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念家在东北（组诗）

贾东旭/文

》回家，回家

追风的雪花来自遥远天涯

东北下雪，北风在刮

弯曲的东辽河呵

你用冰封定格流淌的姿势

接我回家

一路飘飘洒洒奔跑的步伐

每一眼都是翘首期盼

每一步都是殷殷牵挂

每一天都是归心似箭出发

——回家，回家

我的东北老家

隔壁大嫂的大嗓门儿齐叉咔嚓

车老板套车的吆喝，吁唩喊驾

磨坊驴上套拉磨，豆腐香味来袭

厨房焖锅高粱米饭，火候到啦

隔壁二小儿喊我滑冰打冰猴儿

好耍

每每想听村庄里的每一声狗吠

每一遍鸡鸣

每一天夕阳西下，树上归鸦

都是老家动静

遥远的童谣，爬上庭院篱笆

转眼爹妈满头白发

老屋前老榆树裸露主干枝桠

房后老杨树喜鹊窝搭

老黄牛拉着犁耙耕耘坡上坡下

老井台辘轳在摇

老板子石槽边卸车饮马

老黄狗摇着尾巴瞧我

老花猫假寐炕头，打着呼噜

轻拉风匣

老奶奶的长杆烟袋

嘴唇张合，吧嗒吐出一股蓝烟

烟袋锅在鞋底上磕打磕打

炕头盘腿打坐

门灶子烧火热炕，塞满刨花

糊窗户纸抹豆油挡住北风刀子

御寒门帘絮厚棉花

黄泥巴炭火盆烤热年少脸颊

尝口大豆腐就大葱

随手外屋灶台大锅辣椒酱炸

火辣辣的东北味道

老白干一口闷

体己嗑儿唠到日头西斜

老亲少故的，聚齐亲亲拉话

叫我如何割舍得下？

情到深处两眼泪花

这山这水这人这情，留住我心

落叶归根，命里归宿我的

天大地大

》念念家在东北

背囊里背着念想，放心不下

情难割舍

隔壁钟情的二丫是否远嫁

我和你，青梅竹马

还记得吗

你搂着我的脖颈打着秋千说话

老槐树下贴心的“傻”

念念老房后那棵白杨树高挺枝丫

吹过风声沙沙

顶枝上的喜鹊窝居高临下

小喜鹊才刚出生，鹊爸爸报喜

喳喳…

念念老房西那棵棠槭树

花开结一树蝴蝶

飞啊飞，

飞到天边，到海角天涯

心，还在老家

念念老房东的银杏树

开花结果早熟，由我最先摘下

酸甜可口的歌谣牵着童年

家的童话

念念老庭院里的辘轳把

井台旁的山楂树

叶绿枝丫

花朵芬芳坐果，红透

放进嘴里酸溜溜的咬上一口

直闷倒牙

念念老屯子那时的生产队

井台上车老板石槽饮马

头遍铲蹚才完

老队长又敲响下地的犁铧

二遍铲趟正忙

念念故乡老山梁

梁顶上挺立白杨树望远枝丫

山前是平原

天边是冒着白烟的火车向前

驰奔，叱咤

念念山坡上安眠着老爹老妈

寸草春晖何以报答

烧一打黄纸，几张冥币坟头上压

眼含泪花

念念不忘我的东北老家

念落了春花桃花

念老了夏花荷花

念开了中秋菊花

念来了冬至雪花

念瘦了古老月牙

念哭了，忧伤的琵琶

》老村落悲喜交加

在耕耘的脊背上

大苞米的双胞胎被深秋收下

弯曲的垅沟垄台伸向远方

拱起一道道老山梁

雪白难掩沧桑

孤独的老杨树站在山梁冈儿

北风刮不走念想

高枝鹊窝

就是来年招手的期冀

庭前老榆树的榆钱儿呢

龟裂老树干枝桠摇晃潸然落泪

为一条河流的断流

为一个村落的消失

为一间茅草屋的倒塌

为一条老黄狗的死去

斑驳老门框开门一响吱嘎

门坎子被脚踏光

房檐腐朽，家雀窝换了地方

掉扇的窗糊不上窗户纸

远去原始的村庄

听不见狗吠，看不见炊烟

老井干涸

辘轳把摔倒在地一言不发

老碾子丢了碾框，老碾道长草

老磨坊徒黯然无话

羊圈领头羊仰起头向我张望

两眼放着光

没有一丁点儿眼生模样

来过吧？是的

去年我往饲槽里加过草料

黑脑瓜母山羊

你的家族又添几只，兴旺满门

恋母跪乳的羊羔总会长大

老山羊的慈悲，像幽灵徘徊在

村落头顶…

2015·12·01日落笔辽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