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翻书,不经意间看到了爷爷手写的笔记。那娟秀的小楷透着一种温润、祥和的气息,一如他的为人。
想到爷爷,我的心被一种感动和爱包围着,泪水不知不觉地涌了出来。
爷爷那时候六十多岁。他身材高大,背微微有点驼,花白的头发整整齐齐;岁月在脸上刻下密密的纹路,泛着慈祥的光芒。
爷爷特别喜欢读书、习字。每到空闲的时候,他都会戴上老花镜,坐在门前读书。那专注的神情,在夕阳余晖的映照下,凝成一幅优美的画卷。直到如今,爷爷读书的情景总会浮现在眼前,久久不曾消失。
在上个世纪的八十年代,我们的家境原本很富裕,可是后来发生了一些变故。父母无奈,只好留下我和姐姐在家上学,被迫到外地谋生。
我们只有与爷爷奶奶相依为命。爷爷很能干,他除了识文断字,还会盖房子。每到农闲的时候,他就带领一些人四处给农村人建房子。这样可以挣些外快,以补贴家用。爷爷每次总会离开家很多天,但只要回来总会做上可口的饭菜,还会带回来很多零食。
父母离家两年,期间很少回来。我和大姐都很挂念他们,担忧着父母的安危。有一天晚上,姐姐在梦中哭着醒来,因为她梦见妈妈上吊自杀了。我想,这就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吧。因为在那个年代,农民都老实巴交地在土地上讨生活,没有外出谋生的先例。所以,父母的行为在全村人心中掀起了狂涛巨浪。他们认为我父母是自讨苦吃、自寻死路,将来不会有好结果。
在这样的环境中生活的孩子,压力之大可想而知。不久,姐姐在爷爷面前又难过地哭了。爷爷没有流泪,他慈爱地微笑着,安慰了姐姐很长时间。等到学校放假,爷爷就亲自护送我们和父母团聚。因为路途不熟,稀里糊涂地在中途下车,走了很远的路也找不到父母的住所。情急之下,想到有个远房亲戚在当地,一路打听终于找到了亲戚家。
在我的记忆中,爷爷非常和善,总是平静地面对生活的苦难,没有唉声叹气,更从来没有暴躁、发火过。他竭尽所能地爱护着亲人,给孩子们遮风挡雨。
两年后,父母回到家安心务农。但是,日子过得紧巴巴的。我们家和爷爷的家是相连的,只是隔了道院墙而已。每到冬天,狂风肆虐,寒气从墙缝、大门呼啸而入,刺得人直打哆嗦。为了取暖,全家人就早早地上床休息了。这时候,在凛冽的北风中,隐隐约约听到了呼喊声。打开门,缩着脖子冲进夜幕中,发现爷爷站在矮小的院墙外,手里捧着一大盆鸡汤面。看不清他的脸庞,只听到他亲切地说:“鸡汤面快凉了,赶紧端回去吃吧。”
于是,我们家的孩子吃上了热腾腾的鸡汤面,感觉整个冬夜都不再寒冷。
这样的场景特别多。爷爷总会变换花样,做很多好吃的来照顾家人。直到今天,这些温情的画面总是不时地跃进眼帘。爷爷高大的身躯溶进朦胧的夜色里,既模糊又清晰。
孩子们也真心地尊敬爷爷。我家院子里有一口压水井,爷爷每次来打水,大家都会自告奋勇地帮他压水,还会乐呵呵地给抬到厨房里。只要帮爷爷做事,大家都感到无比的自豪,有一种特别的成就感。
爷爷一生要强,从来不给儿孙添麻烦。他善于经营庄稼,又有一技之长,所以总体来说,生活还是很富足的。
后来,大姐医校毕业,在城里参加工作。只要有空,她就会回家看望爷爷。真的感谢姐姐的孝心,让人倍感欣慰,最起码不会有“子欲养而亲不待”的遗憾。
斯人已去,吾心甚念。在此写下点滴文字,以纪念那些生命中爱过我们的亲人。过两天,我想到爷爷的坟头看看,告诉他儿孙们都过得很好,请老人家放心吧。