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檐旁白（组诗）

贾东旭

1

屋檐矮，但它还是怀念

地窨子

那是它的原始，冬暖夏凉的昨天

尽管蹲在山脚下

尽管没窗户，灯下昏暗

出入只用一扇柴门阻挡风寒

但毕竟是房屋雏形

有了屋檐

常常仰望天空

满月，半弦月，月牙弯弯

时光在檐上流转

间壁墙挂油灯，锅台上黑铁锅

木板锅盖严

灶坑烧饭的炊烟袅袅爬出烟筒

扒灰的掏耙

还记得没燃尽的火星子

眨眼熄灭

常常留恋前脸儿挂着红辣椒

苦菇娘，萝卜干儿

倍受宠爱的夏日留给雨滴的遗憾

窗台仰望你的高

门槛嫉妒你的椽头挺举你的檐角

老柴门宁愿站着开关

看家护院

2

高屋檐俯看矮檐下

俯卧在墙根儿的牛，正在倒嚼儿

门敞开

贴外墙窥窗口里屋煤油灯亮着

柴火没返潮

炕头炕梢炕琴柜没被雨水淋湿

高屋檐弯下腰

感恩它的功劳

屋檐再高也离不开矮屋檐的脚

外屋地灶坑烧火正旺

锅里煮熟的大米饭，还在念叨

石碾推出高粱米的原味

电灯泡怀念那时的豆油灯火苗摇曳

灯花，烧出滋啦滋啦响儿

高屋檐上琉璃瓦

怀念矮屋檐上抹泥巴，多撒盐

红砖墙怀念土坯垒

塑钢窗怀念苘麻纸糊窗户，念旧

矮屋檐厚道

风雨经年，刮也刮不掉的真

怀念矮屋檐下家雀（qiao）窝

随时随地蜗居

3

屋檐跟着岁月拔高

长成高楼檐角，原来仰望的天空

矮了下来

现在伸手就能够着，抓星星摸月亮

星月心里只装着老屋檐的矮

矮的踏实，可靠

接地气

低头走路的谷子，从没高过

老屋檐的矮

一颗星子再大也大不过一粒米

仰望星空，粮仓里的

每一粒米的眼神，像低矮父亲

屋檐下的脚

走出门口

脚印一步步迈出向前

沿着那道车辙

即使走进高楼电梯，摁上下开关

眼神也没离开低矮屋檐

屋里烧热炕头

给屋檐倒挂的冰溜子

涂上一层白霜当烟粉，皎洁的白

就像父老乡亲的白发苍苍

从村庄头顶垂下，默默

拂过土地

2022.12.9日落笔辽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