和兄弟姐妹们童年第一张照片就是那年正月十五叔叔拍摄的,尽管是黑白照片也属弥足珍贵。在三世同堂全家福中只是没有奶奶,她在解放前因病过世,我没能和她见过面。
过了正月初十,伯父赶着马车进城,采购食材,为过元宵节作准备。我和兄弟姐妹们争先恐后登上马车跟着进城逛街。伯父选购了当地最好的地道糯米,地道红糖和青丝美桂,花生,还有芝麻。我和堂兄弟们买了爆竹,大盒烟花,手摇花,堂姐妹们买了红头绳红绫子和雪花膏。
新鲜糯米买到家,伯母和母亲背着到碾房碾成细碎,借来屯里人家最细的罗,筛出细粉备用。伯父腾出空来为我们兄弟姐妹几个每人扎一只竹劈儿红纸南瓜灯笼,带金黄线穗儿的那种。待到农历正月十四,过元宵的所有准备就绪。门口高挂着一对大红灯笼象征着喜庆红火,吉祥幸福,团圆。
正月十五当天中午的一顿饺子是不可或缺的。全家围坐在一起包饺子,酸菜猪肉馅儿的出锅味美可口且不油腻。吃过饺子大人们坐在一起品茶,唠嗑,不外乎是牛马年,好耕田,带着满满的期望。我们小孩子家围坐一圈玩嘎拉哈,欢声笑语,其乐融融。
傍晚时分,大家开始做元宵,拌元宵馅儿是个艺术活,伯母和母亲默契合作完成。花生、芝麻下锅炒熟,花生米、红糖捣碎与青丝美桂芝麻合拌均匀,稍许加温揉成馅团儿摆放在盖帘儿上,摆满后用喷壶喷水适量,随后把这些馅团放进糯米面笸箩里,父亲手把笸箩使劲摇晃着,直到元宵馅团儿的外表粘上一层糯米面,厚薄适宜,恰好成为一颗颗圆圆的元宵为止。这时外屋厨房伯父已点燃煮元宵的灶坑,火焰在锅底缭绕着,锅里汤水发出吱吱的声响。
爷爷坐在炕头,把他半生中历经元宵的那些过往讲给孙子孙女们听。无论日子清贫还是富有,元宵总是要自家做的,用甜甜蜜蜜的元宵来弥补愈合人生的残缺和不幸。至于奶奶过早离世的悲伤他是缄口不提的,乐观要强的爷爷面对苦难总是宁可一个人独自承受。
窗外明月升起来了,还是那个又大又圆又亮的一轮。古老而又年轻的月亮,她曾拂照我的先祖,现在拂照着我的长辈,拂照着我的兄弟姐妹和我,拂照着我的可爱的家园。月光下的叔叔招呼我们到屋外赏月。我随兄弟姐妹们打着南瓜灯笼,拿着爆竹,烟花和未打开的孔明灯跑出屋在院子里燃放鞭炮,点燃烟花飞上夜空,五彩缤纷像我们童年飞翔的梦。然后走到院子外边小河边点燃孔明灯,我们兄弟姐妹每人一盏缓缓升上夜空的希冀,追逐着满天的星星。仰望着越升越高的憧憬,默默许愿在心中。
孩子们,吃汤圆啦!伯母在门口招呼我们。叔叔匆匆领我们回屋,圆圆的大桌面上冒着热气的汤圆每人一碗。爷爷,伯父伯母,父亲母亲落座后,叔叔安排我们几个晚辈入座,我们几个小孩子家急不可待地咬一口元宵,舌尖上的甜蜜洋溢在童年稚气的脸庞。叔叔坐在旁边,架好照相机,按下快门上的定时器,一秒两秒三秒...五秒,随着咔嚓一声,定格了三世同堂过元宵的团圆时光,成为镌刻在我们心中永远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