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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东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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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06/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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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甸子

老家在辽北一个叫杨树园子的屯子,各家房后长着高大挺拔的白杨树,有风刮过,树叶沙沙地响。屯子中间是一条东西向长约三四里的老街(gai)筒子。屯子紧东头有一条大沟叫东大沟,深约三四米,宽约两三丈不等,平时是干沟,只有在雨季山洪下来才会有水流。大沟的东西两岸沟帮子长着成排的白杨树,喜鹊窝搭在高高的枝桠上随风晃动,晴朗的天头,听它喳喳叫声划过天空。大沟东面有个百亩见方的荒草甸叫东甸子,是老屯的原始地标。

大沟西沿的一户人家姓侯,我管这家的老太太叫大姑,大姑五十来岁,待人十分热情,是个很有风度的长者。我母亲把我二姨家大闺女介绍给侯家大儿子,一提这门亲事竟成了。还记得母亲领着我去大姑家串门,大姑总是笑脸相迎。春天去了给我煮俩鸡蛋吃,夏天去了到园子里给我摘几个红柿子,秋天去了招呼表哥上树给我摘几个沙果儿,就是赶上冬天去了,麻溜儿下厨房,往灶坑里埋上几个新鲜土豆给我占嘴儿。

大沟东沿的一户人家姓周,我管这家老太太叫六姑奶。老人家年过花甲,很稳重的脾情,寡言少语的。小时候在街里碰到她,我叫一声姑奶,她会瞅着我的脸问:你是老二家的大小子吧?我大声回答说是,她会叨咕着:好,好。说着就慢悠悠地走过去了。也是由我母亲做媒,将我老姥爷家的大闺女也就是我母亲的叔伯妹妹,介绍给我的大表叔成亲。这周家几辈子都是勤劳忠厚的农户,过着自给自足的日子。小姨过来也算是嫁给了一户本分殷实人家。她家的房东面就是东甸子。

东甸子是我跟叔伯哥兄弟们小时候常去的地儿。这里有我们要打的柴草,要剜的野菜,要逮的野鸟儿。那时家家柴火不够烧。熬过一个冬天,柴火也烧得没剩多少。所以一开春就跟着叔伯哥兄弟们扛着筢子去东甸子搂柴草。早春二月乍暖还寒,只有白杨树上的喜鹊喳喳地叫。待到四五月份这里才算真正地热闹起来。老菅草、兰花蒿都已长高,候鸟们也来全了。如果没有打搅,它们的鸣叫清脆欢快而又动听。这个时节的老菅草、兰花蒿是我们打柴火的首选,因为它们耐干旱,老成早,割下来风干快,也耐烧,烟子少。在荒甸子里穿梭,不时惊动起躲在蒿草深处抱窝的母鹌鹑。我要拣拾窝中的鹌鹑蛋,大哥总是叫我给鹌鹑妈妈留下一个。大哥说如果捡光了,母鹌鹑就不会回来了。而藏匿在蒿草深处抱窝孵小鸡的野鸡妈妈是轻易碰不到的,它们诡秘得很。

待到夕阳烧红晚霞,我们打够一背柴草走在回家路上,大哥哥们会在大沟西沿来一场爬树比赛。并排的两棵白杨树,谁先爬到最顶端的树杈上摸到喜鹊蛋儿,谁就算赢了。我胆小没爬过,只是在树下看热闹。当夕阳完全落下西山时,我们就各自到家了。袅袅炊烟逐渐散去,母亲为全家做好了一顿晚餐。

炎热的夏天,我们挖野菜给猪提供饲料。东甸子多的是婆婆丁,镪脖菜,灰菜,苋菜供我们采挖。三伏天的雨后我们还会去采“地皮”,是一种黑色菌类,类似黑木耳。到家用清水洗净,或炒或炖都很润滑好吃。挖满一口袋野菜之后,我们还会到甸子南边的河泡子里抓鱼,如果幸运的话,我会抓到一条肥胖的鲶鱼,回到家里自然会向母亲显摆炫耀,母亲则会做出一盆鲜美可口的鱼汤来。

天高气爽的秋天,我们又要打柴草准备过冬。东甸子里的黄蒿、水蒿都长成梆了,成为打柴火的首选。经过一个夏天的蒿丛长有一米多高。钻进去轮开砍刀,不一会就够载了。然后一边歇着,一边跑到附近的豆地里抱一铺子新割下的豆子,架在干柴草上点燃,烧好后哥几个趴在周围吃一顿香喷喷的烧毛豆。吃的差不多了,大家在对视之间,你看我笑,我看你笑。我们的嘴巴和下巴都被烟灰蹭得黑黑的,变成一群“小老头”了。

寒冷的冬天,被厚厚白雪覆盖的东甸子再次变得沉寂起来。这个季节我们是不会去的。只是屯里老道的猎手们会去蒿草深处狩猎。野鸡肉炖蘑菇的味道,我在大姑父家过小年时候尝过,至今没有忘却。

弹指一挥间,一晃四十多年过去,有关老家东甸子的记忆模糊而又清晰不曾忘记。去年秋天驾车回过一次老家,记忆中的我的大姑和大姑父,六姑奶和六姑爷都已经作古。那东甸子早已不复存在,乡亲们告诉我,七十年代末那里就已被开垦成农田,春种秋收,年复一年地轮回生长着大苞米。

时至深秋,站在老家原始地标旁边,悲喜交加,不见昔日的蒿草萋萋,百鸟鸣唱。眼前全是一眼望不到边的大苞米。苞米杆怀抱中的玉米娃娃已经成熟,撑破外衣裸露着金黄的米粒。

起风了。秋风从玉米地里瑟瑟刮过,发出沙沙的声响,传递着丰收的消息。

2022.6.5日落笔辽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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