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在东北（组诗）

贾东旭/文

1 》刮钝的北风

注定回到你的北方

尽管不再锋利，不再刮鼻刮脸地疼

北风依旧恋着东北

刮过黑土地，刮过村庄，刮过

扁担街

刮过老屋的脸颊

老东北敞开博大胸襟

接纳你，接纳你的凛冽，寒冷，寂静

用灶坑烧红的火炭

将你捂热

让你融入大东北的古往今来

少不了一碗高粱酒，60度老白干

把你的里外烧个透

连同你的过客，你的年轮，你的行囊

匍匐在东北大地上

赐予你的羊皮大氅

棉手闷子，棉靰氇，狗皮帽子

把你当成地道的东北人

老东北的腔调，红茶滋润大嗓门

足够厚道

当然，老屋门外还是离不开你的

冰雪凛冽

冻猪肉子，冻豆腐，冻豆包

滴水成冰

老屋檐下冰溜子

满满的归属

来去自由

老东北的豁达，你是知道的

熟悉的袅袅炊烟

小鸡炖蘑菇，酸菜猪肉炖粉条

让你带着凛冽赶来

带着热乎乎的东北情离去，尽管有些

恋恋不舍

2 》敞开场院门的地方叫北

天上的月牙懂得老东北的心思

赐予一把月牙刀

漫山遍野的庄稼带着饱满的颗粒

匍匐在地，爬上马车

骄傲的长鞭甩出车老板的

吆喝

北风跟着炫出响儿

那里场院门敞开着，那里就是北

车上的高粱头，苞米棒，大豆垛

移进场院

只要找到场院

你就一定会找到欢天喜地

场院门上的灯火通宵达旦

撒冷打场的动静

石滚子的轱辘声像村庄的呼噜

连轴转。呼呼的小北风

叫那些蹦蹦跳跳的颗粒归仓

借月光送公粮

老东北常说美的你找不着北

只要有场院

你就永远不会找不到北

北方，就在场院门口等你归来

等你分享老东北的乱炖

宣宣乎乎大饼子，热乎乎的

一锅出

3 》歇冬不猫冬

关上场院门子，挎兜里钞票塞鼓

没娶儿媳妇

这辈子大事就不算完毕

当家的进城打工

没功夫偎在热炕头猫冬

留守的屋里人掰着手指头算过年

红包得花几千

肥猪养十几口算满圈

猪饲料自家产有配方还能省钱

一房肉食鸡待出栏

老儿子带着女朋友承包百亩果园

娶媳妇吧

总得办个有模有样的结婚庆典

为儿女付出，爹妈心甘情愿

儿女用科技撑起高产

娶媳妇用钱，果园改造用钱

懒就没资格发展

这个家，没有人忙里偷闲

这个村庄，远离了歇冬猫冬的

从前早先

注释：东北有句老嗑儿是“老儿子娶媳妇，大事完毕”。

4 》北在东北

北风留恋东北，年年刮过

雪花注定落在东北的黑土地

归来我的北方

北在东北，归雁落在东辽河上

行囊装满念想

除了念想，就是惆怅

不见村东小烧锅烧出二锅头的滚烫

不见村西老碾道蒙眼驴叫

不见石碾推出高粱米

不见老井台上

辘轳把揺

年迈的银杏树，光秃秃的枝丫

那颗青杏的酸涩依稀在口

年少的成熟呢

山坡上苦菇娘你的灯笼红呢

那年穿成串挂在屋檐下

在哪里，老东北的北

白头翁曾经开花，毛绒绒的白

柴刀手下留情

不要回报，只要你告诉我的北方

它的地标还在

北在那些土著的原始的黑土里

发芽冒锥

让我瞧，北风，雪花，游子化身

无论刮过，或融化

与那些土著的原始地标生死相依

在老东北的脊背上

……

2022.11.2日落笔辽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