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东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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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贾东旭
1》松辽之南
其实她是辽北的
北，一眼望不到边的肥沃
黑土地
冠以黄金玉米带的美名
春种，秋收
在四季分明里刮风，打雷
下雨，落雪
长白余脉延伸到丘陵平原
辽河九曲十八弯，决意向南流
不舍昼夜
沿着你的古老河床，父亲曾经
逆流而上
从通江口到古渡口
从薄堡古庙到福德店，探寻你的
源头，在东西辽河相汇的地方
常突额尔克
用贴切的谐音叫出你的地名
骄傲的双胞胎大苞米
亮出金黄分行
祖父的橹桨，曾经把舵开船
满载黑土地上的收获
兑换生活本钱
从古渡码头出发，顺流而下
到渤海码头
先祖看中的这片荒原
蒙古马队和闯关东的花轱辘车
搭成原始村落
套上夹板的蒙古马拉犁耕耘
点葫芦下种
扶犁的关东汉子哼着古老歌谣
从荒原到粮仓并不遥远
皆是造化
辽河浪花朵朵
我把你写进历史长河的节拍
后浪推前浪
慈爱的母亲，常说过日子
过的是人气
人丁兴旺是一辈辈父母心愿
吃苦耐劳
不屈不挠的庄稼人认准一个理儿
种瓜得瓜，种豆得豆
老茧有多厚，就有多厚的收成
黑土地没有辜负汗水
孩儿没有辜负辽河乳汁的哺育
没有辜负父母的
墓志铭
备注：辽北地处松辽平原南端，所以松辽平原之南就是辽北平原之北（以产粮大县昌图县为主要区域，县域面积4324平方公里）。常突额尔克，蒙语意为绿色草原。国家商品粮生产基地、辽北粮仓昌图（耕地400万亩）就是以“常突”谐音叫出的地名。
2》河畔人家
婆婆丁打伞沿着弯曲土路走进
大河左岸的村庄
俯瞰你的老屋，老榆树上的
榆钱儿
落在窗口往里瞧，熟悉而又
陌生的事物，还
都在
只是彼此孤独，留恋…
老挂钟挂在北墙上，依然行走
除了蹄音，皆是寂静
脱漆的饭桌，粗瓷大碗带小碗
十双筷子，其中有两双
呆在筷笼子里
凝望
父亲的酒壶酒盅
母亲坐过的龟裂板凳，坐痕
被光阴湮没
老黄狗呢，喇叭花沉默不语
走出门口拐进老胡同
老墙根下与发小
在风於土旁，扒大堆，扒小堆
不计较输赢的玩耍
我在外边寻找墓碑里边的
蚂蚁平生
土里刨食的镢头
生了锈
屋檐数着从不回头的
流年
芦苇丛里传来蛙鸣
香蒲扛着青涩的小棒槌相送
毛毛狗褪去
久违的钓鱼竿，鱼漂随风而去
不钓陈年
河里的泥鳅在脑海里
游，还是常常咬钩的你吗
萤火虫
用我的悲悯提醒你
古老的花轱辘车，拉着它的
河畔人家，渐行渐远
物是人非的伤感叫芦苇白头
搁浅的古船腐朽
涛声依旧
只留下老水车轮转，把它的
往事
说给后来听
3》被崇拜的事物
向耐旱耐涝的马莲行注目礼
叶长根深，能串根
花蕾的芬芳吹奏出童年的歌谣
沿着车道沟行走的
车轱辘菜
走向打柴挖苦苦菜的柳树壕堎
教会年少的勤劳，倔强
坚韧，包容
像老菅草兰花蒿包容镰刀，任你收割
割一茬长一茬
从不抱怨
教会我从不抱怨生活的劳苦艰辛
有阳光的日子，都是
好日子
放叶拔节，庄稼走向无惑成熟
车轱辘菜修好了收成
归仓的路
马莲花结下坚硬的籽，播撒
在朝圣者追寻的
脚窝里
备注：崇拜马莲，因为马莲是松辽之南最坚韧的植物，耐旱耐涝不嫌弃贫瘠，马莲花气味芬芳馥郁，马莲叶是中药，还可做绑绳，马莲根可做板刷。所以马莲的奉献精神值得称道。老菅草、兰花蒿，是年少时割柴的首选，它长在山坡壕堎，具有顽强生命力，割一茬，又长一茬，从不抱怨割它的柴刀，甘愿为农家提供烧锅做饭的柴火。车轱辘菜同样具有坚韧顽强的品格，不怕车碾马踏，也是一味中草药。
4》秋水长天
白露见高粱攒
河左岸高粱地码起的高粱攒
像篝火点燃
高挑的芦苇看得见
就像，能看得见远去的帆
归来的帆
看得见天边南归的雁
离别的伤感，像秋水长天
码头盼归来的船
用满载的红高粱换回
酱醋油盐
今天发走的一船金玉米
能否换回绸缎，花市布，金镯银簪
秋风刮皱秋水，长天雁飞高远
落叶像一张熟悉的脸
云淡，风轻
纤夫的号子逆行，浪花撵着
晚秋
在霜降的长夜里泼墨两岸
把枫林尽染
5》歇冬
小雪封地，大雪封河
歇冬的船，歇冬的橹桨蓑衣
草帽，挂在墙上
烧门灶子的老艄公烧炕取暖
喝烧酒
黑里透红的脸颊
雪白，雪红是老伴儿的红围巾
在冰封的河面
追忆年少时的浪漫
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
共枕眠
有柴火的日子，有老公
不怕三冬寒
打个冰窟窿就有鱼，下网拉网
年年有鱼
香蒲扶着芦苇看日出日落
月圆月缺
红辣椒辣出火辣辣的日子
六十度的二锅头
自家酿的
酒。把盏尊前人依旧
6》腊月
腊七腊八冻掉下巴
门灶子里的火苗连轴转，勤添柴
北风刀子
不给你磨石，不怕你刮
过了腊八就是年
年味里的炊烟袅袅，抚摸着
倒挂的冰溜子
冰糖葫芦一串串，冰里透红的
甜，带点酸
辘轳把响，缠绕着盼
过小年，送灶王的爷爷
叨咕着
上天言好事，下界保平安
长孙点二踢脚放挂鞭
傍年根儿送大寒，守夜的蜡烛
一宿没合眼
家家户户的灯火像星星下凡
眨眼爬上窗口的早春
问候熟悉或陌生的昨天今天
跨过门槛的春，送上个
飞吻
——算拜年
7》辽北之春
萌动的麦种，似睡非睡模样
在啃春的嘎嘣嘎嘣脆的
咀嚼里发生
阳气转，暖意是不可抗拒的
徐风
大寒尾巴褪去
七九河开的崩裂声。投奔春天的
马车，坐着你的接生婆
临盆的日子贴近
清明
在天然画板上听到太平鸟叫
喜鹊喳喳接应不暇
先遣的候鸟枝头唱出春水心声
翅膀与翅膀对视飞翔
掠过天空
再涂些许碧蓝，给她描出灵动的
眸眼，深潭一样清澈
蚯蚓骚动，犁铧把将黑土泛宣
布谷鸟打招呼，恰好
应时
耕牛的哞叫牵引着耲耙下地
点葫芦敲
踩格子的脚窝一心一意
压垄保墒的滚子填补足下空缺
为麦芽胚胎铺床掖掖被角
等它拱土冒锥儿
在见苗三分喜的田间地头
欣慰的锄把
能开飞机能驾拖拉机的操控手
俯看与向前看的无人机
松辽之南新雨后
黑土生金
放叶，分蘖，拔节……
2024-01-14落笔松辽之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