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公安（外一首）

他是我长辈，邻居

傻大黑粗的“憨”，有啥说啥

没念过书，心眼实

解放初那阵儿在村公所当过公安

挎匣子枪

家穷，娶不起妻

娶了个被民国抛弃的姨太太

生了三男两女

硬撑着养

土坯搂房盖儿没钱撒盐，下雨就漏

头顶着锅盖，当伞

抗美援朝抬担架，他去了

得一堆奖章，一瘸一拐地回来

落（lao）下残疾

往事从来不唠。把那些奖章

挂在孩儿衣襟

在生产队当个老经管儿喂牲口

直到死

越来越矮的坟，头顶长草

没墓碑

直到和老伴儿并骨下葬那天

乡亲才发见

他大腿骨殖上有个弹孔

|| 大哥的时来运转

他是老公安的后

带着老爹的“憨”，直来直去

乡亲说他命苦

苦的像曲麻菜冒出的浆

穿不起裤子的童年

上不起学的少年

挖野菜打柴火的脚丫磨出茧

说不上媳妇的成年娶了个石女

没资格领证儿

尴尬的壮年，像个哑巴吃黄连

老乡说进城打工吧，能挣钱

他一咬牙跺脚迈出家门

见了世面

楼盘小工遇到离婚的阿仙

同命，怜怜相惜

像干柴遇到火，一点就着了

攒下俩钱儿，出租屋里秀恩爱

先有后嫁

南腔北调的俩人一起过

秋后两口子抱着个胖小子回家

村里人都说他时来运转

兜儿里有了存款

屋里有了笑声

炕头上有了悄悄话

有了暖

注释：土坯搂，用黄土托出坯晾干垒起的土平房，房盖撒盐不漏雨。老经管儿，生产队饲养员。石女，有生理缺陷的女人。

2022.6.23日落笔辽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