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东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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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东旭/文
1 》老屋檐倒挂白胡须
走过几多春秋冬夏，出头的
椽子知道
老屋檐倒挂白胡须，知道屋里的
心思。祈望人丁兴旺的耳蜗
爱听出世的第一声啼哭
掠过屋檐的月亮记得过往之夏
加把柴，灶坑火旺
爬出烟筒的烟火攀升更高夜空
娶回星子
老屋八仙桌旁童声迭起
庭院点燃驱蚊的青蒿
让青烟缭绕，听小话的后生们
竖起一朵朵小耳朵
亮出意犹未尽的多个问号
再加把艾蒿
迈出门槛的脚走向田间地头
听庄稼拔节
就像当年听到着床子宫的胎音
喜上眉梢
露水打湿了裤腿全然不知
2 》老铧钟挂在树桠上
挂在老榆树枝桠上敲出贪黑起早
直到，敲出脸上老年斑
斑驳沧桑。前世今生的号召力
父亲的锄头知道
母亲烧火下锅的高粱米知道
黑土地知道
有些陌生的钟声，被过世的
老队长带走
他的后生用大喇叭敲
用各家各户的小九九当算盘珠
你提个醒，他就心领神会了
大喇叭站在树尖
敲来打春的布谷鸟
犁杖就下地，点葫芦跟在后面下种
敲来寒露
月牙就下凡当起镰刀收割金秋
敲来收购价
场院里的石磙子就响了起来
老榆树肩膀头上的铧钟锈迹斑斑
心里敞亮
老队长的幽灵在村庄头顶萦绕
父亲的锄头以逸待劳
母亲下锅的高粱米变成了大米
烧火做饭不用柴火
炊烟是老铧钟眼中的永恒存在
如今是村庄瞳孔里的一个
象征性符号
只要你的眼里有烟火，它就一定会
袅袅攀升…
3 》寻根
流浪的脚窝，大脚带着小脚
来自金陵的寻根
叶子，出生在东北的那一枚
老山梁海拔不高
在他心里高耸入云
土屋低矮
在他眼里比高楼大夏还高
小脚丫不识高粱苞米
教他补上这一课，寻根问祖
大脚吃苞米高粱长大
高粱米粗糙，长出了他的肌肤黝黑
黑土地的颜色
小脚丫懂得了父亲为啥喜欢黑土
老家园肥沃的底色
点着灶坑里的烟火
烤几穗青苞米，香喷喷的味道
煮一锅毛豆，放葱花椒盐
烀茄子土豆蒸辣椒酱
吃出老东北心里话，厚道，淳朴
可交。泡子鱼还是鲤子么
蛙鼓敲起感怀
少小不懂思乡意，老大已是归心
似箭。小脚异乡当故乡
老根补课，乳名淅沥落雨
檐落水滴怕是泪滴，赶上冬季
老成倒挂白胡须的表述
万语千言归根
4 》两枚金戒指
藏在针线笸箩里的心爱，留给
大儿二儿娶媳妇
那时母亲是深闺里的闺女，日夜纺线
挣来两枚金戒指
陪嫁成家
凝聚贤妻良母的温良恭俭让
在针线笸箩里磊积
在洋油灯下的深更半夜里缝补
在人间烟火里冶炼，提纯
比戒指本身金贵
她还在发光，戴在儿媳无名指上的
座右铭
是家风家训，是基因传家之宝
儿子把她写成诗
孙子把她雕刻成根的标志
……
5 》夏日
裁剪碧蓝做衣裙，裸露单薄的
夏日。缝上云补丁点缀前襟
爬上篱笆墙的蔓，影子
绰约。青翠欲滴
裸露的街（gai）除了遮阳伞，体恤衫，百褶裙
就是的士压低的喇叭
夏日很长。夜很短。月牙越来越清瘦。老胡同丁香凋落
过客问起油纸伞
孤单的小船蹲在河边，橹桨立在那
等上船的人
蒹葭是旁观者不希望有人归去
陪它老成芦花白
竹笛在等成熟透明的薄膜发音
月光是忧伤的曲子拂过
河床留不住水，留不住浪花
留不住要走的脚
20230712日落笔松辽之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